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使用武力

如何使用武力
二十七年一月十三日發表
中國國民黨政治委員會 主席汪精衞
中華民國27年（1938年）1月13日
1938年1月13日

本作品收錄於《汪精衛先生抗戰言論集》

民力必須愛惜

抗戰期間，對於民力之使用，必須採取極有效而又極經濟的辦法，應當使用的時候，盡可能的使用，不可有一毫姑息；同時盡可能的愛惜，不可有一毫浪擲。這於長期抗戰，關係尤爲重大。因爲長期抗戰，最需要的是民力不斷的生長；如果不知愛惜，則只有消耗，而無培養，憑什麼來生長，憑什麼來支持長期抗戰？

如果這觀念不錯，則我們對於數月來流行的一兩個口號，不可不給以正確之標準和內容。

本來對於一名詞，必須給以一定義；如果這一名詞被採用做口號，則更不能不將其定義解釋明白；不然，將有無數壞事，在一個好口號之下掩蔽住了，蔓延起來，其流弊有不忍言的。

焦土戰之意義

舉個例來説“焦土戰”這名詞，其意義應該是人人以必死之決心，盡可能的努力，敵人來犯，把人力、物力悉數使用，以與之抗，雖至人人皆成齏粉，物物皆化煨燼，亦所不辭。這義意是極嚴肅的，同時是極正確的。自從抗戰開始以來，其在前方，一般將士以其生命與敵相搏，前仆後繼，亙於數月；一般民衆，或則肝腦塗地，或則顛沛流離。其在後方，空襲一來，不問爲政府機關，文化機關，社會團體所在，以及人民住宅，皆一樣的爲玉碎，不爲瓦全。人人對此，皆視爲責有當盡，義無可逃，始終沒有一句怨言；就爲的是自抗戰以前，早已下了決心，爲國家民族的生存如準備一切。及至抗戰開始，則又下了決心，將此一切準備用於爲國家民族爭取生存，正如古人所謂“竭其股肱之力，繼之以忠貞，其濟，國之福也，不濟，則以死繼之”。因爲有了這樣的決心，所以即使戰至罄其所有，成爲一片焦土，而勇氣絶不爲之少挫。這樣的焦土戰，其所發生的效力與影響，有以下的幾點：第一，我們固然焦頭爛額，敵人也不免有相當損失，會給別人尋著破綻，使出下莊子的手段來，至少可使我們遂其“及汝偕亡”之願。第二，敵人每到一處，其始是取之不易，其後是得之無益，足以沮喪其侵略的野心。第三，人人有了必死的決心，則軍隊的紀律因鍛錬而越整肅，人民的秩序因鍛錬而越緊密；這種鍛錬，有使散沙成爲鐵石的可能。第四，先之以堅決的抵抗，繼之以壯烈的犧牲，這種精神深入於後死的一般人之心中，自然激發其忠義之氣，絶不會於無形之中播下了傀儡的種子。以上幾點，都是由焦土戰所必然發生的效力與影響。

不是不戰而焦土

但是我們必須認識清楚，所謂焦土戰者，是因戰而至於焦土，絶不是不戰，更絶不是即使不戰也要焦土。由前之説，是焦土戰；由後之説，是不戰而焦土；二説絶不相同，不可混爲一談。焦土戰必然能發生以上所述的效力與影響；不戰而焦土，則不惟不能發生同樣的效力與影響，而且適得其反。因爲既然打算不戰，則其決心先鬆懈了，其紀律也就隨以廢弛了，其秩序也就隨以紊亂了。於此而猶言焦土，其結果只有老百姓晦氣，而敵人則正如隔岸觀火，真所謂爲親厚者所痛，仇讎者所快，萬萬要不得的。

有人説道：“這話不然，拿破崙之坐困於莫斯科，不是上了俄國不戰而焦土的當麼？”我以爲這話似是而非。拿破崙時代交通尚未發達，以百萬之衆，懸軍深入，又值嚴寒之際，冰水雪地，運轉困難，及至到了莫斯科之後，地窖中雖有餘糧，而沒得煤炭，人馬凍死不計其數，俄國乘之，分兵四擊，這是其坐困之原因。如今的交通工具之發達，非昔日可比了，水有汽船，陸有火車，有汽車，空有飛機，敵人一面固要速戰速決，一面也要穩紥穩打，欲使敵人被困，豈能容易上當？只有處處抵抗，人人抵抗，使敵人不踏着我們的血跡，一步不能前進；而且前進之際，是不能不後顧者，留得兵多，消耗之大，留得兵不多，我們可以斷其交通，切其聯絡線。這樣做法，或可以使敵人坐困。然而這是由戰而得來的，絶不是由不戰而得來的。如果不戰，即使焦土，我敢決其不能坐困敵人。我們必須牢牢記着，每焦一塊土，其中不知含着多少脂膏，多少淚，多少汗，多少血；如果我們不得已而至於焦了這一塊土，則我們絶不能只毀了自己，至少至少也要給敵人以灼傷。不然，我們如何對得住老百姓，如何對得住良心呢？

遊擊戰的意義

再舉個例來説，「遊擊戰」這名詞，其意義應該以精銳的軍隊與有生産能力的人民深相結合，對於敵人避實擊虛，避堅擊瑕，使敵人顧此失彼，窮於應付。這於戰事是極有意義的，尤其於長期抗戰是適用的。然就此意義，便可知遊擊戰也須具以下兩條件：其一，是精銳的軍隊。因爲擔任遊擊戰的軍隊，其戰鬥力不可不堅強，其紀律不可不嚴明；這樣才能行動神速，隨時隨地給敵人以打擊。

其二，是有生産能力的民衆。所謂生産包含精神生産，物質生産在內。有生産能力的民衆，是良好的民衆；只有良好的民衆，才能和良好的軍隊結合。我們必須知道，在展開遊擊戰的地方，軍隊如魚，人民如水，魚沒有水，是不能游的；欲使軍隊能活潑自如，必須民衆健全有力。明白以上兩條件，則可知道在積極方面對於能戰的軍隊應當加以重視，充其所需，俾得盡其所能。對於有生産能力的民衆，應當解除其痛苦，發展其能力，尤其應該加以組織，加以訓練。這樣才不致如孔子所云：“以不教民戰”，而爲國家民族盡其更大之責任。在消極方面，則土匪不可收編，因爲以土匪担任遊擊戰，必致遊而不擊，對於敵人只知避實，不知擊虛；只知避堅，不知擊瑕。其結果且將更進一步，所避的是敵人，所攻擊的是民衆了。至於流氓無賴，如果不洗手做人，是不能使他混入民衆組織裏頭的。

焦土戰、遊擊戰這兩個名詞，本來是戰術上的名詞，然而流行起來，漸漸的成爲政治上的名詞了。對於民生所關甚大，善用之，可以使民力發展，有益於長期抗戰；不善用之，則可以消耗民力，斷絶了長期抗戰的生命。盼望沿用這兩個名詞的人加以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