卷三十四 大學衍義補
卷三十五
卷三十六 

○屯營之田

漢文帝從晁錯(音措)言,募民徙塞下,錯復言:「陛下幸募民相徙以實塞下,使屯戍之事益省,輸將(送也)之費益寡,甚大惠也。」

臣按:此後世言屯耕邊塞之始。蓋中國所以不得其安者,以外有邊防之擾,而邊防所以無擾者,以守禦得人,有其人而食不給與無人同。然邊防之食未易給也,道路之遠、輸將之難,率數十倍而致其一,錯謂守邊備塞、勸農力本為當世之急務者,此也。

武帝時,自敦煌至鹽澤,往往起亭,而輪台、渠犁皆有田卒數百人,置使者校尉領護,以給使外國者。昭帝始元二年,發習戰射士,調故吏將屯田張掖郡。

宣帝神爵元年,後將軍趙充國將兵擊先零羌,充國言:「擊虜以殄滅為期,願罷騎兵屯田,計度羌虜故田及公田民所未墾者可二千頃,以上田事出(謂春人出耕也),賦人二十畝,至四月草生,發騎就草為田者遊兵,以充入金城郡,益積蓄,省大費。」且條上留田便宜十二事。

臣按:充國為屯田,內有亡費之利,外有守禦之備,古今守邊備塞之良法莫有過焉者也。蓋地以生物為功,凡有土地斯有人民,有人之處天皆生物以食之,但地有宜不宜耳,因其地之所宜而種人之所食,隨在而有,有所不足而補助之,取給於他所可也,是故善為國計者,必因天時盡地力,不以其邊塞之地、沍寒之天而輟其人為之功,此晁錯、趙充國輩所以有塞下屯田之議也。雖然,守邊之議固當盡屯田之利,亦不可不知擾田之害,宣帝問充國曰:「將軍獨不計虜聞兵罷,丁壯相聚,攻擾田者及道上屯兵,復殺掠人民,將何以止之?」充國復奏:「北邊自敦煌至遼東,乘塞列隧有吏卒數千人,虜數大眾攻之不能害。今留步士萬人屯田,地勢平易,多高山遠望之便,部曲相保,塹壘木樵(與譙同樓也)校聯不絕(用木相聯實),便兵弩,飭鬥具,烽火幸通,勢及並力,以逸待勞,兵之利者也。」臣愚以為必先無擾田之害,然後收耕田之利,今邊塞可耕之地近城堡者固易為力,若夫遠外之地,地遠而勢孤,必如充國所謂乘塞列隧虜,大攻不能為害,而又有山阜可以望遠,有溝塹可以限隔,有營壘可以休息,架木以為譙望,聯木以為沴棚,時出遊兵以防寇鈔,如是,則屯耕之卒身有所蔽而無外虞,心有所恃而無內怨,得以盡力於畎畝之中,而享收獲之利矣。請當邊境無事之時,遣官循行邊境,相視土宜,一如充國所言者,處置防護,分兵屯種,且耕且守,則充國之言不徒利於當時,而且利於今日矣。充國上議時有云「惟明詔博詳公卿議臣采擇」,臣於是亦云。

漢末天下亂離,民棄農業,諸軍並起,率乏糧穀,無終歲之計,餓則寇掠,飽則棄餘,民多相食,州裏蕭條。曹操從棗祗請,建置屯田,以祗為屯田都尉、任峻為典農中郎將,募民屯田許下,得穀百萬斛,於是州郡例置田官,所在積穀,倉廩皆滿,故操征伐四方無運糧之勞。

臣按:曹操從棗祗言,募民屯田許下,當亂離之餘尚能致倉廩皆滿,苟於太平無事之時,遣官遍踏州縣以求閑田,添置官田,募民耕種,於各方最要害處積穀以助國計,少寬民租,是亦足國用之一端也。

