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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第八卷評

鈍翁曰:

寫賈明之舐犢,莫氏之姑息,曲盡老人愛子、繼室疼兒,說透人情。至於賈文物之私含香,皆宦家少年所必有之事,寫得逼真。

富氏一驕暴女子,卻是個大家風味,並不是窮家小戶潑婦的樣子。富氏舉動行事,帶著富宦之女驕傲的體段,與侯氏、鐵氏毫無一同,所以為妙。

魏忠賢之來歷,祖孫父子如此家世,竟得居一人之下,肆其兇惡。罪忠賢者十之三,而罪任忠賢之天啟則十之七。其五虎五彪,及舉朝之乾兒廝養,皆天啟之過。其意何居?若天啟不任忠賢,此輩安能流毒於正人君子,幾幾一網打盡也。

阮大鋮父子聚麀,無嬌嬌焉得有此事?無嬌嬌又焉得有寶姑?無他母子二人,又焉得有家門之醜?郟氏之私愛奴,寶兒之私阮優、禿小廝、馬兒騾之輩,阮最、阮優之私嬌嬌,雖寫眾人姦淫之惡,實總歸現報于阮大鋮一人而已。這叫做君子惡居下流,一家之惡皆歸焉。

這一回內通篇都是淫色之事,從中有楊公劾魏忠賢一疏,被這些淫惡的人一襯,更覺忠義凜然。許多淫褻之語,不但不玷楊公之疏,反足以更顯其辭,壞人壞事亦有可用之處。

世之惡淫書者,恐導人以淫耳。此書可謂淫乎,須看他淫之報應為何如耳。此一回內阮最淫庶母,郟氏便私愛奴。嬌嬌叫阮最偷己之婢,欲塞其口,以便同他往來。郟氏便叫愛奴偷己之婢,以便往來。針鋒相對,有絲毫舛錯否?更有妙者,嬌嬌愛阮最未必到十分地位,郟氏之愛愛奴竟到十二分。此有深意,謂淫婦之罪雖一,無足重輕。以男子言之,愛奴一無知之僕耳,僕奸主母,罪固應死,而較之阮最,讀書子弟姦淫庶母,其罪更浮於愛奴矣。故寫其妻子淫濫更勝於嬌嬌也。看到此等處,即有生性極淫之人,亦當心悸毛豎,尚敢起一點淫念否?余謂即作勸世文,未必有此等說得令人可畏,尚可作淫書觀耶?

阮最之私嬌嬌,尚足以情求,以情合。阮優之所為,嬌嬌雖未必屈心相就,然而竟是以強上。所以後來二人之死有輕重之分。

或謂阮最、阮優二名儼然音似聚麀,太覺顯而易見。阮大鋮豈不知二字非佳耶?為子命名,決不如是。余曰:不然。王安石生封荊公,死贈舒王,豈彼之黨羽竟不知此二字之不佳,而竟全然不悟?且永樂竟用方臘年號,豈當時在朝諸公皆不讀書者耶?此乃天惡惡人,使當局者盡迷耳。

阮最、阮優爭風一段,必寫賽紅張見者,好做嬌嬌、阮最死時,毛氏審問賽紅,他便和盤托出,使人人皆知。不然,彼自為之,孰知之?不如此寫,焉得知阮氏之門風若此,罵大鋮如何罵得盡情?

金瓶梅》一書可稱小說之祖,有等一竅不通之輩,謂是西門慶家一本大賬簿。又指摘內中有年月不合,事有相左者為謬,誠為可笑。真所謂目中無珠者,何足與言看書也。如此書中說阮大鋮家事,大鋮逢迎逆璫,僅七年耳。今自彼得嬌嬌起,至後嬌嬌死,將二十年,屈指所差多矣。此不過欲極辱大鋮,以雪眾忿。不如此寫,不足以盡其惡。倘又有聖歎所謂冬烘之流見之,又必摘其謬處。但作小說者,不過因人言事,隨筆成文,豈定要學太史公作

史記》用年月表耶?大凡書遇此等不通人持看,亦書之一厄。誠所謂如之何者,吾莫如之何也已。

《姑妄言》卷八 编辑

第八回 賈文物借富丈人力竟得甲科 鄔幫閒迎宦公子竟走邀富貴 编辑

附: 魏忠賢履歷新奇 阮大鋮家庭特異

話說那鄔合見那少年打小子,雖聽那老兒說了兩句糊塗的話,心中猜詳不出,也不便再問,就順便先到賈進士家來。這賈進士名文物,乃賈翰林之子。賈翰林名字叫做賈明,名字既假,其人非真可知。做過一任主考。年老無子,致仕家居。前妻王氏早故,後娶了一個莫氏續弦。到七十歲上才生了這賈文物,正合著蘇東坡的二句道:

聖善方當而立歲,頑尊已及古稀年。

他這樣年紀才得了這個命根,夫妻愛這兒子視同至寶,自不必說。七八歲上請個老師教他,倒也聰明。只是一心務外,不肯讀書。他父母又恐拘管壞了兒子,就事只假推不知。方合尊姓。賈文物到十歲上就會作怪,看見家中婦女,無人處就去摳摳挖挖。丫頭僕婦們去溺尿,他就躲著張看。人見他年小,也不理論他。莫氏知道了,恐他年幼,一時間有無恥的婦女破了他的童身,以致生疾。況那個賈老兒也是個掛名丈夫,八十歲的人了,起坐還要人扶,那裏還有風流的興致?遂留了兩個大丫頭服侍他,只帶了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叫做含香,搬到西屋另住。帶著兒子,每夜臥在身傍。

又過了二三年,此時賈文物交十三歲了,竟知識大開。這含香丫頭也十六歲,生得嬌模嬌樣,頗有幾分姿色。他背了母親的眼,就皮著臉同這丫頭打牙撩嘴的頑戲。那丫頭也是有知覺的了,起先還怕主母知道,後也就漸漸膽大起來,也回嘴回舌的調笑。那賈文物久要下下手,他想嚐嚐這蛤蚌的滋味,怕他不從,故不敢輕動。今見他說說笑笑的回言,乘機就摟過脖子來親個嘴。那丫頭也不嘖聲,只把頭扭著笑笑走開。大約也是嚐鰻魚滋味了。或把他手上輕輕擰一下推開了,並不言語,總是那半推半就的光景,心中已判了個肯定。賈文物知道好事可成。

一日晚間,因他父親痰火上來,他母親照看著,卻三更時好了些,方才就寢。熬了夜的人,上床睡著猶如小死。他卻留心靜聽,見母親睡熟悄悄退出被來,爬下床,摸到床後一張矮榻上。那丫頭也因辛苦了,沉沉睡熟。他上床將被揭開,替他輕輕脫了褲子。摸著了此物。光光滑滑一條細縫,用指頭挖挖,緊緊揪揪。他此時雖然愛極了,那心中卻撲撲的跳,還怕他或一時叫喊,母親聽見,又將指頭往裏塞塞。那丫頭睡得總不知覺。此時也顧不得了,那小陽物也挺硬起來,他也用些唾沫替他擦在牝中,把自己小膫子上也抹了些,輕輕分開兩腿,爬上身,用手摸得真切,將陽物插了進去。內中其熱如火,那丫頭雖是個處子,但他比賈文物大了三歲,又生得胖壯,所以輕易便肏弄了進去,毫不煩難。此時丫頭也驚醒了,明知是小主,故意道:「是誰?」誅心之言,然而再無有不問者。意雖假而理真。賈文物忙向耳邊道:「親親,是我。」丫頭道:「你還不下去,看我叫起來。」那賈文物道:「心肝,我想你久了,你救救我罷。」說著,忙忙亂抽。那丫頭也是巴不得的事,因主人是賈文物,他少不得也要假惺惺。抽了一會,那小卵中也冒出了些清水出來,他牝戶內不知是血是水,也有一些黏涎流出,都是初次開暈,不得其中深趣,也覺得比別的東西有一些美味。賈文物得了手,仍舊回到母親床上睡下。他二人嚐著了這甜頭,得空就做。就是日間或在無人處遇著,兩人扯開褲子站著,摟得緊緊的抽幾下,親兩個嘴才罷。晚間但是他母親睡熟,便悄悄去舞弄一回,也都漸知其中樂趣。

那一夜,他又摸了去同丫頭弄聳。弄得倦了,互相摟抱,不覺睡去。那莫氏一覺醒來,恐兒子蹬了被,慈母愛子之心,寫得實然。摸了摸,卻是一床空被堆在一傍,兒子不知何處去了,吃了一驚。有趣,好防閑。還只道他下地小解。等了一會不見上床,就猜料了其中原故。忙下床撥開爐內的火,點上燈,拿了走到床後邊來。只見兒子與丫頭嘴對嘴,四隻膀子摟得緊緊的睡呢。捨不得打兒子,實情。只把丫頭擰了兩把。那丫頭驚醒,明燈之下見主母站在傍邊,忙將賈文物推醒。睜開眼見了母親,又羞又怕,赤條條跳下來爬到床上,鑽入被中而臥。他母親也跟了來,熄燈而睡。到次日,要罵兒子打丫頭,又恐老兒知道氣了他,只得忍住。又防範不得許多,叫兒子到前邊書房睡。

那賈文物這一下來雖不得再與丫頭私偷,倒覺比跟娘睡時散誕,瞞著外邊去嫖婊子弄龍陽,無所不為。他母親也漸漸知道了,生怕他一時弄出瘡來怎處,思量要替他娶房媳婦,方可管他。

那時有個戶部郎中姓富,他任上收過兩次稅,家俬巨萬,既做過戶部,又收過兩次稅,自然巨富矣,理應姓富。久已喪偶。只有一個女兒,雖娶了幾個妾,也無子息。這個女兒卻生得醜。(下缺文308字)[1] 人雖慕他家財萬貫,田園廣博,但因他女兒的醜且兇悍,誰敢把親生兒子送入虎口,不覺一晃女兒年紀已經二十多歲了,富戶部暗急託媒人,只要對方答應娶他女兒,不論門第貧富,都肯與他。恰好這莫氏要替兒子尋親事,對老兒說道:「你也有年紀了,兒子也大了,替他娶個媳婦,若生得個孫兒你見見,也不枉養兒一場,你心下如何?」老兒道:「我年老多病,諸事管不得了。你是他親娘,那有不愛惜兒子的?凡事你就作主罷。」那莫氏就叫了媒人來轉尋親事。媒人就將富戶部家中如何富厚,沒有兒子,只有一個小姐。生得人物又齊整,性格又溫柔,又賢又孝。只要尋個有福的好女婿,如今賠的嫁事是不消說,將來這幾十萬家俬房產地土,都是女婿承受。媒人說了許多話,只這兩句是真。這小相公天生的正是那位姑娘的對子。莫氏滿心願意,問他年庚。媒人知他兒子才十三歲,不肯說富小姐二十多歲了,只說才交十八歲,因揀選女婿,才遲到如今。那莫氏算他大著五歲,又想兒子已經會作怪,媳婦年長些也好管他。娶了一場媳婦,只這一件合了婆婆的心。遂滿口許媒重謝,託他去求。那媒人久受富戶部之託,人但聽見富小姐尊名,便搖頭閉目。富戶部催過多次,俱回沒有售主。今日見莫氏願求,知他必允。走到富家,把賈翰林兒子求親話說了一遍,又道:「不但這小相公生得人品清秀,且又是獨生兒子。」富戶部也知女婿小了十來歲,不能相配,只是如今女兒大了,又因醜惡,沒人來求,只取他門第並一個好女婿罷了。只得將錯就錯,許了他家。莫氏知道他家富足,將來都是我家之物,竭力鋪排,行聘納采,著實體面。過禮之後不多時,就擇吉日與兒子完姻。

那賈文物正與含香恩愛得好,忽然分開,雖在外邊尋些野食,一來年小不老到,二來手中無錢,又不敢問父母要,如何得遂意?今聽見替他定了富戶部之女為妻,不但媒人說他標緻,又將來得他家俬可做財主,真喜得打跌。巴到娶親的頭一日,見丈人家過了嫁妝來,富盛至極,無所不備。莫氏將他住房後一進三間收拾了,與他做洞房。富家來的東西將三間屋填塞得滿滿當當,賈文物這喜歡那裏說得出來。連莫氏滿心也說是他的主意才尋得這樣好親家,暗暗歡喜。

賈文物又見陪了四房下人,四個小廝,又是四個好標緻丫頭,都與含香不相上下。其婢如此,姑娘之美可知,心窩裏喜得亂癢。巴到天晚,過了一宿。次日親迎娶了來家,急得要看看這小姐是怎麼樣一個天仙容貌。不想揭去蓋頭,坐下合巹,定睛一看,嚇得幾乎跌下床來。你道他是怎個嬌容:

面雖不肥,而團團一枚大臉;身雖不胖,而偉偉數尺長軀。兩眼圓睜似杏,雙眉濃掃如鉤。指雖不糙,卻短短粗粗如虎掌;足雖不長,卻圓圓滾滾似擂槌。項短如虎,聲雄若牛。雖不發怒,而臉上常露凶光;即是喜時,而胸中每存潑味。

賈文物暗暗跌腳,幸喜他家陪的妝奩果然富麗,且有這四個齊整丫環,一名玉簪、一名金桂、一名銀杏、一名珠蘭,都有幾分姿色。回想道:「妻子雖然醜陋,若是賢慧,這幾個丫環還可盤桓取樂。」想到此處,也就不惱了。你心如此如此,他心未然未然。晚間上床,雖然有些怕他,如餓鷹見食,也顧不得了,只得替他脫衣解帶。那富小姐也是久矣待字饑渴多年的女兒,況他的性格也不是怕人的。而且見丈夫又是個小孩子,任他做作。賈文物替他脫光了,爬上身也用些津唾往內直攻。賈文物到底年小,物件不甚雄壯,只微微聽得他口中噯呀一聲,已弄了一個直竅到底。

次日,夫妻起來廟見拜堂。那賈文物尚幼,身材小巧。富氏雖只二十多歲,長成門扇般一個大婆娘,賈文物剛剛只有他多半長。有四句古話改一改,甚合他夫妻兩個:

賈家新郎罔談彼,富氏新娘靡恃己。
兩人堂前相並立,剛剛撞著果珍李。

他二人雖是夫妻,宛如母子。賈老兒見了,暗暗捶胸跌足。那賈文物自此以後,他心中雖有些憎嫌,晚來卻得像意做事,強似與含香私偷膽怯。這富小姐他做女兒時等了二十多歲,滿擬嫁個魁偉丈夫,做一番大事業。不想嫁了這樣個小孩子,心中甚是不樂。看他也還生得清秀,自然有大了的日子。又見他每晚定要點點卯,甚是殷勤,倒也罷了。那知這賈文物過了些時日,小姐的這件新物吃厭了,又想起要嚐幾個丫環的味兒來。背了富氏,就望著這幾個丫頭調戲說笑。這些丫頭雖未嘗不想見見姑爺的這個異物,但都知道姑娘的尊性。一些不到,還要打個半死,這個醋甕可是開得他的?那漏脯救饑,鴆酒止渴的事,如何做得?又不敢得罪姑爺,都悄悄來稟明姑娘。富氏想了一想道:「你們聽憑他取笑,不必聲張。只他要動手動腳的時候,就著一個來對我說。」

此後那賈文物對著丫頭要說些趣話,那丫頭們也笑笑,只不答他。他以為有情有愛,又拿出那調含香的手段來,漸漸摸手捏腳,親嘴摟頸的,丫頭們也不瞅睬。就是偶然在胯襠中一掏,或在股縫中一挖,那丫頭們也只笑笑,把手推開,並不嘖聲,並無一毫羞怒之色。他以為都是契厚的了,只等偷空行事。

那一日,珠蘭在後院中彎著腰摘花,他悄悄隨去,從後面把屁股一把抱住,要做些風流的勾當。那丫頭只是亂掙,卻也不做聲。他口中不住的道:「好姐姐,趁著沒人,我們在這青草地上了了心願罷。」抵死不放。正然熱鬧,誰知別的丫鬟已報知了小姐。那富氏悄悄走來,到了後面,夾耳帶腮一個大巴掌,喝道:「青天白日在這裏做甚麼?」那賈文物自出娘胎,腦彈也沒人挨他一下。今被這一掌,耳朵中磬響了一聲,打個發昏。急回頭看時,原來是他的令正。又羞又痛,扣著臉往外飛跑,躲到娘房中來。莫氏忽然見兒子面目更色,看臉上紅紫了半邊,嚇了一跳,急問緣故。賈文物先不肯說,盤問急了,方含淚直訴,莫氏才知是媳婦見教的。這莫氏當初誤聽媒婆之言,貪他豪富,也不想媳婦醜到這個地位。娶進門來,懊悔無及。又被老兒背地埋怨,說他不打聽明白,娶了恁個媳婦來。可惜了我個好兒子,被你作娘的坑了。但已生米做成熟飯,無可奈何。今日見兒子把臉打腫了,要去說媳婦,又恐老兒知道抱怨。況又是兒子做得不是,心中暗急暗疼。只得撫慰兒子道:「誰叫你做這樣不長進的事來,叫他打你?你要正經,他敢打你麼?他若無故欺負你,我也好說話。好好的去罷。」

