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假真有如是之一日,而必謂其盛可長保,則又不然之說也。蓋天地之大德曰生,而含生之倫,莫不孳乳,樂牝牡之合,而保愛所出者,此無化與有化之民所同也。方其治之未進也,則死於水旱者有之,死於饑寒者有之。且兵刑疾疫,無化之國,其死民也尤深。大亂之後,景物蕭寥,無異新造之國者,其流徙而轉於溝壑者眾矣。洎新治出,物競平,民獲息肩之所,休養生聚,各長子孫。卅年以往,小邑自倍。以有限之地產,供無窮之孳生,不足則爭,干戈又動,週而復始,循若無端,此天下之生所以一治而一亂也。故治癒隆則民愈休,民愈休則其蕃愈速。且德智並高,天行之害既有以防而勝之。如是經十數傳、數十傳以後,必神通如景尊,能以二饅頭,哺四千眾而後可。不然,人道既各爭存,不出於爭,將安出耶?爭則物競興、天行用,所謂郅治之隆,乃儳然不終日矣。故人治者,所以平物競也,而物競乃即伏於人治之大成,此誠人道物理之必然,昭然如日月之必出入,不得以美言飾說,苟用自欺者也。

  設前所謂首出庶物之聖人,於彼新造烏托邦之中,而有如是之一境,此其為所前知,固何待論。然吾儕小人,試為揣其所以挽回之術,則就理所可知言之,無亦二途已耳。一則聽其蕃息,至過庶食不足之時,徐謀所以處置之者;一則量食為生,立嫁娶收養之程限,使無有過庶之一時。由前而言其術,即今英倫、法、德諸邦之所用。然不過移密就疏,挹茲注彼,以鄰為壑,會有窮時,窮則大爭仍起。由後而言,則微論程限之至難定也,就令微積之術,格致之學,日以益精,而程限較然可立,而行法之方,將安出耶?此又事有至難者也。於是議者曰:是不難,天下有驟視若不仁,而其實則至仁也者。夫過庶既必至爭矣,爭則必有所滅,滅又未必皆不善者也。則何莫於此之時,先去其不善而存其善。聖人治民,同於園夫之治草木。園夫之於草木也,過盛則芟夷之而已矣,拳曲擁腫則拔除之而已矣。夫惟如是,故其所養者,皆嘉葩珍果,而種日進也。去不材而育其材,治何為而不若是。罷癃、愚癇、殘疾、顛〔萶〕丑、盲聾、狂暴之子,不必盡取而殺之也,鰥之、寡之,俾無遺育,不亦可乎?使居吾土而衍者,必強佼聖智聰明才桀之子孫,此真至治之所期,又何憂乎過庶,主人曰:唯唯,願與客更詳之。

  復案:此篇客說,與希臘亞利大各所持論略相仿。又嫁娶程限之政,瑞典舊行之民欲婚嫁者,須報官驗明家產及格者,始為牉合。然此令雖行,而俗轉淫佚,天生之子滿街,育嬰堂充塞不復收,故其令尋廢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