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三十五 大學衍義補
卷三十六
卷三十七 

○明禮樂

△總論禮樂之道(上)

《舜典》:同律度量,衡修五禮。

朱熹曰:「律謂十二律,黃鍾、太蔟(千候反)、姑洗(蘇典反)、蕤賓、夷則、無射(音亦)、大呂、夾鍾、仲呂、林鍾、南呂、應鍾也,六為律、六為呂。以之審度而度(入聲)長短,則九十分黃鍾之長一為一分,十分為寸,十寸為尺,十尺為丈,十丈為引;以之審量(去聲)而量多少,則黃鍾之管其容子穀黍中者一千二百以為龠,而十龠為合,十合為升,十升為鬥,十斗為斛;以之平衡而權輕重,則黃鍾之龠所容千二百黍其重十二銖,兩龠則二十四銖為兩,十六兩為斤,三十斤為鈞,四鈞為石,此黃鍾所以為萬事根本,諸侯之國其有不一者則審而同之也。五禮,吉、凶、軍、賓、嘉也,修之所以同天下之風俗(十龠之十當作合)。」

臣按:禮樂自天子出而用之於諸侯之國,帝舜巡守至方嶽之下,於律則同之,同之恐其有不一;於禮則修之,修之恐其有廢墜。則是禮樂之制作自古有之,天子既用之於朝廷之上,而又頒之於諸侯之國,而又以時同之、修之,非但備其儀文、協其聲音,所以一天下之制度、同天下之風俗也。後世惟於創國之初一頒其制,繼世之君不聞有所謂同律、修禮之舉,詳於政刑而略於禮樂,此治所以不及古歟。

《周禮》:大司徒以五禮防萬民之偽(詐偽)而教之中(無過不及),以六樂防萬民之情(謂欲之動者)而教之和(無所乖戾)

鄭玄曰:「禮所以節止民之侈偽使其行得中,五禮謂吉、凶、軍、賓、嘉也。樂所以蕩止民之情思使其心應和,六樂謂《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大武》也。」

吳澂曰:「人偽日勝則黨偏反側,流於不中;人情日滋則放僻邪侈,流於不和。惟以禮樂防之,則其教易入,禮樂也者,其教民之本也。」

大宗伯以天產作陰德以中禮防之,以地產作陽德以和樂防之,以禮樂合天地之化、百物之產以事鬼神,以諧萬民,以致百物。

真德秀曰:「此義在《周禮》為最難通者也。先鄭氏以陰、陽德為男女之情,既未適當,而康成則曰:『天產者動物,謂六牲之屬;地產者植物,謂九穀之屬。陰德,陰氣在人者,陰氣虛,純之則劣,故食動物作之使動,過則傷性,製中禮以節之;陽德陽氣在人者,陽氣盈,純之則躁,故食植物作之使靜,過則傷性,製和樂以節之。如此,然後陰陽平、性情和而能育其類。』鄭氏之說如此,亦未見其必然(先鄭氏謂興也,以別康成)。」

臣按:天產、地產即下所謂百物之產也,陰德、陽德即下所謂天地之化也。天地各有所產,陰陽各有其德,先王作禮樂以事鬼神,陽之德為神,陰之德為鬼。用天所產者以作陰之德,禮由陰作者也,禮以防之,使其鼎俎之實必得其中而不過於奢儉焉,是以地製之禮而節天陽之所生也;用地所產者以作陽之德,樂由陽來者也,樂以防之,使其籩豆之實必得其和而不至於乖戾焉,是以天作之樂而節地陰之所成也。夫天本陽也,以天產而作陰德;地本陰也,以地產而作陽德,如此,則天地之化、百物之產合為一矣。由是而事鬼神,則陰陽之氣交、動植之物備、禮樂之用節,是故郊焉而天神格,廟焉而人鬼享,萬民以之而諧閨門、族黨,無不和協者矣。百物以之而致,鳥獸草木無不順成者矣。