那賈文物捱到晚間,只得進房。不想被他這一掌把魂都打走了,見了他,不由得心中凜凜害怕。富氏不許他同臥,叫丫頭抬了條春凳,放在床傍與他睡。賈文物不敢違他法度,竟自欽此欽遵。過了數日,莫氏知道了,心疼兒子,反來替媳婦陪話。說兒子年小不知事,你年紀大些,就事要你照看他。你小夫小妻為何分開了睡?看我臉面,今晚好好的在一塊罷。那富氏雖然性凶,既打了丈夫,婆婆還說一篇好話,也就說道:「奶奶的話我有不聽的麼?」果然晚間仍叫賈文物同臥,那賈文物也知修飾,在被窩中盡力賠了個禮。過了多日,舊性復萌,把前次那一巴掌竟忘了。又是前番那種光景,仍對著這些丫頭胡鬧。他見這些丫頭總不推阻,以為幾個人都有意於他。決想不到是妻子的一党,要拿他獻功。連富氏前日撞見,他還說是無心之遇,那裏疑是活耳報神去報的。

一日,天氣炎熱,午間富氏洗了澡上床去睡,丫頭打著扇。那金桂丫頭因接著姑娘洗的殘水,也在那裏洗澡。不想賈文物進來,向房中張了張,見富氏正睡。又到後邊房內窗洞中往裏一張,原來是金桂洗完了澡,坐在一張椅子上蹺著腿,揩那腿上的水。露著一身白肉,下面一道溝兒,火齊內吐,豆蔻含葩,那裏還忍得住?將門一推,卻是虛掩著的。他跑將進去,就勢將那丫頭兩腿直扛起來,倒在椅上。那丫頭只顧揩澡,並不防他來。無心被了扛起兩足,跌倒椅上,一個光臀正正對著他臍下。那賈文物也顧不得褪褲子,一個硬邦邦的陽物向他腿縫中混戳。丫頭用手混推混搡。那丫頭本待要叫,一來姑娘吩咐過不必聲張,二來知姑娘睡覺或者不知道,就趁此機會且嚐嚐這肉棍滋味的意思。就是姑娘知道了,原是吩咐過的。況且賈文物穿的是葛布褲子,雖然隔著弄不進去,卻下下戳的是那個地方,被葛布擦得陰門癢癢酥酥,也有幾分動火,所以此時他也不甚十分推辭。那賈文物是急了的,兩隻膀子扛著他兩條腿,要騰出一隻手來扯褲子,怕放鬆了他,一條腿恐他掙了起來,只是隔著褲子混戳,如何弄得進去?那葛布又硬又癩,連門邊兒進不得。弄了一會,還是一個門外漢。正在用力的時候,那知富氏已走到後面。賈文物進來時不曾顧得關門,他心中以為,就是別的丫頭來看見,都是素常調戲熟了的人,讓他看看這個款式,使他也好動情。誰知道那些丫頭未來,反是丫頭的姑娘來了。

富氏是有心的人,輕輕走到身後還不知覺,手中拿著條門閂。那金桂早已看見,急得要掙起來。富氏搖了搖手,雙手舉起閂來,連腰帶股盡力打了一下。打得賈文物哼了一聲,一交跌在地下。抬頭一看,原來是母大蟲。顧不得疼,想掙起來跑,那裏掙得起來?被富氏連肩帶脊又是幾下。那賈文物嬌嫩皮膚,何曾嚐過這種惡味?且只穿著一件單衫,痛得滿地打滾,高聲喊叫救命。那金桂卻笑嘻嘻背著臉穿衣服。

他母親莫氏正在廊簷下納涼,只見含香忙的走來,到底是他。道:「奶奶,不好了。相公不知甚麼緣故,大吆喝叫救命呢。」莫氏聽得,撂了手中扇,慌得兩步做一步跑到後邊。只見媳婦拿著一條門閂,兒子在地下哭喊。那地下因洗澡濺了一地的水,被他滾得一件雪白紗衫葛褲就像泥漿的一般,媳婦還在那裏惡狠狠的要打。那莫氏又氣惱又心疼,上前奪住門閂,變下臉來發話道:「你也是宦家小姐,那裏有這個道理?就是丈夫有不是,好好的勸。他再不聽,告訴公婆。有你動手就打的麼?我養他這麼大,還不曾動他一下。你看打得恁個模樣,你也忍心?少年婦女那能這樣不賢慧。」那富氏從小無娘,被他爹嬌慣了,任情橫行,大氣也不敢呵他。今見婆婆來數落,如何受得?他就回話道:「你養的兒子不長進,還來護短。誰叫他偷丫頭來?不說你兒子沒廉恥,倒來說我。你說我不賢慧,誰叫你家娶我來?嫌不好,休了我去。你既護短,我偏要打,看把我怎麼的。」此時門閂被莫氏奪住,他搶不下來,就丟手撲了賈文物去。莫氏恐怕他難為了兒子,丟了閂,拼命將他抱住,連忙吆喝兒子道:「你還不走麼?」那賈文物見勢頭兇惡得很,也顧不得疼了,掙起來就往外跑。正走不動,幸得含香也跟了莫氏來的。看見打得恁個樣子,好不心疼,說不出口。見他跑出來,連忙將他扶住,往前邊去了。莫氏見兒子已去,才放了媳婦。那富氏見賈文物走去,一口氣不得出,自己一頭撞倒,躺在地下,寫出一個活跳潑婦的樣子來。大哭大叫道:「你家娶我來作媳婦,是娶我來受氣的麼?我爹爹也不曾說我一句,你倒來罵我。」撞頭磕腦。虧得丫頭多,將他扶住,不曾著傷。莫氏見這個樣子,再要說他,料道也不肯服順。且恐親家知道,他是溺愛的人,不說女兒不賢,反說婆婆嘴碎,只得忍了口氣回去。

走到房中,只見兒子睡在床上哼哈,含香替他身上揉摩,莫氏叫兒子脫了衫子一看,十數處打得烏紫,心裏疼得要死。歎了一口氣,道:「冤家,那丫頭有甚麼到你,你到了這個田地。」不由得放聲大哭,含香也忍不住墮淚。賈翰林聽見著,驚忙叫了莫氏過去問他緣故。莫氏隱瞞不住,把打兒子的話說了。那老兒別無他言,只把腳跌了幾跌,咬牙恨了幾聲,不知者以為恨媳婦,知者乃恨莫氏也。歎了兩口氣,落了兩點淚,睡倒床上。那富氏賴在地下,被眾丫頭抬到房中,抬字甚趣,畫也畫不出。直哭到掌燈時方住。一口氣塞在胸中,無處發洩,將金桂打了個半死才罷。金桂造化低,姑爺的肉棍不曾嚐得,姑娘的木棍反領教了無數。那夜莫氏叫兒子休要往媳婦處去,留在自己房中養息。那含香好不疼他,一夜也不睡,替他揉搓,時刻不離服事。

次日,莫氏坐在床沿上看賈文物。只見含香走到跟前,道:「奶奶,我才到後邊去,見大娘的幾個丫頭在那裏說說笑笑,原來兩次三番都是大娘同他們弄的圈套。因金桂昨日被大娘幾乎打死了,他們都抱怨說大娘當日定的主意,今日又拿他出氣,虧這一打,不然他們尚不肯說出。賈文物還在夢境中。告訴了我。大相公還呆著當他們同他有情,睜著眼往火坑裏跳,吃了這兩場虧。」賈文物如夢方覺,醒悟道:「我同丫頭調笑,他並不在場。剛要動手,這母大蟲就知道了。原來有這些機關。」悔恨無及。那莫氏聽了,歎道:「小小年紀,這樣狠心,夫妻間一點情義都沒有。只恐我老夫妻死後,還不知怎樣受他的罪呢?」落了幾點眼淚。因對含香道:「我看你倒還疼他,我的眼睛看不到,你留心打聽他們有甚麼機謀見識,你教他防備防備。」含香道:「不用奶奶吩咐,我自然留心。」莫氏聽得甚喜。賈文物也心中感激。

又過了幾日,賈文物身子漸漸好了,起得來。莫氏想媳婦兒子兩處分著不是常法,把惡氣放下,掏出好氣來,將兒子拉到媳婦房中來,道:「我前日一時心疼兒子,勸了你幾句,你就惱了。我今日送了他來,你夫妻和和美美的,前話總不須提起。」媳婦潑惡至此,莫氏兩次反向彼說好話者,一則雖是為兒子,二則到底是看富字面上也。那富氏前日把丈夫打得太毒,自己後來也覺過意不去。撒了一場潑,公婆也沒有甚話,心裏也有些不好意思。且這幾日獨臥,甚是冷清。有他在床上,雖不能大暢所懷,也還拱拱聳聳,在肚皮子上熱熱鬧鬧的。後富氏也說好話者,因此二句耳。前所云過意不去,不好意思都未必真。今見婆婆來說好話,他道:「我一時失錯,奶奶不要怪我。」那莫氏見媳婦也說好話,才放心去了。正是:

婉轉和兒媳,殷勤做老娘。

賈文物此後見他就怕,只是到床上那一會工夫還可以見他個好臉,閑常就如小鬼見了閻王一般。隔了些時,富氏偶然回去看父親,留他住了十數日。那賈文物是閒不住的人,獨自一個又想胡做起來。富氏的丫頭是不敢惹他的,這個含香既是舊交,又甚有恩情,思想溫溫舊賬。那日趁著母親在父親房中看著熬藥,這丫頭因夜間服侍老主病症,不曾得睡,此時偷空在他床上睡覺。賈文物悄悄進來,左張右望不見丫頭。走到娘房內又不見,到床後一望,見他睡著,滿心歡喜。忙上前親了個嘴,推醒了他,要同他高興高興。那丫頭也久別此道,正在企慕之時,欣然笑納。二人如久渴得漿,那裏就肯便打住。莫氏一時要丫頭拿東西,叫了兩聲,不見答應,也疑他偷睡。走了來床後一看,見兒子正同他弄呢。莫氏知兒子同他有舊帳,又見這丫頭甚有情到兒子,也不動怒,只歎了一聲,罵道:「孽障,你還不怕,又做甚麼呢?」他二人正弄得高興,融融笑語,曲盡于飛之樂,並不知道娘來。聽見這話,那賈文物連忙穿衣往外去了,丫頭也緊了褲子出來服侍。這賈文物覺得同含香乾事甚有情趣,不像同富氏,下邊雖然也一般幹著,上面心裏到底膽怯。況這丫頭比富氏模樣又標緻些,且娘又不十分嚴緊,兩人偷工摸夫,得便就做一出。

若要人不知,除非自莫為,不想被富家陪嫁的家人媳婦們知道了,要在姑娘跟前討好。

等得富氏來家,一五一十,全全奉告。富氏惱在心頭,因不曾拿著賊犯,聲揚不起。又恨婆婆縱容兒子,每日留心看他破綻,又吩咐家人丫頭細心打聽。一日,也是合當有事,莫氏叫含香到他房中來叫賈文物。這富氏是眼中放不下砂子的人,一見了他,眼中火冒,醋氣直噴,罵道:「你這小騷奴,到這裏來尋漢子麼?」含香道:「奶奶叫我來叫相公,無緣無故為甚麼罵我?」富氏道:「你來尋他肏搗罷了,說奶奶來叫他?我不在家,你們肏搗夠了。我來了,你還浪著尋了來。沒廉恥的臭娼根,養漢精的淫婦。你熬不得了,脫了褲子到街上尋人肏搗去不是,你到我屋裏來幹甚麼?」那丫頭也回言道:「我是奶奶的丫頭,輪不到你罵。我同相公怎麼樣你見來麼?小小年紀,肏搗不離口,倒說我沒廉恥。」那富氏那是容得下人頂嘴的,幾句說急了,跳起身撲了他來,一把抓著頭髮,罵道:「你偷漢子可不是沒廉恥,還敢強嘴。」就夾臉打了個嘴巴。那含香那裏依得,雖不敢還手,把他兩隻手揝得死緊。說道:「你是官宦人家的小姐,連一點禮性也不知道,婆婆的丫頭輪到你打?你說我偷漢子,奶奶不管我要你管?」富氏罵道:「你那奶奶也算得人麼?白披著張人皮,連畜生還不如呢。他要是有人氣兒的,肯容兒子偷丫頭?許丫頭偷漢子麼?」兩下爭持著。眾丫頭既不敢勸姑娘,又不敢幫打含香。

正急得沒法,原來富氏先同丫頭拌嘴時,賈文物已進來聽見了,忙報知莫氏,道:「媳婦同含香鬧呢。」莫氏急忙走來。到了門外,聽得媳婦罵丫頭偷漢子,知道是為兒子起見,反不好意思進去。聽到後來連他也傷犯起來,如何忍得住?進門嚷道:「好媳婦,好媳婦,連婆婆都罵起來了。我的丫頭是你打的麼?還不放手!」上前撥他的手。富氏也不叫奶奶了,嚷道:「你為丫頭難道打我麼?丫頭偷你兒子,你還來護他。你既然有這樣好媳婦,當初又娶我做甚麼?」莫氏見他不遜,也怒極了,便道:「我早知你是這樣不賢良的東西,我兒子就一世沒老婆,我瞎了眼也不娶你這樣媳婦。」見他還抓住含香的頭髮不放,將他手背上下力一擰。那富氏從來線疙瘩挨著都叫疼,何曾經過這辣味,只得放手。那丫頭如飛跑去了。他嚎啕大哭道:「原來你娘兒們捎成幫兒來算計我,我還不如一個丫頭,要這命做甚麼?」正哭著,一眼看見賈文物在門外,便惡狠狠的撲了去。莫氏正然氣得發昏,忽見他去撲兒子,生怕被他拿住吃他的虧,忙奔了出來,拉著兒子往上飛跑。到了房中坐下,看那賈文物臉都嚇白了。丫頭在那裏梳著頭,淌眼淚縮鼻子,紅著半邊臉,幾條指印,一抽一吸的哭。莫氏見了這個樣子,因想媳婦如此不賢,兒子將來不知怎麼樣結局,又是自己做的事,怨不得人,不由得傷心哭將起來。聲雖不高,那一種怨恨之氣未免露出。那老兒聽得聲息異常,叫丫頭請了莫氏過去問他。莫氏正一腔忿恨,把媳婦不知事的話盡情告訴了。老兒只是歎氣。

且說那富氏哭了一會,晚飯也不吃,睡在床上,到了夜間,又哭了一場。拿了根帶子,在床欄杆上上吊,幸得丫頭聽得他哭,都還未睡。忽然不見聲息,走來看看,要是睡著了,他們好睡。猛然看見他打秋千呢,嚇得大叫道:「姑娘不好了,在這裏上吊呢,你們快來!」四個丫頭慌的一齊推進門來,忙忙解下。一面救著,一面著一個上去說信。那富氏因方才上去不多的工夫,不曾著傷,撅了一會,一口痰湧出,又重新哭將起來。那丫頭飛跑去與莫氏報信。莫氏方才睡下,聽得打門,說媳婦上吊。這一驚不小,望著兒子道:「這是你前世的冤家,不知弄的怎樣個下場頭呢。」一面說著,一面忙穿了衣服,叫一個大丫頭拿著燈,此等沒要緊處,亦必留心寫出。云大丫頭者,不好帶含香來也。開了院子門,一直前來。看見媳婦已救醒了,睡在床上哭,心中一塊石頭方才落地,只得好言撫慰道:「癡孩子,小小年紀,怎尋這短見?我婆婆勸你是好話,肯為丫頭說你不成?好好的快不要胡思亂想。」富氏總不理他,只是哭。莫氏見他如此,又羞又惱,坐不住起身,又勉強安撫了幾句上去。此時老兒也知道了,起來靠著枕頭坐著,只是長籲短歎。莫氏回來,到他房中坐下,老兒道:「媳婦這樣潑悍,不是小可的事。明日請了親家來,等我說明了。後來就有一差二錯,我有話在前,也好分說。」莫氏連稱有理。看著老兒睡下,也自去睡了。

到了次日,果然請了富戶部來。那老兒一肚子郁氣脹得久了,從始至末,將他女兒怎樣打女婿,同丫頭通同害丈夫,又怎樣罵婆婆,昨日又怎樣打婆婆的丫頭,並夜間上吊的話,盡情告訴了一遍。又道:「我一生只有這一點骨血,我將九十幾的人了,將來小兒不知做何光景?」不覺揮下淚來。那富戶部惶愧至極,心中想女兒如此淩虐丈夫,不孝公婆,心中過意不去。又見親家年老,說得如此傷心,更覺惻然。只得說道:「親家,你年尊了,不必著惱。小女自幼無母教訓,不知人事,凡事不要理他。你但放心,我又無兒,女婿我自然竭力照看,成就他的功名。」老兒見親家說得甚好,深謝了。

