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御覽/01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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孫堅
编辑《吳志》曰:孫堅,字文台,吳郡富春人,蓋孫武之後也。少爲縣吏。府召署校尉。會稽妖賊許昌起于句章,堅以郡司馬募精勇,得千餘人,與州郡合討破之。刺史臧列上功狀,詔書除堅鹽瀆丞,又徙下邳丞。
漢中平元年,黃巾賊張角起于魏郡。遣車騎將軍皇甫嵩、中郎將朱俊將兵討擊之。俊表請堅爲佐軍司馬。堅又募精兵千許人與俊幷力奮擊,所向無前。拜別部司馬。
中平三年,司空張溫西討邊章、韓遂。溫表請堅參軍事。溫以詔書召董卓,卓良久乃詣,應對不順。堅數卓三罪,勸溫斬之。溫不忍發舉。軍還,拜堅議郎。時長沙賊區星自稱將軍,以堅爲長沙太守,克破星等。漢朝錄前後功,封堅烏程侯。
靈帝崩,董卓專擅朝政,州郡舉義兵討卓,堅亦舉兵。比至南陽,衆數萬人。南陽太守張諮晏然自若,牽諮軍門斬之。郡中震忄栗,無求不獲。前到魯陽,與袁術相見。術表堅行破虜將軍,領豫州刺史。遂治兵于魯陽城,進軍討卓。卓憚堅猛壯,乃遣將軍李傕〈音覺〉等求和親。堅曰:「卓逆天無道,蕩覆王室;今不夷汝三族,懸示四海,則吾死不瞑目,豈與汝和耶?」復進軍大穀,距雒九十里。卓尋徙都入關,焚雒邑。堅至雒,修諸陵,平塞卓所發掘。訖,引軍還,住魯陽。
初平三年,術使堅征荊州,擊劉表。表遣黃祖逆于樊、鄧之間。堅破之,追渡漢水,圍襄陽,單馬行峴山,爲祖軍士射殺。追謚武烈皇帝。兄子賁,帥將士衆還就術,術復表賁爲豫州刺史。堅四子:策、權、翊、匡。
孫策
编辑《吳志》曰:策,字伯符。堅初興義兵,策將母徙居舒,與周瑜相友,江、淮間人咸向之。堅薨,還葬曲阿。已乃渡江,居江都。策舅吳景,時爲丹陽太守,策乃載母徒曲阿。
興平元年,從袁術。術甚奇之,以堅故部曲還策。太傅馬日磾〈間低〉杖節安集關東,辟策,表拜懷義校尉。術常嘆曰:「使術有子如孫郎,死復何恨!」先是,劉繇爲揚州刺史,州舊治壽春。壽春,術已據之。繇乃渡江治曲阿。時吳景尚在丹陽,策從兄賁又爲丹陽都尉,繇至,皆迫逐之。景、賁退舍曆陽。繇遣樊能等屯江津,張英屯當利,以距術。術以景爲督軍中郎將,與賁共將兵擊英等,連年不克。策乃說術,乞助景等平定江東。術表策爲折衝校尉,行殄寇將軍,兵才千餘,騎數十匹,賓客願從者數百人。比至曆陽,衆五千。策又徙母阜陵,渡江轉鬥,所向皆破,莫敢當其鋒,而軍令整肅,百姓懷之。
策爲人,美姿顔,好笑語,性闊達聽受,善于用人,是以士民樂爲致死。劉繇弃軍遁逃,諸郡守皆捐城奔走。吳人嚴白虎等衆各萬人,處處屯聚。策引兵渡浙江,據會稽,乃攻破虎等。更置長吏,策自領會稽太守,彭城張昭、廣陵張紘、秦松等爲謀主,時袁術僭號,策以書責而絕之。曹公表策爲討逆將軍,封爲吳侯。後術死,長史楊弘、大將張勛等將其衆欲就策,廬江太守劉勛要擊,悉虜之。策輕軍襲拔廬江,勛衆盡降,勛與數百人自歸曹公。是時袁紹方强,而策幷江東,曹公乃以弟女配策小弟匡,又爲子彰取賁女,又命揚州刺史嚴象舉權茂才。