《禮記·禮器》曰:禮也者反其所自生,樂也者樂其所自成,是故先王之制禮也以節事,修樂以道誌,故觀其禮樂而治亂可知也。

陳澔曰:「萬物本乎天,人生本乎祖,禮主於報本反始,不忘其所由生也。王者功成治定然後作樂,以文德定天下者樂文德之成,以武功定天下者樂武功之成,非泛然為之也。節事為人事之儀則也,道誌宣其湮鬱也,世治則禮序而樂和,世亂則禮慝而樂淫,故觀禮樂而治亂可知也。」

臣按:自昔人君為治之大本惟在於禮樂,禮之大者在郊天享廟,樂之大者在章德象成,故其制為一代之禮以節天下之事,使其所行者咸有節而無大過不及之差,修為一代之樂以道萬民之志,使其所存者得以通而無鬱結不平之患。是以自古善觀人國者惟於其禮樂觀之,而於其政刑則略焉,此無他,求其本也,其本亂而末治者否矣。

《郊特牲》曰:樂由陽來者也,禮由陰作者也,陰陽和而萬物得。

臣按:聖人本天地之陰陽以作禮樂,故樂由陽而來,禮由陰而作,及其制作成而用之也,又以之而發舒天道之陽、斂肅地道之陰。然獨陽不生、獨陰不成,故必禮備樂和、兼施並行,然後天之陽、地之陰氣交而形和,而絪縕之氣通、生成之道備,而萬物無有不得其所者矣。

《樂記》曰:先王之制禮樂也,非以極口腹耳目之欲也,將以教民平好惡而反人道之正也。

臣按:《樂記》此章上文有曰:「樂之隆非極音也,食饗之禮非致味也。清廟之瑟,朱弦而疏越,一倡而三歎,有遺音者矣;大饗之禮,尚玄酒而俎腥魚,大羹不和,有遺味者矣。」說者謂以玄酒、腥魚、大羹非極口腹之欲也,以朱弦、疏越非極耳目之欲也,蓋以人心莫不有欲,而所欲者莫不各有所好惡,好惡得其平,則是人道之正也。故聖人因禮樂而示之以好惡之正,使民觀其禮而知上之制禮而不專事乎口腹也,如此,則莫不好質而惡奢;觀其樂而知上之作樂而不專尚乎耳目也,如是,則莫不好和而惡淫。如此,則民之好惡得其平,而人道之正者於是復其初矣。後世人主一切惟口腹耳目之是恣,下民化之,此人道所以日流於邪淫而世道日淪於汙下也歟?

是故先王之制禮樂,人為之節,衰麻、哭泣所以節喪紀也,鍾鼓、干戚所以和安樂也,婚姻、冠笄所以別男女也,射鄉、食饗所以正交接也。禮節民心,樂和民聲。

臣按:禮樂之制皆是以人為之節,度於人之死而興哀也,則為之衰麻之服、哭泣之數以節其喪紀;於人之生而好樂也,則為之鍾鼓之音、干戚之舞以和其安樂;因人之生而有男女,則為之婚姻、冠笄之禮以別之,使其不混;因人之生而相交接,則為之射鄉、燕食之禮以正之,使其不流。禮以節之則民之行也無不中,樂以和之則民之言也無不和,是則喪紀也、安樂也、男女也、交際也,人人所有也,任其自有而自為之,不失之太過則失之不及,是以先王為之衰麻、哭泣,為之鍾鼓、干戚,為之婚姻、冠笄,為之射鄉、食饗,皆是因其所當為而為之節也,豈以私意巧智為之哉?

樂者為同,禮者為異,同則相親,異則相敬。樂勝則流,禮勝則離。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禮義立則貴賤等矣,樂文同則上下和矣。

輔廣曰:「樂者所以合人之和,禮者所以辨人之分。和合則相親,分辨則相敬,有以合其情而無以飾其貌則樂勝而流矣,有以飾其貌而無以合其情則禮勝而離矣。合情飾貌者禮樂之事也,二者闕一則不可。」

臣按:樂勝則流、禮勝則離,此二言者非但以論禮樂,凡人之行己處事,接物、交朋友,處族姻、鄉黨,無不皆然者。故禮以飾貌必有其義,其義既立則檢於外者各得其宜,宜則人心安而不乖;樂以合情必有其文,其文既同則存於中者各有其理,理則人心定而不亂,此合情飾貌所以為禮樂之事而救其流離之失。然又必有義與文焉互相為用,然後貴賤以之而等、上下由是而和,此禮樂所以四達而為王道之備歟。