那富戶部辭了出來,到女兒房中。見他也不梳頭洗臉,睡在床上哭泣。便說道:「我兒,你如今在人家做媳婦,比不得在家做女兒。賢名難得,公婆可是得罪得的嗎?就是女婿年小,有不知呈,只勸得他,一個丈夫可是打得的?」富氏滿胸惡氣,聽得他父親來了,只道是來替他出氣,誰知反說起他來。遂大嚷道:「我不賢,當初誰叫你養我來?我今日在他家,不要你來做喬家長管閒事,不怕他家有鍋煮吃了我。就是我死了,也不稀罕你來替我要命。」那富戶部見女如此無知,出嫁的女兒又不好罵他,又恨了一聲道:「玷辱家門的孽障。」遂忿忿的出來。賈文物不敢進房,在廳上候著丈人。那富戶部見了,一把拉著他的手,道:「小女無知,賢婿不必記懷,諸凡看我面罷。有我丈人在,你只管放心。」賈文物作揖謝了丈人,那富戶部上轎回去。

這一場鬧,富氏氣不得出,成日打丫頭罵僕婦,摔碟扔碗的使性子。足足有一個多月,方才氣消。那賈老兒見親家說了許多好話,又見兒子媳婦兩下隔了月餘,不是常法。只得吩咐治了一席酒,叫了媳婦到跟前,說了些好話,勸了幾句,叫莫氏領了兒子媳婦回房飲酒和事。事雖和了,這賈文物的膽也碎了,從今後在家中不敢起一毫妄念。這些時在母親房中睡,因他娶過媳婦,不便帶他一床睡,床橫頭安了個鋪給他,與含香相離咫尺,無夜不兩人在一處。莫氏惱恨媳婦,明知道也不禁他。他兩個百般恩愛,雖心中難割難捨,因富氏法度利害,也只得割恩斷愛,循規蹈矩,不敢再尋舊好,只好得空到外面去混混罷了。富氏見他守了法度,倒也相安無事。

那富戶部自從許了親家成就女婿,每日以此事為念。一年值文宗科考,這宗師當日與他做過同寅,甚是契厚。再三請託,要替女婿進學,那文宗也自依情。府縣考的名字容易,不消說得。到了道考,也進了學,熱鬧了一番。上秋鄉試,這主考又是富戶部同年同門,一出京就備了一分厚禮,半情半賄,求一關節要中女婿。那主考自然肯做分上。這一句非為同門同年四字,乃為厚禮二字也。他進了三場,那文章不知從何而來。放傍之日,又輕輕巧巧中了一名舉人。再說江南三學中有一種學霸,自己不讀書,遇歲考時用銀子老保一個三等。他一年的買賣,惟以把持衙門為事,議論風生,是非蜂起,專一羅織管事騙錢而已。今見賈文物中了,知他是新時小子,一竅不通。又知他丈人豪富,遂買謠言說富戶部替女婿買的舉人,希圖馬扁。孰不知他翁婿二人學了兩句古語,叫做:

任他風浪起,穩坐釣魚船。

且在家中擺酒唱戲,賀喜熱鬧,竟不理他。這幾個學霸老羞變怒,遂一唱百和起來。說某人是某宦兒子,某人是財主賢郎,都是買的舉人。為頭的雖不多幾個,有好生事的秀才就跟上數百,同去文廟中哭廟,又蜂擁著打到主考公館門首。那主考知道了,不勝大怒,傳地方官擒拿。江南人稱為呆鵝頭,那鵝見人走著,他卻伸著大長脖子來嚇人,被人一腳踢去,他反嚇得跑得老遠,江南人就是這個樣子。無事之時,一人首唱,就有許多人幫襯。及至弄出事來,一哄跑個乾淨。

起先有幾百秀才,戴著方巾,穿雙紅鞋,手中拿把扇子,口中之乎者也的亂嘈亂鬧。後來聽得拿人,這些人誰知都是屬屁的,一唧就不見了,跑得一個皆無,只剩得為頭的七八個。主考將這幾個人交與地方官。他連夜上本,別話一概不題,只說惡衿不中,欺淩主考。這主考是魏璫門下,遣人預先賄通,不消說得。

這富戶部見風聲不好,恐連累了自己,叫女婿收拾了往京中去。一者躲是非,二者尋門路。備了有三千金的一分禮物,叫他到京送與阮大鋮。這阮大鋮是同鄉同里的人,又素常相識。因他是魏忠賢第一個用事的門下,在京做官,轟揚天下,故去託他。又備了萬餘金厚禮,託阮大鋮轉送魏忠賢,要領賈文物拜他門下做個孫子,以為靠山,還求抬舉。

賈文物到京,見了阮大鋮,送上書信,交了禮物。阮大鋮好生歡喜,次日即同去見了魏忠賢,送上厚禮。都是黃烘烘杯盤壺碗,金晃晃錦緞紗羅,卷軸盡唐詩宋畫,骨董悉周鼎商彝、玉帶犀杯、珍珠寶石。魏忠賢收了,賈文物又拜了門下做孫兒。魏忠賢先見了禮物,毫不介意。見賈文物認了孫子,倒覺歡喜。阮大鋮將賈文物中了舉,眾人見他家殷實,想要詐騙,要求上公照看。又把江南秀才哭廟的話,大概說了數句。魏忠賢怒道:「前日我見本來,深恨這些秀才可惡。已批了旨,皆著責革問罪了。這賈孫兒中一個舉多大事,明年咱偏中他個進士,看人怎樣的?」阮大鋮道:「這是上公天恩,他翁婿自圖厚報。」忙叫賈文物叩謝。魏忠賢笑道:「你有咱這樣個爺,連孫兒的進士也不能中一個,把咱的體面都沒了。」向阮大鋮道:「阮官兒,你同他去罷,叫他等著。」二人拜辭出來。果然次年春榜,賈文物又搭了一名進士,正是:

胸中何用書千卷,只要生來福運齊。二語慟殺老儒。

你道這魏忠賢一個沒卵袋的太監,怎麼就大到這樣地位?是個甚麼來歷出身?聽我細細講來,便知詳細。他祖籍直隸河間府肅寧縣人。他父親屬兔的,自幼小名叫做魏卯兒,人都順口叫熟了,倒不知他的正經名字是甚麼。這魏卯兒生得著實標緻,在縣中當了一名門役。

雖伺候過一個知縣,卻不曾作興到他。這六房書辦,無一個不同他契厚,穿的吃的用的倒都不愁。

後來一個新任知縣,系福建人,酷好男風。又因路遠不曾帶家眷赴任,就寵倖起他來,竟如伉儷一般,言聽計從。那六房書吏都是他親密極了的人,表裏通連,替他在外邊招攬過府,數年間他也弄有二三千金之物。知縣因此聲名大壞,被上司揭參了,革職回去。那時魏卯兒也有二十多歲了,不但腰中厚實,而且唇上漸漸長出那不情的鬍子來。況且縣官之壞因他而起,恐再來的官府若是知道,倘一責革,更覺無顏,就退了役回家。想要娶房妻小,浼託媒人替他尋一個標緻女子。那媒婆道:「眼面前這些人家女兒我都見過,人物都只中中,沒有甚麼上樣的。只有臭水溝住的賣餛飩的邊家女兒,臭水溝賣餛飩的邊家多甚。他雖是個小戶人家,那女子真有十分姿色,但聽得人說未必是個真女兒了。你若不計較,這倒是現成的,一說就穩。你要嫌他,只好別處慢慢打聽。」魏卯兒聽得這女子有十分姿色,動了火。想道管他是整是破,若錯過了,焉知將來可還遇得著這樣人物。因對媒人道:「我不論這些甚麼真女兒假女兒的,他就是真正黃花女兒,到我跟前,第二日依舊是個破了的,這有何妨?只要模樣兒好就罷了。」媒婆道:「既如此說,我包管你必成。只要謝禮從厚。」說完,去了。

你道這媒婆如何拿得這樣穩?原來這女子瞞著父母,相與了個趣人兒,是在他家每常走動的一個化緣和尚。邊老兒常常舍塊豆腐給他,不住來往,同這女兒就暗暗的偷上了。邊老兒可謂薄往而厚來。他只常舍和尚一塊豆腐,和尚便回答他女兒一條肉棍。有一年光景,那女兒已有了半肚身孕,想要同逃,不得其便。他父母知道了,要急急遣嫁。料瞞不得,倒將不是原封的話告訴媒人。預先說明,願者成交。所以媒人知道必肯。走來一說,果然兩口子不但肯而已矣,聽得是致仕的門官,且又家中殷實,真算攀高結貴了,欣喜非常。媒人復了信,魏卯兒行茶下禮,不須煩說。到娶的這一日,他舊日相厚的這些書辦並衙門中人,都送分資來賀喜留酒。他因見人果然美貌,心中十分歡喜。進到房中,那新人早已睡下,他忙脫衣上床,鑽入被中。摸那新人時,也脫得一絲不剩。這新人來得脫套。他大醉的人,忘其所以,將屁股往新人胯下亂拱。那邊氏忍不住笑問道:「你這是做甚麼?」他道:「我同你成親。」邊氏道:「你成親如何是這樣的,你錯了。」他模模糊糊的道:「我從小就是這樣,成過幾千次了,如何得錯?」邊氏笑道:「我也曾成過,是對面來,卻不是這樣的。」魏卯兒被他提醒,方想起是娶老婆,不是伴孤老,才轉過臉來,爬上肚皮,做了一出武戲。虧娶了這個老作家將他提醒。若娶了個真女兒,豈不虛度此良宵。

過了兩日,他偶然見邊氏一個大肚子腆著,問道:「你腹中有疾患麼?為何肚子這樣大?」邊氏笑而不答,剛剛到了一百日,就生了一個肥頭大臉滿抱的兒子。前屠家之通氏七八十個月始生兒,今邊氏一百日便產兒。何多者太多,而少者太少?魏卯兒知這娃娃來得有些古怪,意欲拋棄。邊氏執意不肯,道:「你要棄了這孩子,我也就尋個死路。我嫁了你三個多月,就是你的骨血了,為何要撂他?」魏卯兒疼這邊氏過甚,不得不依他留下,這娃娃就是魏忠賢了。起初他也上過學念過書,他原舊日的名字叫做魏進忠,忠賢是後來御賜的名字。魏忠賢到了十七歲上,他老子娶了個媳婦與他,一年後生了一個兒子,起名魏良卿。他娶的這媳婦姓薊,也生得有幾分顏色。魏忠賢卻不十分相愛,反愛在外宿娼。

再說這魏卯兒十多歲時因後庭主雇太多,得了楊梅瘡。他正在當時的時候,怎容他發了出來,一陣輕粉頂藥頂了回去。如今四十開外的人了,又被邊氏淘虛,舊瘡發將起來,成了翻花楊梅。醫治不效,先將鼻子陽物蝕去,後漸漸遍身腐爛而亡。這邊氏每常在被窩中,一夜也不許丈夫躲懶。自魏卯兒害瘡起,有半年多不曾高興,急得要死。要尋個朋友,又有兒子媳婦礙眼。虧得向年相與的那和尚,假說是表兄,來家走動,暗暗同他解饞。今見丈夫死了,忙忙下葬。剛過了三七,卷了些私房,同那和尚相約逃走。一日黑早,不知往那裏去了。

這魏忠賢自幼好賭好嫖,因家俬是父母管著,不得到手。他只好零碎偷些東西出去當賣了頑耍,再不能像意。見老子死了,心中暗喜可以自由。猶恐娘不肯,到底掣肘。今見他做了柳翠,被月明和尚度了去,歡喜無限,那裏還肯去尋問。遂將他老子少年糞門中掙來的這分家俬任他揮霍,不但大嫖,而且大賭,不數年而罄。房子也賣了,租了兩間破屋棲身。不但人見他沒錢不同他賭,連日食都斷絕起來。因叫他妻子薊氏做個私窠接客,他嫖過了,又該他妻子來嫖。賺錢度日。

誰知這薊氏因丈夫同他不甚相愛,在外貪嫖貪賭,徹夜不歸,他這數年來,不等丈夫吩咐,早已相與過許多朋友,自做久了。魏良卿承爺爺的舊業,也被人誘去做了小官,此時做小官,誰知後來竟封了候。十日半月常不歸家。魏忠賢明知放縱,並不查問他來去。這薊氏自從做了這樁買賣,倒也在行。魏忠賢除去家中柴米之費,餘者仍拿去做賭本。但零零星星,不得個爽快。

過了一二年,偶遇著一個山東的水客要買婊子,魏忠賢帶他相了薊氏,講明身價五十兩,竟賣與他去了。他欣欣然把銀子揣到賭場同人大擲。人只知他賣老婆,不知是多少身價,都想大贏他。一日一夜,贏了他一百餘兩。到開發時,只得五十金。兩下就爭鬧起來,三個人打他一個。魏忠賢此時也急了,又一無所戀,思以性命圖賴。恰好傍邊有把刀子,他搶過來,眾人當他行兇戳人,倒都躲開。不想他將褲子扯下,揝著膫子,狠命一刀割去。他想賴,也是老婆賣去了,此物留之何用?血暈倒了,一交跌在地下,血如湧泉。眾人想要跑,那開賭的窩家道:「列位去不得,這場人命官司要打大家打,推不在我一個人身上的。且救了看,救活了是大家的造化,救不活再商議。」眾人知道脫不得干係,只得上前來救。一面燒綿花替他捂住刀口,一面用薑湯灌喂,多時蘇醒過來。眾人商量了一番,向他道:「這是你自己割的,並非我們害你。你就死了,我們也到不得償命。如今這五十兩銀子還你,我們還大家湊錢養活你。你好了呢,不消說。設或你要不好,身後我們發送埋葬你。這五十兩銀子給你兒子安家,你的意思怎麼樣?你必欲到官,這銀子我們且留著打官司。」魏忠賢自想,自己一貧如洗,此時既疼得動不得,又無親人,因有此想,所以後來舉朝臣宰皆要了做了乾兒孫也。兒子又小。先是拼著一死,不想又活了轉來。且落得得這五十兩,後來還好做賭資,卻不想嫖了。也就肯了。眾人見他依允,圖脫禍患,上好飲食供給他,又去尋了他兒子來,把前話向他說了。這賭錢的內中有一個是他的大花子,拿好話兒給他吃,他也喜諾,就留在日裏服事他老子,夜間那人帶他去幹後庭花。

這河間府閹割的娃娃甚多,有絕妙的藥方,請人來替他醫。就將他膫子煆灰配藥,給他吃一個多月,瘡口痊癒,一嘴鬍子也掉了,宛然一個內監。這種人地方上私容不得,就去報了官。官府問起緣故,他稟稱情願自宮,希圖進用。地方官具文差役送到京中司禮監衙門交割,他就帶了兒子魏良卿一同前去。

到了京中,那時正是王安掌司禮監事。差役投到,王安撥他到東京皇長孫處給使,這皇長孫就是天啟皇帝。那時天啟正在童年,左右伺候的全是些小內監。又都在宮中長大,還不知道甚麼。這魏忠賢在外邊過了三十多年,何事不知?他身邊還有那五十兩銀,將外面所賣頑戲的物件無不買來哄誘天啟。天啟這疼愛他真如至寶,一刻也離他不得。

天啟的乳母客氏,系定興縣民侯二的妻子,生得模樣甚好,選入時只得二十來歲,他乳大了天啟到了十三歲。這客氏也是個騷淫婦人,沒奈何被選進了宮,十多年無非同些宮女內監為伍。今見天啟大了,一來圖解讒,二來圖固寵,竟被他引誘,破了天啟的童身。他當日拿小乳頭的奶給天啟上嘴吃,到今日他又拿大乳頭的奶給他下嘴吃。天啟自嚐了這種佳品,覺御廚中的供膳無一可及,竟同他同起同臥,如夫婦一般。魏忠賢知道了,以客氏將來可做內中一個大援,遂同他結拜了兄妹。

魏忠賢自割勢進宮之後,隔了一二年,得了個異人傳授,常服丸藥,生咽小兒腦髓。他那陽物竟長出有四五寸長一段來,卻是沒頭腦的一件東西。客氏心喜,魏忠賢狡黠,兩人暗暗私通,成其夫婦。天啟尚幼,客氏不過要哄他親厚,那根御屌不足大用。得遇忠賢,真是意外奇逢。忠賢又引魏朝與之私,客氏愈喜,二人千般海誓,萬種山盟。但他這種盟誓與別的男婦不同,那講的是情,他講的是利。無非是皇孫登極之後,如何內援,如何外應而已。

到了萬曆四十八年,神宗崩遐,泰昌登基。一月,龍馭上升,天啟即位,忠賢得賜今名。

命為司禮監太監,總督東廠官旗辦事。客氏當日在宮中人皆稱為客巴巴,到今封為奉聖夫人。出外乘八人大輿,內官錦衣花帽執棒前驅,聲位與皇后等。天啟又特給客氏與忠賢為妻。到二年九月,賜魏忠賢、客氏各金印一顆,方二寸,四爪龍鈕玉筋篆文。每印九字,作三行,一曰:欽賜顧命元臣忠賢印。一曰:欽賜奉聖夫人客氏印。每顆二百兩,御用監製造中書篆文,內官監置金龍印盒。一時伺旨獻諛,靡費數萬金。他二人一內一外,漸執朝政。招權納賄,熒惑聖聽,那個罪惡也不能盡述。直是罄南山之竹,書罪無窮;決東海之波,流惡難盡。那時有一位忠義大臣參了他一本,但看此本,便知魏忠賢和客氏之惡了,也不用我細說。那本上道:

左副都御史楊漣題:為逆璫怙勢作威,專權亂政,欺君藐法,無日無天,大負聖恩,大干祖制。乞大奮乾斷,立賜究問,以早救宗社事。如東廠太監魏忠賢其人者,舉朝盡為威制,無敢指名糾參,臣實痛之。今若畏禍不言,是臣負忠義初心,以負皇上起臣特恩,他日有何面目以見先帝在天之靈?謹撮其罪之大者二十四款,為皇上陳之。
忠賢原一市井無賴人耳,中年淨身,夤入內地,撥之幽賤,寵以恩禮。原名進忠,改命今名。豈非欲顧名思義,忠不敢為奸,賢不敢為惡哉?乃初謬為小忠小信以幸恩,既而敢為大奸大惡以亂班。自忠賢擅權,旨意皆出傳奉。假若夜半出片紙殺人,皇上不得知,閣臣不及問,害豈渺小?壞祖宗二百年來之政體,大罪一也。
舊閣臣劉一燝,塚臣周嘉謨,同受顧命之大臣也。忠賢交通孫傑論去,急於剪己之忌,不容皇上不改父之臣。大罪二也。
先帝壯年登極,一月賓天。執春秋討賊之義者,禮臣孫慎行也。明萬古綱常之重者,憲臣鄒元標也。忠賢一則逼之告病去,一則嗾言官論劾去。何親于亂賊,仇于忠義?大罪三也。
王紀為司寇,執法如山。鍾羽正為司徒,清修如鶴。忠賢一則辱而迫之去,一則陷之削籍去。不容盛世有正色立朝之直臣,大罪四也。
國家最重無如枚卜,忠賢一手握定,是真欲門生宰相乎?大罪五也。
爵人于朝,莫重廷推。忠賢用羽翼之奸,致一時名賢不安位去。顛倒有常之銓政,掉弄不測之機權。大罪六也。
聖政初新,正資忠直,乃滿朝薦等九人,抗論稍忤,忠賢傳旨盡令降斥。屢經恩典,竟阻賜環。長安謂皇上之怒易解,忠賢之怒難饒。大罪七也。
然猶曰外廷之臣子也。傳聞宮中有一舊貴人,以德生貞靜,荷上寵注。忠賢恐其露己驕橫權謀之私,託言急病,立刻掩殺,是皇上且不能保其貴幸矣。大罪八也。
猶曰無名封也。裕妃以有喜得封,中外欣欣相告矣。忠賢以抗不附己,矯旨特令自盡,不令一見皇上之面。皇上又不能保其妃嬪矣。大罪九也。
猶曰在妃嬪也。中宮有慶,已經成男,乃繞電流虹之祥,忽化為飛星墜月之慘。傳聞忠賢與奉聖夫人實有謀焉。是皇上不能自保第一子矣。大罪十也。
先帝在青宮四十年,護持孤危者,僅王安一人耳。而忠賢以私忿,矯旨掩殺于南海子,身首異處,肉飽狗彘。是不但仇王安,而實敢仇先帝之老奴與皇上之老犬馬,略無顧忌也。其餘內臣擅逐者,不知數百千也。大罪十一也。
今日討獎賞,明日討祠額。又於河間府毀人房屋,以建牌坊。鏤鳳雕龍,干雲插漢。又不止於塋地擅用朝廷規制,僭擬陵寢而已。大罪十二也。
今日蔭中書,明日蔭錦衣。金吾之堂口皆乳自,誥敕之館目不識丁。如魏良卿等,及外甥野子傅應星等,五侯七貴,何以加茲?不知忠賢有何軍功?有何相業?甚褻朝廷之名器矣。大罪十三也。
用立枷之法以示威,枷死皇親數命矣。其扳陷皇親者,欲動搖三宮也。若非閣臣力有護持,言官急為糾正。椒房之戚,又興大獄矣。大罪十四也。
良鄉生員章士魁,以爭煤窯傷其墳脈,託言開礦而死矣。假令盜長陵一抔土,何以處之?趙高鹿可為馬,忠賢煤可為礦。大罪十五也。
王思敬、胡遵道侵佔牧地果真,小則付之有司,大則付之撫按學院足矣。而徑拿黑獄,三次拷掠,身無完膚。以皇上右文重道,而忠賢草菅士命。大罪十六也。
未也,科臣周士樸執糾織監一事。原是在工言工,忠賢竟停其升遷,致士樸卒困頓以去。以中宮之尊大得矣,而朝廷何可有此名也。大罪十七也。
未也,且將開羅織之毒於縉紳矣。北鎮撫臣劉僑不肯殺人媚人,自是在刑言刑也,忠賢竟逐之去。於是張忠賢之威焰得矣,而國脈何可崇此蘊毒?大罪十八也。
未也,且示移天障日之手於絲綸矣。科臣魏大忠到任,已奉明旨,忽傳旨詰責。及科臣回話,無論玩弄言官於股掌,又煌煌無語,提起放倒,令天下後世視皇上何如主。大罪十九也。
最可異者,東廠原以查奸細,非擾平民也。自忠賢受事,雞犬不寧。快恩仇,行傾陷。片語違忤,則駕帖立下。如近日之拿中書汪文言,不從閣票,不令閣知,不理閣救。當年西廠汪直之僭,恐未足語此。大罪二十也。
尤可駭者,東廠緝訪何事?前韓宗功潛入長安打點,實往來忠賢司房之家,事露始令避去。假令天不悔禍,宗功奸細事成,不知九門內外生靈安頓何地?大罪二十一也。
祖制不蓄內兵,原有深意。忠賢謀同奸細,創立內操,復傾財厚與之交納,不知意欲何為。大罪二十二也。
近日忠賢進香涿州,鐵騎之簇擁如雲,蟒玉之趨隨耀日。警蹕傳呼,清塵墊道,人人以為駕幸涿州。及其歸也,以輿夫為遲,改駕駟馬。羽幢青蓋,夾護環遮,則已儼然乘輿矣,想亦恨在一人下耳。大罪二十三也。
忠賢走馬御前,皇上曾射殺其馬。忠賢不自畏罪請死,且聞進有傲色,退有怨言。從來亂臣賊子,只爭一念,放肆遂致收拾不住。奈何尚虎兕於肘腋間乎?大罪二十四也。
凡此逆跡,皆得之邸報招案,與長安共傳共見,非出於風影意度者。忠賢之二十四大罪,內有受而外發之,外有呼而內應之,又有奉聖客氏為之彌縫其罪戾。故掖廷之內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都城之內知有忠賢,不知有皇上。即有大小臣工,又積重之所移,積勢之所趨,亦不覺不知有皇上,而只知忠賢。宮中府中,大事小事,無一不是忠賢專擅。即奉奏之旨,反覺皇上為名,忠賢為實。且如忠賢前往涿州矣,一切事情必星夜馳請意旨票擬。嗟嗟!天顏咫尺之間,忽慢不請裁決,而馳候忠賢意旨於百里之外。事勢至此,皇上之威靈尚尊於忠賢否耶?每思至此,尚為有天日耶?無天日耶?忠賢狼子野心養成,今日客氏又從傍巧為營解。忠賢欺君無上,罪箸惡盈,豈容當斷不斷?伏乞皇上大奮雷霆正法,以快神人公忿。其奉聖客氏亦並敕令出外,無復令其厚毒于宮中。其傅應星等著法司責問。然後佈告天下,暴其罪狀。如此,天意勿回,人心勿悅,內治外安,不新開太平氣象者,請斬臣以謝忠賢。知此言一出,忠賢之党斷不能容臣,然臣不懼也。但得去一忠賢,以不誤皇上堯舜之名,即可以報命先帝,可以見二祖十宗之靈。一生忠義之心事,兩朝特達之恩知。予願已畢,死且不恨。惟鑒臣一點血誠,即賜施行。

他這一本上去,在廷忠義之臣皆以為天啟必定震怒,將忠賢滅族,客氏貶開,盡洗耳以聽。不想魏忠賢積威所致,天啟久已拱手服降。且天性愚騃,見了這本,不但不怒,反恐忠賢遷怒到他,滿臉陪著笑說道:「這本上說的話,那外邊的事,說我不知道還罷了。這些宮中的事,我尚不知道,那外邊的事,何由得知?我有些信不過。」忠賢道:「上位說得是。只這麼一想,就知是假話了。他們見上位託我掌管朝政,他外邊官兒不得弄權,想要觸了上位的怒將我貶開,好讓他們大家弄鬼。」客氏扭頭捏頸的道:「這些嚼舌根的,連我也拉在裏頭。他們不過怕我在爺跟前說他們的不是,都想擠撮我,我出去就是了。」就往外走。天啟忙親自跑去拉住,說道:「你不要著惱,我自有處治。」因怒向魏忠賢道:「你把這樣多事的人重重的處了,別的才不敢學樣兒。」忠賢道:「上位不知道,他們這一黨的人多著呢。就處一兩個,他們也不怕。」天啟道:「不拘他多少,你都盡情重處就是了。」忠賢之肆毒,若非天啟主意,安敢大膽乃爾?後人但歸罪忠賢而不責天啟,是舍本而求末矣。即如秦檜之殺岳飛,若無高宗之意,彼亦焉敢下手?凡看書者,當于言外會意方妙。忠賢、客氏聽了這話,心中暗喜,出來就批嚴旨切責。忠賢知道皇帝是他治服的了,何得尚容臣子嘵舌,遂弄了個東林黨,大戳忠良。把些正人君子盡行殺逐,所留合朝文武皆是他的乾兒。自首相魏廣微起,五府六部,大小九卿,以至科道,無非兒而已矣。那時有個禮部尚書將八十歲了,向忠賢說道:「我本意要與上公做個兒子,因年紀太大了,不好認得。叫我兒子與上公做個孫子罷。」此尚書知禮,不愧為禮部。

你看那時士大夫無恥至此,可還成個世界?此時魏忠賢已建府第在外,客氏亦起大業。

各家有數千奴僕,每出朝到家,千歲之聲震耳。那時有奉承忠賢者,尊呼為九千九百九十九歲。他二人互相表裏,忠賢出,則客氏在內。客氏出,則忠賢在內。一個天啟竟被他二人監管得定定的,一毫不能自主。忠賢因與客氏輪流出入,不能常伴他同宿,挑選了四個貌美陽大的小廝送客氏為小夫,笑說道:「我不得常常奉陪,送這幾個小廝與你服事。料道你家侯爺也不敢管你,你可留下用罷。」客氏也就笑納。客氏住在大宅,在隔壁又蓋了一處房子,與丈夫侯二同兒子侯興國住。他但是出宮,便叫這四個小廝一床同睡,大暢所懷,所以越發感激忠賢,更加親厚,表裏為奸。忠賢一手握定生死權柄,在廷眾臣工,非乾兒即廝養,吩咐一語,雷令風行。他要放個宰相,還易如反掌,何況要中個進士?那賈文物也不知有文章沒文章,不過說了名字與主考,竟中而已矣。

再說那賈文物中後,捷報到家。那賈老兒聽得兒子中了進士,年老病久的人喜極,一笑而逝。莫氏忙差人往京去報喪。賈文物辭了魏忠賢、阮大鋮,星夜奔回。他家吊賀同時熱鬧了一番,開喪出殯十分華彩,自不必說。不想次年他母親莫氏也病故了,又忙了一場。殯葬之後,賈文物恐富氏懷恨含香,難為他,偷空向丫頭說要設計救他出去嫁個單夫獨妻,以報他向日之情。商議了主意,那丫頭雖心中不舍,也怕富氏利害,十分感激,落了幾點淚。那賈文物到丈人家來,將這丫頭的事不敢欺瞞,從頭一一說了,求岳父如此如此設法救他。那富戶部既疼女婿,又怕女兒果然送了那丫頭性命,次日就到賈文物家中。婿女迎入,他要到親家靈前看看,他夫妻陪了上去。富戶部靈前作了揖,見一個丫頭在傍站著,故意問賈文物道:「這女子當日服侍誰的?」賈文物道:「是先母的侍婢。」富戶部回頭問女兒道:「這可是當日同你嚷鬧的那人麼?」富氏道:「就是他。當日倚著奶奶的勢兒,他膽子大多著呢。且等我慢慢的拆洗他。」富戶部變下臉來向賈文物道:「你府上是詩禮人家,母親的使女,兒子都是要得的麼?」賈文物假做惶恐道:「這是小婿年幼無知,悔之無及。」富戶部道:「令堂老親母縱容得他這樣無狀,還不打發了他,留在家做甚麼?」賈文物道:「先母骨肉未寒,心有不忍。」富戶部笑道:「你捨不得罷,故如此假說。我卻容不得,賢婿就怪我些也罷。」吩咐家人道:「把這女子帶到家去,叫媒婆替我即刻賣了,此時就行。」那丫頭明知是賈文物好情救他,但在此多年,臨去未免傷心。收拾了東西,叩辭主人靈位,大哭了一場。他這哭,三分戀故主,七分感情人。富戶部叫人領了去了,他恐女兒疑心,望著富氏道:「向日親家請我來說那些閒話,受了一肚子的氣。我因見他年高了,故此忍住,只得昧著心說了你幾句與他壓氣。我忍到如今,今日才出了我父女的一口惡氣。」這富氏聽見父親說這樣疼愛他的話,好生歡喜,那裏知是他翁婿二人弄偷天換日的鬼。富戶部回家,吩咐尋個好人家與他去嫁。家人舉薦了一個買賣本分的人,叫做鮑信之,有三十來歲。富戶部一文不要,仍看女婿的面上,反與了丫頭十數金的妝奩,又與些衣服首飾之類。那丫頭千恩萬謝而去。含香之配鮑信之者,取梅蕊含香以報春信之故。賈文物知道含香得其所天,也感丈人不盡。

過了二年,那富戶部也是花甲外的人了,偶染時疫,大勢已危。女兒女婿都在跟前,呼了過來,說道:「我死之後,把我跟前的婢妾都揀個好人家打發嫁了去。其餘家中人口房產,內囊細軟,一併付與你夫婦。」又囑女兒同女婿道:「你們都大了,不比當日幼小,好好的和美過日子。」再三說了,瞑目而逝。這個喪事都是賈文物治辦,也著實熱鬧。事完之後,把些妾婢都嫁了人,然後兩處並做一家。這賈翰林家中房產地土家俬原有萬餘金之物,今又得了富家這分家產,約有十數萬了。將房屋收拾得華麗之極,僮僕數十,婢子多人,比賈翰林當日反覺熱鬧了許多。他如今是個進士,又算巨富之家,自然有人來親近他。就是文人墨士也都相與起來。人雖知他舉人進士來得暖昧,不過背地談論,誰敢當面說他不通?明知他一竅不通,又誰敢出個題目考他一篇不成?況且勢利二字是人人所不能免者。就是有一種假豪傑,嘴雖鄙薄他,不由得身子走來親近。說盡小人肺腑。古語二句說得好,一絲也不差。他道是:

時來誰不來,時不來誰來?