建安五年,曹公與袁紹相拒于官渡,策陰謀襲許,迎漢帝,密治兵。未發,爲故吳郡太守許貢客所刺傷,創甚。謂張昭等曰:「中國方亂,以吳、越之衆,三江之固,足觀成敗。公等善相吾弟!」呼權佩以印綬。至夜卒,時年二十六。追謚長沙桓王。
孫權
编辑《吳志》曰:孫權,字仲謀。兄策既定諸郡,時權年十五,以爲陽羨長。郡察孝廉,舉茂才,行奉義校尉。漢以策遠修貢職,遣使者劉琬加錫命。琬語人曰:「吾觀孫氏兄弟,雖各才秀明達,然皆祿祚不終;惟中弟孝廉,形奇奇偉,骨體不恒,有大貴之表,年又最壽。」
策薨,以事授權,權哭未及息,策長史張昭謂權曰:「孝廉,此寧哭時耶?」扶令上馬,使出巡軍,曹公表權爲討虜將軍,領會稽太守,屯吳。建安八年,權西征黃祖,破其州軍。劉備表權行車騎將軍,領徐州牧。十六年,權徙治秣陵。明年,城石頭,改秣陵爲建業。二十一年冬,曹公攻濡須。權令都尉徐詳詣曹公,報修好,暫重結婚。二十三年十月,權將如吳,親乘馬射虎,馬爲虎所傷,權投以雙戟,虎却廢,常從張世擊以戈,獲之。二十四年,關羽圍曹仁于襄陽。權內憚羽,外欲以爲己功,飛箋于曹公,乞討關羽。閏月,權征羽,遂定荊州。曹公表權爲驃騎將軍,持節領荊州牧,封南昌侯。權自公安都鄂,改名武昌。魏文帝踐祚,加權九錫,爲吳王。
初,權外托事魏,而誠心不款。魏欲遣侍中辛毗、尚書桓階往與盟誓,幷征任子。權辭讓不受,遂改元爲黃武元年,臨江拒守。權使太中大夫鄭泉聘劉備于白帝,始復通好。猶與魏文帝相往來,至後年乃絕。七年二月,公卿百司皆勸正尊號。夏四月,武昌言黃龍、鳳凰見。丙申,祭南郊,即皇帝位,是日大赦,改元黃龍元年。追尊父破虜將軍堅爲武烈皇帝,母吳氏爲武烈皇后,兄討逆將軍策爲長沙桓王。六月,與蜀爲盟。九月,遷都建業。嘉禾四年,魏使以馬求易珠璣、翡翠、玳瑁,權曰:「此皆孤所不用,而可得馬,聽與交易。」赤烏七年,步陟、朱然等各上疏云:「自蜀還者,咸言蜀欲背盟與魏交通。宜爲之備。」權曰:「吾待蜀不薄,無以負之。人言若不可信,朕爲君破家保之。」蜀竟無謀,如權所籌。太元元年,權祭南郊還,寢疾。二年四月,薨,時年七十一。謚曰大皇帝,葬蔣陵。
《吳志》評曰:孫權屈身忍辱,任才尚計,有勾踐之奇,英人之杰矣。能自擅江表,成鼎峙之業。然性多嫌忌,果于殺戮,暨臻末年,彌以滋甚。至于讒說殄行,胤嗣廢斃,豈所以貽厥孫謀以宴翼子者哉?其後遂致覆國,未必不由此也。
《吳志》曰:權自陸口,遂征合肥。合肥未下,撤軍還,兵皆就路,權與淩統、甘寧等在津北。爲魏將張遼所襲,統等以死捍權,權乘駿馬越津渠得去。
《獻帝春秋》曰:張遼問吳降人曰:「向有紫髯將軍,長上短下,大便馬善射,是誰?」降人答曰:「是孫會稽耶。」張遼、樂進相謂言:早知之,急追即獲。「舉軍嘆恨。
《吳曆》曰:曹公出濡須。權數挑戰,公堅守不出。權乃自乘船,從濡須口入。公見舟船器仗法伍整肅,喟然嘆曰:「生子當如孫權,劉景雲兒若豚犬耳!」權爲箋與曹公說:「春水方生,公宜速去。」別紙言:「足下不死,孤不得安。」曹公語諸將曰:「孫權不欺孤。」乃撤還。