樂由中出,禮自外作。樂由中出故靜,禮自外作故文。大樂必易,大禮必簡。樂至則無怨,禮至則不爭。揖讓而治天下者,禮樂之謂也。鄭玄曰:「樂由中出,和在中也;禮自外作,敬在貌也。」

臣按:禮樂之所以為大者,以其簡易也。樂由天作而其大者與天地同和,如乾以易知;禮以地製而其大者與天地同節,如坤以簡能。故人君在上,以一心之中和而建為天下之極,若其文為度數則付之有司,亦猶乾坤之簡易也。是以恭己五位之尊,揖讓廟堂之上,而化行於四海、九州之大,所操者至簡而不煩,所守者至易而不難也。

大樂與天地同和,大禮與天地同節。和故百物不失,節故祀天祭地。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如此,則四海之內合敬同愛矣。

鄭玄曰:「言順天地之氣與其數也。不失者,不失其性也。祀天祭地者,成物有功報焉。」

朱熹曰:「禮主減,樂主盈,鬼神亦止是屈伸之義。禮樂、鬼神一理,在聖人製作處便是禮樂,在造化功用處便是鬼神。」

臣按:明則有禮樂,幽則有鬼神,禮樂形而下者也,鬼神形而上者也。上下無異形,幽明無二理,是以自古聖人之制作禮樂於昭昭之表,所以妙契鬼神於冥冥之中,無愧於此即無愧於彼也。

禮者殊事合敬者也,樂者異文合愛者也。禮樂之情同,故明王以相沿也。故事與時並,名與功偕。

朱熹曰:「禮有經禮、曲禮之事殊而敬,一樂有五聲、六律之文異而愛,一所以能使四海之內合敬同愛者,皆大樂、大禮之所感化也。禮樂之制,在明王雖有損益,而情之同者則相因述也。唯其如此,是以王者作興,事與時並,如唐虞之時則有揖讓之事,夏殷之時則有放伐之事,名與功偕者功成作樂,故歷代樂名皆因所立之功而名之也。」

臣按:先儒曰有是時則有是事,有是事則有是功。聖人觀其會通以行典禮,固未嘗執一以廢百,亦未嘗循末以忘本。

故知禮樂之情者能作,識禮樂之文者能述。作者之謂聖,述者之謂明,明、聖者述、作之謂也。

輔廣曰:「禮樂之情存乎中,禮樂之文形乎外,即吾之心而能作者聖之事也,因外之文而能述者明之事也。聖可兼明,聖誠者也,明明者也,自明而誠則聖矣。」

臣按:理之深者謂之情,知則洞達其本原精蘊者也;理之顯者謂之文,識則通曉其源委節目者也。知之悉故能創新開始,識之詳故能襲舊成終。創物之始,非聖人不能成物之終,雖明哲之士亦可能也。

樂者天地之和也,禮者天地之序也。和故百物皆化,序故群物皆別。樂由天作,禮以地製,過製則亂,過作則暴。明於天地,然後能興禮樂也。

孔穎達曰:「此一節申明禮樂從天地而來,王者必明於天地然後能興禮樂。樂者調暢陰陽,是天地之和也。禮明貴賤,是天地之序也。樂主於陽,是法天而作;禮主於陰,是法地而製。」

朱熹曰:「樂由天作屬陽,故有運動意;禮以地製,如由地出不可移易。」

臣按:聖人之禮樂與天地之陰陽相為流通,故始也法陰陽而為禮樂,終也以禮樂而讚陰陽。

王者功成作樂,治定制禮,其功大者其樂備,其治辯(與遍同)者其禮具。

臣按:樂以象功者也,禮以飾治者也。功成而作樂,功大然後所作之樂備,治定而制禮治辯,然後所製之禮具。苟功不成、治不定,或功與治未至於大與辯而強為之聲容,制度無其本根而徒事其枝節,終歸於廢棄也已矣。