正是此謂。那賈文物他也因自己是科甲中人了,雖是擀麵杖吹火,一線不通,也勉強學些文人的體段,凡說話定要帶些之乎者也的文腔。引用些書語,卻是不通得可笑。他到服滿之後也二十多歲了,比當年舉止大不相同。體統雖然尊重,只是怕夫人的心分外勝前了,權且按下。

且把賈文物向日去投託的那阮大鋮家世細表一番。他系兩榜出身,雖宦居清要,卻屈體求榮,做了魏璫的第一個心腹。他生母貝氏,先是他父親的通房之婢。他腹中懷著阮大鋮,臨分娩時,夢見一個官兒向他道:「我唐朝李林甫也。十世為牛,九世為娼,皆遭雷擊。今罪限已滿,來與夫人為子。」貝氏驚醒,忽然肚痛,生下一個兒子。貝氏不知李林甫是甚麼人,過後告訴夫主。他父親暗想道:「此子將來必貴,但恐奸惡不端耳。」遂將貝氏升而為妾。後來阮大鋮中了舉,他嫡母故後,他父親因貝氏當年夢中有夫人之稱,將就貝氏立為正室。不久他父親死了,只有貝氏在堂。他丁憂滿了,中了進士,入了翰林,投在魏忠賢門下,做了個走狗。他同時文臣中魏璫已有五個為首的乾兒,崔呈秀、吳淳夫、倪文煥、田吉、李夔龍,時人稱為五虎。又有武臣中為首乾兒五個,舉朝稱為五彪,田爾耕、許顯純、崔應元、楊寰、孫雲鶴。這十個陷害多人有同梟獍,殘害忠良如豺狼,貪婪淫穢如狗彘。阮大鋮在他眾人中分外又惡幾分,那魏璫也比別的兒子更親厚幾分,你道何故?他知道魏璫惱東林諸公,編了一本點將錄,把一時賢臣搜羅殆盡,如《水滸傳》名色:天魁星呼保義左都御史高攀龍,天罡星玉麒麟應天巡按周起元,天機星知多星吏科給事中魏大中,天勇星大刀左副都御史楊漣,其周順昌、萬璟、周宗建、黃壽素、李應升、繆昌期等三十六人為首,其次地煞七十二人,則周嘉謨、崔景榮、余茂衡、陳于達、周希聖、申用懋等,臨了一個地賊星鼓上蚤中書汪文言,共一百餘人,呈與魏璫。如此奉承,只落得一走狗之稱。求為一干兒猶不可得,何苦乃爾?魏璫大喜,按名挨次殺害。

此時他又丁了母憂回南京,買了剪子巷一所大宅居住。剪子巷妙,謂作惡太甚,自剪滅其子也。然而他家實在剪子巷,非作書者謅出。他或在家或往北,替魏忠賢探訪事情,生事害人,居止不定。他生平有一戲癖,不但愛看戲,而且好編戲。他在家時,常到牛首祖堂寺呈劍堂作寓,每夕與狎客飲。以三鼓為率,客倦罷去,他挑燈作傳奇,達旦不寐。他若見了戲班中有個好旦腳,就愛之不置,定要同他相厚一番。要是見了個女旦,竟連性命都不顧了,不弄到手不已。

他先遇陰氏時,雖然心中十分相愛,他怕陰氏被窩中利害,故不敢要他,不然他夫妻也不能保全回去此。此時南京有一個小財主姓白,他祖籍原是蘇州,故此人都稱他做白舍。白舍者,白舍也,謂其白舍嬌嬌與阮大鋮也。他家中養了一班戲子,內中有一個女旦,名字叫做嬌嬌。生得模樣俏麗,嬌媚是誇獎不盡。且八腳俱會,那腔口板眼吞吐清楚,都從牙縫中一字字逼將出來。音韻悠揚,真似一管簫聲,令人聽得魂消心醉。又只得二十歲,阮大鋮一見了,骨軟筋酥,千方百計要弄他回來。這嬌嬌果然生得好,怎見得:

亭亭如玉,更饒繞梁之音;楚楚如花,時做風騷之態。媚眼中善引淫人之魄,纖腰下慣消浪子之魂。賽過煙花妓女,勝似喬扮孌童。美哉絕世梨園,允矣無雙雌兔。雌兔二字甚新。如前之別有香,偶然有一或可。若世間果又此一種,龍陽輩定然痛哭流涕而長太息矣。

那嬌嬌是一班之冠,起初他主人如何捨得放他?後來虧那有見識的親友提醒了他,道:

「戲旦固可愛,自身尤為可愛。他是魏上公頭一個心腹,東林多少大老被他害得家破人亡,何況你一個白衣財主?若惱了他,把你竄入東林黨籍,輕則蕩產破家,重則叫你死無葬地,連正經妻孥皆不能保,依舊人還白白拿去。這豈不是為惜一指,連肩臂都不顧了?不若趁早送與他去,不但免禍,或者他歡喜了,還可得幾兩銀子,再去買個人來教罷。」那白舍聽了這話,深為有理,且素常也知他的利害,遂送了與他。阮大鋮得遂了心,大出手,竟送了二十四兩身價。那白舍為這一個人費半千金還不止,還費了幾年心力教成,可稀罕他這幾兩銀子,推辭不受,寧可白送。阮大鋮只說了兩聲多謝,莞然笑納。

他自從得了這嬌嬌,真如獲了至寶。要他的心肝五臟煮湯吃,他也情願掏出奉承。另收拾了三間精緻房子與他住,買了個丫頭叫賽紅服事他,做衣服制首飾那不用說得。不但把別的姬妾視同糞土,連他嫡妻毛氏也如同陌路。

這嬌嬌善於音律,阮大鋮向來填的詞,內中或有差謬不合板眼處,他都一一指出。阮大鋮又得了一個良師,更加鍾愛。此時阮大鋮已四十歲了,俗語說月裏嫦娥愛少年。阮大鋮雖然十分愛他,他在矮簷之下不得不假喜假笑,與他假親厚,倒真心真愛看上了他長子阮最。這阮最才二十一歲,一則年紀與他仿佛,二則生得眉清目秀,齒白唇紅,又輕輕薄薄,渾身骨頭沒有四兩重,就像戲上的一個風流生一般。嬌嬌在戲場上看慣了這般人物,所以心中私愛。就不知這阮最也早已看上了嬌嬌。阮最的妻子郟氏雖然貌也美,心甚淫,卻像個泥美人,一點風韻也沒有。所以阮最常道:「與他行房,竟是弄死人一樣,有何趣味?」他倒愛一個龍陽小子,叫做愛奴,時常幹他的後庭。自從見了嬌嬌之後,精魂俱失,一心一意魂夢顛倒的想念著他。但他系老子的愛寵,豈敢輕易動手動腳?只好無人處撂一半句俏話兒勾引,那知嬌嬌愛他比他相愛還勝數倍。男去偷女甚是艱難,女要偷男易如反掌。只消眼角微微留情,話語暗暗遞春,不知不覺就相合而為一了。

你道為何如此容易?他二人既兩情相愛,彼此笑語中就有許多勾引的話頭。那阮最既是拿雲捉雨的班頭,竊玉偷香的領袖,這嬌嬌又是四海納賢的女旦,況又是多多益善的淫娃,還是顧甚麼羞恥,惜甚麼名節的不成?但嬌嬌儼然有庶母之尊,不便俯身下就。然那一種相親相愛之情,自然各別。阮最心雖默會,但不敢輕易下手。或恐忽然有變,如何了得?故此但見父親一出門,就到嬌嬌房中,姨娘長姨娘短喁喁笑語,奉承得那嬌嬌連心眼裏都快活。

他也和顏悅色,大相公長大相公短的相答。阮最有心要下手,他恐老子一時回來撞見了,只得權且納住。

一日,嬌嬌鬥著毛氏所生次子阮優頑耍,恰值阮最走來。那阮優才五六歲,甚是乖巧。嬌嬌笑向阮最道:「你兄弟好乖,我心裏很疼他。」阮最就遞進一句道:「他小呢,知道甚麼?一樣的兒子,姨娘就不疼愛我,不怕人說你偏心麼?」嬌嬌笑著,也不答他,抱著阮優在懷中親嘴。阮最也來親那阮優的嘴,幾幾同嬌嬌的嘴三個合在一處做了個品字,他笑著瞅了一眼。又一日,嬌嬌正在吹簫,阮最走來笑道:「姨娘,古人說吹簫引鳳,你把我引了來了。」嬌嬌住了,笑道:「我引的來不是鳳,是一隻狗。」阮最笑道:「姨娘把我比做狗,那狗是連娘都要跳的呢。」嬌嬌也不惱,只笑了笑。阮最見有八九分光景,只等老子遠出,便想著實調戲他一番,好做圓滿功德。

一日,春景融和,天氣晴爽,阮大鋮被一個好朋友請了出遊燕子磯。阮最知有竟日之空,滿擬今朝要完成好事,早飯後便到嬌嬌房中來。嬌嬌正在那裏看阮大鋮編的《春燈謎》,阮最笑向他道:「姨娘,我父親編的這戲,我細看來,那裏及得古人作的風流。」笑嘻嘻向他做著那戲上的關模,道:「像那《西廂記》中的『軟玉溫香抱滿懷呀,劉阮入天臺。』又道:『你那裏半推就,我這裏乍驚乍愛。』又道:『你軟腰款擺,我花心輕滴。露滴牡丹開,蘸著些兒麻上來。』那活捉裏頭的那幾句也好。他道:『銀缸下和你鸞交鳳滾,向紗窗重擁麝蘭衾。』又道:『聽你嬌吐依然舊聲音,打動我往常時逸興,動了我往常時興。』也就是那後誘上的白也好。張三郎說:『公明兄既是通家,尊嫂也就可以通一通了。』姨娘,你說這樣的曲白何等有趣?」因嬌嬌是小旦,即以戲中之曲白誘之,省用雖的口舌,妙。那嬌嬌也不回言,微微笑著斜瞅了他一眼。騷態撩人。阮最想道:「今番好事就在此一刻了。」趁丫頭不在跟前,再著實調戲他一番,便可上手。又笑嘻嘻的道:「你這個姨娘的姨字不好。」嬌嬌道:「怎見得不好?」阮最道:「一個學生念《詩經》,念到委蛇委蛇,他照著本音讀。先生說:『這念做威移威移,你念錯了。』那學生後來但是蛇字他就念做移。一日,吃飯來遲,先生要打他,問他往那裏翹課去來。那學生哭道:『我並不敢翹課。方才在街上看見幾個花子在那里弄移來,弄了半日,把那移弄得稀軟動不得,才歇了。我故此來遲。」那嬌嬌忍不住笑駡道:「促恰短命鬼,既這麼說,你明日不許叫姨,就單叫我娘。」那阮最跑去把門關上,到他面前雙膝跪下,一把抱住他下身,道:「我就學蘇州人罵的,做個肏娘賊罷。」伸手就去扯他的褲子。嬌嬌道:「好大膽,我是你的庶母,都是這樣得的?還不放手,看我叫起來就了不得。若撞了老爺回來,你就該萬死了。」那阮最見他話雖如此說,卻滿臉是笑,知他心是肯。不但見笑方知其肯,他說要叫者,夫不叫也已矣,心肯矣。說:「到此時,就是天雷打我,也顧不得了。我那親親的娘,你慈悲成了好事罷,不然我就要死了。」

那嬌嬌也不十分堅拒,他不用手捍禦,只拿嘴說,被阮最扯開褲子。嬌嬌假意要拿手掩時,早已被他摸著那又肥又美的妙物。此時嬌嬌已被他調弄得情興如火,任他行事。阮最即將他抱到床上,褪去紅衫,自己忙脫了褲子,撲上身,挺著陽物向胯中亂搗。嬌嬌一面把屁股蹶著,拿陰戶就他的陽物,一面說道:「我當你是頑,你竟當真弄起我來。一個庶娘母都許這樣麼?」阮最笑道:「小娘兒原是混弄得的。」一下弄了進去,兩人痛弄了一陣,方才住手。嬌嬌笑道:「你這惡強盜,我生生被你強姦了。我今早月事才淨,若這一下被你弄得了胎,後日若生下來,還是算你的兒女,算你的弟妹呢?」阮最也笑道:「俗語說的,穿青衣帶孝,死鬼肚裏明白就罷了。」二人說說笑笑。嬌嬌笑道:「你也是個不知足的饞狗,你的娘子也就算標緻的了,放家食不吃,倒來算計我。你一個人想佔便宜弄兩個,太覺沒良心些。譬如你老子此時要想你的娘子,你敢就捨不得了。」阮最道:「我家的雖然標緻,死死板板,一點風韻也沒有。你想,同一個死人幹事有何樂處呢?若只圖模樣,難道雕一個木頭美人也可行樂麼?你道我家食不吃吃野食,你不聽得說,野花偏有色,又道家花不及野花香麼?要說我想佔便宜,老子要想我家的我捨不得,那倒不相干。若他老人家肯換,我就情願將媳婦洗得乾乾淨淨的孝敬。終有日遂你這一點孝心。把你與了我,我同你做一對恩愛夫妻,同生同死,也是願意的。古云:出口有讖,將來兩件事都遂了心。你說我算計你,這就辜負我的好心了。我見老爺將五十歲的人了,一來恐傷了他老人家,二來恐誤了你青春年少,故此來同你做伴,不過是替他老人家代勞同孝敬你的意思。」嬌嬌笑道:「好孝子,好孝子,又肯把媳婦孝敬公公,又替老子代勞,又孝敬庶母,真是難得。二十四孝上又添你這一個,成二十五孝了。媳婦再來孝敬公公,就是二十六個。」二人說笑了一會,阮最摸乳咂舌,勃然淫興大起,二人又竭力盤桓了一度。看時日已過午,二人方起身整衣。嬌嬌道:「我們的事瞞不得丫頭,恐有洩漏。你須把他也弄上了,堵住了他的嘴,才好放心來往。」阮最笑諾。

一日,嬌嬌往毛氏上邊去,阮最走來,把賽紅哄騙著奸了,做了一路。過了數月,嬌嬌有了身孕。他初遇阮最的那日,正值經路淨,日間同阮最弄了一次,夜間又同阮大鋮高興了一番,連他自己也不能辨下種之人是子是父,肚中之物是子是孫了。到了月分滿日,分娩了一個女兒。長到四五歲,真好一個孩子,形狀似母,神情同類阮最。阮大鋮也只說嫡親兄妹,雖系隔母,到底同老子的骨血,那裏疑到是兒子替他代勞所生。那孩子容顏秀美,生性聰明,沒一個人不疼愛他。阮大鋮同嬌嬌竟疼得如掌上明珠,因起個小名叫做寶姑。阮最知嬌嬌受胎先他起而父後繼,且模樣又相似,明知是自己所生,雖不敢明認,卻也暗暗疼這寶兒了不得。

且說那阮最的妻子郟氏,他身子雖不善流動,心性卻十分流動。他是宦家之女,從小父母管教,習成個端莊樣子,他並不是一塊木頭一般的人。只因阮最自己性情輕佻,在外邊花柳叢中混慣了,見的都是戲旦淫娼那種舉動。後來又每日見嬌嬌的態度風騷,語言俏利,真個引魂勾魄。與郟氏兩下相形起來,越覺得他死板了,所以不甚相愛。既不相愛,到夜間偶然做那一番事,也不能十分鼓舞豪興。只算做虛應故事的一樣,那郟氏雖有千萬分的興頭也不能施展。況是丈夫同他就淡淡交合,再要做出那淫腔浪態來,又恐丈夫嫌他鄙賤。所以他一身的騷淫技倆,未得展出十分之一。他見丈夫既同嬌嬌打得火熱,就得空時,再不於他身上用工,反去用工在愛奴身上。那愛奴有十五六歲,雖不為美色妖童,也還生得白白淨淨,頗有可愛。

一日,想道:「他既寵倖得小子,我也可以寵倖得。此處無人敢來,除此小子之外,也再無可幸之人。他既偷得庶母,我便幸幸小子也無妨。況幸上了他,不但可以聊且解饞,且俗語說得好,溺愛者不明。他主人既一心愛這小子,諒不疑惑,但恐年幼無濟於事。」又想道:「人說短棍撥火,強如用手。且救目前,再作養他二三年,自有長大的日子。強似如今下邊這張嘴長吃月齋,弄得望梅止渴,饞眼咽唾。」心中既注意于他,自然又另是一種顏色,笑面常施,恩波屢及。不拘做甚事,便不甚防閑他。那小子做了龍陽數年,豈止阮最一個?或以此窟為覓利之藪,或與同類彼此交易,為取樂之竅,他卻不曾遇過婦人。因時常進來,見郟氏不在面前,就同那丫頭打牙犯嘴的調笑。那丫頭也被阮最開闢過,一月之內還不得一場快活處,也是久違渴慕的了。就是逆來也情願順受,而況乎順來者,可肯逆拒?

