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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妄言》第十三卷評

鈍翁曰:

世上呆人固有,再無呆至於不知好淫者。如童自大可謂呆矣,向見仙桃一笑而癡,今見錢貴之美而移情于美郎,彼豈呆於平日而忽乖于一時?平日之呆為鐵氏威之所鎮,非真呆也。今一旦興之所至,忘其威而呆亦減,故有此舉。豈多年之美郎,至今日方知其美耶?試看鐵氏威嚴稍霽,他便知說鬼話仿春宮,以解鐵氏之怒。後試肥後庭,買角先生諸事,豈純乎其呆者耶?如馬臺之呆,可謂出類拔萃之呆矣,猶教而能,何況於他?然而童自大說話行事,終帶三分呆氣者,此所以為童自大也。

余前云葵心、蓮瓣即鐵氏下體之形,或有以我為強解者。試看他今被童自大水旱齊行,而葵心、蓮瓣皆屬於彼矣,豈謬言哉?

嬌嬌、阮最以淫死,郟氏、阮優以殺死,愛奴、花氏以國法死,馬氏、苟雄相攜而逃,阮家門風興旺至此。大鋮諛逆璫,屠忠義,縱逃得性命,又不若崔呈秀、五虎、五彪,雖受一刀,還死得乾淨。在彼時伊得漏網,正人君子曷嘗不以為恨,彼自己又曷嘗以為祖宗之護庇?孰不知留得他在,正是神鬼之報施,上蒼之厭惡人也。

阮大鋮之所為,余深有所不解焉。大鋮之於逆璫,可謂諛之至矣。而所獲之爵位,不能及魏廣微之堂堂宰相,崔呈秀之吏兵尚書也;所獲之金多,不能及崔呈秀、玉田之家藏,京邸之暗寄之廣也;所操之權柄,不能及田爾耕、許顯純之能生殺也。而視彼所為,毒惡殆過於諸人,徒貽駡名於後世,是何心哉?

末後龐周利遇馬氏一段,而報應有四焉。阮大鋮之如夫人落為萬人之妻,其報應者一;

苟雄奸主母,又拐小主母而逃,為亂箭攢死,其報應者二;馬氏背夫主拐逃,落而為娼,較一死尤甚,其報應者三;強盜殺人即罹法網,其報應者四。或曰:龐周利既識馬氏乃主人之妾而淫之,何以無報?余曰:馬氏既已為娼,龐周利之罪似可稍減。然終有後報,特緩其期耳。

《姑妄言》卷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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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鐵氏女水陸二路齊行 童自大粗醜兩鬢並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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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 阮宦淫兒婦首郟次花 苟奴奸主母先毛後馬

話說這童自大雖然是個財主,在家中終日守著一個其軀如牛,其性如虎佳人,左右所使只剩兩名粗醜之婢。當日雖見過仙桃標緻,只呆臉看了一看,幾乎闖了潑天大禍。後來見了家中略是人形之婦人,怕惹是非,就遠遠趨避,從來未曾親近過一個俊婦。他在家中慣了,就是在街上遇見人家婦女,也忙忙低頭走過。前次在錢家同錢貴共桌吃酒,看了他那一段風流的嬌態,美貌的花容,十分動火。這次滿意要來綽趣,不意敗興而返。雖同宦萼眾人跑了出來半路各散回家,他還矇矇戇戇,不知是甚緣故,問著人又不答應。到了家中,且不歸房,走向書房中睡了一會。

天色已晚,掌上燈來,心中胡思亂想,欲火按納不住。他向日前買的那蘇州小廝,名喚美郎。生得聰俊識字,放在書房中收拜帖管賬雜事,真是一個上好的龍陽。因自來懼內,不敢妄想及此,二者從不曾嚐過這重滋味,大約其味臭而苦,然而又有以為香美者,則脾胃不同耳。故此不曾作興。值他今日一團高興,無處發洩,意欲領略領略他這妙股。雖然怕奶奶知道,想道:他今日知道我不在家中,未必就來探聽。遂放了膽,剛才要叫,恰好這小廝斟了一杯茶送來。趣,真湊趣。童自大此時色眼迷離,燈下看他那嫩臉紅紅白白,越覺可愛,情興勃勃然。也顧不得內政嚴肅了,忙就拉過來,摟著脖子,親了個嘴,那小廝真是行家,更會湊趣,就吐過舌頭,童自大從未經此趣,只覺酥麻。叫小廝關上了門。童自大將他橫按在榻上。兩足立地,美郎忙自已裉下褲子,高蹶白股,更嫩得愛人,他自已也無暇脫衣,只將一條鸞帶束了腰,把衣襟拽起來,忙忙取出肉具,向糞門上直頂入去,原來這小廝竟是輕車熟路,全無艱難之態。童自大初嚐此味,緊箍箍,熱烘烘,美不可言。下下皆有著路,此每常享用他令正那肥而且大,寬而且深之妙牝,大不相同。

抽抽扯扯,正在入神之際,不想這一日,那鐵氏飯後無事,偶然到他書房中來走走散悶,各處翻看,忽然在書架抽屜內翻著了一本春宮,就是宦萼前次看見,記了幾樣勢子,回家同侯氏試驗的那本冊頁了,前後照應,一絲不漏。鐵氏見了上面花花綠綠,畫得好看有趣,想道:「這天殺的,有這樣好東西,他藏在外邊自已看,不與我見,我且拿了,叫他照樣做來,方才饒他。」就抽身回房。又細看了一遍,皆他平生不曾做過的樣式,想道:「他既然看過這款式,怎從不學做一個?真正有幾分呆氣。」看畫的男人那陽物個個粗而且大,又想道:「這畫的怎樣這大,人身上的卻又那樣小,或是男人中竟有這樣大的。」心中猜疑不定,數了一數,二十四幅。看他欲火升騰,口乾面赤,牝中如千百條蛆蟲亂拱,麻癢難當,淫水直淋,將一條紅褲一個襠都濕透。本要等童自大來家,且依樣做一出,散散火氣。看看等到日暮,還不見來,只得叫丫頭拿酒來吃,本借懷中物,一解心內火,誰知這件黃湯只能助火,不能散火。

飲了半晌,將及起更,還不見他的影兒,把牙咬得格支支的響,恨道:「這天殺的,遭瘟的,不知又往那裏肏攮黃陽去了!他只圖自已貪口腹,就不顧我的死活,怎麼這時還不見回來?」因叫葵心丫頭扶著,扶著妙,不但是胖子難走,且又是黑影中也。走將出來。看見書房窗子上燈光明亮,遂走到窗下,將舌頭輕輕舔開一個小洞向內一張,只見童自大兩手扳著美郎的胯抽抽扯扯,正幹得好。垂首看那出入之勢,那小廝又善於逢迎,做出許多嬌態,口中哼個不住,將屁股朝上亂聳。

鐵氏見了,那還忍得住?真是須彌山紅了半邊,一腔忿怒直從腳板沖將上來,高聲大罵道:「沒廉恥的奴才,幹得好事。」這一聲,如半空中一個霹靂,把一個童自大驚得一交跌在地,動彈不得。那小廝聽是奶奶的聲音,也嚇得魂飛魄散,不及穿褲,光著屁股走將出來,慌忙開門要跑。不想鐵氏也正來打門,撞個滿懷,將鐵氏跌了個仰八叉,那小廝也一交撲在鐵氏身上,這小廝竟是跌在綿花包上了。爬起來好跑。那鐵氏幸得肉厚身肥,不曾跌重,又虧兩個丫頭扶住,所以不致跌傷。只把屁股敦了一下,陰門震得有些微痛。那小廝見撞跌了主母,也顧不得性命,如飛的不知躲到何處去了。

那鐵氏口中只是喊罵,兩個丫頭將他扶了回去。這童自大起初是嚇得發昏,又聽見小廝撞倒了奶奶,越發著急,渾身亂抖。想道:「這場禍事不小,萬萬不能饒恕了。」把腰間鸞帶解下來,待要自縊,又捨不得這萬貫家資。想了一會,道:「罷罷罷,拼著身子與他打罵,大約也還未必就得傷命。醜媳婦免不得要見公婆,料道也躲不脫,上去憑他處治罷。」戰戰兢兢,一步一怕,走到了房中。

見鐵氏睡在床上叫,疼喊痛,忙跪在床面前,用手替他撫摩,道:「奶奶,我該死了,一時錯吃了這口尿。這句話用在此處,恰當至極。打罵由你,不要氣壞了身子。」原來這鐵氏半日來欲火如焚,吃了幾杯酒,淫興愈熾,滿心等童自大回來瀉瀉火氣。聽見他在書房中,疑他是醉了躲懶,故此出來,有個就教之意。不想又看見了這一幅活春宮,這一腔火如何咽得下去?雖然趺了一交,他渾身是肉,如何得痛?故意裝做著重的模樣,好等他來賠罪,自然盡力,可泄這點欲火,有話明日再談。主意打算定。有一隻《黃鶯兒》描寫鐵氏的心事,道:

忽念子孫椿,此三字新鮮,不意此物又得一雅號。動淫心往就嚐。誰知他反偷奴髒,情慌意忙,魂途興狂。變抽緊送騷模樣,惱人傷,襄王別戀,枉自下高唐。

鐵氏見童自大跪在面前,他也不動聲色,只假做怒容,道:「你以為瞞了我,同小廝幹得這樣事。你自已就說,該個甚麼罪?」童自大忙分辯道:「奶奶,你看錯了,我何嘗敢做甚麼壞事。我今日在宦哥家吃了塊冷西瓜,以呷了幾杯冷酒,回來小肚子疼得。疼得我沒奈何了,叫小廝拿熱屁股替我熨熨肚子的。放著奶奶這樣香噴噴的好東西我不用,反肯去鑽那臭屁股門子,當真就到這個田地不成?」呆人說巧話,愈覺其呆。妙甚,趣甚。鐵氏明知道他們是幹那事,也不認他的犯頭,故意冷笑道:「你還說不呆,既然肚子疼,難道小廝的熱屁股熨得,我的熱小肚子倒熨不得的麼?」那童自大以為這一番進來,不知如何打罵,誰知反是一片好話,真是夢想不到。得不的一聲便跳起,脫個精光,忙爬上床來。一面說道:「我只道奶奶睡著了,不敢驚動。要知道奶奶還沒睡,我早來求奶奶替我熨了」說著鑽入被中,摸見鐵氏脫得上下一絲皆無,仰臥著,真像濃濃一床大厚褥子鋪著一般,軟得好不動火。童自大便伏上身,一挺盡根,抽送起來。鐵氏假意道:「我不見你的罪就夠了,你還想來做這事?」童自大道:「我的娘,我這樣分辯,你還疑我麼?我要哄你,把膫子就爛掉了。」說著,將他兩條桶粗的肥腿,盡生平之力扛將起來架在肩上,要圖得他的歡心免禍。咬著牙,瞪著眼,掙命似的竭力幹訖一度。童自大渾身汗流如水,力盡筋疲,下身來睡在枕上,張著嘴只是喘氣。夫妻間幹此事曰為交歡,若皆似童自大如此,則苦之至矣。那鐵氏遍身火熱了這半日,得此一番狂弄,雖不能大暢其欲,覺得比先也泄去許多,便酥酥睡去。一覺醒來,已是半夜,餘興未了,看那童自大時,呼呼鼾睡。忙搖醒了他,問道:「你此時的肚子疼好了一些沒有?可還要熨熨?我這會的小肚子倒滾熱的呢。」童自大每常在他跟前,稍有失意,非打即罵,今日這場大難,輕輕恕過,反討了溫存言語,真是感恩無地,死亦弗辭。明知他還要弄弄的意思,詭答道:「隱隱的有些呢。你若不嫌絮煩,再替我熨熨更好。」又掙起來,沒力扛起他的腿,只將肥臀墊得高高的,把吃奶的力氣都使將出來,又做了一番,方才睡到天明。

二人起來,鐵氏本來滿腔醋氣,一則見他夜來殷勤,將功贖罪;二來還要他竭力報效做那春宮中解數,這一本春宮,竟是童自大護身符。恐一時發將出來,不好收轉,只得捺住。但將美郎說他懶惰無用,交與媒人轉賣。童自大雖然心疼不舍,但自已免了大禍,已是僥天之幸了,可還敢護庇小廝?只得由他賣去。

這日,宦萼來請他去說話,也沒有吃酒,老早回來。路上遇見抬著兩口棺材出殯,街上人指指溯溯,紛紛的笑駡。又聽不明白,不知是甚緣故,叫個家人童清去打聽明白了來回話。童自大先到了家,不多一會,童清也來了。說方才那棺材是阮大鋮老爺家的。小人去訪問,一個人說死的一個他的愛妾,就是當年白占去白家的那女旦,一個是他的大兒子。都說是為姦情死的,卻問不出詳細。

你道這死的是誰?原來是阮最。因患時疫,病倒在床。延醫吃藥,服了幾劑,毫無效驗,他便不肯再吃。終日昏臥,有時醒來,郟氏同丫頭沒一個在面前照看。天氣既熱,又是那心裏發燒,一時口渴起來,要杯茶吃,也沒人遞。害得一絲兩氣,叫得聲又不高,叫上幾十聲,沒一個人答應。等得郟氏同丫頭過來,他怒道:「我害著病,你們就不著一個守著我,連要杯茶也沒有。都躲在那屋裏作甚麼?難道怕瘟病就過了你們麼?」郟氏也不答不睬,次日仍復如是。阮最心中動疑,卻也猜料不出。過了幾日,覺得身上略好些,隱隱聽得西屋有人聲嘻笑,又聽不明白。他掙了起來,走不得,拿過一根窗戶栓拄著,慢慢的挪出房來。見西屋門關著,悄悄到窗外,往裏一張。只見郟氏仰臥在一張醉翁椅上,愛奴赤著身子大弄,丫頭在後面推掇。阮最氣得昏了過去,一交跌倒在地。他三人正做到一處,忽聽得窗外一聲,愛奴忙拔出,走到窗前,向外一張,原來是主人公睡在地下。嚇得心驚膽戰,向郟氏說了。郟氏也心中著忙,連忙穿了衣服出來。將阮最扶起,抬到屋裏床上,撅救了一會,才醒轉來。怒說道:「你們做得好事,等我好了起來替你們算賬!」郟氏也放下臉來,道:「算甚麼賬?我不過是個死,還要拉兩個伴兒呢。我偷小子該死,那奸庶母的,同偷兒子淫婦,難道又饒得過麼?大家將就啞打些罷,不要自搬磚自磕腳,那時才悔遲了呢。」阮最聽了這話,聲也不噴,只歎了兩口氣,郟氏私愛奴,若阮最不知,還報應得不爽快。使他親視而不敢言,才是真報應。從此病又反重。郟氏索性竟不過來,日夜都在西屋裏,只叫丫頭在這邊照看他。阮最也無法奈何他,惟有暗恨而已。又睡了月餘,才下得床來。他秉氣原弱,又病兩場,害得懨懨一息。此時八月中旬,餘暑末消。他睡得昏頭昏腦,只得掙將起來,扶拐而行。過了兩日,覺得頭目略清爽了些,身子還飄飄的,偶然心中想念嬌嬌,一來久疏闊了,二來郟氏的事,這一口暗氣在心,無人可說,要想去告訴他,慢慢的一步一步走到那裏看看。這一去,正是:

並非去看舊相知,卻是來尋催命鬼。

那嬌嬌每常阮大鋮父子三人日供他一人之樂,猶未愜意。這一次阮大鋮往京裏去了,許久未回,阮優又隨去了,阮最又病倒。他這一個奇騷極淫的陰戶,空閒了許多日子。十數年來從沒有的缺典,真捱一夜似三秋,度五更如兩憂。這一日心有所思,其實難忍,竟有些要死的樣子。走到房門口來,癡癡的望。望了一會兒,不見人影,心中猶如火熾一般,十分難耐。正將一雙手縮在衣內,將前門後戶不住摳挖,口中咨嗟歎息。忽然見阮最走了來,如從天上降下一位救命王來了。不是救命王,卻是送命王。忙伸出手來,兩手捧住。捧字奇,不知如何捧法?,同到房內,叫賽紅在外邊看著,忙拴上房門,把阮最摟在懷中。男女鍾情,兩相恩愛,皆男抱女於懷。此反是嬌嬌摟住阮最,乃淫之極,非情之深也。此等處皆要留心看出,方見作者之妙。坐在床沿上,說了無限相思的話。一會兒含含他的腮,咬咬他的頸,又吐到舌他口中,相互吮咂。一會臉兒廝偎,口兒相接。忍不住了,便伸手到他褲檔中去捏捏陽物。真是但不知那些兒才好。把一個無恥的騷浪淫婦,寫入到骨髓。做盡嬌模嬌樣,不負名叫嬌嬌。騷態百出。意思要替他起起病,自已也要醫醫病。四百四病中醫藥,倒不知道一種騷病如何醫?阮最鑒貌辨色,見他騷得可憐,那一種淫浪之態,又令人可愛,自已也因病久,虛火甚熾,陽物也就鐵硬,二人脫光上床,幹了一次。

阮最在他肚皮上喘息了一會,將郟氏愛奴的事告訴了他。嬌嬌道:「事已至此,你也不消氣惱,你又身子不好,只做不知不見就罷了。你想,我同你這樣厚,你爹不知道也就罷了,我同你爹不過是個名色,一心一意倒同你是夫妻一般。你再要不然,竟把你娘子撇開,任他去罷,有我和你守著,可不好麼?」雖是勸阮最,卻全是利己的心腸,妙甚。阮最道:「你說的是,我此後把這淫婦當死了的罷了。」孰不知你竟先淫婦死了,足見世間事焉能預料。兩人雖說著話,陽物未曾拔出。嬌嬌興致正濃,那顧他的死活,又見他陽物還硬著,用兩足勾住他兩條腿,兩手扳住他屁股不放,自己陰戶不住疊著往上就。阮最病弱了的人,先那一下,業已頭腦轟轟的響,眼睛內金蒼蠅亂飛。但陽物虛火把住了,還十分脹硬。又見他這個騷極了的樣子,心裏過不去,只得又掙著命同他弄。阮最喘噓噓,雖費盡了力氣,嬌嬌只覺他的勁小,將他兩股用力往下撳,自己的屁股不住往上迎,口裏連聲叫道:「好親親,好心肝,你不狠些。」又弄了好一大會,嬌嬌方滿心快暢。正在得意之時,覺得阮最的陽物在陰中跳個不住,知他是又泄了。只見他身子平伏了下來,垂著頭,閉著眼,動也不動。嬌嬌急看他時,已脫了陽死了。病人雖然醫好,把個醫生倒死了,真可笑。昔日曾有四句道:「隱婆生子收生處,醫士醫人死病家。更有一般堪笑處,捕官被盜叫爺爺。」不意應在他兩人。吃這—驚非小,忙把他推下身來,摸摸口中,一絲氣也沒有。此時他的陽物雖軟,渾身倒都硬了起來。趣語。要知渾身硬不如此物硬。自知陰中他泄的陽精淌了大灘,嚇得沒法了。左思右想,無計可施。只得穿上衣服,滴了幾點淚,拿了條汗巾在欄杆上,將頭套入。可是先說的,我和你相守著,可不好麼?此時卻遂了心了。有四句打油詩說道:

淫亂還須有肺肝,緣何苦苦只偷奸?
今看懸索悲啼際,應悔多貪一晌歡。

過了許久,賽紅在外觀風,今後此差免矣。待了半日總不見動靜。疑是他二人弄乏了睡著,恐有人來撞見,走來推門,要叫他們。門是插著的,推不開。叫了幾聲,也不見答應。走向窗洞中一張,見嬌嬌吊在床欄杆上,慌得跑了出來,喊聲救人。那阮大鋮的正妻毛氏聽見,問他叫甚麼?丫頭道:「我姨娘上吊呢。」毛氏暗暗歡喜。你道何故?這毛氏少時生有幾分俏麗,在家做女兒時就毛手毛腳的。不待父母之命,煤妁之言,竟自己暗嫁了他的表兄韓繼壽。他父母也有些知覺,恐醜聲敗露,意思也就要將他二人配合。不想韓繼壽得個怔仲病死了,沒有把破女兒留在家一世的。後來恰遇阮家來求親,就嫁了與阮大鋮。成親之夕,阮大鋮知他這件鮮品是被人嚐過新了,要他退回去。毛氏再三跪著哀求,乞存臉面,只求占這一個正室的虛名。要娶妾置婢,悉聽尊意,不敢稍忤。

阮大鋮因岳家也是科甲世族,此等人家偏多生此等子女,不知何故?請他父母將胸中一摸便知。送回去彼此無光。又圖他賠的妝奩豐富,也便留下。先也是把他虛設著的,總不沾身。後來尋了幾個妾婢顏色皆不如他,想起他做女兒便會自己嫁人,定有一種風騷可取,又從新同他親熱起來。不意他騷淫得十分有趣,枕席之間,那一種極淫浪的妓女,也沒有他這一段騷致。阮大鋮素有騷淫之性,今遇騷淫之人,棄其貞而取其騷,頗自相得。十數年來,只他生了阮最、阮優兩個,別的婢妾皆無所出。後因得了嬌嬌,不但美過於他,且年又少艾,騷淫更勝。此時毛氏也四十多歲,騷淫難勝當日,無奈面孔減了許多丰韻,就把他打在贅字型大小聽提去了。毛氏雖不敢明明吃醋,這隱恨在心十有餘年。今聽得他自己上吊,巴不得死了,真是:

拔去眼前釘,挑卻肉中刺。

猶恐去快了又救活轉來,誅心之言。故意慢條斯理,遲了一會,才叫手下去叫僕婦們上來,毛氏這是決西江之水救涸轍之鮒,一個派頭。進房去解救寫盡妒婦心腸。許多工夫,只算得去解放,卻非是解救。眾婦女到了那裏,見門栓著,打開窗戶進去,見床上精條條還有一個,仔細看時,原來是大相公,忙去報知奶奶,毛氏正在那裏私心竊喜,想嬌嬌這一死了,阮大鋮必定還是同他尋舊好。用手摸著陰戶,笑道:「你熬淡了多年,將來又要開葷,有肉吃了呢。」忽聽見兒子也死了,一面哭著,可謂先笑後號啕。如飛的走來一看,見兒子精光著死在床上,褥子上許多遺精,就知他是把兒子弄死了,然後急上吊,撫屍痛哭。郟氏知道了,也乾嚎著跑來。有聲無淚曰嚎。寫淫婦心腸,是個淫婦妙筆。此時一家婦女都到了,此一句插入,妙甚。後賽紅說他二人妙事,故知之者眾也。大家動手替阮最穿了衣服。嬌嬌已解下來,久矣斷氣身亡。郟氏假哭著丈夫,還伸手到嬌嬌褲襠中,把陰門擰幾下,以抒向來之恨。趣甚,向來二句妙極。郟氏非恨其引起時弄死丈夫,恨其向來占去丈夫此物耳,

毛氏把賽紅細細拷問,賽紅把嬌嬌同他弟兄兩個怎樣通姦,起先是母女吃醋,後是兄弟爭鋒,怎樣和好了,一個弄前,一個弄後,又怎樣背著,把歷來他三人所作的妙技,都詳細說了出來。眾婦女聽得無不掩耳唾笑。毛氏才知他二人是久交,今日做了同生同死的厚友。

又聽見連小兒子也有姦情,恐阮大鋮回來,倒難為阮優,再三囑咐眾人隱瞞,連這兩個都說是瘟病死的。這丫頭留著到底恐有洩露,忙忙叫人領去賣了。

放了數日,阮大鋮在京,值魏璫事壞,父子抱頭鼠竄,星夜逃回。又見愛妾長子雙亡,嚇了一跳。因在有事之秋,自已身家性命還不知如何,也顧不得查問他二人如何死的。只大哭了一場,也不開喪出吊,就叫人拾出去埋葬了。倒是阮優哭得傷心,也不敢明哭嬌嬌,借哥哥的屍靈,哭心上的人。聽見花氏告訴他說嬌嬌是吊死的,越發傷心。一日兩三場哭,飲食不思,眼也哭腫了,喉也哭啞了。別人看他,好個愛長兄的悌弟,那知他是個想庶母的孝兒?毛氏雖叫人瞞,家中僕婦人嘴眾多,三人口闊一尺,如何瞞得住?早已哄傳里巷,剛剛只瞞得阮大鋮一人不知。所以出棺這一日,街上人指搠笑駡,就是這個緣故。童自大叫家人去問,人如何好詳細相告,只說姦情而已。童自大聽了,也不在意。

恐鐵氏昨晚之事未能盡釋,忙忙走到上房,鐵氏道:「你今日往那裏去的,來得這樣甚早?」童自大討好道:「宦哥打發人來請說話,我往他家去的。因心裏掛著的奶奶,酒飯都沒有吃,就趕忙回來了。」鐵氏因想起昨日的春宮圖,取出來向他道:「這東西是那裏的呢?」童自大一見,嚇得面容失色,答應不出。掙了一會,道:「這是大舅姆娘家火大哥的家譜,我借來看的。」天地間有此等家譜?令人可笑。鐵氏笑著道:「不要胡說了,他家二十四代都是做這事的麼?鐵氏呆矣。因為做這事,才得流二十四代。若沒有這事,一傳而絕矣。況他家也是教門,你看這男女的那上頭都畫著有毛,如何瞞得我?真是老見家。我不怪你,只問你那裏得來的這樣好東西,不拿來我看,放在外邊做甚麼?」童自大見他毫無怒色,放了膽,順他口氣答道:「是我在一個鋪子裏看見畫的有些趣,借了來,要送與你看。恐怕你惱,故不敢拿進來。」鐵氏將一張三四寸闊的蟠桃口咧到耳根傍,笑道:「你真是個呆子,這樣稀奇的好東西,我看了為甚麼發惱?但恐那鋪子裏來要,怎麼處?他不知可肯賣,買了他的也罷了,童自大道:「我是扯謊哄你,怕你嗔說拿銀子買這東西。我是買了來的,你若愛,只管長遠留著。」鐵氏喜道:「這卻好。我想你怎麼越發呆了,拿銀子買這樣好的寶貝,我怎肯嗔你?不強似當日買的監生麼?你想想,這東西有多少用,你買了那一張監生的紙來放了這幾年,可有一點用處麼?」他坐在涼床上,叫童自大坐在他懷中,叫童自大坐在他懷中,妙。他身子胖大,若坐在童自大懷中,不但童自大禁不得,且如一堵照壁遮住,看不見矣。此等細處,非細如髮,如何看出?將春宮放在桌上,二人細細同看。指指點點,說其中妙處。那鐵氏看得勃然興動,放細了喉嚨,做嬌聲問道:東施後身。「你得了這書,此而謂之曰書,是個蠢婆娘說話。也會同人做這個樣子麼?」童自大道:「我除你之外,婦女們連看還不敢看他一眼。就滿心要試,叫我同誰去做?」鐵氏將他脖子咬了一下,騷極。笑道:「難道定要同別人試?我不是婦人,就做不得的不成?」鐵氏是讀過毛遂傳。童自大此時坐在他腿上,如靠了一大厚椅,背墊了一個綿軟坐褥,已經興發。

又見他乜斜著雙眼,溫溫柔柔。每常見那凶暴之氣,一點俱無。不意一本春宮,不但能使鐵氏變化氣質,而且能陶養他性情。從不曾經此光景,遂道:「怕你不肯,我巴不得呢。趁此時就試試罷。」就替他寬衣解帶。

鐵氏並不推阻,且由他脫下。童自大也自脫了,拉下床虎丘席,鋪在地板上。兩人坐下,童自大把那春宮本頭一張翻開,問鐵氏道:「就照這一張做罷。」他點頭依允。再一看時,是一個順水推舟之勢,婦人仰臥,兩足大蹺,男子竭力前聳。童自大扶著鐵氏睡倒,他竟一見便悟,就蹺起腿來,牝戶大張,紅鉤赤露。他回子家女人,陰毛是常常要撥淨了的,他牝戶上並無一毛,光滑滑,鼓蓬蓬,如發酵催妝的大饅頭一般。有幾句俗語贊他這個物件,道:

一雙豎眼,竟與世人相似,又有眼而無珠;一張直嘴,卻與眾人不同,但有嘴而無舌。紫威威一個心子,像沒牙口含著一顆葡萄;紅通通兩片肥皮,似痘風眼生了兩塊努肉。摣開時,如饞人張口等佳饌;合攏後,像餓漢閉嘴吞冷氣。人人知道是件利害東西,個個都當稀奇寶貝。

鐵氏他面貌雖醜,這件肥牝戶卻令人十分可愛。童自大見了,麈柄突然而興,心中愛極了,拿手攥那個肥物,一手還攥不過來,然後對了陰門,一插無餘。是因才看春宮時已濕透了,且童具小而鐵孔大,故此順溜。童自大插起來,不多一會,那鐵氏腿粗肉重,不能常蹺,要放在他的肩上。童自大肩膀昨晚被他兩足壓了半夜,幾乎骨折,此時如何還禁得起?又不敢違拗,只得假說道:「既要學樣子,須要依他,才做得有趣。畫上兩條腿是蹺著的,你若放在肩上,就不像了,做來也沒興頭。」鐵氏道:「我的腿蹺得酸疼,怎麼處?」童自大想了想,道:「你既然蹺不得,叫丫頭來替你扶著罷。」鐵氏不肯,道:「青眉白眼,叫兩個丫頭看著,是個甚麼樣子?」童自大著急道:「不然不做這個樣子,再換一個別的罷。」鐵氏正在興頭上,又懶得起來,急得沒法了,只得道:「也罷,你叫了丫頭來罷。」童自大便叫葵心、蓮瓣。誰知那丫頭相貌雖醜,淫心一般,見主人主母白日交鋒,正躲在窗外偷看。聽見叫他,走到跟前。童自大叫他二人坐在兩旁,每人將鐵氏一隻腿扛在脖子上,然後大張旗鼓,直攮紅心。兩個丫頭見主人公同主母的兩件東西合而為一,但每常的水手篙子是向水中穿,像是把舟穿漏了,推得那舟中之水,順著舵眼不住長流,連篙攢都插不住,幾乎滑了出來。盡力推了一會,水手力也乏了,篙子頭也使軟了,方才歇手。就以順手推舟四字寫此一段淫事,趣甚。

兩個丫頭看得他那牝中流出的水,比奶奶穿出來的還多,每人屁股底下,不但衣褲,連席子也濕了一大塊,見船穿到了岸了,放下了腿,忙忙走出。每人喝了一大碗涼水,那臉上的紅,心內的熱,還不曾澆了下去。

童自大與鐵氏也不穿褲,只披了上衣,吃了晚飯,飲了幾杯助興的酒,到床上又演第二出去了。他二人上床,脫了衣,鐵氏怕他躲懶,向他道:「我們不必挨次去,做隨手揭出一張就照著樣兒,定要做得入神。我做得不像,罰我一兩銀子做東道請你;你做得不用力,罰銀一兩請我。」童自大道:「我可敢不依你?只是你做得不像又不肯罰,我敢把你怎麼的?」鐵氏道:「說過的話,我若如此失信,你後來還肯聽服我麼?」童自大道:「既這樣說,你就自已去揭,省得我揭了出來,又說是我懶的,叫你疑惑。」鐵氏笑道:「你這話說得也有理。」就伸手揭開一張,看時是個倒燒臘燭的勢子,男子仰臥,婦人騎在上邊動作。童自大道:「奶奶,這張床來不得,我那裏馱得動你?」鐵氏道:「你頭一張就躲滑,後來還想我依你麼?」童自大聽了這話,怕他動怒,只得仰睡著,鐵氏也跨了上去,就套上坐下,兩手拄定蹲了幾蹲,他身子沉重,不由得氣喘噓噓,便伏了下來,壓在身上。童自大忙叫,道「奶奶,來不得,看壓斷我的腸子。你再壓壓,我就一塊豆腐乾兒了。」鐵氏笑道:「原說要做得像,就壓扁了,也顧你不得。」童自大忙忙將兩手用力托住了他的胸脯,鐵氏又蹲了幾蹲,自已也甚覺費力,方才下來。童自大喘了好一會,才說得出話來,道:「夠了我的了,吃了這一個大苦,我看你揭出別的來,依我不?」鐵氏也歇了有一盞茶時,喘息已定,又揭了一張,二人齊看,是一個婦人伏在枕上,屁股蹶著,男子在背上,厥物頂入肛門,婦人在下,一手揉著花心,是一幅後庭花的故事。鐵氏看見,方要另揭,童自大按住,道:「你方才自已說得牙清口白,不許撒賴,如何換得?」鐵氏道:「這一張原不算的。」童自大道:「既是不算的,起先何不早說?你又是看過的,這會兒揭了出來,如何換得?」

童自大生平來昨晚才嚐美郎的這種妙趣,忽被驚散,未得快暢,今日巧巧的揭著這一張,正要盡一盡昨晚未盡之興,那裏肯依他換?又見鐵氏和顏悅色,咧著一張大嘴只是笑,他便撒嬌撒癡,倒在他懷中滾,道:一個滾字,寫得呆人活跳。「你自已的令,如何賴得?不拘怎樣,給我嚐嚐才罷。你方才幾乎壓死了我,你怎不換?纏了許多時候。」鐵氏也因自已說的話悔不得,沒奈何,問他道:「這件事從沒有做過,不知疼不疼?你昨晚與美郎弄事,必定知道。」童自大道:「我熨肚子的,何嘗弄屁股來?你只是冤賴我。」鐵氏道:「你少要說鬼話,我看得很明白。你同他弄的,如今人也賣了,我又不惱,你說與我好做商量。」童自大聽得此話,量出真情,遂答道:「我起先原是熨肚子來,後來那東西不知不覺就自已鑽了進去,連我也不知道。」鐵氏道:「不要胡說,我見他蹶著屁股,往上一迎一送的,嘴裏哼唧唧,難道這裏頭也快活不成?」童自大道:「必定是快活有趣。若是疼,他怎麼裝出那個模樣來?」鐵氏道:「你一起手弄時,他可曾說疼呢?」童自大道:「我唾沫也不曾用一些,只輕輕一聳,就進去了。他也沒有說疼,並不見他做聲。」鐵氏道:「要是這樣說,這事也還做得。你多多的用些唾搽搽膫子,再放些在屁股眼內,須要慢慢的,不許冒失。」

童自大聽說,喜歡得一骨碌爬起,忙道:「我知道,不勞你吩咐。包管你一些不疼,我難道就呆到這樣地位,連屁股都不會弄麼?」鐵氏也想試試這件妙事,就學畫圖,伏在枕頭上,高聳著肥臀,童自大把龜頭搽了許多的唾沫,又將他糞門上也抹了些,然後捏住陽物,對準肛門,往裏一頂,突的一聲,就將進去了一個頭子,又兩三抵,已全身皆入。童自大滿心歡喜,說道:「你怕我不在行呢,你摸摸,這不全弄進去了?」你道鐵氏是個未經弄過的後庭,如何這等容易?因他股大溝深,肉肥油厚,不知不覺便弄了進去。也只算得一半,那一半被臀肉隔住,所以不覺得艱難。童自大雖然弄了進去,尚恐他疼,還不敢十分動作。鐵氏先也覺膽怯,只當不知如何痛苦,以為這個去處原是天生與人出糞的孔竅,井非納腎的東西。那知如今的小夥子們拿他做了納賢的正門,反做了出糞的餘洞。

鐵氏見弄了入去,並不覺其痛楚,只微微有些脹意,用手一摸,已進了大半,想著美郎那種光景,必然還有妙處。向童自大道:「你動動看。」童自大便抽抽扯扯弄了一會,扯出許多丫油,甚是滑溜。鐵氏覺得裏面酸酸的,有些佳境,回顧童自大道:「你再快些重些。」童自大知他已安,遂兩手扳住胯骨,用力抽扯,口中哼哼的道:「好肥東西,我吃了一輩子肥肝板腸,也沒有這樣的好滋味。」一陣亂搗。搗得那鐵氏酸癢難當,哼個不住,把肥股一拱一拱的往上迎送。童自大見他已得樂趣,自首至尾,加力扯拽了數百。那丫油滴了一褥子,鐵氏哼成一塊,後庭中爽利不消說,牝戶中也一陣麻癢起來,陰精溢出,覺比每常交媾還更有趣。不由的伸了手去揉著花心,不期然而然,做得與畫中十分相似。童自大情興如火,怡然感之,一泄如注。扳開肥股,盡抵至根,樂不可言。鐵氏亦舉股承受其精,盤桓了半日半夜,好精神。皆身體困倦,拭抹乾淨,共枕而臥。

一覺醒來,童自大初嚐珍味,覺得異常肥美,意思還想要領教領教,摸著他的後庭,說道:「奶奶,我這一回越發在行了,你給我弄弄。」鐵氏道:「這不過是偶然做做,若只管走起旱路來,把我這條河道壅塞了不成?」童自大道:「奶奶,我有句話,你不要惱。」鐵氏道:「我不惱,你有話只管說。」童自大道:「不瞞你說,你身子胖大,底下的那件寶貝雖是肥得出奇,只是又深又厚,又寬又大,我的這件東西有限,弄進去,摸不著一個邊岸,就像小孩子走到一個大城門裏站著,那裏見個影兒?蠢得譬得過大太小,幸而鐵氏不怒,若謂如和尚站在關中則可矣。就是你容易也不得爽利。倒是這後門裏緊揪揪,弄得你也好,我也好,兩好並一好,可不好麼?」鐵氏聽了,想他這話倒也真,故意道:「你說雖然有理,若只弄後邊,前頭就棄了,叫他長遠把齋不成?」童自大想了一會,笑道:「我有個妙法兒,包你都不脫空。」鐵氏道:「是甚麼妙法?」童自大道:「你此時且同我弄了著,我到晚上來同你試法。」鐵氏道:「你哄我要弄罷了。那裏有甚麼妙法兒?難道你又生出個臆子來不成?」童自大道:「我可敢哄你,若不如意,也罰我一兩東道。」說著,就扳過鐵氏的屁股來,鐵氏此時也正有些餘興未息,就將屁股拱在他懷中,那後門內還有餘瀝,童自大也不用唾,就勢一頂而入,兩人又翻騰了一場方罷。