五帝殊時,不相沿樂;三王異世,不相襲禮。

臣按:三王而專言禮,五帝而專言樂,互文以見義也。夫禮樂之不可沿襲者,其聲容、制度耳,若夫和敬之本原,根於人心之固有出乎天理之自然者,雖百世不易也。

天高地下,萬物散殊,而禮制行矣;流而不息,合同而化而樂興焉。

真德秀曰:「《易》曰『上天下澤,履。君子以辨上下、定民誌』,此禮之制因乎自然之序也;又曰『雷出地奮,豫。先王以作樂,殷薦上帝以配祖考』,此樂之作因乎自然之和也。天高而居上,地卑而居下,物生萬類有大有小,分散而差殊。聖人因之制為之禮,君父在上,臣子在下,即天高地下之象;昆弟、夫婦、師友、賓主下及於輿台、皂隸,等級分明,不相混亂,即萬物散殊之象,此禮制之所自行也。陰陽五行之氣流行於天地之間,未嘗止息,相摩相蕩,若雷霆之鼓動、風雨之散潤,二氣和合,故能化生而不窮。聖人因之作為之樂,有五聲、有十二律。角、徵,陽也,商、羽,陰也;六律陽也,六呂陰也。混合無間而樂成焉,故能與天地之和相應,此樂之所由興也。知乎此,然後識禮樂之原矣。」

臣按:朱熹歎《樂記》此數句意思極好,可見聖人之制作禮樂,皆是自然合當如此。真德秀亦云:「知乎此,然後識禮樂之原。」後之有志於禮樂之制作者,請玩心於此二十有五言云。

天尊地卑,君臣定矣。卑高以陳,貴賤位矣。動靜有常,小大殊矣。方以類聚,物以群分,則性命不同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如此,則禮者天地之別也。

臣按:《樂記》此章與《易·係辭》大同小異,記者引之言聖人制禮其本於天地自然之理者如此,但彼以《易》象言,此以禮制言耳。

地氣上齊(音躋),天氣下降,陰陽相摩,天地相蕩,鼓之以雷霆、奮之以風雨、動之以四時、暖之以日月而百化興焉。如此,則樂者天地之和也。

真德秀曰:「詳悉前章之旨,自『天尊地卑』至『貴賤位矣』是言天高地下之義也,自『動靜有常』至『在地成形』是言萬物散殊之義也,『地氣上齊』至『百化興焉』是言流而不息、合同而化之義也。合二章而觀,其理煥然矣。」

臣按:禮樂之制作於聖人,非聖人所自為也,因天地自然之形氣而為之耳。大率禮以地製而其制也本其自然之形,樂由天作而其作也因其自然之氣,氣得其順則天亦應之以順,形得其常則地亦示之以常。苟不本夫自然之和序而為非禮之禮、非樂之樂,是天之有盲風怪雨、地之有息壤洪流,其致逆氣之應、異象之垂,有必然者矣。其為治道累,夫豈小哉?

樂著(直略反)大始而禮居成物,著(如字)不息者天也,著不動者地也,一動一靜者天地之間也,故聖人曰禮樂云。

臣按:乾元之氣運行之初而無以加,所謂大始也,而樂之為樂則根著乎是焉;坤元之形凝定之後而有所成,所謂成物也,而禮之為禮則居處乎是焉。是樂也由陽而來,昭著於聲氣而流行不息者,在天之氣運也;是禮也由陰而作,昭著於形體而安靜不動者,在地之形峙也。不息則動矣,不動則靜矣,樂之動在於天,禮之靜在於地,而禮與樂則動而又靜、靜而又動,而並在乎天地之間焉。是以聖人分而言之,在天之動者則謂之樂、在地之靜者則謂之禮;聖人合而言之,在天地之間兼動與靜者則通謂之禮樂云。謂之雲者,言其所以為禮樂者如此也。