《江表傳》曰:堅爲下邳丞時,權生,方頤大口,目有精光,堅异之,以爲有貴象。及堅亡,策起事江東,權常隨從。性度弘朗,仁而多斷,好俠養士,始知名,侔於父兄矣。每參問計謀,策甚奇之,自以爲不及也。每請會賓客,顧權曰:「此諸軍之將軍也。」
孫亮
编辑《吳志》曰:孫亮,字子明,權少子也。權春秋高,而亮最少,故尤留意。姊全氏公主嘗訁替太子和子母,心不自安,因倚權意,欲豫自結,數稱述全尚女,勸權爲亮納焉。赤烏十三年,和廢,權遂立亮爲太子,以全氏爲妃。權薨,太子即尊號。大赦,改元建興元年。冬十月,大傅諸葛恪率軍遏巢湖,城東興。十二月,魏使將軍諸葛誕等出騎七萬圍東興。恪以大兵赴敵,大破魏軍。太平元年,以從兄偏將軍綝〈醜林切〉爲侍中、武衛將軍,領中外諸軍事。二年四月,亮臨正殿,大赦,始臨政事。又料兵家子弟十八已下十五以上,得三千餘人,選大將子弟年少有勇者爲之將帥。亮曰:「吾立此軍,欲與之俱長。」日于苑中習焉。三年,亮以綝專恣,與太常全尚、將軍劉承謀誅綝。九月,綝以兵取尚,遣弟恩攻殺承于蒼龍門外,召大臣會宮門,黜亮爲會稽王,時年十六。
《吳曆》曰:亮出西苑,方食生梅,使黃門至中藏取蜜漬梅,蜜中有鼠屎,召問藏吏,吏叩頭。亮問吏曰:「黃門從汝求蜜耶?」吏曰:「向求,實不敢與。」黃門不服,侍中刁玄、張啓:「黃門、藏吏辭語不同,請付獄推。」亮曰:「此易知耳。」令破鼠屎,屎裏燥。亮大笑謂玄、邠曰:「若久在蜜中,中外當濕,今裏燥,必黃門所爲。」黃門首服,左右莫不驚悚。
孫休
编辑《吳志》曰:孫休,字子烈,權第六子。年十三,從中書郎謝慈、郎中盛沖受學。太元二年正月,封琅耶王,居虎林。四月,權薨,休弟亮承統,諸葛恪秉政,不欲諸王在濱江兵馬之處,徙休于丹陽郡。太守李衡數以事侵休,休上書乞徙他郡,詔徙會稽。居數歲,夢乘龍上天,顧不見尾,覺而异之。孫亮廢,孫綝使宗正孫楷與中書郎董朝迎休。休初聞問,意疑,楷、朝具述奉迎本意,留一日一夜,發。行至曲阿,有老公干休叩頭曰:「事久變生,天下喁喁,願陛下速行。」休善之,是日進及布塞亭。武衛將軍孫恩行丞相事,率百僚以乘輿法駕迎于永昌亭。綝以兵千人迎拜于道側,休下車答拜。即日,禦正殿,大赦,改元永安元年。冬,綝一門五侯,皆典禁兵,權傾人主。休聞頸逆謀,陰與張布圖計。十二月戊辰臘辰,百僚朝賀,公卿升殿,詔令武士縛綝,即日伏誅。五年,以衛將軍濮陽興爲丞相。休以丞相興及左將軍張布有舊恩,委之以事,布典宮省,興關軍國。休銳意于典籍,欲畢覽百家之言,又好射雉,春夏之間常晨出夜還,惟此時舍書。休欲與博士祭酒韋曜、博士盛沖講論藝,曜、沖素皆切直,布恐入侍,發其陰失,令已不得專,因妄飾說以拒遏之。休答曰:「孤之涉學,群書略遍,所見不少也。其明君暗主,奸臣賊子,古今賢愚成敗之事,無不覽也。今曜等入,但欲與講論書耳,不爲從曜等始更受學也。縱復如此,亦何所損?君特當以曜等恐道臣下奸變之事,以此不欲令入耳。如此事,孤已自備之,不須曜等然後乃解也。此都無所損,君意特有所忌故耳。」布得詔陳謝,重自序述,又言懼妨政事。休答曰:「書籍之事,患人不好,好之無傷也。此無所爲非,而君以爲不宜,是以孤有所及。聖王務學業,其流各异,不相妨也。不圖君今日在事,更行此于孤也,良甚不敢。」布拜表叩頭,休答曰:「卿相開悟耳,何至叩頭乎!如君之忠誠,遠近所知。往者所以相感,今日之巍巍也。《詩》云:『靡不有初,鮮克有終。』終之實難,君其終之。」初,休爲王時,布爲左右將督,素見信愛,及至踐祚,厚加寵待,專擅國事,多行無禮,自嫌瑕短,懼曜、沖言之,故尤患忌。休雖解此旨,心不能悅,更恐其疑懼,竟如布意,廢其講業,不復使沖等入。七年七月,休薨,時年三十。謚曰景皇帝。
