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子注疏 (四庫全書本)/卷11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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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孟子注疏卷十一下
  漢趙氏注 宋孫奭音義并疏
  告子章句上
  孟子曰牛山之木嘗羙矣以其郊於大國也斧斤伐之可以為羙乎是其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非無萌蘖之生焉牛羊又從而牧之是以若彼濯濯也人見其濯濯也以為未嘗有材焉此豈山之性也哉注牛山齊之東南山也邑外謂之郊息長也濯濯無草木之貌牛山木嘗盛羙以在國郊斧斤牛羊使之不得有草木耳非山之性無草木也雖存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其所以放其良心者亦猶斧斤之於木也旦旦而伐之可以為羙乎其日夜之所息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也者幾希注存在也言雖在人之性亦猶此山之有草木也人豈無仁義之心邪其日夜之思欲息長仁義平旦之志氣其好惡凡人皆有與賢人相近之心幾豈也豈希言不遠也則其旦晝之所為有梏亡之矣梏之反覆則其夜氣不足以存夜氣不足以存則其違禽獸不遠矣人見其禽獸也而以為未嘗有才焉者是豈人之情也哉注旦晝日晝也其所為萬事有梏亂之使亡失其日夜之所息也梏之反覆利害干其心其夜氣不能復存也人見惡人禽獸之行以為未嘗有善夲性此非人之情也故苟得其養無物不長苟失其養無物不消孔子曰操則存舎則亡出入無時莫知其鄉惟心之謂與注誠得其飬若雨露於草木法度於仁義何有不長也誠失其養若斧斤牛羊之消草木利欲之消仁義何有不盡也孔子曰持之則存縱之則亡莫知其鄉鄉猶里以喻居也獨心為若是也音義蘖五割切好惡丁呼報切下烏路切下所惡同梏丁云牿古沃切謂悔吝利害也言利害之亂其性猶桎梏之刑其身故喻之行下孟切下其行同正義曰此章言秉心持正使邪不干猶止斧斤不伐牛山則山木茂人則稱仁也孟子曰牛山之木至惟心之謂與者孟子言牛山之木常為秀羙矣然以其為郊國之外也殘之以斧斤之伐可以為秀羙乎言以其斤斧常伐之則不可為羙也雖為斤斧所伐然以其日夜之所長息雨露之所潤澤非無萌牙絲蘖生焉奈何萌蘖既生而牛羊之畜又從而牧飬於其間是以牛山若彼濯濯無草木之貎也人見其濯濯然無草木以為牛山未嘗有材木焉是豈牛山之性無草木哉言牛山之夲嘗有其材木耳其所以無之者但斧斤牛羊從而殘滅之矣言雖存在乎人者豈無仁義之心哉然人之所以放去其良心而無仁義者亦如斧斤之伐於牛山之木也是日日而伐滅之可為羙材乎言不可為羙材也言牛山日夜之所息長草木與人平旦之氣其好惡與人相近者不遠矣以其牛山日夜所息長草木莫不欲秀茂為羙而惡其斧斤牛羊殘害之為惡也人之平旦之氣尚未有利欲汨之則氣猶静莫不欲為之善也而惡為之惡也但人平旦之氣則其旦晝之所為利欲有以梏亡之矣平旦則未至於晝旦晝所以為日之中矣且人於平旦之時其氣静未有利欲事緒以動之則未必不善矣以其善固存於此時也亦如牛山日夜所長草木無以斧斤牛羊殘害之則未必不羙矣以其萌蘖生焉而羙固已有矣奈何斧斤牛羊又從而殘滅之亦若旦晝所為利欲以梏亡之者焉梏手械也利欲之制善使不得為猶梏之制手也梏之反覆其情緒不一則夜於平旦之氣不足以存既不足以存而為利欲萬緒梏而亡之則其違異於禽獸之行不逺矣以其近也人見其為禽獸之行者而為未嘗有才性焉是豈人之情為如是哉言非人之情也言人情夲欲為善矣其所以終不為者但利欲從而梏亡之矣故苟得其所養無物不長苟失其所飬無物不消如牛山苟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潤與平旦之氣是得其所飬者也是則無物不長矣如牛山苟為牛羊從而牧之與旦晝所為而梏亡之是失所飬者也是則無物不消矣孟子又引孔子云操持之則存縱舎之則亡其出入狥物而不有常時莫知其所向之鄉惟獨心為若是也凡此孟子所以言人心性夲善但當有常操而存之者矣注牛山齊之東南山○正義曰蓋亦以理推之亦自可見故傳所謂齊景公逰於牛山之上是亦知之為齊之山矣