次日,童自大起來,想道:我看奶奶那件東西實在有些怕人子。靠著我這個匪物,想圖他歡喜,是再沒用的。我常看見那角先生,得一個大大的來送他取樂,才可以換得他的後庭,但不知在那裏賣。吃罷早飯,走了出來,問那家人童祿道:「你可知道賣角先生的鋪子在那裏?」童祿道:「郭先生的鋪子倒知道。他教著二三十個學生,就在這大街口上,我家的當鋪隔壁,應前童自大說先生教學生詩處,細。倒沒有聽見他賣不賣。家裏又沒有小相公,老爺要買他教學麼?就是教學,雇他也罷了,又買他做甚麼?」童自大笑道:「蠢才,我問你的是那牛角做的角先生。好好的,問那郭先生做甚麼?」童祿道:「哦,那個麼,在承恩寺斜對過魆黑的那一條廊底下有幾十家賣他,老爺到那裏要幾擔也有。老爺要買得多,小的跟了去挑,也饒他幾個來頑頑。」童自大聽了,又好氣又好笑,罵道:「蠢才,屄養的,主人亦未見其乖。那東西要幾擔做麼?想留著傳代麼?」他袖了個銀包,也不帶人,自已步到廊下。走入時,香氣竄腦。到一家鋪內,見擺列著無數。童自大揀了一個比他陰物粗長些的,那開鋪的道:「尊駕買他作何用?」童自大不好說買了送他夫人,扯謊道:「要同人玩戲做酒杯。」要知這件東西是件冷貨,做他的多,買他的少,不過是發賣與過路客人。見他說買了吃酒,巴不得總成他多買幾個。說道:「要嫖婊子頑耍,一個就罷了。既是要做罰酒杯了,大大小小多買幾個才有趣。」將一個頂大的拿過來,道:「這個原做了是吃酒頑耍的,婦人中那裏用得這樣大物?」又取過一個至小的,道:「這留給量窄的人吃。」童自大想道:據我看起來,這個大的或者竟用得呢。若買了這個二號的去,要不中用,豈不白走一回?索性都買了去罷。問道:「你這三件要幾個錢?」真是財主口角,錢這樣貴重?那人聽他問這話,心中忖道:原來是個大利巴,江南土話,謂人不在行曰利巴。我且烹他一烹。便道:「買這樣東西是論不得價的,只在尊意。若遇了出手的大老官,甚麼十五兩,萬不然照本錢二兩銀子是一分少不得的了。」童自大從不曾買過,不知價值,又不好爭講。他平素極吝,此時竟慷慨起來,說道:「銀子便依你二兩。有甚麼好春方,送我些做搭頭。」那人這三個角先生值不過三五錢銀子,因見他是外行,故拿大價哄他。誰知他一口就依了,滿心暗喜,說道:「既承照顧,只是難為了小鋪些。」就取過一根白綾帶子,有五六寸長,中一段裝著藥,說道:「行房時將這帶子束在根下,比每常分外堅久粗硬,一根可用五七次。尊駕若試驗果好,下次還求照顧。」拿一張綿紙,同那角先生包在一處。童自大打開銀包,稱了二兩足紋給他。竟不是送魏如豹那一種銀子了。拿了回來收著,晚間聽用。

那鐵氏素常與童自大交媾,也覺得他的物件放在內中如太倉一粟,較小孩子站在城門洞裏更不堪。沒有甚趣,只因欲心火攻來,沒奈何,叫他殺火。間或也乏,這是他情急了,雖不能暢其欲心,到底有個男子在肚子上爬爬動動,興之所至,也就乏了。這個只弄得他自已乏,井非是童自大本事弄丟了的。昨晚嚐著這後庭中滋味,悔道:「早這穴道中有這樣樂處,何不棄前而取後,況且後邊得了樂趣,前面也有許多妙景,攻其一而兩得其樂,何樂不為?」又聽見童自大說兩不脫空的話,猜測不出,料他又未必是說謊,滿心巴到天晚等他來如何試。天只不見黑,急得如熱熬子上螞蟻相似,走投沒路。等到日落,忙忙同童自大吃了晚飯,又飲了幾杯助興的酒,然後上床脫衣。

童自大將白綾帶子束在陽物根下,把三個先生放在枕邊。鐵氏道:「你說兩不脫空,是怎麼樣的?要是說謊,罰出銀子來與我。」童自大笑嘻嘻,將那個頭號角先生拿出來,在眼中一晃,道:「你看看這件寶貝,就藏在背後。」鐵氏只見眼前一亮,不曾看明,笑道:「是甚麼寶貝?怎麼我看看又藏起來?」童自大遞與他,道:「是這麼一根降魔杵。我請了這個先生到你肥館來坐坐,如何?」鐵氏認不得是甚麼東西,只見光亮亮的,有一個《西江月》贊他的形狀:

腹內空空無物,頭間禿禿無巾。遍身華美亮錚錚,腰較富翁還硬。一個光頭釋子,假名冒做先生。端詳注目看分明,可喜粗長且勁。

鐵氏接過來一看,原來是一個八寸餘長,鐘口粗細的陽物,上面還有些浪裏梅花,他心中又喜又怕,笑成一堆,道:「這樣棒槌大的東西,只怕放不進去。」童自大道:「還有一個副先生,一個學長呢。先拿了試試看。」又將那兩個取過來遞與鐵氏。鐵氏看時,一個有五寸來長,一圍稍大,一個長只三寸,也不甚粗。問道:「這樣好東西,那裏得了這幾個?」童自大道:「是我特買來送你的,做謝禮的,補報你昨日屁股的情。」鐵氏笑道:「你竟比當日在行了好些,這樣好東西就會自已去買了,像這等好物件,就多破贊些銀餞也不枉。」自拿著那個小的,道:「這個太小,只好送黃花女兒,我這裏頭只好在傍邊做楔子,正經處用他不著。這個大的又太大些,不是兒戲的。這二號的比你的粗大些,且拿他試試看。」童自大坐在傍邊,把他腿抱起一隻,將那第二號的物件往陰門裏一塞,略重了些,竟像個老鼠見了洞,一鑽就不見了,竟全身塞了進去。那鐵氏尚自不覺,問道:「你說試,怎又不放進去?」童自大笑道:「你摸摸看,全身鑽進去了。」鐵氏伸手來摸,果然都在內中,笑著說道:「這樣看起來,那個大的恐怕也還用得,你也試他一試。」童自大伸了指頭在他牝中,把那沒用的副先生拉了出來,把那頂號的拿將過來,鐵氏道:「這個大的利害,比不得先那一個,你須慢慢的來。」童自大也不敢冒失,將那大光腦袋在牝戶門口晃了幾晃,有些濕了,方往裏一進,唧的一下,進有二寸。鐵氏每常與童自大弄時,弄了半日,還不知進去不曾。此時被這件粗物,覺得陰門撐得有些脹意,囑道:「有些意思,你慢慢的送。」童自大拿著巨物一進一出,不多幾送,也就一絲不剩。童自大見了,慢慢的吐舌,道:「這樣個大物件,還輕輕巧巧送了入去,可憐我這個匪物,每常不知分量,還想討他個歡喜,豈不是癡?」此時鐵氏這一件寬兮綽兮的肥物,可也被那先生塞了個毫無罅隙。鐵氏甚覺有趣,一面笑著,一面用手指著牝戶,道:「這先生雖然魁偉壯大,渾身又華麗光鮮。這先生在今日必定大行。只是死板得很,一些活動氣兒也沒有,怎麼樣處?」童自大道:「等我同你把後面的筍安上了再講。」鐵氏正要看他如何作用,聽說,急忙爬起來,要蹶著屁股與他弄。不想一翻身,突的一聲,那先生見東家略動動身,他就逃出館來。這怪不得先生,東家先說他死板來。鐵氏道:「這怎麼處?就了你,這個又掉了出來;就了他,你又弄不得,如何才得兩不脫空?」童自大道:「不是這個弄法,你還仰睡著,須憑我擺佈,方才如意。」鐵氏忙應道:「任你怎麼樣,我都依你。」(此處有脫文)脫了上身衣服,才要上床,童自大叫連褲子都脫去了,他醜自醜,到底是女孩家,有些子作難。鐵氏望了一眼,道:「你不理麼?」兩個丫頭嚇得打了個冷戰,慌忙脫下,紅著臉微笑,一隻手遮著牝戶,精光著上得床來。童自大叫他還像昨日將奶奶的腿每人托了一條,大大的分開,因墊得高了,那肥股竟是仰著朝上,溝都平了,毫無阻礙。童自大滿心歡喜,將腳帶兩條接了一條,把那個膫子來,這不又長出一個來了。鐵氏見他上下兩個硬邦邦的東西,喜歡的笑得眼睛只剩一條細縫,是個胖人的臉。童自大方要動手,見兩個丫頭光著身子,雖然面目不佳,也還白白淨淨的皮肉,小小的奶兒,圓圓的肚兒,還有那一條細細的縫兒,也甚動人。那童自大看上呆興來,忽然哈哈的呆笑起來,道:「你兩個沾沾奶奶的福,也不要脫空。」一手拿起那個五寸來長的角先生,把葵心一下按倒,將他的腿扳開一隻,吐上一口唾,搽在他陰門上,狠狠往裏一塞,竟自塞了個頭子進去,塞得那丫頭哎喲連聲,又被他使蠻,兩三下塞個盡根。

那丫頭雖有二十多歲,因家主婆利害,不曾吃過野食,被他這樣幾下,塞得痛苦難禁,幸得年紀大了,雖然受得住,還疼得兩淚汪汪,這真是惡取笑。童自大笑著拉他起來,道:「憑他在裏頭,不許掉出,你穩穩的坐住,將他夾緊,要是掉了出來,我叫奶奶打你五十鞭。」那丫頭雖則怯疼,料比奶奶打的還好捱些,也就依他坐住,猶恐掉了出來,動也不敢動一動。童自大又拿起那個小的,對著那蓮瓣道:「也來試驗試驗。」那丫頭不肯,童自大發威道:「小騷奴,好意給你嚐嚐新,你倒做出這樣個浪兒來。」那丫頭只得將腿蹺起,他對準也是一塞,一來這丫頭也十七八歲了,二來那先生渺乎小爾,並不覺其煩難,便塞了入去。也叫他照樣坐緊,角先生,婦人或有用之者,若處女以之破身,大約自此二婢始。再看鐵氏時,牝戶大張,將有一掌,那兩邊的肥肉因騷極了,就像劃開鼻子馬一般,吸呼吸呼的亂動。妙想奇譬。他將腰中那先生送入鐵氏牝中,有四句口號道:

非緣設帳請先生,只為夫人物可驚。今日相延肥館內,西賓便可喚卿卿。先生大得便宜。

他自已的厥物頂進後庭之內,童自大笑向鐵氏道:「看這個樣子,我想起一副對子來,我聽見人念後門口的對子,道是:

前門增百福,後戶納千祥。

我改幾個字,今日就合著你了。這是:

前門撐巨物,後戶插纖陽。

可好不好?」說著大笑。抽動起來時,那鐵氏等了許久,又見他同兩個丫頭做作這一會子,正騷興大發,見他兩件物事一齊進內,只覺其樂,欣欣得意。弄夠多時,那陰中之水,肛內之油,兩處齊流,將白絞帶的藥性泡發,那陽物脹得分外粗大,其熱如火。鐵氏前門中塞得脹滿,已美不可言,後門又滾熱的這件硬物出出進進,樂得他聲喚都叫不出來。

童自大見他這妙景,又得藥性助著,也分外用力。乒乒乓乓,弄得那響聲如數十條鰍行泥淖中相似。鐵氏口中只噯呀噯呀響,別無他語。兩個丫頭起初也覺得裏面塞緊,又疼又脹,悶得慌,甚不好過。到此時見了這番光景,也就不知不覺起起坐坐,扭扭晃晃,那先生在裏邊雖不能十分活動,也覺得在內中挨皮擦肉,竟甚是有趣。他二人亂扭亂蹲,那鐵氏的腿是他兩人抱著,他的身子動,那主母的腿自然是要動的了。他二人把屁股往上一抬,那鐵氏的身子往上一迎。他二人向下一坐,主母之臀也往下一落。他二人扭,主母的身子也扭。他二人晃晃,主母的身子也晃晃。那鐵氏已經樂極,又得這兩個幫襯著,他兩個非幫閒,乃是幫忙。真是說不出來的妙處。他二人原是幫襯自已的,不想無意中倒幫襯了主母,做了一對大功臣。有一個《黃鶯兒》道他幾人的樂處:

前後一齊攻,腿高抬,興致濃,肥軀竭力相迎送。重陽力舂,鐵陰快鬆,牝津吐液如泉湧。喜融融,丫頭起坐,樂亦在其中。

這一番舉動真是驚人,自點燈上床,直到二鼓,方才歇手。童自大與鐵氏之樂自不必言,這兩個丫頭雖不曾嚐金莖玉露,如自幼吃胎齋的人,忽然嚐著了些葷味,也覺可口。他二人將牝中之物也不繳還主人,竟自取了出來,拿在手中,抱著衣褲跳下床,笑嘻嘻的走去。兩人輪著效法主人同主母的法則去了。鐵氏因那小東西也不要他,故不尋問。一宿晚景休題。

次日,童自大不在家中。鐵氏飯後獨坐自思,人說見識見識,不見不識,果然不錯。我只說男女幹事,不過是爬在肚子上這樣弄了,誰知昨日見了這本畫兒,才知有這些樣數,學做了一兩樣,果然有趣。我又當是天下人的物大小都差不多,每常我也疑心我的物這等寬大,他的這樣細小,昨日見了這個奇物,雖說是假的,必定也有這樣大東西,人才照樣做出來。況且弄了進去一般恰好,可見是不曾見識的緣故。床頭間將那角先生取出,坐在春凳上細看了一番,又撫摸了一會,又量量,又箍箍,越看越愛,不忍釋手。又在抽屜內將那春宮取出來看,看一幅便閉著眼睛摹擬那神情光景。看了一會,困倦上來,叫丫頭拿過枕頭來枕著,就在春凳上睡著了。

這兩個丫頭昨夜覺得也有些趣味,正要想去試試,恐主母叫,今見他睡著,二人輕輕將那春宮悄悄拿過來,看了幾頁,動起興來。這葵心就伸手到小丫頭褲檔內一摸,見水濟濟的,就拿指頭替他摳。那蓮瓣也伸手過來替他挖。又看了兩幅,都摳挖得有些不自在起來,把冊頁仍舊放在主母面前,他二人拉著手往後邊去了。鐵氏睡了一會,偶然失手,把那先生掉在地下,猛然驚醒,他素常起身,因胖狠了,好生的費力。此時一個翻身,比瘦怯人還伶便,一骨碌爬起,忙向地下拾起來,連啐了幾口,道:「怎麼就害了瞌睡癆?把他就掉了下去,若跌壞了,怎處?」忙細端相,毫無損傷,才放了心。還恐怕他跌得疼一般,又揉摸了一會,形容得甚趣。拿了一條湖縐汗巾包好,拿出一個錦糊的扇子匣來裝了,放在枕旁,以便不時取用。

一時口渴要茶吃,叫了幾聲丫頭,不見答應。只說他們去偷睡,遂起身到後邊來。聽見屋裏哼哼卿卿聲喚,驚道:「難道是他回了?在這裏偷丫頭麼?」悄悄一張,原來兩個丫頭學主人主母的樣子呢。葵心仰臥著,兩腿摣得開開的,蓮瓣坐在傍邊,抱著他一條腿,一隻手拿著那中等先生,在那裏一進一出的搗,是葵心口裏哼。那鐵氏忍不住笑道:「小淫婦們也會這樣作怪。」只許大淫婦作怪耶?那蓮瓣聽了主母聲音,連忙把個角先生往葵心的花心裏一插,起身跳下床來,忘記了他那蓮花瓣中也有個小先生在裏頭,唧的一聲,像燈節放賽月明似的,冒了老遠。那葵心也一翻身,才要爬起,他那葵花心內的先生,也是唧的一聲冒了出來。他二人嘻嘻的笑,連鐵氏也笑得東倒西歪。回房中來,心中有些興動,況昨日那些光景,也是兩個丫頭見過的,何必怕他。見他兩個在跟前,叫他關上了門,上床脫光。叫丫頭也脫了上床,還像昨日,一個人抱了一隻腿,各伸出一隻左右手,拿著大小兩個角先生,前門用大的,後戶用小,弄將起來。用手拿著更覺有趣,比童自大拴在腰中弄法更好,要深就深,要淺就淺,要高就高,要下就下,恁自家心中所愛,只須一言,丫頭自然奉命。

把他二人的手腕幾乎累折,那鐵氏也幾乎樂殺,興盡而止。自此以後,把這兩個丫頭倒像活寶一般疼愛,興之所至,就叫他二人來殺火。把童自大倒似有如無,他弄也罷,不弄也罷,不似當日拘管,把那前番非打即罵的樣子全盡蠲除。

那童自大見他放鬆了,也竟公然躲了身子,偷空同兩丫頭弄聳。那丫頭的模樣雖醜,較主母還妖嬈些。且這兩件妙物緊而且嫩,童自大得意是不消說的。就是兩個丫頭也甚戀家主這根皮裹純筋的傢伙,比那光骨頭的先生有趣些。嗟乎,腹內空空之先生,不及一純筋之陽物乎?雖罵得刻毒,卻罵得甚當。況且那個二號的,主母又收去為後庭之用。只剩個小物,太覺不堪,所以遇便就與主人公沾在一處。鐵氏就是看見,只做不知。一來念童自大薦賢自代之功,二來時常要這兩個丫頭兩手維持之力。因此愛心一萌,威不復作矣,他這一家從此倒和氣許多。鐵氏的咆哮竟化為烏有,此皆童自大請先生之力。正是:

欲消妒婦淫和悍,須請先生大又長。

再說阮最的妻子郟氏,也是個頭號騷淫之物。阮最在日,因不曾領教過他的妙處,反嫌他死相,不會風流。別戀著嬌嬌,撇得他冷清了,他便風流起來,也就偷上那愛奴小廝。只好暗地風流,卻不敢放肆。偶然遇著便偷弄一下,一來做得隱秘,二來這小子是阮最心愛的,故不疑他,所以不曾露出馬腳。十數年來,這小子已長成一條大漢,專一酗酒肆惡。阮最念向日之情,每每護庇他。自阮最病中害得七死八活,郟氏膽子就放了些,時常在西屋裏同他做那一件樂事。後雖被阮最看見,他不久又死了,郟氏更無忌憚,一個月中竟有十數夜暗暗叫他進房陪宿。

雖然愛奴的陽具不甚雄壯,卻身強有力,頗得郟氏歡心。這郟氏因向年丈夫說他不活,他後來看見嬌嬌那些態度了,也學得扭頭捏頸,抿嘴咬唇,未語先笑,渾身顫巍巍動個不住。就像年下賣的鬧攘攘一般,走動兩邊搖晃,好似一個美人燈,一風都吹得倒的勢子,風騷得異常。也不像個寡婦,每日描眉畫眼,嘻嘻哈哈,那種浪態,令人看得好不肉麻。古云:楚王愛高髻,宮中高一尺。此可謂,阮最愛風流,郟氏騷得極。竟連阮大鋮一個老漢而兼公公之人都看上火來,想算計他的那一點風流孔竅。雖不好驟然下手,但見了面由不得就做起光景來。

那郟氏是個伶俐婦人,也就看破了幾分。這阮優也久矣看上了嫂子,當日因哥哥在,不敢放膽。今哥哥已歿,他就想學起陳平來。見嫂子才三十多歲,妖妖嬈嬈,活狐狸精相似,好不風騷,魂魄都被他攝去。間或打牙撩嘴調戲他兩句,他也似推似就,如送如迎。想起阮最調戲嬌嬌之日,想到今日阮優調戲郟氏否?要想法弄他一弄,但不定他的心腸,恐怕不從。一時喊叫起來,怎麼處?近日風言風語,聽得說他老子在郟氏屋裏,大白日關著門,不知做甚麼要緊的事,好一會才出來。他心中暗想道:嫂子既然肯偷公公,不是甚麼貞節的了。況我豈不比老子少壯些,可謂跨灶之子。他可有不愛我之理?此理不知出自何典?遂日日在郟氏房中走撞,坐著說閒話。偶沒人,就說句把風流話兒勾引他。那郟氏也不惱也不答,只抿著嘴笑笑,或斜瞅一眼。