一日,阮最出門去了,郟氏有事往婆婆上邊去。那小子進來,見只那丫頭在房,便上前抱住,要同他如此如此。丫頭道:「恨奶奶撞了來不好。相公不在家,我同你到書房裏去。」二人遂到書房中,借主人的閑榻,成就了鸞交鳳友。恐有人來,苟且了事而已。也弄過多次,促促忙忙,總不像意。況那丫頭只籍臍下有件婦人之物,他那面上雖不十分醜陋,卻不識風趣,毫無可愛之姿。愛奴既得了隴,又望起蜀來了。看見郟氏生得甚美,時妄想他胯下之穴。暗暗尋思道:「婦人此竅津津有味,覺比我們臀後的窟味似甚美好。好男風者則非此想。若美人的,自然更佳了。怎得嚐一嚐奶奶的妙味,也不枉一場相遇。」雖有此心,但有主奴之分,豈敢妄動?古語說,日近日親,他每日在房中出出進進,那郟氏或早間坐床上裹腳,露著白森森的腿兒。因不防他,常被他瞥見一眼。或臨窗梳頭,遇天暑穿著對衿小衫兒,揚起兩手理髮,袖手卷下,影影露出乳峰,嫩藕般兩隻玉臂。或著紗褲,偶然在日影之下微微照見雙乳。他好生動火,只好在無人處閉目存想,打個手統,借此當彼。後來見郟氏在無人處和顏悅色,間或向他吟語說笑。他雖不敢答應,也做個笑臉相迎。這小子是滑透心的人,何事不知?也就心照了幾分,故意時常在房中不住來回的走。

一日,郟氏在房中洗澡,叫丫頭拿換下的衫褲到後邊去洗,把房門虛掩著。這小子恰巧進來,聽得房中水響,在門縫中一張,見郟氏赤身坐在盆中,上下無一點瑕疵,猶如一個玉人。兩個小小嫩乳圓緊得有趣,但他那妙物浸在水內看不見。悄悄蹲下,要等他起來,做個一覽無餘的意思,屏息以候。那郟氏先聽得有腳步響,忽然住了,還當是丫頭,問了一聲是誰,不見答應。他就知是愛奴,故意道:「我洗澡呢,是誰,不許在外頭張望。」此時已洗完了,站起來,倒把臉朝著門外揩抹,又蹺起一隻腿來,踩在盆沿上揩下身,那又肥又美的一條細縫,正對著愛奴的那只眼睛。愛奴一見,渾身一酥,那厥物突然跳起,忙用手攢住。

郟氏雖揩著身上,眼光卻射著門外。見有個人影兒,猛然把門一開,那愛奴躲不迭,撞了個滿懷。郟氏笑駡道:「好大膽的奴才,你敢來張望我。」那小子跪著叩頭,道:「小的怎麼敢張望?一時無心進來,並不曾看見甚麼。」郟氏也不穿衣,精著身子,只用手掩著下身子,問道:「相公呢?」愛奴道:「出門去了。」郟氏暗想道:「趁此不做,還等幾時?」走到床上坐下,道:「你來,我問你。」那愛奴進來又跪下,郟氏笑駡道:「你這大膽的奴才,你常常同你相公幹那齷齪沒廉恥的事,罵得是。何不同我幹這乾淨事,而同他幹那事也?我倒不管你。你今日公然偷張望我洗澡,你端的起的是甚麼心?你就說你該甚麼罪?」愛奴見他色既不怒,語又和而帶戲態,也就放了膽,說道:「小的實出無心,憑奶奶恩典處治罷。」郟氏道:「看有人來,你且去關了門,再來問你。」那小子知有好處,忙去關上門。過來時,郟氏已仰臥在床上,側過臉來向他道:「你這樣大膽,我如今睡在這裏,看你敢把我怎麼樣的?」

愛奴知是此處無銀之意,取出肉具,如飛上床,一翻上身,就往臍下直攻。剛剛湊巧對著,一個是鐵硬的陽物,一個是水浸透的陰戶,一下到底,就抽起來。郟氏先以為小子未必懂局,那裏就敢動手,等了求饒,還想用些話開釋他放了心,然後使他感恩,好來賠罪。雖然在此候教,少不得還有些須做作,不想他竟突然而來,一下竟直搗至根,亂沖亂突,那些虛文套數半點也用不著。覺得小子的陽物雖不及阮最的大,而堅勇過之,一面笑,一面罵道:「好奴才,公然大膽,竟弄起我來。我也強不過你,憑你弄,等相公回來,看我可告訴?」那小子得遂素願,下力死弄,也笑著說道:「奶奶的恩典,就對相公說,小的不過是個死,不如此時死在奶奶肚子上罷。」說著,越弄得狠。郟氏覺有妙境,不必再說,雙手堅勾,往上亂就。那小子弄了一度,泄訖一度,陽物尚堅。他初嚐美味,不捨得就歇,定了一定,又復弄起,兩度之後,還不肯住,有個要三度春風之意。

郟氏起先以為這小子初出茅廬,不過拿他來暫且解饞,以待將來或有妙處。不意如此雄壯,他也丟了兩次,實出望外。見他還不肯歇,遂道:「恐丫頭來,你且去著,你常常進來,等有空時,我同你商議個長久之策,那就可放心了。」那小子也是意外奇逢,已遂心滿意,便歇住。雙手捧著他臉,道:「奶奶下邊的寶貝賞小的嚐過了,求把寶貝舌兒也賞小的嚐嚐。」郟氏笑著也便吐出些,那小子含住咂了幾下,下面又狠狠的搗了幾搗,那郟氏也往上湊了幾湊。小子才起來下床,拽上褲子,忙出去了。郟氏也爬起,重在浴盆中將牝戶掏洗淨。縱然淘盡湘江水,也不能再洗此軀清白矣。然後穿衣,睡在床上,要想長策。想了一會,道:「別無可慮,只怕丫頭礙眼。況丫頭又是他主子收用過的,倘或落在他眼中,暗向他主子說,就不好了。須得叫愛奴把丫頭也弄上,事就好處。」

一日,阮最到嬌嬌房中敘闊去了。郟氏在房中正望愛奴來,見他走到面前,忙摟在懷中親了幾個嘴,反是郟氏親愛奴的嘴,寫出淫之至,愛之極也。商議這話。愛奴笑道:「奶奶不說到這裏,我也不敢說。要怕別的,我就沒法。若單怕這丫頭,不瞞奶奶說,我同他弄過多次了。」郟氏笑著在他頰上輕輕咬了一下,道:郟氏此時可謂風騷極了,流動極了,卻不死板了。若阮最見之,喜乎怒乎?「你這小奴才,我還當你是個雛兒,原來竟是個老賊。既如此,就好處了。今日老爺不在家,相公在嬌嬌那淫婦房裏去,有一會肏搗呢。只許自己同奴才肏便罷了,丈夫同嬌嬌肏搗便氣不忿。真是淫婦心腸,又自各別。然而郟氏之私奴,亦由於阮最之烝母。不然,何一變淫騷至於此?趁這空,你可如此如此,我衝破就好做了。」愛奴應諾,郟氏出來對丫頭道:「你看家,我到嬌姨處走走來。」方才出去,愛奴摟住著丫頭,道:「每常在書房裏,怕有人遇見,再不得快心。奶奶這一去,有一會才得來,今日在這裏做個快活的。」那丫頭有何不肯,二人脫了褲子,就在堂屋椅子上扛起腿來就弄。那郟氏是個商量定的,只在門口站了一會,就輕輕推門進來。見他兩人正弄得好呢,假意喝道:「好奴才,幹得好事!」愛奴假做吃驚,忙撇了丫頭,跪下哀求。那丫頭又羞又怕,褲子也穿不及,光屁股跪著,只是低著頭。郟氏道:「我此時也不同你們講,等相公來著,看他怎麼發放?」遂把兩條褲子拿著,道:「這個就是證見。」遂走進房中去了。那丫頭急得只是哭,抱怨愛奴道:「正經到書房裏去罷了,怕人看見,要在這裏。我看在書房里弄了這麼些回數,也沒有遇見人。才在這裏,就被奶奶拿著了。都是你帶累我,若告訴了相公,怕不有個半死麼?」愛奴道:「哭也沒用,抱怨也沒用,想個法兒救命要緊。」丫頭道:「你就想,我是不曾想的。我又不圖你的銀子錢,白白給你弄了多少回數,前日間我要根糖吃,你還捨不得買給我。以此物換一糖而不得,其情曷苦矣。你今日要帶累我捱打,我看你良心也過得去麼?」愛奴故意想了一想,道:「你悄悄去,看看他可做甚麼呢?」那丫頭輕手輕腳去了來,道:「放著帳子,在床上睡呢。」小子道:「我兩個有命了,等我去看,他要睡沉了,我也偷他一下子。偷上了,不消說,大家造化。若偷不上,那就是命了。」丫頭道:「不好。若不肯,越發不好了。」小子道:「總破著我的命。若弄犯了,不過我是個死。你也推是我強姦的,你也就沒事了。」丫頭含淚道:「除了這個,實在也再沒法子。你可輕輕的去。」那小子進去多會,不見動靜。那丫頭走來張時,見帳子亂動,就知道事妥。心中暗喜,才不慌了。張望了一會,只見愛奴先下床來,然後郟氏掛起半幅帳子,叫丫頭。他忙走進去,郟氏也不說別的,便道:「看愛奴的面,饒了你。」把褲子撂與他,道:「穿起來罷,但下次不許瞞我私偷。」那丫頭臉上才有了些笑容,忙把褲子穿了。此後打成一家,郟氏同愛奴三五次中也分惠他一次。郟氏又吩咐愛奴同丫頭打聽,老爺若出門,相公若到嬌嬌房中去行樂,你便到我房中來行樂。針針相對,這才叫做疏而不漏。

再說那寶兒到了八九歲,聽他母親唱曲,不但一字不得遺忘,還唱和一腔一板不走。到了十四歲,出落得像個燈人兒似的。比他娘還覺風流。女工針指雖一絲不通,淫詞豔曲卻記了滿肚。阮大鋮的次子叫做阮優,正才十八歲,人稱他阮二郎。雖然輕佻與乃兄無異,卻生得精精壯壯一條健漢,不像阮最柔弱。他愛這個妹子真出尋常,要一奉十,百依百隨,只要圖妹子歡喜。別人看著,只說他心疼妹子。誰知他存了一肚狠心狗肺,要把妹子哄厚了,想采他胯下的那朵鮮花。那寶姑時常見他老子不在家,他母親與大哥哥嘲風弄月,眼來眉去,常常做些不尷不尬的事,也都落在他眼中。他心中道:「我母親放著有爹爹,他還同大哥偷情。我二哥這樣疼愛我,我何不同他也厚上了?料母親也管我不得。」他既有了這一點私心,那阮二又是素常有邪念的,何消費力?

一日,阮大鋮偶然高興,要同嬌嬌打個白仗。因他房中怕女兒看見,同他到一間密室去了。恰好阮二走到妹子房中坐下,寶兒見左右無人,笑著對阮優道:「哥哥,你今年十八歲了。我前日聽得爹爹說,今年上冬替你娶嫂子,說這花家的女兒標緻得很。還有大半年,你心裏不急麼?」反是他先勾。諺云:上樑不正下樑歪。其母之淫若彼,無怪乎女之不方也!阮優也皮著臉道:「急也沒法,誰肯可憐我?妹子,你明年也十五了,別人家十五歲養娃娃的不少,但是你沒有許妹夫,大約比我還暗急呢。我倒好不可憐你的。你嫂子雖然說標緻,料道那裏如得你,我要娶了像你這樣人兒,我就把他頂在頭上過一世。」寶兒笑著斜溜了他一眼,道:「我就這樣好麼?是你疼我,所以這樣說罷了。」阮優道:「我同你也是前緣,我心裏疼你,真是說不出的。偏生生在一家,若是兩姓,我憑著怎樣也要娶你做妻子。」寶兒道:「我也是這樣想。就是夫妻也沒有像你這樣疼愛我的。我也感激你不盡,願來生同你做個夫妻罷。」阮優見他是開門揖盜倒勾情的話,諒無更變,大著膽,上前捧著臉親了個嘴,道:「你既這樣好情,那裏等得到來生?我們雖做不得真夫妻,權做一對露水夫妻,你心下如何?」寶兒道:「哥哥你既愛我,我還有個不肯的麼?」阮優忙關上門,怕嬌嬌回來,不敢脫上衣,只把褲子卸下,上床動作。他雖憐憐愛愛,款款輕輕,但阮二的陽具甚雄,寶兒又甚年幼,痛楚難禁。阮二甚是憐惜,意欲中止,倒是寶兒不肯,道:「你只管來,說不得我忍著些。」阮優也不敢大張旗鼓,只微微見意而已,便收兵罷戰。兄妹姦淫,行同禽獸。有個《黃鶯兒》贈他兩人道:

伶俐小冤家,俏身材,面貌佳。情深願與鸞鳳跨。輕開玉葩,牝舒肉芽。有人道:兄奸親妹真堪詫。但蹉呀,何生禽獸,父母行事差。

臨了這一句,歸罪於他父母者,謂阮大鋮不強佔了嬌嬌來,何得有這樣辱門敗戶的女兒?嬌嬌若不偷阮最,實兒也不敢這般大膽,豈非父母行差乎!此後他兩個親兄妹竟做了一對暗夫妻,也偷過幾次了。寶兒的一個丫頭叫做待月,阮優也奸上了,以便往來。過了些時,寶兒眉散胸高,與做女兒時光景各別,那嬌嬌兩隻眼睛如琉璃葫蘆一般,如何瞞得?他早看得有些蹊蹺,把寶兒叫到房中,摸了摸他的下體,那寶兒已成兩瓣了,便追問所以。寶兒隱瞞不住,方說這寶貝是他二哥用金剛鑽打的小小個眼兒。嬌嬌一腔怒恨,不敢告訴阮大鋮,只背地將阮優痛數了一場,把女兒羞辱了幾次。這寶兒不責備自己不是,反心中暗恨母親,道:「你現同大哥通姦,還來管我?我看個巧,叫二哥拿住,把他也弄在網裏,看還說甚麼?」遂暗地與阮優商議停妥。

一日,阮大鋮外出。嬌嬌趁空,大白晝約了阮最在房中高興。寶兒冷眼見了,他那個心腹丫頭待月是他的一個紅娘,待月者,取待月西廂下,已比做紅娘矣。恐或有看不出者,此處故提起紅娘二字。這丫頭已是阮二串熟厚了的,寶兒叫他忙去叫了阮優來。對他說了,叫他在母親房門外等著多時。阮最事畢,穿衣開門出來,一眼見了兄弟,臉緋紅,低著頭,忙出去了。阮優跑進房中,見嬌嬌光著屁股坐在床上,正才拿著褲子要穿。阮二劈手搶下,一把抱住,道:「你同大哥好弄,一起手我就在門外聽著這半日了,你同我弄弄就罷。不然我就聲張起來,妹子就是證見。」嬌嬌知為他同女兒所算,遂道:「你同妹子做那樣的事,我忍了,你倒來拿我的短。」阮優道:「那沒有憑據,你此時的真贓現被我拿住。你還說甚麼?」說著,便一手伸到胯中去摸。嬌嬌去推他的手,他便伸了個指頭到他牝中勾住。道:「你再推,我就摳個大窟窿。」嬌嬌一來推辭不得,二來他也不是怕此道的,就不嘖聲。阮優便將他按倒,自己扯開褲子,取出陽物,弄將起來。原來阮優的陽物比他父親哥哥的強壯許多,把個嬌嬌弄得心迷意亂,騷態百出。弄了多時,方才歇手。這阮優向來雖愛妹子,但他是個雛兒,枕席上風流一毫不知,只好仰著摣開腿憑人弄而已。這嬌嬌是個老作家,顛搖哼唧夾五個字無不精通,把個阮二喜得魂飛,以為奇遇。至於嬌嬌,他當年就嫌阮大鋮老了,何況到今?他愛阮最年少風流,但本事原自有限。今日遇了阮二,陽大力強,又頂提擎捎刮五個字件件知曉,正配著他的五件,弄得遂心滿意,可謂後來者居上。深恨相遇之晚。阮二自遇他之後,魂夢都落在他身上。想道:「我看他弄得那樣子,也就算騷淫極了的。哥哥久是他的厚友,除非我極力弄得他十分痛快,才可奪他的歡心。」弄下了許多好春藥,安心來同他取樂。

有那日,阮大鋮同阮最到一個朋友家去拜夀吃酒,阮優託故不去。打聽父親哥哥去了,忙把春藥服下,又擦些在玉莖上,就到嬌嬌這裏來。頂頭遇見寶姑,那寶姑見哥哥這幾日忽然疏淡了他,心中也正想高興高興,遂一把拉著他的手到房中,並肩坐下。偎偎倚倚,嘴中不好說得,心中有十分要弄的光景。說道:「今日爹爹同大哥哥都不在家,此時母親又睡覺,你同我在這裏大坐坐,不要去。」巧言不如直道,此時竟拉他要弄,他也沒法推。那阮優知他是要如此的意思,因一心想著嬌嬌,假說道:「我好幾日沒同你頑頑了,不知你母親睡著了沒有,我看看去。若得空,我就來陪伴你。」寶兒以為實話,放他去了。他走過嬌嬌房中,嬌嬌只當他父子三人同出門去了,無所指望,在床上睡覺。阮優忙把門插上,揭開帳子。見他睡思正濃,輕輕褪下褲子,分開兩腿,弄將起來。嬌嬌朦朧星眼見是他,笑駡道:「賊短命,我當你出門去了才睡睡,大青天白日來做賊。看你妹子撞來看見。」阮優說謊道:「我才看見妹子也睡呢。房門我也插上了。」一面說,一面架起他雙足,竭力大弄。帳鉤搖得叮呼亂響,陰戶中水聲震耳。嬌嬌覺得他的陽物如一塊燒紅了的生鐵一般,又熱又硬,弄得爽快不過,哼個不住。

他二人正在發狂,那寶兒只說阮優就來,撫摩小牝等候。不想等了一會不來,悄悄到母親房門口竊聽。聽得兩人正在高興,聽得他娘的那個哼聲十分難聽,又聽得一陣響聲更凶。響過了一陣,忽聽見阮優道:「親親,我同你情孚意合,我有句話問你,你要說真話。我比老爹同哥哥的本事何如?」又聽他娘笑道:「你爹有年紀了,有其名而無其實。他雖然離不得我,實在房事有限。況且身邊人多,那裏還有本事支應得過來?別人還罷了,馬六姨那騷奴,他哄得你爹滴溜溜的轉,會哄漢子多著呢,你爹倒同他弄得多。你哥哥身子軟弱,力量單微,心有餘而力不足。心肝,實不瞞你,我也遇過幾個人,像你的就少了,實實可我的心。」阮優連親了幾個響嘴,說:「親親,承你這樣愛我,我也沒得別的報你,只有竭力報答你罷。」又聽得他娘道:「你心上有你妹子,他年紀又小,臉又嬌嫩,又是你從小心愛的。況且他那個東西又是你破的,自然緊。就我比你大著十來歲,臉上也老了,我自己也知道。我已生產過的東西,自然寬鬆,你不愛他倒肯愛我?你是初同我相交,少不得拿甜話兒哄我。過後頑厭了,敢就嫌我老,就要變心。你上冬再娶了花家娘子,他又生得好,想就不理我了。親親,那就把我要想死了呢。」阮優見他說這話,便發誓道:「我若負了心棄了你,後來粉身碎骨,不得好死。就是花家女兒生得好,料道也沒有你這樣風流知趣。你自己假意說老,我看你還一指甲掐得出水來,未必然。那沒指甲的大指頭向此道中通得出水來則有之。嫩得很呢。至於妹子,我當日不曾遇你,故同他相好。他是個雛兒,一點情趣不知道的。況他終究要嫁人,也不得長遠。」說著,又聽得響起來,比先更凶。那寶兒聽得淫水淋了兩腿,用手揉著花心,心中大恨道:「這負心的短命,我一朵鮮花付了你,況且母親還是我總成你的,原圖堵了他的嘴,我兩個好作樂。你今日倒負起心來棄了我。這沒良心的負了我也罷了,恨我錯認了人。母親恁大年紀還不識羞,既有爹爹,又養著大哥,還來爭我的風。」忿忿的回房,倒在床上睡下暗泣。