諸葛亮由斜穀伐魏,以前者數出皆以運糧不繼使己誌不伸,乃分兵屯田為久駐之計,耕者雜於渭濱居民之間,而百姓按堵,軍無私焉。

臣按:兵無食則不成兵,善謀國者用兵以耕,其所食者即其所耕者也,自食其力而不仰給於人,因糧於敵,是以所至成功。趙充國、諸葛亮二人者所處之地雖異,而所見之智則同。

魏正始四年,司馬懿督軍伐吳,欲廣田蓄穀為滅賊資,乃使鄧艾行陳、項以東至壽春。艾以為:「昔破黃巾,為屯田積穀於許都以制四方,今三隅已定,事在淮南。令淮北屯二萬人、淮南三萬人,且佃且守,歲完五百萬斛以為軍資,六七年間可得十萬之眾五年之食,以此乘吳無往不克。」懿從艾計,遂北臨淮水,自鍾離西南、橫石以西盡泚(音脂)水,四百餘里置一營,六十人且佃且守,兼修廣淮陽、百尺二渠,上引河流,下通淮、潁,大理諸陂於潁南北,穿渠三百餘里,溉田二萬頃,淮南、淮北皆相連接,農官兵田阡陌相屬,每東南有事,大軍興眾泛舟而下,資食有儲而無水害。

陳堯叟曰:「陸田命懸於天,人力雖修,苟水旱不時,則一年之功棄矣。水田之制由人力,人力苟修,則地利可盡也,且蟲菑之害又少於陸,水田既修,其利兼倍,與陸田不侔矣。」

臣按:今承平日久,生齒日繁,天下田價比諸國初加數十倍,水田惟揚州最賤,陸田惟潁、壽為輕,且地在兩京之間,相距略等。今天下一家,雖無魏人南征之役,然用其法以行於今日,亦可賴以少寬民力,省歲漕,其於國用不為無助。臣請於淮南一帶,湖蕩之間、沮洳之地、蘆葦之場盡數以為屯田,遣官循行其地,度地勢高下,測泥塗淺深,召江南無田之民,先度地勢,因宜製便,先開為大河闊二三丈者以通於海,又各開中河八九尺者以達於大河,又隨處各開小河四五尺者以達於中河,使水有所泄,然後於其低窪不可耕作之處浚深以為湖蕩,及於原近舊湖之處疏通其水,使有所瀦,或為堤以限水,或為堰以蓄水,或為斗門以放水,俱如江南之制,民之無力者給以食,田成之後依官田以起科,民之有力者計其庸,田成之後依民田以出稅,六七年間,其所得者恐不減於魏人也。夫魏人以偏安之國,有外敵之患,猶能兼淮、潁而盡田之,其後果賴其用而有以成其功,矧今盡四海以為疆,而此地介兩京間,而又為運道經行之路,有魚鹽之利,有莞蒲之用,古人所謂揚一之地者也,且去大江僅百里許,大江之南民多而田少,居者佃富家之田為之奴隸,出者逐什一之利輕去田里,夫若此者,豈其所欲哉?無可以為仰事俯育之資,不得已也。然民性愚而安故常,心多而無定見,儻朝廷頒方尺之詔,遣一介之臣,鼓舞而招徠之,無不成者。既成之後,又於潁壽之間召民開墾陸田,亦隨地勢以分田,因民力而定稅,其功又易於水田者。考之唐史,上元中於楚州(今淮安)古射陽湖置洪澤屯,於壽州置芍陂屯,厥田沃壤,大獲其利,俱在此地,遺跡可考也。

晉羊祜鎮襄陽,墾田八百餘頃。祜之始至也,軍無百日之儲,及其季年,有十年之積。平吳之後,杜預修召信臣遺跡,激用滍、淯諸水以浸原田萬餘頃,分疆刊石,使有定分,公私同利,眾庶賴之。

臣按:羊、杜二人所墾之田,其遺跡在今湖廣之荊襄、河南之唐鄧,古稱洛陽為天下之中,臣以今日疆域觀之,則此三郡實為我朝天下之中也。天下之田,南方多水,北方多陸,今此三郡蓋兼水陸而有之也,南人利於水耕,北人利於陸種,而南北流民僑寓於此者比他郡為多。臣請於兩藩交界之中立一官司,遴擇廷臣知稼穡者循行其地,可水耕之地則引水立堰,募南人耕之,可陸種之地則分疆定界,募北人種之。成熟之後按畝分租,隨地儲積,遇有急用,由漢入江,由江而達於金陵,稍省歲漕之數,多留郡縣之儲,或遇河洛、關陝荒歉,亦可用以救濟。又於暇日講求武關入秦之路、商於陸挽之故,萬一三邊有缺,亦或賴以濟焉。