《江表傳》曰:休寢疾,口不能言,乃手書呼丞相濮陽興入,令子単〈音灣〉出拜之。休把興手,而指単以托之也。
《襄陽記》曰:李衡爲丹陽太守,時休在郡,衡數以法繩之。妻習氏每諫衡,衡不從。會休立,衡懼,謂妻曰:「不用卿言,以至於此。」遂欲奔魏。妻曰:「琅邪王素好善慕名,方欲自顯于天下,終不以私嫌殺君明矣。可自囚詣獄,如此,乃當逆見優饒,非但直活而已。」衡從之。果得無恙,又加威遠將軍。授以戟。
《吳志》曰:休詔曰:「丹陽太守李衡,以往事之嫌,自拘有司。夫射鈎斬祛,在君爲君,遣衡還郡,勿令自疑。」
孫皓
编辑《吳志》曰:孫皓,字元宗,權孫和之子也;一名彭祖,字皓宗。孫休立,封皓爲烏程侯,遣就國。西湖民景養相皓當大貴,皓陰喜而不敢泄。休薨,是時蜀初亡,而交趾携叛,國內震懼,貪得長君。左典軍萬彧者爲烏程令,與皓相善,稱皓才識明斷,是長沙桓王之儔,又加之好學,奉尊法度,屢言之于丞相濮陽興、左將軍張布。布、興說休妃太后朱,欲以皓爲嗣。朱曰:「我寡婦人,安知社稷之慮,苟吳國無隕,宗廟有賴可矣。」于是遂迎立皓,時年二十三。改元,大赦。
皓既得志,粗暴驕盈,多忌諱,好酒色,大小失望。興、布竊悔之。或以語皓,十一月,誅興、布。天紀三年冬,晋命鎮東將軍司馬伷〈音宙〉向塗中,安東將軍王渾,揚州刺史周浚向牛渚,太尉賈充爲大都督,量宜處要,盡軍勢之中。初,皓每宴會群臣,無不咸令沉醉。置黃門郎十人,特不與酒,侍立終日,爲司過之史。宴罷之後,各奏其闕失,罔有不舉。大者即加威刑,小者咸以爲罪。後宮千數,而采擇無已。激水入宮,宮人有不合意者,輒殺流之。或剝人面,或鑿人眼。岑昏險訁叟貴幸,致位九列,好興功役,衆所患苦。是以上下離心,莫爲皓盡力,蓋積惡已熟,不復堪命故也。晋軍所至,則土崩瓦解,而王順流,司馬伷、王渾皆臨近境。皓用光祿勛薛瑩、中書令胡沖等計,分遣使奉書于。伷先到,于是受皓之降,解縛焚櫬,延請相見。伷以皓致印綬于己,遣使送皓。皓舉家西遷,以太康元年三月丁亥就集于京邑。四月,詔賜號爲歸命侯,給衣服車乘,田三十頃,歲給穀五千斛,錢五十萬,絹五百匹,綿五百斤。皓太子瑾拜郎中。五年,皓死于洛陽。〈《吳錄》曰:皓以四年十二月死,時年四十二,葬河南縣也。〉
《世說》曰:晋武帝問孫皓:「聞南人好作女歌,頗能不?」時正飲酒,因舉觴,勸帝而言曰:「昔與汝國鄰,今爲汝作臣。上汝一杯酒,令汝壽萬春。」帝悔之。
《吳志》評曰:皓淫刑所濫,殞斃流黜者,蓋不可勝數。是以群下人人惴恐。虐用其民,窮淫極侈,宜其腰首分離,以謝百姓。既蒙不死之詔,復加歸命之寵,豈非曠蕩之恩,過厚之澤也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