那阮二弄夠多時,兩下興足,穿衣開門出來。忽然想起妹子相約的話,也覺得心上過不去。張了一張,見他面朝裏臥著,便一溜煙出去了。真負心。此後二人如膠如漆,如糖拌蜜,反把寶兒撇開。這寶兒原圖捉了母親的破綻,好同哥哥痛樂一番,不想反被娘占了去。即如一個大酒量的人,到一個極吝嗇的東家去。知道他家的酒再不能足興的,拿話譏消他道:「府上的酒從不能醉人,倒不如學古人醴酒不設的為妙。」這話本要激出酒來痛飲,不知那主人竟恭敬不如從命,只待飯而已,連那不盡興的酒都不得沾唇。你道可惱不可惱?譬喻得甚趣。寶兒的心腸即此一理,不由得那醋味自丹田直沖至泥丸宮,被天庭閉塞住了,從口中發洩出來。時常拿冷話譏誚母親,道:「一子連科,其可再乎?」或又道:「兄終而弟繼矣。」或又道:「父子連科,兄弟同門。」寶兒怨不得母親哥哥,只怨自己為法自斃。那嬌嬌卻不好認他話頭,也常拿話敲打他,道:「齊襄公通妹,後為稱連管至父所殺。鼓兒詞上說,隋煬帝奸妹,所以被五花棒打死,如今的春牛就是他。」因為阮二的這根肉棒槌,他母子竟如仇敵一般。那寶兒待阮優也就情意淡淡,不似向日親熱。但他終嚐得這一宗甜頭,忽然離開,心中時刻難過。

一日,嬌嬌不在房中,他偶然過去,見有許多黃燭,是阮大鋮買來熬暖臍膏用的。他心有所觸,拿了一塊到自己房中,用火燒軟,搓了一根圓棍,如阮優肉具大小,晚間睡下拿來消遣。過了幾日,覺得短細,遂漸加添,極粗極大,盡陰門容得下而後止,把一個嫩而且緊的物件,竟杵成了個寬大無比的東西。雖覺出有些意思,但他生得嬌軟,手腕未免酸痛,不能長持。那待月是他貼心的牽頭,竟叫他同臥,將燭根用帶子束住,繫在腰間,同他交媾。

他也繫了,同待月戲耍。兩人也不像主婢,竟似一對雌夫妻一般恩愛。阮二良心難昧,間或要同他溫溫舊,不但強而後可,寶兒毫無當日情愛,阮二亦中輟而止,從此益發淡了。

那時有一個勞御史在北京做官,也是魏璫黨羽,同阮大鋮都是一類。他兒子勞正,在南京家中養病。因年紀大了,他寫書託了個親厚朋友到阮家來求親。嬌嬌嫌女兒爭風礙眼,巴不得把他送出,百般慫恿著阮大鋮。久了,行茶下禮,豐富不消說得。擇日來娶,阮大鋮陪的妝奩也從厚。一則是獨女,二則看嬌嬌面上,三則奉承親家。還陪了三個丫頭帶待月四個。

那寶兒因同母親爭風成了冤家,見哥哥又變了心腸把他撇開,聽得出嫁,打點去大大的快樂一番。不但一點眼淚不落,連一毫留戀之意皆無,欣欣然上轎而去。這勞正年紀二十五六,他自十二三歲就水旱齊行,幼年作喪太過,所以成了癆症。他父親因他怯弱,故延到此時才替他完姻。他是閱歷多了婦女的,何所不知?成親之時,寶兒雖百般做作,兩腿夾得死緊掩飾,但他那已經開闢的物件如何哄得那過來人?勞正早已知覺不是處子,未及盡興而止。因兩家俱是仕宦門第,怕張揚醜聲,只得耐住。到次夜即推有病到書房去睡,總不進來同床。有一調《搗練子》說那寶兒道:

假裝緊,實寬鬆,但聽檀郎任意攻。做作料難欺識者,元紅久矣屬親兄。

這寶兒心中滿擬嫁了丈夫,明公正氣得一番大弄,強似同哥哥做那鼠竊狗偷的事。況且聽得新郎大著十一二歲,必定更老成歷練。今嫁了來,不但一次快樂不曾經著,連新郎的那物件滋味也不曾深嚐,仍舊是在家做女兒一樣形單影孤的。當日還間或嚐嚐哥哥的陽味,如今連這味都不能得了。但這話說不出來,真如啞巴吃黃連,只好苦在心裏。過了滿月之後,回到家中暗暗哭訴與母親。嬌嬌也只說女婿是個癆病鬼,心中懊悔,那知嫌他女兒是個破罐。寶兒這一個月熬狠了,同阮二時常大弄。嬌嬌一來到底疼女兒,二來不過一個月他就要去,況自己還有夫主同阮最可以行樂,何妨暫讓寶兒。住了些時,少不得要回去。到了勞門,仍舊孤幃獨守,終日短歎長籲,以淚洗面。

一日,待月做了一根蠟棍送與他,道:「姑娘,你日夜愁煩,何時是了?還是拿這個解解悶罷。」寶兒接過,擲之於地,道:「當日在家無可奈何,借此解饞。今已嫁人,不能同丈夫如此,豈有終身同一蠟夫哉?」蠟夫,奇聞。待月見他不要,拾起留為自用。過了月餘,待月說道:「姑娘,你這一寸眉尖怎經得千層顰皺。成日這樣煎熬,豈不苦壞了身子?我聽見姑爺今日不在家,何不到書房裏去走走,推解一時之悶。」寶兒先還不耐煩去,被待月苦苦相勸,他主婢二人才走了出去。他這書房後邊有個小園,有一小圈門可通上房,他遂從此門入去,悄無人聲。園中幾缸蓮花開得正盛,內中有一盆開了一朵並頭蓮,待月笑著道:「姑娘,你看這枝並頭蓮正向著你,大約今夜定然有喜事了。」寶兒先把眉一愁,後微微一笑道:「得應你的話就好了。」古云:庭前生瑞草,好事不如無。不想並頭蓮應在禿小廝身上。看了一回,走進書房,果是明窗淨几,前院門閂著,院中儘是梧桐芭蕉,遮得並無日影。清風徐來,著實涼爽。西牆角一間茶室,待月之西廂,原來在此。也走去看看。見那個看園的禿小廝姓張,有二十多歲,不意是這樣一位好張生。天熱無事,他地下鋪了一床竹席,上身赤露,一身黑肉,把布衫卷成一團做枕頭高臥。有一調《駐雲飛》贈他道:

腦袋稀奇,不長頭毛只長皮。裹不得天羅地,挽不得風流髻。嗏瘡滿鬢毛稀,黃膿如涕。走到人前,一陣乾蝦氣,偶爾鬆頭似雪飛。

這小廝是個雞屎禿,滿頭瘡蓋,遍頂黃膿,兩隻毛腿,腳上皴泥大厚,仰面睡得正濃。非極寫禿小廝之不堪,乃寫寶兒不堪之甚也。穿著一條破麻布褲子,襠上一個窟窿。那小禿子想是要乘涼,屌剛在那洞中舒了出來,直豎豎粗而且硬。寶兒暗吃一驚,道:「這樣個蠢人,倒有這等個妙具。」淫情一動,不由得意亂心迷。因愛上了那小禿子,也顧不得那大禿子穢惡了。待月正要叫那小廝,寶兒連忙扯住,拿袖子掩口笑著,悄向他道:「你去看看後門,不要放人進來。」此處方見先寫「院門閂著」四字省筆之妙。待月知他看上了那物件,也笑著向他道:「姑娘要應並頭蓮了。」含笑而去。寶兒欲火大發,那管他醜俊。忙褪去裙褲,輕輕跨上身來,對準了,用力往下一坐,就進去了一半。又一連兩坐,把個小禿子全身鑽入。那小廝驚醒,見是主母,打扮得嬌滴滴俏生生,玉天仙一般,把他做了坐具,一個嫩汪汪軟秋秋的白屁股,騎在他身上一迎一落。寶兒別了阮二一月有餘,枯渴久了,不多時便丟了。那小廝道:「奶奶,這樣弄,你吃力,請下來睡著,等小人來服事。」寶兒依他,就在光席上睡倒。禿小廝就拿他枕頭的衫子替他墊在股下,他爬上身好弄。拿出那吃奶的力氣,命都不要,死弄了一場。弄得寶兒丟了又丟,渾身通暢,遍體酥麻。也不管家奴小廝,心肝親哥叫得震耳。

多時罷戰,寶兒穿了裙褲,拉著小廝的手到書房內。他在一張圈椅上坐下,將小廝摟在懷中,親愛至此,阮大鋮奈何?說道:「晚上你在上房院子門外等著,我叫待月出來接你。黑了進去,天不亮出來,每夜不可誤了。」禿小廝連聲答應,欣喜欲狂。寶兒又道:「那丫頭你也同他弄弄,好叫他做牽頭。」那小廝豈有不願?寶兒到後窗跟前點手喚待月,他把門閂上,笑嘻嘻走了來。寶兒道:「我約下他了,你晚上開院子門帶他到屋裏去。看不出他恁個人兒,倒著實在行。你也同他試試看。」待月假意道:「我不消,叫他留著力氣晚上服事姑娘罷。」寶兒向小廝努了個嘴,那小廝上前將他一把抱住放倒,就將天地借為衾枕。他褲子是破的,不用脫,陽物出來得好不便宜。只扯去了待月的褲子,那待月口中還說:「我不,我不。」已被他塞了進去,一陣亂抽亂搗。待月屁股往上混迎,口裏戰篤篤的,我不哦,我不哦盡著叫,把個寶兒笑得幾乎笑倒。他「我不了」好一會,兩下俱丟。直等小廝拔了出來,他才不說「我不了」。主婢二人無心得了奇遇,暗暗歡喜回房。禿小廝喜得咧著嘴只是笑,還疑是做了一場好夢。想著晚間定有一場大弄,趁主人未回,且去睡睡養力。又到茶室中來,將那衫子卷兒推到一頭枕著睡覺,滿臉滿脖子黏嘰嘰的,只當是方才使力禿頭上掙破了淌的膿。拿過一看,方知是墊在主母股下淌的淫精。歡喜得他把那衫子緊緊抱在懷中,叫了幾聲心肝寶貝,他才睡了。

那寶兒心中快活,每常那些愁悶都拋到九霄雲外,到了房中也睡了一覺。天才一黑,把丫頭們攆開,悄悄叫待月去開了院子門。禿小廝正蹲在門底下等,見待月來開門,忙抱著親了幾個嘴,扯開褲子,站著抽了幾下,才同了進來。脫衣上床,無話可說,扛起腿就幹訖一度。寶兒叫待月也上床來,三人一床混滾,這禿廝兒竟成了彩蝶兒,才向東又向西,亂采花心。直到天色微明,方才送他出去。有幾句說他主僕二人道:

那大禿頭拿他的小禿頭,直鑽寶兒胯下寶眼。這騷寶兒將他那扁寶兒,含吞禿子腰中禿頭。禿子拿力,掙得大頭上膿流,小頭上膿也冒出。寶兒遂心,樂得上嘴中涎淌,下嘴中涎更澎湃。將多時,只呼得出好一個爽心樂意的禿心肝;罷戰後,頻呼幾聲好一個風流騷浪的嬌寶貝。那還知主僕尊卑,怎逃得輪回報應。

不到一個月,把個烏黑的壯健小廝,弄得面色萎黃,成了個黃病鬼。閉眉合眼,大白日不拘到那裏就打盹,支撐不住了。陽物也不似先堅久,屢屢求饒乞命。寶兒道:「你要我放你,除非尋一個替身來就罷,不然你就死,我也顧你不得。」那小廝忙應道:「有,有,有,這容易在我,在我容易,包管比我強十倍的送上。」你道這小廝如何應得這等爽快?一則他圖饒命,二來他自私通寶兒之後,寶兒常與他些銀錢。他不敢做衣服穿,怕起主人之疑,卻終日肥肉大酒買來受用。他同夥的家人姓馬,也是個沒妻小的。因他陽物過大,人起他混名叫馬兒騾。他冷眼看見多次,疑心道:「他是何物得來的錢,這樣大吃大用?」

一日,馬兒騾掏出幾十文錢,打了三四斤燒酒,買了幾塊豆腐乾,請這禿小廝。吃醉了,盡著拿話套他。這小廝一者有了幾分酒意,二者正要顯主母有這一番垂青格外,他有這一段僥倖奇遇,盡情奉告。馬兒騾聽得津津有味,甚是垂涎,也想插上一腳。同他商議,求他周旋。倘得嚐主母的美味,若得了賞賜,定然買美味還加美酒酬謝。禿小子道:「這事不可造次,弄得不好,大家都沒戲唱。等看機緣,才可行事。」不想寶兒叫他尋替身,不但不負馬兒騾之託,擾他美物美酒還是小事,且可救了自己。遂極力舉薦,誇馬兒騾的陽物怎樣大怎樣雄,並說了他的混名,把個寶兒聽得那欲火打十萬八千毛孔中冒將出來,恨不得即刻就叫他來救火,反將禿小子脖子摟過來咬了兩口,寫出急態。再三託他,附耳唱了一句,道:「你叫他明朝千萬早些來。」寫一部書中淫婦之醜,未有如寶兒之不堪者也。此時心中難忍,又叫禿小子強掙挫著餞了別。

次夜,寶兒叫待月暗將馬兒騾接了進來,寶兒又試新物。那馬兒騾想念主母久了,呷了一飽老燒酒,仗著酒興,爬上肚子,便奮勇前驅,竟三戰三捷,弄得寶兒心滿意足,方信禿小子果然言如其實。自嚐了這可心的妙物,越發夜夜不肯放空。此後他父母想他,差人來接,他也不肯回去。接過兩次幾番,只得去走走,決不肯過夜。就是阮優苦留,他也不肯。嬌嬌、阮優私議,只說他心懷舊恨,或是女婿同他弄得好得很了,不稀罕舊物。那知他是有了可意新奴。

馬兒騾同寶兒夜夜風騷,過了些時,神疲力倦,懨懨欲斃,把一個千里駃騠弄成了駑駘賤騎了,連鞭笞都不能動。只得又轉薦他僕,求饒草命。寶兒還恐他是躲避差使,不肯寬假。那一夜他爬上身,才抽了幾下,叫腰酸腿疼,跌下肚子來。寶兒還疑他裝假,叫他仰臥,跨到他身上,做個倒騎驢勢子。那馬兒騾的陽具先還有些硬氣,被寶兒蹲了幾次,縮軟如綿,知他實在不能了,只得允他保舉替身。

他經過馬兒騾又大又久的物事,別人弄的總不像意。心中想到物小以多為勝,況他既破了臉,偷過三姓家奴,還知甚麼叫做羞?遂叫這個家奴將家中精壯小夥子,每夜約三四個進來,不管長大短小,他仰睡著,只叫輪流上身,一夜弄到天明方罷。家中二三十個下人,除了幾個年老的不要,別的都叫來嚐過。有的弄受用了,都有賞賜,激勵眾人。那些不濟的,既要博主母的歡心,又希圖重賞,也都下死力捨命去弄。

年餘光景,這寶兒竟成了色癆,遍身虛火炎燒,越發要弄。陰中一時空了,便熱癢難過。這是下體受了陽毒的過失,尋了幾個舂蒜的石杵,用涼水浸得冰冷,輪替放在陰中才過得。

一到晚,就四五個家人輪流到曉,日漸羸瘦。又過了幾月,日間飲食俱廢,每夜還不肯放鬆,不幾時,竟乾枯而死。他嫁了首尾不足二年,如此終於內寢。這勞正只在書房養病起臥,一時虛火動了,有兩個心愛的小子取樂一番。這寶兒是他棄了置之於肚外的,也決想不到個無恥到這個地位,同家奴淫亂。這些下人淫了主母,都是不赦的死罪,互相隱瞞。四個丫頭又同在渾水裏,皆被眾人弄過,所以二年來瞞得風聲不漏,竟未曾傳出醜名。

那勞正見他死了,心中暗喜。將他殯葬之後,見了他陪嫁的丫頭,就想起寶兒這樣個齊整女子,卻是破瓜,心中就惱,盡行遣嫁。暗暗囑託媒人,他要續弦,不拘門第,只要標緻,真正處子就娶,此乃後事。