一日,阮優笑著向郟氏道:「我昨日聽見人唱一個劈破玉兒,很有趣。我唱給嫂子聽聽。」遂唱道:

小寡婦上新墳,身穿著重孝。拿著香,提著紙,直哭到荒郊。見新墳,忙下拜,把我親夫來叫。實指望與你同偕老,誰知你半路裏把奴拋。我捱不得這冷冷清清也,夫君呵我要去偷小叔了。

郟氏瞅了一眼,笑笑不做聲。笑者不可測也。阮優笑道:「當日這裏道理我就不明白,譬如這嫂子,總是別人家的女兒,既嫁得哥哥,就嫁得兄弟,何必分甚麼叔嫂?何不竟像男人一般,娶了姐妹兩個,一個做妻,一個做妾。這女人嫁丈夫,倘那家有弟兄兩個,何不把哥哥做了妻,兄弟做了妾,那些兒不好?嫂子你說我想的可是?」郟氏笑道:「嚼舌根的,你的嬸子明日就是這樣。」阮優笑道:「我要兄弟,早叫他嫁了,不用急,雖沒有兄弟,卻有愛奴。那裏像嫂子這樣古板。」郟氏也不答他,只是笑。阮優道:「昨日見人新編的小寡婦鬧五更的銀紐絲兒,作得果好,我唱給嫂子解悶。」唱道:

一更裏思夫,過黃也麼昏,思量年少俊卿卿。好傷心,緣何撒我赴幽冥。奴身獨自苦,帶影共三人。想親夫,真個心腸硬。空房孤守,誤我青春。痛斷肝腸,淚珠也傾。我夫啊我恨卿卿,又把卿卿恨。
二更裏思夫,月上也麼階,當初指望永和諧。淚盈腮,撇奴獨自好難捱。羅衾空半幅,繡枕半邊歪。淚珠兒濕透了香羅帶,翻來覆去好傷懷。痛的夭亡,我命也乖。我的夫那我帶孤辰,命把孤辰帶。
三更裏思夫,月正也麼明,猛然夢裏遇親親。放悲聲,懷中摟抱訴衷情。離愁腸萬結,未語淚先傾。正綢繆,忽被鐘聲震,醒來仍自擁孤衾。桌上的殘燈,乍暗也明。我的夫那我傷情,真個傷情悶。
四更裏思夫,月轉也麼西,翻身側耳聽啼雞。好孤淒,羅幃寒氣逼香肌。他人鸞鳳合,我獨子規啼。悶殺奴,受這孤單罪,思量轉痛轉傷悲。就是那螻蟻,也效於飛。我的夫那我為誰,卻把誰來為。
五更裏思夫,天色也麼明,無眠整夜斷人魂。恨去君,為伊苦守也無因。貞節雖也有,難輪到我身。倒不如,轉嫁圖歡慶,那時攜手赴鴛衾。被底的風流,樂殺也人。我的夫那恨憑君,恁個憑君恨。
五更已罷天將曉,日上三竿了。對鏡理容妝,歎我青春小。細尋思,還去做新人好。阮最調嬌嬌也以戲文,阮優調郟氏也以小曲。雖是前後遙遙一對,內隱報應之理:如影隨形也。《清江引》

郟氏聽他唱得既好,又打動了心事,長歎了一口氣,復笑道:「我知道這個曲子就是你這個爛心的編的。」笑著惡毒毒瞅了一眼。阮優見有幾分光景了,就思量要做實在事了。心中想道:我那一日溜到他屋裏躲著,等他睡熟了,然後下手。倘偷上了,或者他嚐著了滋味,不致變臉。古人說,色膽如天,要不放大了膽子去做,等到那一日才得成就?主意拿定,時時刻刻在郟氏房中來撞幾會。

一晚,天黑了,他到郟氏房中來,不見人影。他心生一計,閃入床後一個僻靜處蹲著,等他回來下手。原來郟氏被阮大鋮請了去,到他一個妾房中,做些不三不四的雅事。那個妾只圖主公歡喜,那管他公公媳嫂該弄不該弄。還在外邊聽梆聲,替他觀風。你道這件事是如何成就了的?那阮大鋮素心只貪淫,自嬌嬌死後,無可行樂之人,毛氏雖騷淫可取,但五旬外的老嫗,有年紀了,陰屍如掉了牙的癟嘴一般,兩片寬皮,卷毛布滿,不但不可用,而且不可觀,只可以作老伴,不可以共歡樂了。雖有幾個妾,只平平然,又都不甚出色。一時高興,忽然注意到郟氏身上。想道:他少年寡居,未必不思快樂。看他的姿色,可與嬌嬌相匹。論他的身段舉動,比嬌嬌還騷浪些。可以計擒之,娛我老景。想了一番,他有一個妾是揚州人。原是個瘦馬買來的,他就姓馬,行六,叫做馬六姐。阮大鋮同他戲耍,常叫他做馬泊六。他比眾妾乖巧些,又識字,又會些彈唱。當初嬌嬌在日,阮大鋮就獨鍾愛他些。嬌嬌死後,自然數他是第一個愛寵了。一日,阮大鋮到他房中,坐在椅子上,摟他在懷內膝蓋上坐著,笑對他道:「我有一件事,你若替我謀成了,倘不洩露,我同嬌嬌當日一般待你。倘或你奶奶要死了,我就立你為正。馬氏當云:「等到那一日,虛情不敢領。你可肯替我做麼?」馬氏笑道:「老爺這話就奇了,我的骨頭肉都是老爺的,骨頭肉雖是老爺的,恐那片皮要屬苟雄了。叫我死,敢不死麼?要叫我做甚麼,我還敢不盡心。我也沒福想做奶奶,只要老爺另眼一眼就夠了。」阮大鋮摟過他脖子,親了個嘴,他就連忙送過舌頭尖來。阮大鋮咂了一下,道:「且說正經話。」著馬氏縮了回去,掃興之甚。阮大鋮笑著附耳朵說道:「大媳婦著實風騷,我心中十分愛他。你想個法兒弄到你房中來,我同他了了心願,你心下如何?」馬氏笑道:「老爺不說到這裏,我也不敢說,老爺若勾搭上了大娘子,也只算得個眼前報應。」阮大鋮驚道:「這是怎麼說?」馬氏道:「當初嬌嬌在日,同大相公厚了多年,只老爺一位不知道。後來兩個人還是同死的,奶奶叫瞞著老爺,所以沒人敢說。」阮大鋮細問緣故,他把嬌嬌如何將阮最弄死,急了上吊的話,細說一番。阮大鋮聽了,說道:「既如此說,越發放他不過了。」馬氏想了一會,道:「明日只如此如此,老爺打點精神做新郎就是了。」應前嬌嬌向阮優道:「他會哄漢多著呢。」至此,果前言不謬。阮大鋮大喜,被他說上興來,同他弄了一度,以當起媒。到書房中養精蓄悅,以持明日大舉。

卻說次日早飯後,馬氏到郟氏房中來。見郟氏靠著桌子悶坐,手托香腮,心中不知想甚麼呢。原來郟氏性雖淫濫,當日有阮最在,不敢放肆,偷上了愛奴,也就心滿意足了。近見丈夫已死,沒了管頭,便放大了膽。又見愛奴不似當日小心殷勤,甚不適意。時常見阮優到屋裏來撞,不禁愛他精壯,想起嬌嬌阮最死後,那丫頭說嬌嬌怎樣愛他陽大力強,又怎樣在行會弄,滿心要勾搭他。又回想,我先下手,未免為他所輕,須等他來動手方可。卻只見他嘻皮笑臉,言語勾搭,並不見他動作,是甚緣故?又想:他那個樣子,決放不過我,不過稍遲日子。但只是就同他偷上了,到底怕人口聲。吹入公婆耳內,不是兒戲的事。我見公公這些時見了我,眉目中那光景,像有些古怪。看他雖說不出口,也像是愛上我臍下的這件東西。他雖老不濟事,要是同他勾上了,連婆婆也不敢多管,這一家還怕誰來?那時可以任我行事。但我做媳婦的,怎好去調戲公公,怎樣才得諧這一件美事?心中左思右想,正想得火發,忽看見馬氏走來,連忙站起讓坐。馬氏道:「大奶奶做甚麼呢?」郟氏道:「不曾做甚麼,閑著無事,在這裏打盹兒。」馬氏笑道:「我看大奶奶今日紅光滿面,像有甚麼喜事一般。」郟氏歎了口氣,微笑道:「一個寡婦,有甚麼喜事到我?」馬氏也笑道:「天地間的事,那裏定得?焉知今日你就沒喜事?」郟氏笑道:「我看你喜氣洋洋的,倒像昨夜得了甚麼喜事一般。」馬氏笑道:「我守著老爺,這是常事,那裏算得喜?像你寡婦著遇了這巧宗,才算得喜呢。」兩人笑了一會。馬氏道:「大奶奶既然悶倦,到我那裏走走,說說閒話。我還有一件好東西給你看看消悶去。」郟氏笑道:「怕老爺到你房裏來,有甚麼要緊的事。我在那裏,恐誤了你的,你好抱怨我。」馬氏笑道:「一個親公公媳婦,我就有甚麼事,也不消避得。你就在傍邊看看解悶也好。要看上興來,你也就做一出,又不是外人。」兩人又笑了一番。那馬氏立起,拉著郟氏的手,對那丫頭道:「你好好的看家,我同大奶奶走走來。」

二人攜手出門,同到馬氏房中坐下。

閒話了一會,漸漸說到那村淫房闈之事,又笑道:「大奶奶,虧你這樣少女嫩婦的熬得。要叫我,就要急死了。」郟氏笑道:「少沒廉恥罷,說著不害牙磣。你方才說有甚麼好東西給我看看散悶呢,拿出來我看。」馬氏笑道:「有有。」遂將阮大鋮所蓄的春宮手卷冊頁拿出來他細細賞鑒。內中一幅一個老兒同一少婦幹事,馬氏笑道:「這兩個像是公公同媳婦爬灰的樣子。你看這個老兒畫得活像老爺,這個婦人活像你。這個畫畫的人也奇,怎把你兩個的行樂圖先就畫出來了?」郟氏笑著將他擰了一把。笑了一會,兩人又看了多時。馬氏一幅幅指點說內中的妙處,要引動他的春心。看得那郟氏面上火攻上來,紅一陣,白一陣,不住嘻嘻的笑。

看完了,馬氏叫丫頭拿上果碟來擺下,並鮮甜久窨下的酒斟了一杯,送給郟氏,道:「你看了那寶貝,火上來了,吃一杯澆澆心火。」馬氏因受了阮大鋮之托,叫,人去尋了這陳封缸酒來讓郟氏。那郟氏不會吃酒,推醉不飲。馬氏道:「這酒象蜜水一般,是不醉人的。大奶奶不信,你嚐一口看。」郟氏嚐了嚐,果然甚甜,被馬氏苦勸,吃了有三四鐘。又坐了一會,覺得頭目發暈,四肢癱軟起來。說道:「不好,我醉了。頭眼發迷,身子獨軟了,我回去罷。」站起身要走,卻晃晃蕩蕩,把持不住。馬氏忙扶住他,笑道:「你那裏是醉,這是少年人寡居久了,這些時沒人殺火。方才又看了那件有趣的寶貝,不覺欲火上攻,除非得個趣人兒泄泄火就好了。」郟氏也笑道:「我聽見說老爺叫你做馬泊六,就替我去尋一個來。」馬氏笑著道:「這在我,要謝媒的呢。」郟氏笑著要走。馬氏道:「你既然頭暈,且在我床上睡睡著。」郟氏道:「恐怕老爺來呢。」馬氏道:「他今日出門了,大約還未必回來,你只管放心睡。」扶他到床上,說道:「你穿著衣服睡不安穩,把上蓋寬了罷。」那郟氏朦朦朧朧,任他將上衣脫了,只穿一衫一褲,替他將被蓋上。不多一會,見他已經睡沉。忙叫丫頭到書房裏去,快請了老爺來。丫頭去了,他將被揭開,輕輕把郟氏褲帶解了,褶褲帶也解下,將褲子褪了下來,打開看時,好一個豐滿的物件,稀稀幾根毛,用指頭探探,又堅又暖,那郟氏如死人一般,總不知覺。馬氏笑著仍把被蓋上。

且說阮大鋮知道馬氏將媳婦推到房中去了,在書房專等好消息。急得滿地亂轉。他服了一丸如意丹,此時藥性又發,陽物脹得好不難過。正拿手捏攥,忽見丫頭來請,笑吟吟忙走過來。那馬氏一把拉著他的手,掀開被,指著郟氏的陰屍,道:「這樣個好寶貝,總成你受用,看你怎樣謝我?」阮大鋮歡喜如狂,摟過馬氏的脖子,親了嘴,道:「你且看著門去,我自然厚報你這馬泊六。」馬氏笑道:「你只管放心。但要你拿出老手段來弄,我替你觀風去。千萬不要到門就沒謝帖,出了醜,我就不管了。」說著,笑了出去,帶上了門。

阮大鋮忙上床,脫光了,爬上身,輕輕分開兩腿,送了進去,覺得比嬌嬌的緊曖許多,心中更樂,興致愈豪。仗著藥力,舍著老命盡力舂搗起來,那郟氏雖不會吃酒,但吃得不多,偶然一時發迷,睡一會兒覺好些,被他這一陣狂弄,心中覺得十分爽快,睜開眼來,見是公公在腹上高興。雖合了他先想的心事,固然暗喜,但良心雖昧,媳婦的肚皮上為公公高據,未免滿面含羞。未免兩字不得活,這羞還在有無之間。反把眼閉上,粉頸略略扭著。此浪也,非羞也。

阮大鋮見這個嬌態,更覺魂消,心愛得要死,伏下身子來親了個嘴,附著耳道:「我的乖兒,你害甚麼羞?一來我憐你青春孤另,二來阮最那奴才當日撇了你同嬌嬌相厚,我近來才知道,我同你也厚起來,正好替你出氣報仇。」報仇二宇奇絕,丈夫偷庶母,拿公公的陽物來報仇,真是奇事。一面說,一面又深抽淺送起來。那郟氏心中想道:「事已如此,還羞甚麼?把他的心勾住了,才好長久行事。」心既邪了,便由不得將兩手勾住了他的腰,兩足也漸漸舉起。阮大鋮見這光景,連命都顧不得了。弄夠多時,動不得了,方才住手。二人並枕而臥,阮大鋮摟著他,道:「我此後一得空,常叫馬氏來請你,你就來。」郟氏道:「恐怕人知道了,不好意思的。」阮大鋮笑道:「笑駡由他笑駡,樂事且同幹之。笑駡由他笑駡六個字,死後便可做他的墓誌。做得隱密,也不妨事。」郟氏要起來,道:「我去罷,怕有人來撞見。」阮大鋮猶依依不捨,還抱著親了幾個嘴。要他伸過舌頭來,郟氏微笑不肯。大鋮嘴對嘴道:「親親兒,弄都弄了,這怕甚麼?」郟氏佯羞帶笑,將舌尖吐了些須,阮大鋮咂了幾下,把手拍著他脊心,道:「我的兒,我這幾根老骨頭要送在你身上。」又把雙乳咂了咂,才放了他起來。

二人穿衣下床,阮大鋮來開門,那馬氏笑嘻嘻向郟氏道:「恭喜,我替你尋了殺火的乖兒,你拿甚麼謝我?」那郟氏紅著臉,紅著臉,寫得入神。雖極淫浪之人,才同公公如此,見人豈無羞色?笑著瞅了一眼,道:「壞人。」妙極。多說不得,不說不得,只此二字足矣。便往外走,馬氏叫丫頭送他去了。細。過了幾日,阮大鋮叫馬氏約了他來高興一番。如此多次,人總不知。郟氏把他十數年未曾發洩出來的技倆,全全施展。較之嬌嬌,騷淫雖不相上下,而柔媚過之。毛氏則卑卑不足數矣。郟氏這是:

酒逢知已飲,詩向會人吟。

阮大鋮疼這媳婦真不啻活寶,好頭面衣服,瞞著毛氏,無樣不給,每日吩咐廚上,收拾上好飲食供給。又怕人動疑,向毛氏道:「媳婦青年守寡,替我家爭氣,理該分外待他。」那郟氏見公公疼愛溫存,比阮最當日勝過十分,也自輸心貼意。一日,又在馬氏房中作樂,阮大鋮道:「在這裏固然好,未免馬氏在外面礙眼。我還罷了,你到底心裏不得暢快。又不敢脫光了,恐一時有人來穿不及。我想要到你屋裏去,才得放心快活。只因你那丫頭在跟前,瞞不得他,恐他口嘴不好。倘或傳開了,雖然不怕甚麼,到底沒趣。想不出個妙法兒來,怎麼處?你可有甚麼好主意?」郟氏道:「我也是這樣想。除非把丫頭你也弄上了,才得安穩。」阮大鋮把他摟得緊緊的,道:「我也想過這個法子,恐怕你多心,不好說得。既然如此,你明日打發他來,我自有法,這樣這樣的行。」郟氏應允。

到了次日,阮大鋮在馬氏房中睡午覺。馬氏知他們的計,避到毛氏上邊去,丫頭也帶了同往。那郟氏在房中看那日色,知到了相約的時候,叫丫頭道:「你往馬姨娘房中,有我昨日要的花樣兒,去取了來。」那丫頭去了。到了馬氏堂屋裏,叫了一聲姨娘,不見答應,伸頭往屋裏一張。阮大鋮故意問:「是誰?」丫頭道:「是誰?」阮大鋮道:「你來。一個人也不在跟前,你把我的夜壺拿了來。」那丫頭到窗外拿了夜壺到床前。阮大鋮不曾穿褲,將陽物拿著,向他道:「套上,我溺尿。」那丫頭又不敢走,要送來,又有些羞愧。羞惡之心,人皆有之。這丫頭還知有些羞愧,何阮大鋮之無恥至此也。阮大鋮笑道:「怕甚麼?還不拿過來呢。」那丫頭只得將壺嘴替他套上陽物,把臉扭著。四字入神活跳。阮大鋮溺完了,道:「就放在床底下罷。」那丫頭才彎腰放下,阮大鋮見他蹶著屁股,伸手去抄後一掏,那丫頭忙立起身來,被他雙手抱到床上,就扯褲子。那丫頭見是老主如此,可敢違拗?況他被阮最、愛奴弄過多次,知道此事有妙處,任憑褪下。阮大鋮還當他是個處子,用了些津唾,抹了龜頭,往裏一頂,竟熱滑無比,一攮到根。阮大鋮笑問他道:「你這丫頭好大膽,我當你還是個女孩兒,原來是個破罐子。同誰偷弄來,實告訴我,我不怪你。」那丫頭只是笑,不做聲。阮大鋮再三迫問,他不得已,不敢說出愛奴,只道是當日大相公破身的。那阮大鋮也以為實然,遂不再問,只苟且了事而已。那丫頭道:「我去罷,恐怕奶奶問。」阮大鋮道:「不妨,我還有話問你。你大奶奶這樣少年守寡,他也想人弄麼?」那丫頭道:「噯喲!這也是你公公口裏說的話?」此語出自他人之口,不足為異。出於無知此等僕婦小婢,則阮大鋮真禽獸不若矣。阮大鋮笑道:「呆丫頭,婦人家那個是不想弄的?說頑話何妨?」丫頭道:「他就想弄,他也不肯告訴我,我如何知道?」阮大鋮道:「你只看他間或日間坐著長噓短歎,夜裏翻來覆去睡不穩,那就是春心動了。」丫頭道:「這倒有些。」阮大鋮道:「我倒愛他得很。你幾時拿說話兒勾他,他要同我弄上了,我重重的賞你。」丫頭道:「你老人家不害羞?一個媳婦也想弄他。」阮大鋮親了他個嘴,道:「呆奴,人說肥水不落外人田。我的媳婦我不弄,設或他騷將起來,同外人混弄,如何管得他?你只留心,我明日先賞你幾件好衣服簪棒,後來還配你一個好漢子。」丫頭道:「一時他惱了打起來,你顧不得我。」阮大鋮道:「不妨事,你只管上心去做。」床頭間摸了一錠銀子與他,道:「這賞你買果子吃。」那丫頭喜孜孜接了,道:「多謝老爺賞。」身邊無處收放,就拴在褲帶頭上。阮大鋮笑道:「你若做成了,還有重賞呢。」那丫頭穿上褲子,笑嘻嘻去了。