唐開軍府以扞要衝,因隙地置營田,天下屯總九百九十二,司農寺每屯三頃,州鎮諸軍每屯五十頃,水陸腴瘠、播植地宜與其功庸煩省、收率之多少,皆決於尚書省。

臣按:自古屯營之田或用兵或用民,皆是於軍伍之外各分兵置司,惟我朝之制就於衛所所在,有閑曠之土,分軍以立屯堡,俾其且耕且守,蓋以十分為率,七分守城、三分屯耕,遇有儆急,朝發夕至,是於守禦之中而收耕獲之利,其法視古為良。近世又於各道專設風憲官一員以提督之,其牛具、農器則總於屯曹,細糧、子粒則司於戶部,有衛所之處則有屯營之田,非若唐人專設農寺以領之也,每軍受田二十畝、納租六石,而餘丁所受所納比之正軍則又降殺焉。臣竊以為,民田則例最輕者須收三石,其田率多膏腴,軍所屯種者多其所棄不耕之田,而所收之租乃十倍焉,請如唐人,較其水陸腴瘠、播植地宜與其功庸煩省、收率多少,各因其地利土宜定為征收則例,使凡屯種之軍樂於趨赴,既得以足軍國之儲而無欠負,又得以遂室家之樂而有蓋藏,公私兩便,上下俱足矣。

元和中,振武軍饑,宰相李絳請開營田,可省度支漕運。乃命韓重華為營田使,起代北墾田三百頃,出贓罪吏九百餘人,給以耒耜、耕牛,假種糧,使償所負粟,一歲大熟。因募人為十五屯,每屯百三十人,人耕百畝,就高為堡,東起振武,西逾雲州,極於中受降城,凡六百餘里,列柵二十、墾田三千八百餘里,歲收粟二十萬石,省度支錢二千餘萬緡。

臣按:韓重華於代北開營田三千八百餘里,得粟二十萬石,省度支錢二千餘萬緡,自有屯田以來未有得利如此者也。彼時沿邊之地皆為藩鎮所專,而行之猶得其利若此,今國家煙火萬里,衛所列峙,又值邊圉安靖之時,雖時或有侵軼,未嘗舉大眾入深地,誠於無事之時尋古人之故跡,按前人之行事,東起遼東、西盡甘涼,於凡邊塞無鹼鹵而宜裁種之地,因其地勢,相其土宜,立為營堡,開墾田疇,分軍耕種。當夫耕耘收獲之時,除老幼守城外,凡有丁壯盡室而行,仍於所耕百十里之外設立亭障,開鑿溝塹,為烽堠以瞭望之,出遊騎以巡哨之,遇有寇盜入境,未至之先豫知儆備,勢可敵則拒之,不可敵則避之。如此,則處處皆有屯種之所,年年皆有收獲之入,邊儲自然給足,可以省內挽之勞,可以嚴外侮之備。

宋太宗端拱中,以陳恕為河北東路招置營田使,大興河北營田。先是,雄州東際於海,多積水,戎人患之,不敢由此路入寇,順安軍至北平二百里地平廣無隔閡,每歲邊騎多由此而入,議者謂宜度地形高下,因水陸之便,建阡陌、浚溝洫,益樹五穀,所以實邊廩而限戎馬,故遣恕等經營之。恕密奏:「戍卒皆惰遊仰食縣官,一旦使冬被甲兵、春執耒耜,則恐變生不測。」乃止。

臣按:天下之事非興作之難,而處置得宜之為難也。自漢趙充國於邊地建屯田之議,魏晉至唐皆行之,未嘗不用兵也,且其所行皆在窮邊絕塞之所、沍寒磽鹵之地,未聞慮其有不測之變而不為也,今宋之所謂邊者,乃在中國,非邊徼也,而陳恕乃恐其變生不測而密奏止之。嗚呼,使為天下者凡有興作,不顧事體之可否,一惟徇人情之從違,何以立國哉?古不雲乎,「以佚道使民,雖勞不怨」,臣請於凡邊塞置立屯田,分軍耕種,不必征其租入,士卒能於本田之外多耕者立為賞賚則例,但使人人奮耕、家家有積,邊城自然充足,於是令內地該運邊糧州郡,俾其齎價來糴,家積有餘,市價自平,不獨邊用不虧,邊軍皆贍,而內郡之民亦省矣。