且說待月嫁了人家,他丈夫雖是個小買賣人,倒有三分骨氣。那待月偶然一晚多飲了幾杯,又同丈夫高興了一度,因說起當年閒話。俗語說:兔兒是狗趕出來的,話兒是酒趕出來的。不因不由,把他家姑娘在家做女兒並嫁後的美事,以為笑談,詳詳細細向丈夫說了。雖然他不肯說出自己做牽頭通同作弊,那男子可有不想到姑娘如此,其婢可知,自然也是個淫物了。想想這綠頭巾不是好戴的,暗暗把他賣下水去了。有親友見他,責他負心,問其原故,他實言所以。三人口闊一尺,故此阮寶姑這些美處,互相傳為笑談,沸揚通國皆知。阮大鋮一家也都有些風聲吹入耳中,只好推聾裝啞。阮大鋮做了一生壞人,子烝其妻,兄淫其妹,女私其僕,娘寵其奴,也就是天公暗暗的報應他了。尚不止此,因他害了多少忠良,作惡太甚,後來還有惡報。人生何不學好?那待月替姑娘做了牽頭,又泄了他的穢行,墮了淫孽,被丈夫賣入煙花。使他:

生為萬人妻,死做無夫鬼。

也就夠酬其罪了,豈有那些淫毒的惡奴反倒漏網?聞得那一年,聞得二字妙,不然誰見耶?勞家看園的禿小廝害了瘟病,嘴中胡說亂道,說主母領了許多惡鬼來打他,要拿他陰司去對理,說是馬兒騾眾人,也都要拿去。日夜求饒喊叫,不數日而亡。但是奸過寶兒的家人,疑心生暗鬼起來,心中都有些害怕,不上一月,盡皆傳染而死,其餘不曾同他弄過的下人,並皆無恙,這也甚奇。

人間私語,天聞若雷;暗室虧心,神目如電。

這樣看起來,天道可不畏哉?且按不題。

一日,五月中旬,阮大鋮被朋友約去游榴園。那時天長無事,嬌嬌正睡午覺。阮最悄步進來,到了房中,見他放著帳子濃睡,向賽紅道:「你看著門,不要放人進來。」把門掩上,揭帳一看,見嬌嬌光著上身,兩枚酥乳,下穿紅紗小衣,不曾繫帶。上床自己脫光,就替嬌嬌脫褲子。他醒來道:「我才睡得甜甜的,你就來混我。」阮最笑道:「沒良心的,這個混法,得每日有人同你混混也罷了。」嬌嬌笑著任他脫去,兩人就弄起來。這阮優也知父親不在家,偷空來與嬌嬌高興一番,張得院中無人,一溜煙到他房中來,就要推門。賽紅忙攔住,道:「二相公不要進去,姨娘屋裏有事呢。」阮優也同這丫頭弄過多次,摟過脖子親了個嘴,笑道:「癡丫頭,你姨娘恁著做甚麼事,那一日又躲起我來了?」推門徑入,那丫頭又不敢拉他。阮優見帳子放著,只說嬌嬌睡覺,順手一掀,不想哥哥同他兩個精光的弄呢。阮優素常性子極壞,一見了,也不像弄他老子的妾,竟像弄他的妻子一般,急得火星亂冒,道:「做得好事,做得好事!」向哥哥道:「你可成個人?幹這樣的事。」那阮最正同嬌嬌弄得將入佳境,不防兄弟揭開帳子,倒覺羞愧難當,又不好拔出來,只好伏下身子,把臉朝著床裏,忽聽得兄弟說了這幾句話,也就忍不住仰起頭來,說道:「我不管你,你倒要管起我來。我做這樣事,你難道是沒有做的?」阮優道:「是你先做,我後學你的樣子。就講到老爺跟前,罪也有個先後輕重。」阮最大怒道:「你說我在先,我且問你,你同寶姑通姦,我也有來麼?我忍著不曾說破,就夠寬你的了。你倒還這等放肆。」阮優道:「你看見來麼?你那時為甚麼不早說,如今寶妹子也死了,沒得對證,你此時現在他肚子上呢。」那阮最愈怒道:「這麼說,你明明來拿我的話頭。我同你拼了罷。」阮優道:「你不要唬我,這個我倒不怕。你拿大乳頭唬我小孩子呢。」那阮最也忍不過了,也顧不得羞,一下抽出那話,起身就要往床下跳。嬌嬌先被他壓在肚子上動不得,只好用嘴勸,此時見阮最起來要下床,恐怕二人弄出禍來,連忙爬起,抱著阮最,道:「你們一個親弟兄,為甚麼這樣的。這一鬧起來還了得麼?我們三個都是要死的。大家忍一句就完了。」阮最被他這一句提醒了,心中想道:「是呀,這一鬧得老爺知道,可還饒得過我們?」心中只一怕死,那氣就息了幾分,說道:「我每常待他極好,你是知道的,你同我相厚是多少年,後來聽見說他也把你訛上了,我說他小人兒家,憑他去罷,不同他一般見識。他今日倒管起我來,要是好的,知道我在這裏,就不該進來。難道沒有日子了,就安心來同我爭鋒相鬧?」阮優道:「我倒是無心撞來的,並不知你在這裏。你拿話壓我,說我不該來,難道只許你弄,我就弄不得?」那阮最才要開口,被嬌嬌把他一捏,道:「大哥,你大幾歲年紀,兄弟小,就讓他兩句兒罷了。等我勸二哥。」那阮最拉過褲子蓋著下身,就不做聲。嬌嬌一手拉阮優坐在床沿上,拿嘴對著他耳朵道:「二哥,你怎這麼個性子,一個哥哥,也該讓他些。鬧起來,有甚麼好處?你一個伶俐人,還用我說。我說句話,你不要惱。」笑嘻嘻一手摟著他脖子,道:「我若當初先有了你,後來他又插上來,你該惱。他先有了我十多年,你是後來的,如何爭得他?況且都還爭不著呢,我要是你跟前的,被他占了,那你自然應當發怒。我是你老子的人,你也不得,他也不得。」又親了個嘴,道:「我說的可是麼?」

那阮優先也是一沖性子,此時也就回了些。想著果然鬧將起來,大家不好,但他不肯服軟,聽了嬌嬌這話,又硬一句道:「你既這樣說,放了手我去,讓你們受用。只要受用得長久就好。」就要起身。嬌嬌那裏肯放,這只手摟得更緊,那只手抱著他,道:「二哥,我難道就沒一點情兒到你?我勸你,你就不依。這麼樣強。」那阮最道:「不消不消,我去罷,讓你兩個如何?」就穿褲子。嬌嬌要拉這個,又怕那個走了,拉那個,又怕這個走了,一則是怕鬧得阮大鋮知道不好,二則怕他二人今日一變了臉,彼此拿捏,就不能來往了。急出個苦肉計來,道:「你兄弟兩個我勸著都不依,何苦為我一個人叫你弟兄成仇,不如我死了,恁你們去罷。」遂回手拿了一根褲帶下床來,鼻涕眼淚的,就往欄杆上拴。那阮最、阮優見他雪白的個身子,臍下一條細縫,兩個圓圓的乳頭,好不動火,又見他哭得三行鼻涕兩行眼淚,心中又憐,見他拴帶子要上吊,忙上前,一個人拉著他一隻膀子,道:「姨娘,快不要這樣。我弟兄不惱了。」嬌嬌道:「你兩個既捨不得叫我死,過後你們又鬧起來呢。」二人齊道:「我們要再鬧,都不逢好死。」嬌嬌道:「既然不惱,兩個都不去。」阮最道:「不叫我們去,盡著坐著做甚麼?」嬌嬌揩了眼淚,復上床來,向阮最道:「大哥,你還上來。」此時阮最只穿著褲子,尚未穿衫。嬌嬌道:「你還脫了。」笑嘻嘻向阮優道:「二哥,你也上床來,脫了衣服。」阮二道:「怎麼的?」嬌嬌笑道:「為我叫你兄弟兩個生氣,說不得苦我身子不著,替你弟兄和和事。把你兩個,一個在前,一個在後,只要你弟兄和好了,我受些苦也說不得。」又笑向他二人道:「我這屁股正經,我跟你爹一場,他要弄過幾百回,我決不肯依他。今日便宜你兩個短命的受用。」說著,一手去扯阮大褲子。那阮最就勢脫了,又轉身提阮二上來,替他寬衣解帶。因天熱,他也只穿著一衫一褲。阮二也不等他動手,忙忙的自己脫光了。嬌嬌一看,兩人的陽物都直豎在那裏,便道:「你兩個誰在前,誰在後?」

他二人同聲道:「憑姨娘吩咐。」嬌嬌說道:「不好,我要說,又像我有偏心一般。」遂將頭上的茉莉花拔下來,擄去了花,把那棒兒分做兩半,一長一短,攥在手中,道:「你兩個齊抽,抽著長的先弄前頭,短的弄後頭。弄過一會,再換轉過來。大家都嚐滋味,就不偏了。」他二人笑著伸手來抽,卻是阮優抽著了長的,嬌嬌叫他仰睡著,把夾被疊了幾層,墊在他股下,然後跨上身來,對準套入,蹲了幾蹲,已沒盡根。嬌嬌把身子伏在阮優肚子上,屁股蹶著,回顧阮最道:「你也來罷。」阮最此時魂飛骨醉,忙用唾津潤了,雙手捧著他雪白的屁股,款款送入。嬌嬌顫著聲兒道:「好脹得慌。」阮最忙往外縮縮,就不敢動。嬌嬌道:「這停住的不是事,說不得我忍著些,你上下一齊動罷。」那阮優往上一顛,嬌嬌的屁股往下一坐,阮最向下一聳,嬌嬌把屁股向上一迎,二人樂不可言。嬌嬌的快活更不消說得。弄了有一頓飯時,嬌嬌吁吁氣喘,香汗浸肌。顫著聲兒說道:「且歇一歇著,我一點力氣星兒也沒有了。你兩個換換罷。」阮最下來,嬌嬌也爬上來。睡在枕頭上喘息養力。阮優也起來,嬌嬌道:「熱得很,把帳子掛起來透透氣,料道沒有人來。」他二人忙把帳子掛起。

嬌嬌歇了一會,道:「再來,該大哥在底下了。」阮最忙睡倒,嬌嬌便上身套進。此時他前後都已濕透,一坐到根。阮優也挺陽物一送,直進後庭深處。嬌嬌道:「你兩個一齊用力,弄丟了,大家歇歇吧。恐怕你爹來家。」二人聽說,一齊奮力,弄夠多時,那嬌嬌的身子也被他二人弄得動不得了,嘴中哼聲不絕,任他二人翻騰了一會,阮最忍不住也泄了不動,那阮二初嚐這件美味,況他精力原強,加勁直搗,嬌嬌被他弄得後庭中酸麻樂極,四肢都軟了,渾身癱在阮最身上。阮優也伏在嬌嬌背上大弄,阮最叫道:「我禁不得你兩個人壓著,快放我起來,讓你們弄。」阮優聽說,把嬌嬌的兩胯扳住,用力抵到了根,身子往後一仰,把嬌嬌的腰抱了起來。嬌嬌兩手也用力一拄,胸脯懸空。那阮最得鬆,掙了過去,嬌嬌道:「心肝,你把枕頭與我墊著肚子。」阮最忙拿過來替他墊好。他伏在上面,屁股高蹶,阮優興不可遏,自首至尾出沒數百,方才泄了。又往內狠狠送了幾下,然後拔出。那嬌嬌好生受用。有幾句說話贈他三個道:

前後夾攻,腹背受敵。上邊的向下一聳,後庭內已自酥麻;前面的往上一迎,牝戶中更覺爽利。二筋槍攮得一庶母,魄散魂飛;兩肉孔夾得二賢郎,汗流精泄。

那嬌嬌透了一會氣,笑道:「你兩個和好了,我也被你兩個天殺的弄癱了。今日當面說定,你兩個後來是怎麼個來法,省得爭辯。」阮二道:「憑哥哥的意思,我再沒有不遵的。」阮最道:「據你的意思怎麼說?」阮優道:「我兩個分了罷,哥哥要前頭,把後頭讓我。或哥哥要後頭,把前頭讓我。」嬌嬌笑道:「短命的,這不過是我替你們取和的意思,難道這是常弄得的麼?」阮最道:「二哥,你這主意不好。弄前弄後,兩不照面,誰得知道?又是爭端。還是恁姨娘主意。」嬌嬌道:「要我的主意,你兩個輪班,遇有空,大哥先來,再有空,二哥再來。如此輪著可好麼?這可沒得爭的了。」阮優道:「這主意越發不好。老爹時常在家,間或有空,哥哥來了,或半日半月沒空,我怎麼等得?」嬌嬌笑道:「我不管,憑你弟兄兩個商議去。」阮最道:「我想了個大公的妙法,蒙姨娘這樣好情在我們身上,我們再有一點爭論就不是人了。今日大家說定,我們兩個或有一個往那裏遠去不在家,若那一個不許來,難道忍叫姨娘孤孤淒淒的等著,那就只管來陪他。不必論次數了。若我兩個都在家,要來便一齊來,那才沒有厚薄。」阮優道:「妙呀,哥哥說得是極。就是這樣行。」嬌嬌笑道:「冤家,你兩個一齊來也罷了,不難為了我些。」阮二笑道:「姨娘,拿出良心來,這苦你也還樂得呢。」嬌嬌笑駡道:「怪短命,我給你弄了,還說這樣燥皮的話。」他兄弟二人穿了衫褲,笑向嬌嬌道:「姨娘,多你擾的肝板腸同餛飩了,我們去了。」兩個笑嘻嘻拉著手開門出來。

那賽紅坐在門檻上望著他兩個,忍不住格格的笑。阮最道:「這瘋丫頭,你笑甚麼?」

賽紅道:「我瘋麼?看你們三個方才舞獅子壓灰堆,才像瘋了的呢。」那阮優把他腮上擰了一下,笑著去了。原來他弟兄兩個拌嘴並三人後來和事,這丫頭先在門口聽了個滿耳,後又在窗洞中看見這一副新款嬲字春宮,故此忍不住笑。阮最、阮優這一場公弄,他弟兄二人此後果然和好非常。阮最打聽得有空,就去約兄弟。阮二看得他老子出門,便去約哥哥,再不肯瞞著獨往。

一日,他弟兄同在嬌嬌床上,嬌嬌仰臥,叫阮最上身先弄,叫阮優等著再上。阮最道:「你回回盡著叫我在你肚子上也絮煩了,今日你上我身來,也新鮮些。」嬌嬌就爬在他身上,兩手拄定屁股,用力一起一落。阮優看得十分興動,爬上他脊背,道:「姨娘,我忍不得了。把後頭與我弄弄罷。」說著,就往糞門內頂。嬌嬌忙道:「哎呀,行不得,我瀉肚呢。」阮優連忙抽出,道:「這怎麼處?」想了想,笑道:「有了,放個東西不會吃!」看准他陰戶,就往裏一塞,進去了半截。嬌嬌笑駡道:「短命鬼,你穿破了我的呢。」他又狠狠的往裏送了送。那阮最往上頂,阮優向下搗,他兄弟兩個覺緊箍箍的有趣。那嬌嬌也被他兩個塞得內中滿滿,更覺無一毫罅隙,樂不容言。兩條陽物在內中彼此相擦,又被陰戶箍緊,不多時,二人就泄了。阮優下來,嬌嬌也睡下,將帕揩了,用手一摸,笑道:「你這兩個促恰癆,把我無樣不弄到,你看弄成這麼個大洞,你爹要試出來,看怎麼答應?」阮大笑道:「你夾緊著些,就試不出了。」嬌嬌笑道:「這也是夾得緊的麼?」阮優道:「我有個妙法傳你,你用手從後邊捏著一半,那一半就緊了。」說得三人大笑了一陣,大家散去。

又一日,他三人又在一處。阮優向嬌嬌道:「我想了個新樣子,是二十四解裏頭沒有的。我們試試看,且脫了衣服著。」嬌嬌是騷淫極了的,聽得好不歡喜,忙脫光了。阮最、阮優也脫盡,阮優叫嬌嬌把脊背合著他的脊背,他反過手來摟著嬌嬌肚子背將起來,叫道:「哥哥,你把他兩條腿夾在肋下,弄上了,你往前推,我背著走著,可好?」阮最就把嬌嬌的腿夾住,弄將進去,向前推。阮優背著,在房中團團的走,把個嬌嬌笑得了不得。弄了一會,又換阮最背著,阮優弄。他三人這個弄法,無樣不想出來,不能細說。嬌嬌從得他兩個齊來,惟憑自己高興,或叫他弟兄輪流弄陰戶,或是一個弄前,一個弄後,或是兩個同門,日裏興已飽足了,夜間又有阮大鋮補空,他卻也得了個快足。但恐興盡悲來,冥冥中未必肯久留此輩淫汙世界,後來自有分曉。且把那宦、賈、童三人如何相會,如何結盟,聽我下回細說。

《姑妄言》卷八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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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
  1. 凡原抄本字跡漶漫蛀蝕無可辨認者,除根據上下文基本上能確定其為何字者酌情補入外,缺十個字以下者,以方空框□代替。每一個空框表示一個字。缺十個字以上者,註明所缺字數。下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