回到房中,郟氏忽然怒道:「你為甚去了這半日?」丫頭道:「姨娘不在屋裏,我等了這一會。還不見來,怕奶奶望我,才來回話。」郟氏道:「你還瞞我,你頭髮都亂篷篷的,同誰頑去來?你可實說,我不打你。」那丫頭死說沒有。那郟氏是心照的,就把他衣裳一掀,那丫頭不曾防備,被他掀開。見他褲帶頭拴著一錠銀子,故意驚怒道:「了不得,你原來做賊去來,是那裏偷來的?快快實說,不然活活打死。」那丫頭白瞪著兩眼,無言可答。郟氏取了一根窗子栓,狠狠要打。此栓不知可是阮最拄了去看郟氏私愛奴者。今日又為郟氏嚇丫頭之用,欲私公公。阮最泉下若有知,亦悔當日烝淫庶母一著錯否?那丫頭急了,方說:「是我才上去,老爺賞我的。」郟氏道:「我不信,老爺為甚麼賞你?」逼之再三,方說:「老爺拉我睡覺,才賞我的。」郟氏道:「還同你說些甚麼?」丫頭道:「沒有說別的。」郟氏道:「我倒不打你,你還不實說。」

那丫頭也有些乖巧,見郟氏雖說要打,卻不甚怒。這丫頭當日被小主人弄了無數,偶有小過,尚不免捶楚,只有威而無恩。愛奴更弄得多,要一根糖吃還不肯。今蒙老主一幸之愛,就與銀子,又許衣服簪棒,感恩不盡。想起老主相托的話,暗道:我顧不得,竟實說了,看他怎樣?遂道:「老爺問我,奶奶可想人弄,我答應不知道。」就把阮大鋮的話細細說上。郟氏道:「我就不信老爺有這話,定是你謅說的,你去請了老爺來對,若真就罷。若是說謊,我了不得。」那丫頭道:「我去請老爺,奶奶只管對。」忙忙又走上來。

阮大鋮同丫頭弄了一度,乏了,正然睡著。那丫頭見沒人,掀開帳子,推醒了,道:「你害我奶奶要打我呢,叫我來請老爺去對話。千萬不要害我打。」阮大鋮滿心歡喜,穿褲著衣,悄悄的同那丫頭到郟氏房中來。郟氏迎著讓了坐下,他笑著道:這一個笑字,謂譎計已遂,心中暗喜,不覺形於外也。真寫得好。「方才這丫頭說了許多的話,果是老爺叫他說的麼?要是說謊,我要打他。」阮大鋮道:「與他不相干,是我說的,不要難為他。」望著門,向那丫頭把嘴一努。那丫頭也懂局,徉徜出去,把門帶上。阮大鋮摟著郟氏,親了個嘴,道:「你好妙計。」不勞過獎,此計郟氏行之熟矣。兩人相攜同到床上,脫得精光,放了心痛樂。相摟相抱,睡到日暮方散。次日阮大鋮果然悄悄賞了那丫頭幾件綢絹衣服,並數根簪棒,囑道:「人若問你,只說奶奶賞你的。」那丫頭歡喜得了不得。阮大鋮又摟住問他道:「我弄的比你大相公當日如何?」那丫頭笑嘻嘻不答。阮大鋮再三問他,他道:「老爺這東西雖同相公差不多,卻沒有他的硬實。」阮大鋮聽了這話,怕郟氏嫌其太軟,各處尋覓好春方,欲供他之淫樂。那丫頭得了衣飾,拿與郟氏看。郟氏叫他收起留著穿,從此後也分外待他親厚。那丫頭感恩不盡,巴得他二人時常大弄,以做報恩的一件事。或無人處見了阮大鋮,便道:「我奶奶在屋裏頭著呢,老爺何不頑頑去?」或見了郟氏閑坐,便道:「奶奶悶得慌,我去請老爺來罷。」如此者多次。那阮大鋮雖到了郟氏房中,恐太走動了,被人看破。也還常約了郟氏到馬氏房中作樂,卻叫丫頭隨著,以免人疑。

一日,中伏天氣,郟氏午間洗了個澡,上床去睡。丫頭也接著水洗了,正在堂屋坐著春盹。坐著春盹,寫丫頭真是個丫頭。這日,大鋮正得了些好春方,要來同郟氏試驗,悄悄的進來,見那丫頭打呼,把他鼻子一捏。他驚醒來,見是老主人,忙站起身,笑道:「我倒是沒有罵呢。」阮大鋮摟過來親個嘴,道:「小油嘴。」低聲道:「你奶奶呢?」丫頭道:「才洗了澡睡覺呢。」阮大鋮才轉身,那丫頭道:「老爺請回來,我有話對老爺說。」阮大鋮笑著回過來,道:「你說甚麼?」丫頭嘻嘻的道:「不說甚麼。」阮大鋮道:「小奴才也哄我,我知道你是急了,要弄弄的意思。也罷了,我救救你。」遂同他在椅子上略略見意,要留精神去對付郟氏。寫這丫頭一段何故?見人持身不可不正。阮大鋮若無禽獸之行,淫兒婦至及此婢,此婢焉敢戲弄老主?又見小人女子近之則不遜之意。走到房中,揭開紗帳,見郟氏上下一絲也無,面朝裏臥,如一個玉人。懷中抱著個竹夫人,一條腿跨在上邊,睡得正濃。不覺淫心驟起,把衫褲脫了,低頭向下細看,陰戶之妙,不可形容。微張一隙,略吐花心。那肛門通紅的皺摺密簇,想道:「這件美物,我雖閱歷甚多,但美人之物,卻未曾嚐。大約又自不同,向日嬌嬌我多次要弄,他定然不肯。嬌嬌之淫濫可謂至極,無以復加矣,其後庭肯與阮最、阮優而不肯與阮大鋮弄者,亦猶李夫人臨終不肯見漢武帝,留個有餘不盡之意耳。今趁他睡著,這機會不可錯過。且試他一試。」吐出許多唾液,將郟氏糞門輕輕潤了,又向裏挖挖,緊緊的有趣,將自已陽物搽得濕透,然後摸著關竅,往裏一頂,竟進了一個龜頭。那郟氏一驚醒來,回頭見是他,回頭,妙,是在後弄也。見是他,更妙,或疑是愛奴。說道:「這是甚麼頑法,弄得我生疼的,還不拿出來呢。」阮大鋮當云,當日阮最那奴才把嬌嬌的屁股不知弄過多少,我今日替嬌嬌報仇。阮大鋮緊緊抱住,道:「我的親親,我活老了,從不曾弄過美人的這件妙物。我方才細看,你比別人的更妙。你容多弄一下,我就死也甘心了。」說著,又往裏送了送。那郟氏也不覺十分艱難,想要買公公的歡心,且他本也是個淫物,也圖嚐嚐這味比前面如何,倒把屁股往外就了就,笑道:「舍你這老花子弄罷。」阮大鋮如獲至寶,雙手扳著,狠命弄了一番,精泄之後還不肯拔出來。趁那滑滑的勢兒,又緊抽一陣。郟氏也覺大有妙處,極力迎送,將屁股往他懷中亂拱,多時方歇,拽出那話。郟氏在褥子底下掏出塊陳媽媽來,同拭淨了,對面摟著睡下。虧他不怕熱,才洗了澡,又是一身汗。阮大鋮道:「親親,你原來有這麼個好寶貝,比前面的更妙。」連親了幾個嘴,道:「這是我老運亨通,享用你這兩件妙物。」郟氏笑道:「你這老沒廉恥的,一個媳婦的前後門都被你鑽起來。你這小沒廉恥的,一個媳婦的前後門都給公公鑽起來。還說甚珍珠寶貝的。」阮大鋮笑道:「我同你還是甚麼公公媳婦,是前世的冤家,今生相遇一處,只好除死方休。」孰不知是同令郎死。阮大鋮說上興來,又道:「先在背後弄得不得力,不大受用,我舍老命同你弄個快活的。」那郟氏也更樂從。

阮大鋮叫他仰臥,將股墊高,兩足大分,叫他用手扳住,合上肚皮,對準後門,就著先泄的餘津,兩送到根,極力抽提,響聲不絕。郟氏覺得比先次更加快活,叫道:「你狠狠快快的,哎喲,我過不得了。」將股亂疊。阮大鋮也竭力大弄了一場,才興足而歇。自此以後,那郟氏是個淫蕩之物,覺得後面也各得其妙。但與阮大鋮交合,定叫他留一半工夫在後路頑耍。阮大鋮也正投所好,竭力以博他的歡喜。

古語說,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來往多次,也就有人知道。但阮大鋮系一家之主,誰敢多管?微有風聲吹到阮優耳內,故此也就想下手。他這日郟氏因去孝敬公公,故此房中無人。阮優在床後等了好一會,郟氏同丫頭月光下回來了。此時房中月色映得大亮,也不點燈。時日夜靜,就脫衣而寢。阮優聽得他在床上翻翻覆覆了一會,不見動靜,微有鼾聲,知是睡熟。他輕輕走出來,到了床前,脫光了上床來。掀開帳子,一見月光映得明明白白,郟氏臉向床裏睡著。同一月也。阮優今日偷他時在此月下,異日愛奴動手行兇時也是此月下。今日月下何其太樂,異日月下何其太苦。慢慢揭開被一摸,一個光屁股朝外。阮優輕輕伸手去摸他的妙物,稀稀幾根毛,竟是合了相書的,這是依稀見肉始為奇。陰中尚有些餘精流出,就知剛才同他令尊領教了來的。淫興大發,陽物直豎,側倒身子,捏著正對了牝戶,趁著那濕意往裏一頂,不知不覺送了進去。

郟氏同公公大幹了一回,身子乏倦了,睡著全然不覺。及至驚醒時,已被他送到盡根。阮優見他醒了,恐他掙動掉出,忙把右手從肩下伸過去,右手妙極,是在床外臥者,此等閒話,亦不稍錯。摟著脖子,左手將他胯骨扳緊,用力抽搗。郟氏爽快不過,把屁股也便亂就。阮優見他如此,知他得了樂趣,料無別話,才放心大弄。那郟氏起先還疑是公公,但才高興過了,五旬外的人那裏又有這樣興致,且上邊人多,他如何下得來。又疑是愛奴,覺得這個陽物比他兩人都粗大些,幹法也甚是在行。被他抽得氣都回不過來,那裏還說得話出?口中只問得:「你,你,你,你是,是......」個誰字再吐不出。心中也猜了個八分是小叔。直等弄完了,方要問時,聽得說道:「我的親親心肝,我想你久了,今日才得遂了心願。」郟氏聽了聲音,果然是他,忙翻過身來,笑嘻嘻擰了一下,道:「我就疑惑是你這賊短命,寫出喜之至,卻又騷浪之至。你多昝進來的,門關著,怎麼得開了進來?」阮優道:「我先來屋裏時一個人也沒有,我在床背後躲著來。」郟氏笑道:「那知你這樣個小夥子原來會作賊。」阮優也笑著連親了兩個嘴,道:「我是個偷花賊。」爬起來,叫他睡平了,手插入摟著,親嘴咂舌,頑笑了一會。阮優笑道:「我久要想弄弄你的,心想怕你心腸不定,譬如老早要下手,你可肯麼?」郟氏也笑道:「自已叔嫂,又不是外人,怕些甚麼?叔嫂便不妨如此,真淫婦語。你哥哥在日,我就愛上了你,你若早要,我也依你。你不動手,難道我好先拉你的?你自已耽誤了怨誰?」阮優摟著道:「我的親親,就從今日起,也還不遲。你我都正青年,後來的日子多著呢。」正是:

人心雖是如此,天理但恐未然。

他兩個痛痛的弄了半夜,以償數年相思之債。自此夜間常來同他相伴,情同伉儷。阮大鋮只日間來,同他做白晝生活。當日阮最同嬌嬌做白晝生活,夜間阮大鋮還得同臥。今郟氏同阮大鋮做白晝生活,夜間阮優同臥,阮最竟不得一相旁矣。豈不便輸一籌,壞人其鑒之。夜間不得下來。郟氏所以放膽同阮優通宵行樂。

一夜,阮優同郟氏事畢之後,說道:「實不瞞你,婦人的東西我也見過許多,外邊的娼妓不算,如當日寶妹子雖然生得好,但他的年紀小,一點風情不知道,你嬸子也不為醜,我雖心愛他,不知因甚緣故,但同他弄的時候,一毫毫高興也沒有。當日嬌嬌雖好,一來年紀太大,二來他的此道也寬得沒影。我同哥哥兩個人的一齊進去剛好,怎如親親你模樣既標緻,這東西又生得緊緊暖暖,實在有趣,真是個妙物。大約婦人中像你這等緊的也就少了。」

那郟氏近來已把那後庭弄慣了,次次要前後俱來,方得暢快。同阮優弄了多次,想他的陽物比公公的又粗大些,弄在後庭中自然更有一番妙境,雖然想弄,怎好自已舉薦,今借他這話,便隨機應道:「你說我這個緊麼,還有緊的呢。」阮優道:「我不信還有妙似他的,況且別人的緊不緊你怎麼知道?這是你過謙的話。」郟氏笑著道:「不是別人,就是我身上還有個緊的。」因拉著他的指頭向糞門一塞,道:「這不更緊些?」阮優道:「這件美物,我只弄過嬌嬌的,果然有趣。好嫂子,你只當積陰騭,賞我嚐嚐。」就將他扶來,那郟氏並不推辭,就爬伏著,如道士伏章一般,屁股高蹶。阮優將陽物先塞陰中,先借他所泄之精,將後庭與厥物都潤濕了,然後一頂而入,大弄了一場。那郟氏淫聲豔語,股扭身搖,較淫娼浪妓猶勝。阮優喜愛至極,狂了多時方歇。

你道這郟氏他也是個宦家閨秀,比不得嬌嬌出身微賤,怎麼就淫賤無恥到這樣地位?凡事有個來歷,必須敘明始末,方知道內中的緣故。

他的祖父在嘉靖時系嚴嵩的門下,阿諛他父子,深得其歡心,官直做到戶部侍郎。嚴嵩事壞,世蕃伏法之後,他見倒了泰山,方才告老歸家,卻也弄了許多宦囊。

郟氏的父親叫做郟鉦,是蔭生出身。他做刑部員外時,因父親老病,便告了終養回家。他母親早故,他父親跟前有一個少年美妾,姓姬。才得二十多歲,十分寵愛。常對郟鉦說:「我今年老多病,全得這女子早晚扶持,著實殷勤。我若死後,可擇一個好人家將他嫁去。」屢屢囑咐。到了臨終時,忽然變了舌頭,又向郟鉦道:「此女隨我將及十年,我心甚是不舍。我死後可留著替我守靈,切不可遣嫁。」原來郟鉦素常愛這姬氏,背了父親的眼,常同他調情勾引。兩下都有私意,卻不敢大膽宣淫。郟鉦聽了老子臨終的話,心中暗喜。竟棄了常時的治命,從了臨危的亂命,將姬氏留下。

他父親柩尚在家,眾人都在棺材左右伴靈,他二人眉來眼去。一日,偷得有空,兩個到他父親房中榻上,便成了苟合的事。繼述先志,真孝子。姬氏伴了這老兒多年,有夫名而無夫實。經的是麵筋般陽物,今嚐著郟鉦這有骨頭似的硬具,始知人道之樂,其喜可知。

他父親死後不上一年,這姬氏便生了一女,就是郟氏了。郟鉦雖瞞了眾人,假說是他妻子所生。外人也就有些知道。但系閨房秘密,各人家務,誰人管他閒事,去聲揚露他?後來滿服起補,他拜在魏進忠門下。仗魏璫之力,驟升顯職,官至大理少卿。雖不曾如阮大鋮諸人依附作惡,免不得也是個閹門鷹犬。他與阮大鋮都是同類,故當年結了親家,圖彼此扶持。後來魏璫伏誅,他罪在三等,革職而已。

這姬氏名雖是他亡父之寵,暗地竟做了他的小星。你想一個做官的人,受朝廷恩典,不能為皇家出力,父子皆在權相逆璫門下阿諛以圖富貴,就該萬死了。且烝淫父妾,又在縗絰之中生女。天道好遠,此女焉得有不淫賤辱及在家門姓氏者耶?不必多需敘。

且說郟氏當日偷那愛奴,因那阮最冷淡他,是無可奈何,將小廝來解饞。後來守了寡,小廝是故交了,自然撇他不得。不想這小廝漸漸膽大,以為說主人已死,主母除我之外,尚還有何人敢為彼之小夫?便不是當日小心。每同郟氏睡時,就拿出那小丈夫的樣子來,凡事要憑他的心性。郟氏心中甚怒,卻說不出口。久欲撇他,無奈除他之外,再無他人應急,只得強留備用。今遇了阮優,不但是小親小叔,且陽物與幹法俱勝他幾分,情愛甚篤。況又有公公時常來點綴,如何還稀罕那小廝?況恐或有洩露,豈不為公公小叔所輕賤?怎肯棄了這兩個甜桃,倒去尋他那一枝苦李?遂將他撇在腦後,有多半年總不叫他進來陪睡。即白日相見亦不理他,反做出主母身分,有凜然不可犯之色,面上一點笑容俱無。那小廝猜測不出,暗想道:偷了十多年漢子的婦人,從新又守起貞節來,決無此理。同我恩愛了這些年,何一旦薄情至此?今日晚間我硬走了去,看他怎樣待我?