  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注王齊王也或怪也時人有怪王不智而孟子不輔之故言此也雖有天下易生之物也一日暴之十日寒之未有能生者也吾見亦罕矣吾退而寒之者至矣吾如有萌焉何哉注種易生之草木五穀一日暴温之十日隂寒以殺之物何能生我亦希見於王旣見而退寒之者至謂左右佞諂順意者多譬諸萬物何由得有萌牙生也今夫弈之為數小數也不專心致志則不得也注弈博也或曰圍棊論語曰不有博弈者乎數技也雖小技不專心則不得也弈秋通國之善弈者也使弈秋誨二人弈其一人專心致志惟弈秋之為聽一人雖聽之一心以為有鴻鵠将至思援弓繳而射之雖與之俱學弗若之矣為是其智弗若與曰非然也注有人名秋通一國皆謂之善弈曰弈秋使教二人弈其一人惟秋所善而聽之其一人志欲射鴻鵠故不如也為是謂其智不如也曰非也以不致志也故齊王之不智亦若是音義易以豉切暴歩卜切繳音灼射食亦切為于偽切下為宫同正義曰此章言奕為小數不精不能一人善之十人惡之雖竭其道何由能成者也孟子曰無或乎王之不智也至非然也孟子言時人無怪齊王之不智也以其孟子不輔佐之故云之此言雖有天下易生之物如一日温煖以暴之乃十日寒凍以殺之是以未有能生者也雖有能生之者然於我見之亦少矣我自輔佐齊王而退歸而姦佞謟䛕齊王者至多矣然而我尚如有心欲使王萌而為善是如之何哉孟子言之以此者葢謂吾君不能者是謂賊其君者也所以言時人無或乎王之不智也當輔佐君為之而已孟子輔佐齊王既退而姦佞之臣又陥君於為惡故有激而云此也葢天下易生之物譬齊王之為善也一日暴之喻孟子一人之輔齊王也十日寒之喻姦佞臣之衆陥君於為惡也陥君於為惡者如是之衆則齊王所以不智也喻未有能生者也今夫譬之奕秋但為技數雖小技如不専一其心致篤其志則亦不得精也是故奕人名秋者通一國皆稱為善能奕者也使秋誨其二人奕其一人専心致志唯奕秋之言是聽一人雖聼之其一心以為有鴻鵠之鳥将至乃思援弓繳矢而射之雖與皆學夫奕秋然亦不若其專心致志者精矣為是弗若之者非謂其智弗若也以其不專心致志而聽奕秋之誨故也此所以曰為是其智弗若與繼之曰非然也言不然也孟子所以引為比者葢謂齊王如能專心致志惟賢者是聽則孰不與王為善乎奈齊王不能専心致志惟賢是聽但為姦臣之所䛕佞所以如有鴻鵠將至思援弓繳矢而射之者故弗若彼之精而遂不為善矣然則時人亦不可謂齊王不智特當輔之而已然既輔之亦當齊王能專心致志聽從之然後可矣孟子所以既退而尚如有萌焉奈何終輔之而齊王姦佞謟䛕之衆而不能聼從為善耳此故以奕秋喻己而以鴻鵠喻姦佞其一以為有鴻鵠思援弓繳而射之喻齊王雖聽己之言然不專心致志惟在於鴻鵠耳注奕博也至不得也○正義曰案陽貨論語第十七之篇云不有博弈者乎而觧弈為博也說文云作博局戯也六著十二棊也古者堯曽作博圍棊謂之奕說文弈從升言速兩手而執之棊者所執之子圍而相殺故謂之圍棊稱奕者又取其落奕之義也注有人名秋善奕○正義曰案傳記有云奕秋通國之善奕也有吹笙過者止而聽之則奕敗笙汨之也又云隸首天下之善筭也有鴻鵠過彎弧擬問以三五則不知鴻鵠亂之也是亦孟子之言與孟子曰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魚而取熊掌者也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舎生而取義者也注熊掌熊蹯也以喻義魚以喻生也生亦我所欲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我所惡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有所不辟也如使人之所欲莫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也使人之所惡莫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為也注有甚於生者謂義也義者不可苟得有甚於死者謂無義也不苟辟患也