樂也者施(去聲)也,禮也者報也。樂樂其所自生,禮反其所自始。樂章德,禮報情反始也。

臣按:《正義》謂樂無反報之意但主於恩施而已,故曰施。禮尚往來,受人禮事必當報之也,故曰報。所以施之者何?樂其所自生也,於其所自生之初而樂之,故其作樂必本其所以生者而為之恩施也。所以報之者何?反其所自始也,於其所自始之處而反之,故其制禮必本其所以始者而為之酬報也。然其所以樂其生者用以章其德而已,蓋作樂以祀其先,所以章顯先王之德於歌頌舞列之間也;其所以反其始者用以報其情而已,蓋制禮以祀其神,所以報答其生育之情而反吾本生之初也。

樂也者情之不可變者也,禮也者理之不可易者也。樂統同,禮辨異,禮樂之說管乎人情矣。

臣按:人情多變而樂則一定而不可變,事理無常而禮則一定而不可易。何也?樂以統同,而凡人情之應感而動者或聽之而和順、或聽之而和親,莫不一統之以和也;禮以辨異,凡事理之隨物賦形者親疏各有其序、尊卑各有其等,莫不各辨之以序也。如此,則禮樂之作不徒有是言說,而凡天下之人情、事理皆管攝乎其中矣。

大人舉禮樂則天地將為昭焉。

陳澔曰:「大人舉禮樂,言聖人在天子之位而制禮作樂也。天地將為昭焉,言將以禮樂而昭宣天地化育之道也。」

臣按:此章下文所謂「天地合,陰陽相得」以至於「胎生者不嵒而卵生者不血」,皆天地將為昭焉之事也。嗟夫,大人興舉禮樂,則效至於天地陰陽之化氣、化形生之物無一而不得其所者如此,夫豈無故而然哉?蓋禮得其序而樂得其和,序則物各得其理而不雜,和則物各順其性而不乖,既序且和則建極於上者有其德,燮理於下者盡其職,山川鬼神亦莫不寧,暨鳥獸魚鱉咸若矣。天地之間,何者而非禮樂昭宣之功哉?

故樂也者動於內者也,禮也者動於外者也。樂極和,禮極順。內和而外順則民瞻其顏色而弗與爭也,望其容貌而民不生易慢焉。故德輝動於內而民莫不承聽,理發諸外而民莫不承順,故曰致禮樂之道舉而錯之,天下無難矣。

臣按:聖人與斯民均備是禮樂於一性之中,聖人特先得我心之同然耳。聖人備禮樂以身,內和而外順,故一舉而措之天下,則此以心感、彼以心應,宜其易易而無難。

故禮主其減,樂主其盈。禮減而進以進為文,樂盈而反以反為文。

朱熹曰:「禮如凡事儉約、如收斂恭敬便是減,須當著力向前去做便是進,故以進為文。樂以歌詠和樂便是盈,須當有個節制,和而不流,便是反,故以反為文。禮減而卻進前去,樂盈而卻反歸來,便是得情性之正。」

臣按:禮以謙遜、退貶為尚,故主減,然禮之體雖主於減殺而其用則在乎進前也,故必勉而作之而以進為其文;樂以發揚、蹈厲為上,故主盈,然樂之體雖主於充盈而其用則在乎抑反也,故必反而抑之而以反為其文。主減者當進,須力行將去;主盈者當反,須回顧身心。程頤所謂禮樂進反之間便得性情之正者,此也。

《仲尼燕居》:子曰:「禮也者理也,樂也者節也。君子無理不動,無節不作。」

臣按:禮得其理則有序而不亂,樂得其節則雖和而不流。無理不動,防其亂也;無節不作,防其流也。達於樂而不達於禮謂之素,達於禮而不達於樂謂之偏。

臣按:素謂無文,偏謂不全。子張問政,子曰:「君子明於禮樂,舉而錯之而已。」臣按:舉而錯之,謂舉禮樂之道而施之於政事也。

子張復問,子曰:「師,爾以為必鋪几筵、升降酌、獻酬酢然後謂之禮乎?爾以為必行綴(舞之行位相連綴)(位外營兆)、興羽籥、作鍾鼓然後謂之樂乎?言而履之禮也,行而樂之樂也。君子立此二者以南面而立,夫是以天下太平也。諸侯朝、萬物服體而百官莫敢不承事矣。」

臣按:此言禮樂之道不在於儀文、度數、聲容、節奏之末,而在乎吾身、言行之間。

以上總論禮樂之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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