到了掌燈後,他悄悄走到郟氏門口,輕輕將門一推。原來不曾拴,是開著等阮優的。他便挨身而入,走了進去。郟氏已經睡下,聽得腳步響,只道是阮優來了,笑道:「短命的,你今日來的早。」小廝只當是說他,也笑嘻嘻的道:「我怕奶奶自已一個孤淒,故此來早些作伴。」郟氏聽得是他的聲音,忙將帳子掀開。見他正脫衣服,怒說道:「你來做甚麼?」

那小廝不看勢頭,還笑道:「我來服事奶奶,還有誰呢?」郟氏恐阮優來撞見,忙裹著被坐起,怒道:「我當日一時失錯,同你做那不正經的事,如今悔已無極。你快快出去,再遲一會,我便吆喝起來,你就了不得。」愛奴見他發怒,恐怕他當真一時喊叫起來怎處?慌忙抱著衣服,含恨抱愧而去。

過了數日,小廝偶然張見郟氏往上房去了。他忙忙走到房中,見那丫頭正脫了褲子坐在床上捉蝨子。他看見了,跑上前抱著,親了個嘴,伸手摸了摸牝戶,就將他按倒。那丫頭是熟主顧,也不推辭,便兩足高蹺,小廝取出肉具,弄了一陣。兩人恐郟氏回來,忙忙完事,穿了衣服。小廝摟住他,問道:「我同奶奶相好了這些年,也不知弄過幾千百遍,你是知道的,為甚麼近來待我這樣情薄?當日有相公在,他倒偷我。今日相公歿了,他反從新要做節婦。定沒這樣的事,內中定有緣故,你定然知道,可告訴我。」這丫頭與他是久契的了,因念老主再幸之恩,厚賜之德,見郟氏既私公公又偷小叔,他心中也忿恨不平,常想道:老爺這樣疼愛他,他還瞞著做這樣沒廉恥的事。幾次要告訴老主,因見老主與郟氏相愛至極,不敢開口。且阮優只同郟氏作樂,不但毫無恩波相及,連青目也不能夠,含恨怨已久。今見愛奴問他,他不說出老主,但道:「你還坐在鼓裏呢,奶奶同二相公相好了這幾個月,七八連底子都好搗通了,你還問甚麼綿布絲布呢?」那惡奴聽了這話,含恨道:「他放著自已有老婆,又去占嫂子,反把我的好事打脫了,其情可恨。」自已偷主母便罷了,小主偷嫂子便氣不忿,真是惡奴心腸。然而又有說焉。昔余目擊一事,一兒子毆打老父,其孫在傍大怒道:「沒天理的,這樣個老父親,你也忍心打他。」便揮拳將父痛打。彼怒乃父之毆父,他便不想已所毆者亦父也。此正是人心天理處。尋思半晌,怒從心起,道:「罷,這一個罷字已見其切骨之恨。今之奸花氏,異日之弑主,皆從此字出。我幾時去偷上他的老婆,才出得這口怨氣。」他每夜留心看著。

那一晚正在暗處張看,只見阮優開了房門出來,往郟氏房中去,那郟氏的門是虛掩著等他的。阮優推開進去,又掩上。他等了一會,悄悄到阮優房中來。微有月亮,到床前,脫了衣服爬上來。那阮優的妻子花氏,見丈夫常撇了他偷嫂子,正一肚子忿氣,睡不著。忽見有人上來,只當是丈夫不去了,問道:「你同那淫婦肏搗去,怎又回來了?」那小廝見他認錯,滿心暗喜,不敢出聲,只將他的腿扳開,要上身去弄。花氏還推推搡搡的不肯,道:我不稀罕你,你同那心愛的人弄去。那淫婦等得不知怎樣大急大發呢,看急壞了他。」那小廝挺著個硬東西向縫中亂戳,花氏被他戳得癢癢酸酸的,也興動了,略放鬆了些,已被他攮了進去。弄了一下,花氏覺得與丈夫不同。渾身細細一摸,全然不是,大驚大詫,道:「你是誰?」那小廝弄也弄了,料道不怕他反悔,便道:「我是愛奴。」花氏驚道:「你好大膽?怎敢半夜三更走來奸我?」他道:「有個緣故。大奶奶從大相公在日,同我相厚了十幾年,今日被二相公占了去,把我撇開。我見奶奶年小小的,相公丟了你,倒同別人去作樂,我怪氣得慌,他這氣奇得很。特來替奶奶作伴。相公既偷得嫂子,奶奶就偷不得我麼?不想這惡奴竟會講因果。不但你出出氣,我也出了這口氣。」花氏已被他弄了,說不出來。心中也恨丈夫丟了他去偷嫂子,有了這小子也可相伴寂寞,便不做聲。愛奴要得他的歡心,為長久之計,又同他盡力盤桓,弄了一度還捨不得下來。一面抽抽扯扯的說道:「蒙奶奶恩典不棄,可容小的常來服事麼?」花氏道:「那淫婦偷了我的漢子,倒望了我做嘴做臉的,我也氣他不過。你相公如今一心只撲著他,待我比當日淡了許多,我便同你好了也不為過。你每夜悄悄打聽,但是他過去你便進來。」笑道:「你要留神,不要給那沒良心的撞見才好呢。」

愛奴道:「我知道,自然留心。」見天色將明,還緊抽了一陣,才起身穿衣出去。

頂頭遇見阮優也從郟氏處回來,撞了個滿懷。阮優大疑,問道:「你大清早起來做甚麼?」他無言可答,,慌慌忙忙走出。阮優也疑了幾分,忙進房中,到床前就去掀被。花氏不曾提防,被他掀開,就伸手將他陰屍一摸,花氏忙用手護時,已被他摸著。花氏還夾著塊細帕在襠中,黏濟濟濕漉漉的,弄了一手,是方才弄開了一陣未曾流淨之故。阮優大怒,將他光屁股上打了幾掌,罵道:「沒廉恥的淫婦,你背著我同這小廝,我我同你了不得!」花氏老羞變怒,也大哭大嚷道:「捉姦拿雙,你拿住了麼?你同你嫂子偷弄得不值了,倒反賴我養漢,我同你到公公婆婆面前去講。」那阮優欲待聲張,因自已現偷著嫂子,怕花氏在父母跟前說出。咬牙切齒,恨了幾聲,只得忍住。阮最見郟氏偷愛奴,因自已私嬌嬌不敢做聲。阮優見花氏偷愛奴,因自已私偷郟氏不敢做聲。前後遙遙一對,卻無一語相同。次日尋了那小廝一件風流罪過,幾乎打死。吊在一間空屋內,思量要取他的命。

阮大鋮夫妻知道,反責兒子酷虐,吩咐饒放了。此時阮優若將緣故向父母說明,暗暗處死了,倒也無後患。無奈賊人膽虛,自已也有毛病,只得叫人解放,饒恕了他。此後再不與花氏同床,連日間也不同他說話,只在郟氏房中說笑。花氏也是好此道的,又在青年。見丈夫總不理他,因有這一番暖味的事,沒奈何,說不出口,只好暗恨在心。

那阮優夜夜到郟氏房中去睡,不覺過了月餘。那愛奴小廝強盜一般的人。棒瘡已好。他是死裏逃生,心中恨怒至極,暗道:你偷嫂子就行得,我偷你的老婆就行不得?罷了,我送你的命,長遠受用你的老婆,出出我這口暗氣,又當替那大相公報仇。他去買了一把殺牛的牛耳尖刀,磨得風快,藏在身邊回來,晚間又來等候。

那阮優不但不知他棒瘡已好,就是知道,那裏疑他敢來動手行兇,並不提防,興興頭頭走入郟氏房中去了。愛奴看真,到一更天氣,見門不曾上栓,輕輕推開,躡足去了。進去到房門口聽聽,聽得郟氏道:「這些時你夜夜過來,想是嬸子惱我,他見了我氣恨恨的那個樣子,好不難看。」阮優道:「你理那淫婦做甚麼?我還不曾告訴你,我那夜在你這裏,誰知愛奴那奴才同他偷上了,我撞了個滿懷。我因為同你有這件事,不好說得,有個把月不曾與他同床了,所以才把愛奴尋事處了個半死。我本要治死他的,老爹奶奶不知就裏,又叫放了他。我又不好說出他們的事,恐怕他們也說出你我來,只得認著罷了。」郟氏觸動心事,便道:「愛奴的膽子大多著呢,你也要留心防著他。」阮優道:「那奴才再要膽大,我也顧不得老爹說了,定能治死了他。」那愛奴聽得怒氣直騰,就想要下手。恐他們驚覺喊叫,只得耐著性兒等。又聽得阮優笑著說道:「你方才說愛奴的膽子大,我聽得人說他同你還有私賬,是舊情人呢,可是真麼?你不消瞞我。」郟氏頓了一頓,方說道:「還是你哥哥在日,我那一日在房裏洗澡,淫婦再無不善巧言者。他頓了一頓,話便隨口而出。這兩句是真。乏倦了,假。也沒有穿衣裳,也真。就上床睡著。假。誰知那奴才走進來看見,就把我奸了。假半。及至我醒時,聲張已是無及。假。後來要告訴你哥,又礙口識羞,不好說得,更假。你哥哥張著倒是真了。只得忍耐。假。你何嘗忍耐?阮最張見不敢說,倒是真忍耐。那奴才得慣了濟,但是你哥不在家便來纏我。我已被他奸過了,推辭不得,此數語半真半假。常同他弄弄是有的。此句真。一篇話真假相半。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淫婦善說。親親,你是我的心肝一般。你問我,我故此實話告訴你,只算得半虛半實。你不要笑我。我如今有了你,還肯稀罕他麼?不瞞你說,有一個月前頭,他又要來想同我睡,被我要吆喝,攆了他出去了。」阮優道:「這奴才真膽大,等我慢慢治他。」又笑道:「我還聽得說老爹也同你有些話說呢。」郟氏笑道:「他是公公,我是媳婦,大壓小,他要同我睡,我如何拗得過。也是沒奈何,勉強依從。怎像你可我的心這般恩愛。就是你哥在日,我同他夫妻一場,還沒有這樣親厚呢。」阮優笑道:「看不出你這件東西,倒嚐過好幾個美味。」二人笑了一回,阮優又道:「你這後路,他們可曾做過麼?」郟氏道:「啐,怪短命的,你把我看得太不值錢了,這是我愛你得很,才憑你翻來覆去的受用,你倒疑我同他們這樣?」阮優道:「我同你背後走得多次了,今日弄個新樣兒。」郟氏道:「怎麼樣弄呢?」阮優道:「等我仰睡著,你跨上我身來,臉向腳頭,背套在屁眼內,你兩隻手拄在褥子上,我用手掐著你的屁股,一起一落,看那出進的樣子,你低著了頭也看得見,可不妙麼?」郟氏也就依他,兩人嘻嘻哈哈,便不見說話,只聽得吁吁喘氣。愛奴聽得明明白白,想道:這淫婦原來如此淫賤,我殺他也不為過。又聽了多時,方沒聲息。過了一會,三鼓將完,聽得有了鼾聲。悄悄走到床前,月光映著窗子,甚是明亮,掀開帳子一看,二人弄乏了,正摟抱睡熟。那愛奴看得真切,風快的刀在脖子上一刀一個,早已了賬。這是古人的六個字,一毫不謬,他道是:

賭近盜,淫近殺。

豈不確然。那小廝正走出房門,那個丫頭恰恰起來小解,看見了他,滿心歡喜,只當他以肉槍來敍舊,那知他是以鐵刀來弑主?還笑吟吟的低聲道:「你來了麼,二相公同奶奶在床上睡覺呢,你到我床上去罷。」愛奴心下尋思,既殺了主人,明日豈不被他說破?陡起凶心,道:「也顧你不得。」劈胸一刀搠倒,怕他不死,連戳了兩三下,將刀撇在屍傍,帶上門出來。走到花氏房中,脫衣爬上床來。花氏月光下看見是他,心中甚喜,也正想他來弄弄。問道:「你好了麼?」他答道:「我好了。今日才報了仇,我們此後可放心做事了。」花氏問他緣故,他道:「且弄了再對你說。」花氏連忙睡好,愛奴雖上了肚子,那陽物再不得硬起。花氏見他不插進去,伸手一摸,縮得軟丁當的,問他:「這是怎的了?」這小廝素常雖然兇惡,卻不曾殺過人。今一連殺了三個,且又兩個是主子。雖沒人知道,心中卻害怕,那陽物如何得硬?花氏又問他,他方把殺了三人的事告訴了。花氏嚇了一身冷汗。道:「這如何了得?」愛奴道:「事已到了這田地,說不得了。一露風聲,你我都是死數。你不要怕,我此後每夜來陪你,你也不須著急。」花氏聽了,心中亂跳,也毫無興頭。便道:「你且出去,著人見了,不是當頑的。」那小廝也怕人知,就下床穿衣出去了。

次日,到了日色大高,燒洗臉水的僕婦見郟氏房中丫頭不來取水,只當是睡癡了,送了水來。推開門,見丫頭血漓漓的殺倒在地,吃了一驚。進門叫了兩聲大奶奶,不見答應。掀開帳子,只見大奶奶與二相公雙雙殺死。嚇得一步一跌的喊著,報與阮大鋮夫婦。嚇得忙來一看,見他叔嫂二人殺在一床被中。雖然知姦情,卻想不到被何人所殺。為何連丫頭都殺了,刀也撇下。心下不明,叫了二媳婦來問。花氏雖然明白,恐露出自已姦情,可敢實說?此猶可原也。況且還要留著小廝長遠作伴,此則一剮不枉。只得假做慟哭,說道:「他同我不同床久了,每夜說到書房裏去睡,淫婦個個善說謊。我正疑惑不知甚麼緣故,原來他過來做這樣事。我並不知道,也不知他被甚麼人殺了。」阮大鋮怕醜傳了,忙買棺材裝殮。

眾婦女替他二人穿衣服時,阮大鋮瞥見郟氏雪白身屍,不禁失聲慟哭了一場。阮優借哥哥屍靈哭庶母,阮大鋮借得兒子屍靈哭媳婦,也是一對。棺殮畢了,兩處停放,嬌嬌同阮最死是兩口棺材,郟氏同阮優死,又是兩口棺材,他家的喪事好熱鬧。方差人到親家處報喪。

此時郟鉦的兩妻子已故,便是姬氏當家。也有五十餘歲了,郟鉦同他暗地綢繆。雖夜間在被中拿他做個老妾,日裏少不得還要把他當庶母,一家皆是尊稱之曰老奶奶。聽見女兒死了,放聲大哭,忙同郟鉦到了阮家看時,已經裝入棺內釘上。姬氏、郟鉦大怒,說道:「為何不等我們來見見屍身,竟自入材。定是女兒死得不明,快快啟棺,待我驗看。」阮大鋮含著淚,將他叔嫂通姦,不知被何人所殺,連丫頭都殺了,詳細奉告。因頸斷血污,放著恐親友來看見不雅,故忙忙裝殮了。姬氏、郟鉦聽得他乃愛是如此告終,羞得愧赧無地,只哭了幾聲,便連忙回去。

到家,深自悔恨,悄向姬氏道:「我家幾代仕宦,今此女如此死法。親友問知,門楣盡辱,何以見人?這是我該死。你是父親愛妾,我竟烝淫了你,奸生此女,理應如是。」姬氏道:「你父親當日叫你將我嫁人,你為何把我留下?又是你引誘姦我,不是我先偷你。就是女兒,你若把他嫁個好人家,如何有這等的事?你難道還不知阮家的壞麼?他家當日求親,我何嘗沒有阻攔過你。你說他是科甲門第,決定要給他家,你怨得誰?這是一個女兒報應了兩家。」郟鉦無言可答,惟有歎氣,自怨自艾而已。他雖自悔,然已無及。雖然無及,能知自悔,尚良心未曾死盡。其如阮大鋮竟不知自悔何?人生在世,素行豈可不十分檢點也。

再說阮大鋮將阮優、郟氏放了二十餘日,抬出埋葬。丫頭也埋在郟氏墳後,不題。這愛奴果然夜夜偷進來同花氏同臥,連花氏的一個丫頭他也弄上了手,堵住了他的嘴。

且按下一邊,再說那個阮優、郟氏被殺之後,阮大鋮疼兒的心只有一二,那疼媳婦的心倒有八九,提起時時墮淚。毛氏眾人只說他想兒子,自已忍著心疼,多方勸解,惟有馬氏知他心事。一日,又見他咨嗟悲慟,勸道:「死者不可復生,老爺想念他也無益了。一來老爺有了年紀,二來大奶奶也是沒良心的。老爺這樣疼他,他還背了偷二相公。二相公也算自作自受,老爺也不必悲切了。如今還有一個頂窩兒的,老爺何不取樂一番,解了心事罷。」阮大鋮道:「大媳婦當日是我一時高興,你說阮最同嬌嬌通姦,我拿他來出氣。今日二媳婦無故,怎好又弄上他?」又歎道:「佳人難再得。大媳婦雖然不長進,偷小叔,我倒也不怪他。我做公公的偷得媳婦,他做嫂子的也就偷得小叔了。心有偏愛,不拘如何,都可待諒。情之實然。只可恨阮優這奴才,放著少年標緻媳婦不去受用,反去偷嫂子。你說自做自受,一絲不錯。我那裏還想他?」馬氏道:「我說二相公不是偷大奶奶一個的話。」阮大鋮道:「還有誰呢?」馬氏道:「大相公死時,奶奶拷問那嬌嬌的丫頭,他說的磣死了。說嬌嬌嫌老爺年老不濟了,大相公軟弱。二相公生得又強壯,下身的東西又粗大,但是老爺不在家,兩個人就關著門大弄,比夫妻還恩愛幾分。後來大相公也知道了,弟兄吃醋,幾乎成仇。嬌嬌勸他兄弟不要相爭,替他們和事。三人滾做一床,怎麼一個弄前,一個弄後,又怎樣背著弄,真沒有耳朵聽。那一日好些人在嬌嬌房裏都聽見說的,奶奶怕老爺知道,難為二相公,吩咐瞞著不許傳說與老爺。這樣論起來,就把二奶奶弄弄也不為過。」阮大鋮道:「阮優奴才罷了,嬌嬌這樣淫賤。可惜他死了,要不死,我碎割了他。」馬氏道:「還不止嬌姨呢,連寶姑娘未嫁時就同二相公就勾塔上了,後來才偷上嬌姨。母女兩個吃醋爭鋒,多少醜聲,誰不知道。」阮大鋮道:「我也隱隱聽見寶兒在勞家不長進,我還不信,疑是人冤誣他,原來在家時就這樣壞。有這樣娘,就生這樣女兒,可恨死遲了。阮大鋮一家妾女子媳所做所為,若不知猶可言也。既詳知之,而毫無自反自恨之心。真奇異,令人不解。這樣說起來,二媳婦不可不弄他一下,出我之忿。慢慢的想法。」因向馬氏道:「我看你比他們都好,還疼愛我,有話還肯對我說,我自然分外疼你。不要學嬌嬌那淫婦嫌我老。」馬氏道:「哎呀,老爺怎麼拿一個比一個?我模樣雖不如嬌嬌,我的心腸與他不同。我見老爺同我幹事,我又不敢阻老爺的興。我生怕老爺有年紀的人費了力,我暗暗心疼得了不得呢。」

阮大鋮被他甜言密語哄得滿心歡喜,摟他在懷中,說道:「你既這樣疼我,我難道不偏疼你麼?」遂伸手去扯開褲子摸他的陰屍。那馬氏也伸手去捏他的陽物,彼此撫摩了一會,那馬氏也有些興動,見他陽物不舉,蹲下身去,將陽物放在口中舔咂。阮大鋮不禁情興如火,同他到床上,放下帳子,脫了衣服。阮大鋮道:「嬌嬌這淫婦,我要同他弄弄屁股,他千難萬難,誰知他倒給阮最、阮優兩個奴才弄。我一生酷好這件事,你可肯給我弄弄麼?」馬氏道:「老爺,不要說弄我的屁股,就是要弄我的嘴,我還有個不依的麼?我每常也想送老爺,恐怕老爺嫌髒,不敢開口的。若不嫌棄,憑你怎樣弄法。」阮大鋮歡喜得無限,摟著他,親了幾個嘴,他就扶伏在床上,屁股高蹶,阮大鋮笑嘻嘻用了些津唾,款款頂入。馬氏道:「你只管憑著高興,狠狠的頂,不要說怕我疼,阻了你的興。就弄出髒頭來,我也不怨你。」阮大鋮愈加歡喜,用力抽提。

正大弄著,一來也是姻緣湊巧,二來他阮家門風合當敗壞,這日花氏偶然有句話要向馬氏說,走上來。見房門又不曾關,放著帳子,疑是馬氏睡覺,再想不到他們打白仗。那阮大鋮同馬氏正弄得高興,也不曾聽得腳步響。那花氏正要揭開帳子,心中想道:「我冒冒失失把下身掐他一下,嚇他一嚇頑頑。」遂伸手就去一捏,不想剛剛伸到阮大鋮的陽物上,摸著水淋淋的,連忙放手,揭開帳子一看,原來公公同他弄屁眼呢,捏的是公公的此道,羞得徹身通紅,慚愧難當,回身就走。