宋淳化中,臨津令黃懋上書,請於河北諸州作水利田,自言:「閩人閩地種水田,緣小導泉,倍費功力,今河北州軍陂塘甚多,引水溉田,省功易就。」乃以何承矩為屯田使,懋充判官,於凡河北諸州水所積處大墾田,發諸州兵萬八千人給其役,於雄、莫、霸等州興堰六百里,置斗門,引定水灌溉,初年種稻,值霜早不成,次年方熟。初,承矩建議,沮之者眾,武臣恥於營葺,群議益甚,幾於罷役,至是議者乃息莞。蒲蜃蛤之饒,民賴其利。

馬端臨曰:「兵與農共此民也,故無事則驅之為農而力稼穡,有事則調之為兵而任征戰,雖唐府兵之法猶然,至於屯田則驅遊民辟曠土,且耕且戍,以省饋餉,尤為良法。自府兵之法既壞,然後兵農判而為二,不獨農疲於養兵,而兵且恥於為農,觀陳恕所奏及沮何承矩屯田之議者可見,然則國力如之何而不弊於餉軍也哉?」

臣按:宋都汴梁,去雄、霸等州幾三千里,而又與契丹為界,今此地乃在畿甸近地,當四方無事之時、人民繁庶之際,按承矩之故跡而舉其廢墜,誠無難者。萬一此言見取於九重,是亦足國用、省漕卒之一助也。

神宗熙寧元年,詔以坊監牧馬餘地立田官,令專稼政,以資牧養之用。

臣按:今京畿之地,在國初設行太仆寺轄六監二十四苑以牧馬,今其寺雖廢而其監苑之地固在,多為親幸陳乞以為私莊。伏乞英斷,一節勒歸,亦如宋人設田官專稼政,非但可以資牧馬之用,亦因之補助軍糧,以省饋餉。

孝宗隆興元年,張闡言:「荊襄屯田之害,非田之不可耕也,無耕田之民也。官司慮其功之不就,不免課之遊民,遊民不足,不免抑勒百姓,舍己熟田,耕官生田,私田既荒,賦稅猶在,占百姓之田以為官田,奪民種之穀以為官穀,老稚無養,一方騷然,有司知其不便,申言於朝罷之。臣以為,與其棄之,孰若使兩淮歸正之民就耕,非惟可免流離,異日墾辟既廣,田疇既成,然後取其餘者而輸之官,實為兩便。」

臣按:凡前所陳屯營之策,非田不可耕,實恐耕田無其人,專用乎軍則軍伍有限,專用乎民則民各有田,其弊誠有如張闡所云云者。臣竊以為,宋朝偏安一隅,以荊襄為邊境,歲有軍旅之興、防禦之備,戎馬蹂踐,地多荒田,非若我今日承平日久,生齒日繁,地力不足以給其人之食,是以南北之民隨處遊食,而江右尤眾。國家誠擇任有風力大臣,付以招徠之,任借以官帑銀數萬兩以為糴本,俾自擇其屬,遍行天下,有間田處相地度勢,立屯堡以聚遊食,辟汙萊以為畎畝,開渠堰以資灌溉,異時成效,補助非少。雖然辟土之功固為不易,而料事之智尤人所難,方其舉事之初,量度或未必當,及其施為之際,弊病或不能無,自覺失宜,許其陳首,飾非要功者然後加以責罰,如是,則無宋人抑勒百姓、舍熟耕生之弊矣。然此非獨屯田一事為然,凡天下事無不然者。

元泰定中,虞集為翰林直學士,進言曰:「京師之東瀕海數千里,北極遼東,南濱青、齊,萑葦之場也海潮日至,淤為沃壤,用浙人之法,築堤捍水為田,聽富民欲得官者合其眾,分受以地,官定其畔以為限,能以萬夫耕者授以萬夫之田,為萬夫之長,千夫、百夫亦如之,察其惰者而易之。三年後視其成,以地之高下定額,以次漸征之,五年有積蓄,命以官就所儲給以祿,十年不廢,得以世襲如軍官之法。」