阮大鋮先被他冒冒失失一捏,倒也吃了一驚,不知是誰。見帳子掀開,原來是他。心中正在想算計他,不想有這個奇緣。忙抽出,跳下床來,一把抱住,推在床上,道:「我兒,自已翁媳怕甚麼?」就去扯他褲子。那花氏羞愧滿面,自已失手錯了。又不敢叫,只攥著褲腰東扯西扭的亂掙。那馬氏笑向他道:「二奶奶,不要呆了。青春年少,落得受用。你不看當日大奶奶在那時同老爺相好,老爺何等疼他,吃好的。穿好的。你二相公又不在了,你不靠老爺靠誰?且落得享福。有老爺做主,還怕人說甚麼不成?我勸你是好話,快不要戇。」

就相幫著去撥他的手。

那花氏一個水性少婦,也有些動心。又聽馬氏勸他的話,也希圖公公疼愛。料想也掙不脫,把手略鬆了些,已被阮大鋮脫下了褲子,伏上身弄了進去。花氏只閉著眼,一語不發,阮大鋮同他弄完了,摟著問他話,他總不答。馬氏笑道:「你好呆,害甚麼羞?我也是婦人,同你一樣,怕甚麼?」花氏也不做聲,掙了起來,穿上褲子,羞羞慚慚的去了。那阮大鋮歡喜無限,自幸得此奇遇。

你道這馬氏為甚麼兩次三番攛撥阮大鋮奸兩個媳婦?他當日總成阮大鋮偷上郟氏,原圖阮大鋮歡喜,額外加惠於他,是利人利已的心腸。不意阮大鋮有了郟氏,一心貪在他身上。

馬氏穿的戴的,阮大鋮雖然加厚,但那一件要緊的事越稀了。人說飽暖思淫欲。他不愁穿不愁吃,不想這一道還想甚麼。他每每悔之無及。恰好他也得了個奇遇,故此又攛撥阮大鋮奸了花氏,他好另做兩圖。

你道他是個甚麼奇遇?那阮大鋮的正妻毛氏只有正室之名而無伉儷之實,又年老了,阮大鋮整年不到他房中一次。他天性自幼好淫,老來這癟牝中竟不得稍嚐雞味,越覺難過,但說不出口,真是啞巴吃黃連,苦在心裏,卻也無時無刻不想此處。阮大鋮有一個心愛的家奴,名字叫做苟雄,系北京大名府人氏。三十來歲一條大漢,身材膂力都好,又會些武藝。阮大鋮當日在北京時,見苟雄時常在街上使拳棒化錢財,愛上了他,收在身邊做個親隨。他也自已行事不好,恐人暗害,特特抬舉苟雄做個護身的心腹。帶到了南京,時常叫他上邊來取東取西,毛氏便看上了他這漢仗。又知他有大力,心思想要他褲檔中黑松林裏,似眼非眼,似嘴非嘴的這件癟物犒賞他,主母以此物犒賞家奴,真是異典。卻不得其便。

一日,毛氏偶然到嬌嬌住那房中走走。到了院子裏,見花臺上一塊太湖石掉了下來,叫丫頭道:「你去叫了苟雄來。」不多時,苟雄來到。毛氏道:「那塊太湖石掉了下來,你擱了上去。」苟雄走到跟前看了看,約有百餘斤。毛氏也走了來看,苟雄把上衣脫了,只穿短衫,雙手抱起那石頭來往上放。他因使力,胸脯腆著,下身未免就往前挺起。毛氏有心,見他褲檔中一團凸起,好生動火。心生一計,向丫頭道:「我一時肚疼起來,你去生個炭火,拿陳六安茶泡一壺來我吃。」丫頭去了。苟雄放好石頭,也穿衣要走。毛氏道:「你且來著。」他走到房中一條春凳上睡倒,道:「丫頭不在這裏,我肚子疼得很,你替我揉揉。」苟雄意思不敢,毛氏道:「我還養不下你來麼?家人同兒女一般,怕甚麼?」苟雄只得伸手去替他揉。才揉幾下,他道:「這沒用。我有這個病根,乃騷根,非病根也。每常痛起來,老爺拿光肚子替我一熨就好了。你也來替我熨熨。」他果有此病,醫生大得便宜。苟雄笑著不敢上前。毛氏急了,把褲子脫下睡倒仰著,道:「快些,快些,我要疼死了。」倒怕是要癢死了。那苟雄見他如此,知他是要如此如此之意。若不如此,恐他反怒。況他一個壯年無妻小夥,見毛氏之物雖毛多而癟,到底是個婦人之具,陽物也就大舉,也不管甚麼名分尊卑,扯開了褲子,扛起腿來,就攮了進去,盡力大弄了一陣。

毛氏久違此物,連丟二次。怕丫頭送茶來,叫他歇了出去。毛氏見苟雄不但力大身強,且那一根厥物也出類拔萃,生平嘗所未嚐之美,豈但強似當年之表兄,還覺大勝今日之夫主,喜出望外,時有厚贈。但是阮大鋮不在家,就悄悄叫了他來,到嬌嬌那房中去行樂。丫頭也都知此事,因受了主母厚賞,故不曾洩漏,也相厚了許久。

不防馬氏一日到毛氏房中來有話說,不見毛氏。問丫頭們,都不做聲。馬氏道:「這丫頭們怎都啞了。問你奶奶在那裏,怎不答應?」那丫頭沒得說,答道:「奶奶往嬌姨房裏去了。」馬氏動疑道:「往那空屋裏去做麼?」也就到那屋裏來。推門進去,見苟雄扛著毛氏兩隻腿,在一張椅子上人弄呢。毛氏大驚,推開苟雄,也顧不得羞恥,精屁股跳起來,拉住馬氏,跪下道:「好姨娘,你看我素常待你不薄,你千萬不要對老爺說。後來你不論要甚麼,我都與給你。就要我的肉吃,我也情願。」但恐肉騷臭,吃不得。那馬氏連忙拉起毛氏,道:「好奶奶,你待我恩典還少麼?我肯壞你的好事?你只管放心。我要洩露了你的事,不逢好死。我去,你只管放心取樂。」就假意要走。毛氏又拉住,道:「好姨娘,你雖這樣可憐我,我到底不放心。須得你也同他弄弄,我才信得過。」咐耳在上,道:「他的本事比老爺強幾十倍呢,弄得快活到心眼兒裏頭去,你試試看。」馬氏道:「這如何行得?我不說就是了。」那毛氏又跪下去,道:「好姨娘,你不依,是不肯可憐我了。我跪著,看你可過得意去。」馬氏見他這樣下氣,又見那苟雄也精光著跪在旁邊,只是叩頭,腰問那活又粗又長,紫威威,沉甸甸,好不怕人,心愛得了不得,忍不住笑吟吟的道:「奶奶,你請起來,再做商量。」毛氏見他口軟,站起,向苟雄道:「你還不謝姨娘呢。」那苟雄磕了個頭,爬起,大膽上前,一把抱住,放在條春凳上,就去脫褲。馬氏口中道:「我不消你,留著精神服事奶奶罷。」說著,已被他褪下,弄了進去。

苟雄盡力弄了有一個時辰,馬氏丟了數次,他癲簸哼唧,淫聲浪語,連毛氏都看得肉麻起來。弄完了,馬氏覺得與阮大鋮大不相同,方知這竅中竟有如此妙境。大家穿衣回去,此後毛氏揀上好衣錦常常送與馬氏。誰知那苟雄他雖蒙奶奶抬愛,不過只圖他的賞賜。見毛氏個老婆子,臉上許多皺褶,頭毛也花白了。脫光了時,兩個乳如兩個曬乾了的蝙蝠茄,個陰戶塌了下去,蓋了上一塊大骨頭,且自小肚之下兩腿凹中一片黑毛,如落腮鬍子一般,這才真是毛氏。不但一點趣沒有,又甚是難看。有一個《駐雲飛》道他那陰戶的好笑,怎見得:

口似荷包,皺摺攢圍縫條。皮閉羊腸道,毛護風流竅。噫!兩足大分蹺,愈增醜笑。好似那掉齒老翁,張口無聲叫,他尚自假做風騷股戰搖。

請想這個樣子,同他還有些甚麼樂趣,不意遇了馬氏,又年少,又風騷,歡喜無限。馬氏三十多歲,乍遇了這件寶貝,一心撲著他,兩人十分十分恩愛,常常偷空就幹,倒把毛氏撇開。二人恐毛氏吃醋,商議想要逃走。有一調《西江月》說他二人道:

夫主防身健僕,東君閨內韶客。私歡栽就兩情濃,真是雄雞雌鳳。認道良緣輻輳,那知主僕私通。此身已陷淤泥中,還道信人情重。

馬氏將所有細軟都陸續轉了與他,做同逃之計。不想阮大鋮因郟氏死了,無處去尋樂地,時常在他房中。馬氏甚是礙眼,故此勸他奸了花氏,使他二人情熱,他好得便抽身,所以力成其事。花氏那日同公公弄了一下之後,愛奴雖夜夜進來伴他同宿,花氏也不好向他說得。那阮大鋮隔三五日到花氏房中,支開丫頭就弄一下。花氏也被他弄過推辭不得,只得依從。雖然多次,阮大鋮心裏固然愛他年小標緻,但交合之時,他從無歡顏相對,古古板板,像無可奈何樣子,故阮人鋮不甚真歡喜。你道何故?花氏一則嫌他年老不濟事,二是無可奈何從順的。況且又有愛奴這樣個精壯寵奴,所以他與阮大鋮幹事,不過如應差而已。

一日,阮大鋮往親戚家吃戲酒,五鼓方歸。小廝打著燈籠到上房,逕到馬氏房中來。黑魆魆的,以為都睡熟了。自已接過燈籠,命小廝出去。他進到房內,見房門大開。到房中掀開帳子一看,不見有人。叫了兩聲,也不見答應,心中甚是疑惑。走到那邊,見丫頭酒氣沖人,呼呼大睡。搖醒了,問道:「你姨娘呢?」丫頭揉了揉眼晴,答道:「在床上睡覺呢。」情景逼真,是順口語。阮大鋮道:「在那裏?何嘗在床上?」丫頭還矇矇戇戇的道:「想是到奶奶上邊去罷。」妙。是日間的語慣了,不覺說出。的是個蠢小丫頭。阮大鋮大怒,夾臉兩個嘴巴,道:「半夜三更到上頭做甚麼去?你還胡說。」那丫頭被這兩下才打得醒過來,道:「昨晚點燈時,姨娘強著賞了我兩碗酒吃。我醉了來睡覺,不知姨娘在那裏?」阮大鋮復又到馬氏房中,見桌上放著只蠟臺,點灼了,開了箱木一看,都是空空如也,毫無所有,知他是拐帶逃走。叫那丫頭來,問道:「他既逃走,你可有不知道的?你實說,他同誰有奸?跟誰去了?」那丫頭道:「我不知甚麼叫做奸?妙極。是無知小丫頭語。他往裏去,又不曾告訴我,我那裏知道了?」更妙。如聽得一個小丫頭說蠢話。阮大鋮越怒,上前打了幾拳,踢了幾腳。那丫頭大喊大哭,疼得滿地打滾,道:「腿在他身上,他走了,我如何曉得?我要知道,我也去了。」妙妙,愈答愈奇。我也去了,不知他去作何事。阮大鋮更怒,揪過頭髮,又踢打了一頓,道:「你快說,不然我打死你。」丫頭怪叫道:「殺了我,我也不知道,與我甚麼相干?我每常只見苟雄常來屋裏,姨娘就把我倒扣在那邊。我間或看見他腰裏塞些東西出去,別的我不知道。」

此時毛氏同眾妾聽見吵鬧,都起身走來。毛氏聽見這些說話,暗暗吃驚叫苦,生怕阮大鋮處治苟雄。阮大鋮叫上夜僕婦下去叫那一個管事的家人龐周利來,吩咐道:毛氏何幸,苟雄始去,而傍州例之。家人即現樂哉。「看苟雄在那裏,叫了來。」龐周利去了一會,來回道:「苟雄反鎖著門,小的擰開看時,房中一空,大約逃走了。」阮大鋮知是他拐去了,心中痛恨。要報官緝拿,又怕馬氏說出他偷媳婦的話來,只得暗恨忍住。惟獨毛氏更咬牙切齒,恨這馬氏把他一個活心肝生生的摘了去。

再說愛奴一夜同花氏睡著講閒話,忽然想起郟氏的事,向他道:「你道大奶奶這淫婦該殺不該殺?我動那一夜,聽得他向二相公說老爺那老禽獸同他也是厚間。這沒廉恥的淫婦,公公媳婦也做這樣的事。就是騷極了,寧可偷別人也不肯偷公公。」花氏聽了,暗想道,倒是老爺奸我的話不曾告訴他。若他知道,把我也看得不值錢了。這夜兩人高興了一番,正然睡熟。花氏夢中忽然一驚跳起,愛奴也驚醒,忙一把抱住,道:「你怎麼了?」花氏定了半晌,方說道:「我夢見姆姆房中那丫頭,一身鮮血,來向我索命。罵我說不是我私通了你,如何得害了二相公同姆姆。因你殺了他兩人,故此才又殺了他。你的一死不消說,連我也放不過。我再三求告他,他決不肯放。向我身上一撲,一驚醒來,魂都幾乎嚇掉了。」愛奴聽說,心中也有幾分害怕。只得勉強安慰他道:「這是心上夢,理他做甚麼?」口雖如此說,心下未免懷著鬼胎。那花氏日間間或陪公公,夜裏每宿伴愛奴。過了數月,竟懷了孕,也不知是那一個的種。漸漸豐肚。那花氏要把公公奸他的話說與愛奴,或商量出個法子來,竟往阮大鋮身上一推,諒阮大鋮自然替他想法。

花氏因前愛奴說郟氏的話,他硬口怕羞,不肯說出。但向愛奴道:「這怎麼處?若露了出來,就不好了。」那愛奴問他要了幾錢銀子,尋了些打胎藥來。吃了數劑,毫無效驗。愛奴道:「如今沒法了,只有逃走一著。他一個官宦人家媳婦跟家人走出,決不好報官訪拿。

苟雄同馬六姨不是樣子麼?我同你到他鄉外府做一對夫妻過日子去罷。連丫頭也帶了去,萬不得巳賣了他,做盤纏也好。」花氏一來無可奈何,二來他心中實愛愛奴,憎嫌公公老了,便依從他。問那丫頭,丫頭恐主母走了,追問他起來,可有不知情的?也情願同去。遂將細軟打了兩個大包,愛奴背了一個,丫頭背了一個。花氏包了頭,穿了丫頭的布衣裙,三人悄悄開門而去。

次早,管門的人來開大門,見重門洞開,吃了一驚。走了進來,層層門都開著。見花氏的房門也大開,叫了兩聲,不見人影。入內一看,見滿地舊衣服,東西撂得亂三攪四,主婢二人都不見了,忙上去回了阮大鋮。阮大鋮又吃一驚,命查。家人說愛奴也走了。阮大鋮雖知是他拐了去,但家奴拐去兒婦,說不出來,只暗暗通知了親家。

這花氏的父親花知縣也是個在閑鄉宦,聽得乃愛演了紅拂記,可還說得出一句話來?當年司馬懿假瞎,他也只好假聾罷了。可笑這阮大鋮奉承魏璫,做了多少惡事,富貴二字不曾圖得一件。積作得一個正妻,兩個兒媳婦,兩個美妾,一個愛女,都報應做出這等好事。他不但不知警省改過,心腸愈醜愈辣,後來便見。

且說那愛奴同花氏並丫頭偷出了大門,天尚未明,覺得眼前一個黑影攔攔擋擋。及走到了跟前,卻又不見。顯報則說明易曉。此等是隱隱忽忽報應,看者須知。愛奴心中甚是疑影。每常是走熟了的路,此時昏頭昏腦,總看不清街道。直至東方大亮,眼前黑影不見了。向花氏夢中索命是他,花氏腹中之物也是他,此時黑影也是他。此時作書者暗含報應,不肯說得活現,恐人訊說鬼話也。才走出了水西門,要雇船往上江去。因見來往的人絡繹如織,恐遇著熟識,心下未免驚慌,面上的顏色便有些變異。不想正遇著幾個捕快出城拿賊,見他三人既無行李,只背著兩個大包,,慌慌張張,見人都有驚懼之色。又見花氏雖布衣淡妝,面孔非貧家婦女,知是逃走的人,上前一陣盤問。那愛奴是心虛的,面容失色,嘴中話都說不清白。那花氏同丫頭臉如白紙,渾身抖戰。

捕快將他三人帶到一個僻靜小廟中,把愛奴拷問起來。他忍受不得,方說是阮大鋮的家人,拐的一個是幼主母,一個是丫頭。他眾人又問花氏,花氏今雖做了淫奔的婦人,當日也是宦家的閨秀,何嘗見過這些惡事?他先見拷問愛奴的那些非刑,魂都沒了。恐怕拿他也拷問起來,二來冥冥中也有個神鬼。那郟氏、阮優雖有可死之道,而愛奴非殺他之人。況愛奴、花氏罪更浮於他二人之上,豈有逃脫之理?花氏遂將如何通姦起,如何遇上阮優,如何將他責打,如何殺了他丈夫嫂子丫頭三個人,又如何通姦有孕,才逃了出來。阮大鋮造化,到底虧他害羞,不曾說出也。鬼使神差,細細說出。捕快遂帶到縣中,詳細稟知。知縣先問花氏,花氏又細說了一遍。然後問愛奴,也不曾用夾棍,也就一一招成。二人畫了供,知縣將愛奴打了三十收禁。花氏因有孕免責,也下了女監。丫頭交與官媒保出。申報了上司,上了本。愛奴因奸殺害家主,問了淩遲。花氏雖非同謀,知丈夫被殺不首,反與愛奴通姦私逃,與同謀殺夫罪等,也問了剮。阮優、郟氏叔嫂通姦,律絞,已死勿論。丫頭免議,並贓物給還原主。

愛奴到了監中,眾禁子一來因他無錢打點,這是第一件。二來恨他兇惡,日鑽夜押,受了無限苦楚。此因無銀打點耳。若有錢,彼奉承不暇,何恨之有?花氏又帶上了兩個禁子,此極寫禁子之惡。每日每夜上下口都有得受用。等他養過了娃娃,才帶他二人到了市上。上了木驢,受用了一剮。臨刑的前一夜,愛奴、花氏同夢見郟氏的那丫頭,笑容滿面,向他撫掌道:「你們也有今日。」二人醒了,自知死期一到,欲悔從前,已是無及。再說那知縣差人去叫阮家來領丫頭贓物,阮大鋮回書都不要了,任憑發落。知縣命將丫頭官賣,贓物入庫,那也就是他囊中之物了。

且說花氏的這一件事,也是眼前報應的一重公案。這一部書講淫褻的事,千言萬語總不過歸到報應兩個字。看花知縣這一重公案,似乎贊筆,可以不用。然是一個要緊報應,亦可警掌刑名之輩,勿謂其為蛇足也。他父親花知縣,名叫花翩,倒也是一榜出身。做官雖不甚貪酷,卻任性多疑,凡事偏拗。為官者任性已大誤,再多疑偏拗,焉有不枉殺民命者?他問公事,若任性起來,憑著幕賓朋友百般勸戒,他再不肯聽。人知道他是這樣個倔強性子,也就沒人肯苦口勸他了,因此上地方上的百姓也吃了他許多的虧苦,含了無限的怨恨。且把他的事略敘一兩件,便知他的為人了。

他縣治中有個百姓叫做司新,家雖貧寒,卻識字知書,心地奸狡。嗟乎!讀書識字,原圖效法聖賢,若讀書但能奸狡,讀之奚益?他有一座祖墳,與一個土財主名錢泰的山地相鄰。他欺心想謀這錢泰的地擴充他家的墳山,因使了個奸心,弄了幾塊大磚,寫了基址界限,倒寫了數十年前的月日,用刀鐫刻了,暗暗埋在錢泰的地上。也過了十多年,錢泰的妻子死了,就請地師在這塊地上點了穴,要來安葬。司新爭執說是他家的墳山,不容下葬。兩家爭競起來,司新便到縣中去告,說土豪恃富霸佔窮民墳地。

錢泰倒運,剛剛撞在花知縣手裏。花知縣一接了狀子,便疑心錢泰是財主欺壓貧窮,霸佔是實。隨拘了錢泰來問。錢泰稟稱:「這是小的幾輩傳流的山地,山鄰皆在,非強佔。況還有當年買地的文約為據,上面寫著與司家的墳地為界。」花知縣命取了原契,並眾山鄰來問。次日,又審眾山鄰。異口同聲都說:「小的們素常聽得說是錢家的是實。」花知縣問司新道:「眾人都說是錢泰家的地,文書上地界又寫得明白,你如何告他霸佔?」司新稟道:

「老爺天恩。他倚富欺貧,想白占小的的地,小的可敢賴他?文書上雖寫著與小的家的墳地為界,但那一片全是兩家的地,並不曾寫著畝數長尺,如何做得准?這些山鄰都是他買出來的硬證,總求老爺上裁。」

這花知縣先有個疑團在胸,聽了這些話,越疑錢泰霸佔,卻無可為憑。躊躇了一會,忽問司新道:「你說的固是。但你執定說是你的,可有甚麼憑據麼?」司新說:「小的父親在日,曾向小的說,墳山後來恐有人吞占,山地界址都有磚字埋在地下。雖向小的說了埋的地方,卻不曾眼見。年深日久,不知可還有沒有了?」花知縣道:「這就是憑據了。縱然年久,必定還有形蹤。」隨差衙役押他眾人同去眼看刨挖,果然在疆界上挖出幾塊磚來。錢泰所點之穴卻在司家磚界之內,差役回衙呈上。花知縣見了那磚非一日之物,字跡尚還可辨,心中大怒,以為錢泰霸佔是真,重責二十板。眾山鄰各責十板,將地判還司新。你道這節事可是他疑心的偏處。

這還是小事,還有一件人命大案,被他任了性,將一婦人受了極刑,更是冤枉。那時有一個百姓,姓于名魯,是個孤丁。他不但生性愚鹵,且形狀鄙猥,百無一能,以賣萊為生。他父母在日,替他娶了個妻子汪氏。這汪氏雖是窮家之女,卻生得一貌如花,竟有七八分姿色。他嫁了于魯,甚是賢慧,並不憎嫌丈夫。他家租了一間臨街的房子住著,後邊又沒院子。這婦人潑水倒漿,少不得往街上去倒。他少年嫩婦未免懷慚,在門內往外一潑,便撤身進去。不想活當有事,一日正去潑水,一個人在門口走過,潑了那人一身。汪氏情知理虧,一個臉緋紅,忙陪笑道:「一時失錯,大爺不要見怪。」

那人是個標緻少年,穿了一身華服。他姓宋名奇生,生性浮浪。家中有數千金之產,才二十多歲。因娶了個奇醜妻子,兩不相睦,時常在外三瓦兩舍嫖妓宿娼,淘碌容虛。現在弱病在身,還不知檢,猶自貪歡。有此數句,伏後交合即死之故。詳細。這日在此走過,不想汪氏潑了一身髒水。正要發作,猛回頭,見是這樣個妙人,遍體酥麻。見他有自愧之色,忙陪笑,低聲道:「失錯何妨?若不嫌棄,不妨再請潑些。」不住望著嘻嘻的笑。汪氏見他話雖輕薄,卻是自已的不是。又見他俊清和善,也微笑了笑,這一笑笑得不好了。古云:怕閑漢。任有烈性女子,禁不得有閑漢勾挑,無有不壞了事者。即此五件事中小閑二字一理也。是婦女但此一動心,則不可復制矣。縮身進去。那宋奇生還不住回頭望著去了。誰知這一潑,把個宋奇生的魂竟潑在了他家,一日不住的五七遍在他家門口走。總不見這婦人的影兒,倒看見一個時常在他家賣花翠的老婆子。

這婆子姓密,因他有一張好利嘴,眾人借他的姓起了一個混名,叫做老蜜嘴,就在這婦人的緊隔壁住。宋奇生滿心暗喜,到家忙叫家人請了老蜜嘴來。到書房讓他坐下,袖中摸出一封銀子進他,道:「我有一件要緊的事托你去做,若替我做成了,謝你紋銀二十兩。這是五兩,先送你發個利市。」那老蜜嘴歡喜得了不得,滿臉是笑,說道:「大爺有甚事,只管吩咐。我若力量做得來,再沒有個不盡心的。」宋奇生便將隔壁那婦人如何潑了他一身髒水,如何望著他笑,一笑之禍。要求他做個馬泊六之意,成全此美事。這老蜜嘴與汪氏隔牆,來往甚密,汪氏常有事煩他,他從不推辭。汪氏感他的情,認他做個乾娘,兩人甚是和美,無一日不見面。今聽得宋奇生這話,心中暗道:這婦人同我住了這幾年,從不曾見他走甚邪路。又是乾女兒,這話如何開口?便推辭道:「這人是我緊鄰,夫妻和睦,從沒有聽見他有甚麼壞事。這個我不敢許。」宋奇生見推託,忙道:「你的蜜嘴是有名的。你若肯盡心,一片甜言自然說得動他。若是嫌少,事成了我再加十兩謝你。」老蜜嘴一年賣花所賺的錢不過只夠養家,何嘗見過這些銀子?聽見許他三十兩,利慾薰心,遂轉了念頭。便道:「這銀子大爺且收下,我去探探他的口氣,看事成了再來領賞。」宋奇生大喜道:「你若不收,便是推辭了。只管拿去,我專聽好音。」那婆子也就笑納。回到家中,就到汪氏家來。汪氏連忙讓坐,說了一會閒話。婆子忽然笑說道:「我看天公甚不公平。你這樣個標緻聰明的人,甚麼上樣的丈夫配不得,卻嫁了這樣個女婿,傍人也替你叫冤屈。我娘兒們說話,你不必掩藏,你心裏可想相與個趣人兒麼?」汪氏道:「一來是我前生造下來的命苦,二來我父母雖窮,也是清白人家。若做些外事,醜名一揚,不但一身名節喪盡,連父母的臉面都沒有了。」婆子笑道:「聽你這話,是個顧羞恥的好婦人了。怎麼有個標緻後生說你有情意到他,想念你了不得,托我來探你的口氣。」汪氏紅了臉,含羞怒道:「這是那裏的話?是個甚麼人?」婆子笑道:「你不要發急,事情必有個緣故。一個少年的財主姓宋,是我的一個大主顧。他向我說那一日在你門口過,你故意潑了他一身水,故意二字妙。還笑著對他說話。他想得你夢魂顛倒,故托我來探你的話。據我想起來,你兩個正是郎才女貌。若果然相愛,我替你引進。」汪氏聽說,知是前日那人了,答道:「我那一日失錯,潑了他一身水,並非有心。因為得罪了人,只得腆著羞臉陪罪是有的,何嘗有甚私情私意?媽媽不要聽他枉口拔舌,不要理他。」

那婆子見說不進去,只得到宋奇生家,將婦人的話詳細回覆,原銀繳還。宋奇生不肯接,再四央求道:「你只管收下,再看機緣。全仗你的力量,我決不敢忘你的恩。」那婆子也就收了,應諾而回。

且說那汪氏自聽了婆子一番說話,少年水性,未免動情。暗想道:這人倒也是個多情的。我潑了他一身水,不但不惱,倒反愛起我來。但說我是有心勾引卻是冤枉。看他年少標緻,若嫁了這樣個丈夫,也不枉為人一世。心作此想,未免就有個相感之意。

不想這宋奇生因不見老蜜嘴回信,眠思夢想,廢寢忘餐。他素常身子怯弱,就病倒在榻。他因夫妻不睦,便在書房中養病。一日,叫了老蜜嘴到家,說道:「這婦人是我前生的冤家,我這條命眼見是他送了。」床頭取出一封銀子,道:「這是二十五兩,送你老人家。煩你去向他一說,他若肯救我的命,便是我的大恩人了,我竭力照看他。若斷然不肯,是前世無緣,只得憑命罷了。但願你盡力去說,成不成銀子都送你,我後來還有重謝。」

老婆子得了這一大包銀子,歡喜無限,就別了回家。又到汪氏家來,便將宋奇生如何因想念他成病,看看待死,托他來求救。他把宋奇生的話詳細達上,又再三慫恿道:「我們這樣人家,料道貞節牌坊輪不到。若相與了這樣個多情多義的人,且落個後半世快樂。你不要癡了。」這婦人素常心不動倒也罷了。前次聽婆子說宋奇生想念他的話,也感動了些。今又聽說因他病重,又聽說照看他一家的話,便動了個知已之感。雖然不曾許出口來,但紅了臉,又不做聲,只歎了兩口氣。婆子見這光景,知他心軟,便抽身出來,到宋奇生處將前話說了,道:「我看他雖不做聲,已有肯意。你明日可掙挫到他家,苦苦哀求,包你的一箭上垛。便是一時變臉,我來解救。」宋奇生聽了,一心歡喜,病竟好了多半。

次日打扮光鮮,到老蜜嘴家打了照應。看看街上無人,竟走入婦人家來。汪氏正坐在窗下做針指,忽見宋奇生推門進來,便道:「你這人非親非戚,到我家來做甚麼?」宋奇生忙把門關上,到跟前雙膝跪下,低聲告道:「向日蒙你垂愛,此句妙,便把有心潑水賴在他身上。我為你一病到今,性命幾乎不保。我料想也活不成了,語中之讖。今日特來見你一面,死也甘心。你肯與不肯,憑在你的慈悲罷。」就一把摟住了他。汪氏見他這光景,又可憐,又動了個愛字。也不怒,只紅著臉,低聲道:「這如何行得?看我丈夫回來,快些出去。」

宋奇生見事無變局,就站起,將他抱到後半間床上,便替婦人脫褲。汪氏雖用手擋拒,卻不做聲。被宋奇生纏繞多時,也就情動,手略稍鬆,便被他脫下。宋奇生也忙將鞋襪褲子脫去,也無暇脫上衣,就上身交媾起來。汪氏含羞閉目,任其所為。多時,只見他身子伏下,便不見動。汪氏以為是他泄了,也便由他。好一會,壓得受不得了,低聲道:「你下來罷。」也不見應。只得將他推下身來,定晴一看,原來宋奇生已送其生。雖與阮最一樣死法,卻毫不相同。汪氏心膽皆裂,忙穿上褲子,沒了主意。他每常認得娘家,如飛的走回去了。

這老蜜嘴見宋奇生到汪氏家去多時,不見動靜,心下暗想,打點明日往他家索謝,且關門坐著聽信。那于魯到下午賣完了萊回來,進門歇下擔子,不見汪氏。走到後面,見睡在床上,到跟前要叫他時,卻是個男子,光著下身。心中大駭,再一看時,竟是個死屍。不知何故,忙往外跑,要叫鄰舍。不想驚慌了,被門檻一絆,一交栽倒在門外。不知跌了那處要害,哼也不哼,早已氣斷。過路的人看見,聚攏來看,還以為是他跌背了氣,扶起他來,方知氣絕身亡。他的鄰舍也來了,進屋叫他妻子要問時,見床上還死著一個,大家都不知是甚緣故。此時老蜜嘴也來,見了心中暗驚。他是緊鄰,少不得同四鄰到縣中去報。

花知縣究問他妻子下落,眾鄰說汪氏別無親戚,只有父母家,定然是走了回去。花知縣差四衙帶仵作去驗屍,又差人同一個認得汪氏娘家的去拿汪氏。去了一會,都來回話。仵作回報,姦夫一名,不知姓名,下體赤露,死在床上。親夫于魯跌死在門外,二人渾身細驗,並無傷痛。差役繳簽,汪氏拿到。花知縣叫將帶上來。一見,便怒道:「這樣個年小婦人,怎敢大膽謀死姦夫,嚇死親夫?你這一剮是萬萬免不的了。這姦夫叫甚名字?如何通姦起?可細細供上來。」汪氏哀哀啼哭,便將如何潑水起,以至老蜜嘴說合成奸止,備細說了。又道:「姦夫自死是實,並非謀害。親夫跌死系小婦人回去之後,更不知情。」花知縣令拶了一拶,敲了五十,口供如前,命放了。叫過老蜜嘴上去問,老蜜嘴也照實供了,與汪氏所說無二,但兩人之死實不知道。花知縣定汪氏的罪案。說道:「你向之潑焉之無意,真是以莫須有三字定人罪案。後來雖是他和奸,然致姦夫喪命者,實首於你勾引之罪也。親夫之死,你即不知。緣因姦夫之死,方致親夫之死,與同謀殺何異?你這惡婦,一剮以償二夫之命,也不為枉。」汪氏苦苦哭求,花知縣任性執拗住了,那裏肯聽。又擬宋奇生已死勿論,著本家親人領屍回去。密氏兩家勾引,以致連喪兩命,若加一辟。但二人之死,彼實不知,欲擬杖流。又系婦人,拶一拶,敲一百,責三十板,以正兩姓勾挑之罪,贓銀三十兩追出。

花知縣定了汪氏的罪,幕賓與刑房書吏再三說罪太問重,未免傷德。他那裏肯聽?只得照他的主意申了上去。那汪氏收入女監,心中癡望,猶以為上司或批駁,尚有生路。不意上臺竟准行,上本奏過了,奉旨依議。到剮的這一日,汪氏方知,不勝憤恨,道:「我之一死固該,但不至於剮。今日陷我至此者,花知縣害我也。」呼天自誓道:「死後無知則已。若有知,我來世與他為女,再拼一剮,必定辱壞他的門風,報這一點怨恨。」

汪氏死後有年餘,花知縣一夜正睡著,夢見汪氏笑吟吟走進房內,向他道:「我生前蒙老爺的恩德,今日來相報了。」花知縣猛然驚醒,正值他夫人肚痛,生下一女,他心中也甚疑影。過後見那孩子形容宛似汪氏,雖也心中鬱鬱,久久也就罷了。花知縣到底因性拗上,被上司題參,革職回籍。他這女兒過後長大了,十分標緻,又聰明伶俐,反疼愛得了不得。阮大鋮聞知他的女兒美甚,央人求親,遂將這女兒嫁了阮優。做了這一番醜事,花知縣方想起昔年汪氏之夢,說來相報的話,不勝愧恨。深悔當日做官斷事任性多疑之錯,憤恨成疾。但閉上眼,便見女兒血淋淋在面前,又是那傷心,也不久身故。可見做官的人不可偏執已見,須要詳細察問,方無差謬。後來有好講因果的人說,這花氏是汪氏托生來報恨的了,這愛奴定是宋奇生轉來。他前世坑了汪氏一剮,今世成就姦情,以完前生宿願,陪了一剮,以償汪氏之死。若果如此言,孰謂冥冥中無鬼神耶?或曰:汪氏托生花氏,拼一剮以報恨,恐無是理。眾曰:不然,怨憤至極,視一死如鴻毛耳。如昔之荊軻、聶政為他人雪恨報仇,尚不惜抉面碎身,何況切已之恨?且系鬼神之事,置之勿論可耳。

閒話休題,且說阮大鋮在家中時常打聽北京的事體,見逆璫一案漸漸冷下,心中雖放了些,到底有心病的人,未能全釋。毛氏的兄弟毛羽健現做御史,阮大鋮打發大管家龐周利往北京去寄信與他。托他將逆案內中詳細寄一信來,庶幾放心。那龐周利去了有兩個來月,回來了,呈上舅老爺的回書。阮大鋮見了概不株連之旨,心才落下。那龐周利稟道:「小的路上看見馬六姨來。」阮大鋮忙問道:「你在那裏看見的?」

原來龐周利回來之時,到了山東紅花鋪地方,素常知那裏婊子甚多,偶然嫖性大發,問店家道:「你這裏有上樣的好婊子麼?」店家道:「近日新來了一個婊子姓馬,叫做馬賽蘭。說是南京有個馬湘蘭,是馳名的妓女。雖文墨大通,卻生得不甚標緻。這馬賽蘭也識一筆好字,模樣果然生得好,才三十來年紀。不知他今日有人接沒有?爺要嫖,我叫店小二去看。」龐周利道:「這好得很,你快叫他去看,沒有客就接了他來罷。」店小二去不多時,同了來了。一進門,兩人相見,都覺些面熱,卻想不起來。那龐周利聽見他說話是揚州聲音,甚是動疑。遂陡然想起主人的小奶奶馬六姨,卻不好問得。

你道他兩個是一家的人,又相離不久,為何就不相識?但馬氏那時是阮大鋮的愛妾,下人何因常見,不過偶然一睹而已。在龐周利還有幾分認得他,在馬氏做小主母時,家下人甚多,那裏個個認得,只依稀似見過而已。解釋得好,省得冬烘先生許多辯駁。兩人吃了酒飯,上床雲雨之後,龐周利道:「你可認得我麼?」馬氏道:「正是呢,我一見面時,就像在那裏會過,一時再想不起來。」龐周利笑道:「你可是南京阮老爺的小奶奶麼?」馬氏吃驚,不敢答應。龐周利道:「你不消瞞我,我就是阮老爺的家人龐周利。見過你多次,你難道忘了麼?你跟苟雄逃走了,如何落在這裏?苟雄往那裏去了?」馬氏聽說著了腳跟,料瞞不住。二來今日到了這個場中,見了他,竟如見了親人一般,哭將起來。說道:「我當日一時念錯,跟苟雄逃了出來。他原是北京大名府人,要帶我還鄉。不想路上遇了響馬,他只該讓他搶去東西,還逃得性命。他仗著有些力量,就動起手來,被三四個強盜一陣亂箭攢死了,把我搶了去,每日輪流淫宿。過了兩個月,被官拿獲殺了,說我是強盜妻子,發了官賣。我再三辯說我是良人妻子,丈夫被害,我是搶了去的。官府那裏肯信?我又不敢說是老爺的小,逃出來的,只得憑他。誰知道賣到水裏,走了這條路。當日好好的在家,若不是奶奶這老淫婦害我,我怎麼到這個田地?」龐周利道:「你自己做的事,怎麼怨奶奶?難道是奶奶叫你逃的麼?」馬氏道:「你不知道里面的詳細,若不因他,我如何得走?」遂將毛氏如何私幸苟雄,如何被他撞見,如何毛氏求告也才偷了他。後來情厚了,才同逃出來,事豈不因他而起,叫我如何不恨?龐周利方知內中細故,心中暗喜。喜得惡甚,所以名龐周利也。兩人又風流了一度。

次早起來,龐周利就給他嫖資之外,又私贈了他三兩銀子,馬氏灑淚而別。龐周利來家,當件新聞報與主人。見阮大鋮問他,可敢說曾嫖過。只說到了紅花鋪,偶然看見問起來,是如此如此,但把後文毛氏的話截去。阮大鋮聽了,又愧又恨,咬牙罵道:「那奴才死得好,這淫婦也現報得好!」他只知暢快別人,就不曾想想自己更現報得好也。要知鍾生、錢貴二人事體如何,下文便知詳細。

《姑妄言》卷十三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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