臣按:虞集此策在當時不曾行,及其末世也,海運不至而國用不給,謀國者思集之言,於是乎有海口萬戶之設,大略宗之,每年亦得數十萬石以助國用,籲,亦已晚矣。今國家都於燕,京師之東皆瀕大海,煙火數千里而居民稠密,當此全安極盛之時,正是居安思危之日,乞將虞集此策敕下廷臣計議,特委有心計大臣循行沿海一帶,專任其事,仍令先行閩、浙濱海州郡築堤捍海去處,起取士民之知田事者前來,從行相視可否,講求利害,處置既定,然後召募丁夫,隨宜相勢,分疆定畔,因其多少授以官職,一如虞集之策。雖然天下之事建議者思之非不周,而執事者行之未必力,方集議之時,說者固已謂一有此制則執事者必以賄成而不可為,其事遂寢,及至於不得已之際方用其策,然幾會已失,事勢巳去不可為矣。嗚呼,豈非後世永鑒哉。臣嘗聞閩浙人言,大凡瀕海之地多鹹鹵,必得河水以蕩滌之,然後可以成田,故為海田者必築堤岸以闌鹹水之入疏,溝渠以導淡水之來,然後田可耕也。臣於東京一帶海涯雖未及行,而嘗泛漳禦而下由白河以至潞渚,觀其入海之水,最大之處無如直沽,然其直瀉入海,灌溉不多,請於將盡之地依《禹貢》逆河法,截斷河流,橫開長河一帶,收其流而分其水,然後於沮洳盡處築為長堤,隨處各為水門以司啟閉,外以截鹹水俾其不得入,內以泄淡水俾其不至漫,如此,則田可成矣。於凡有淡水入海所在,皆依此法行之,則沿海數千里無非良田,非獨民資其食,而官亦賴其用,如此,則國家坐享富盛,遠近皆有所資。譬則富民之家,東南之運其別業所出也,濱海之收其負郭所獲也,其為國家利益夫豈細哉?由是而可以寬東南之民,由是而可以壯西北之勢,虞集之言不見用於當時而得行於今日,集雖死不死矣。

至正十二年,丞相托克托言:「京畿近水地召募江南人耕種,歲可收粟麥百萬餘石,不煩海運,京師足食。」從之,於是西自西山,南至保定、河間,北抵檀(今密雲縣)、順(今順義縣),東至遷民鎮,凡係官地及原管各處屯田,悉從分司農司立法,佃種合用工價、牛具、農器、穀種給鈔五百萬錠。命烏蘭哈達、烏克遜良禎並為大司農卿,又於江南召募能種水田及修築圍堰之人各一千名,為農師,降空名添設職事,敕牒十二道,募農民一百名者授正九品、二百名正八品、三百名從七品,就令管領所募之人,所募農夫每名給鈔十錠,由是歲乃大稔。

臣按:今京畿之地可為稻田者甚多,官民之家固有耕獲之者矣,誠能因其所耕而推及其所未耕,使其皆盡人力、廣地利,而又因而為之召募勸相,斟酌元人之制而略仿以行之,其於國計不無少助。

以上屯營之田。

臣按:自三代以來未有建都於幽燕者,遼金以來始相承為都會,逮於我朝,宅中圖大承上天之新命,立向明之洪基,體宸極之尊居,受四方之環拱,始於此建極圖治焉。六宮百六軍萬姓畢聚於斯,所費有不貲焉者,歲計何啻億萬,矧又幅員之廣有漢唐所無者,沿邊建閫,屯兵列戍,率資遠以給近,取外以足內,調乎中以實之邊,聚積固難而輸,將亦有不易焉者。民之租賦有限,國之用度無窮,苟非於歲計常賦之外別有所經營,而欲其優裕豐瞻,難矣。是以自古善計國者恒取足於有餘之地力而不敢傷易失之民心,此屯營之田所由起也。今天下無田不稅而吾求無稅之地而耕之,無農不耕而吾借不耕之人而役之,無兵不戰而吾乘不戰之時而用之,內以實京師於常數之外,外以實邊儲於常用之餘,臣故於「治國平天下之要·製國用」之下首舉「貢賦之常」,而以「屯營之田」終焉,以見國用所出雖非一途而田為之本,用人之力,盡地之利,因天之時,治國平天下之要道不出此矣。或人問於朱熹曰:「《大學》論治國平天下而言財利,何也?」熹答曰:「天下所以不平者,皆因此。」伏惟九重清燕時,留心於天下之大本,義以製天下之利,天下不足平矣。臣不勝惓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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