莫甚於生則苟利而求生矣莫甚於死則可辟患不擇善何不為耳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由是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是故所欲有甚於生者所惡有甚於死者非獨賢者有是心也人皆有之賢者能勿喪耳注有不用不用苟生也有不為不為苟惡而辟患也有甚於生義甚於生也有甚於死惡甚於死也凡人皆有是心賢者能勿喪亡之也一簞食一豆羮得之則生弗得則死嘑爾而與之行道之人弗受蹴爾而與之乞人不屑也注人之賤者得此一器食可以生不得則死嘑爾猶嘑爾咄啐之貌也行道之人凡人以其賤己故不肯受也蹴蹋也以足踐蹋與之乞人不潔之亦由其小故輕而不受也萬鍾則不辯禮義而受之萬鍾於我何加焉為宫室之羙妻妾之奉所識窮乏者得我與注言一簞食則貴禮至於萬鍾則不復辯别有禮義與否鍾量器也萬鍾於己身何加益哉己身不能獨食萬鍾也豈不為廣羙宫室供奉妻妾施與所知之人窮乏者也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宫室之羙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妻妾之奉為之鄉為身死而不受今為所識窮乏者得我而為之是亦不可以已乎此之謂失其本心注鄉者不得簞食而食則身死尚不受也今為此三者為之是不亦可以止乎所謂失其本心者也音義熊蹯音煩辟音避下同嘑呼故切蹴張取六切或作踓音同咄啐丁都忽切叱也下七内切呼也不辯丁本作變云於義當為辯辯别也得我與張云平聲亦如字鄉為丁云並去聲下今為為指鄉為其但為亦為皆同正義曰此章言舎生取義義之大者也簞食萬鍾用有輕重縱彼納此葢違其本凡人皆然君子則否所以殊也孟子曰魚我所欲也至失其本心者孟子言魚之為味我之所欲者也熊蹯之味亦我所欲者也然而魚與熊蹯二者不可兼得但捨去其魚而取熊蹯也以其熊蹯之味又有羙於魚也魚在水之物熊蹯在山之物欲在水不可兼得於在山者在山又不可兼得於在水者故為二者不可兼得也魚所以喻生也熊蹯所以喻義故曰生亦我所欲也義亦我所欲也然而生與義二者亦不可兼得之但捨生而取義也以其義又有勝於生也如勇士不忘喪其元志士不忘在溝壑有殺身以成仁是皆以義有勝於死也是捨生而取義也然而生亦為我心之所欲其以所欲有甚於生者故不為苟得也死亦為我心之所惡疾者其以所惡有甚於死者故患禍有所不逃辟也如今人之所欲者無有甚於生則凡可以得生者何不用而行之也今人之惡者無有甚於死者則凡可以辟患者何不擇而為之也葢可以得生可以辟患者皆是不義也故不為苟得故患有所不辟也者是皆有義也由此言之則生而有不用也是不苟生也則可以辟患而有不為也是不苟為惡以辟患也如此故所欲有甚於生所惡者有甚於死非獨賢者有此心也人皆有此心也但賢人能常存之而勿喪亡之耳葢所欲有甚於生者是義也所惡有甚於死者是不義也且以一簞所盛之食一豆所盛之羮得而食之者則養其生不得此而食者則餓而死然而嘑爾叱咄而與之雖行道塗之中凡人且不肯受而食之也如蹴爾踐蹋而與之雖乞丐之賤人且以為不潔而不肯受而食也言萬鍾之禄則不責辯禮義而受之者雖萬鍾之多然於我何足為益焉於我何益以其已身不能獨食之也己不能獨食則為宫室之廣羙供奉妻妾施與所知之人窮乏者而已如是則向日不得簞食豆羮則身死尚不受今乃為宫室廣羙供奉妻妾與施所知之人窮乏者而受為之如此是亦不可以止乎言此可以止而不止者也是謂失其本心者矣是忘其義者矣故本心即義也所謂賢者但能勿喪亡此本心耳注熊蹯○正義曰案史記世家云宰夫胹熊蹯不熟晉靈公怒而殺之裴駰注云服䖍曰蹯熊掌其肉難熟注鍾量噐也○正義曰齊大夫晏子云已說在梁𠅤篇
  孟子曰仁人心也義人路也舎其路而弗由放其心而不知求哀哉注不行仁義者不由路不求心者也可哀憫哉人有雞犬放則知求之有放心而不知求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矣注人知求雞犬莫知求其心者惑也學問所以求之矣疏正義曰此章言由路求心為得其本追逐雞犬務其末也學以求之詳矣孟子曰至而已矣者孟子言仁者是人之心也是人人皆有之者也義者是人之路也是人人皆得而行之者也今有人乃舎去其路而不行放散其心而不知求之者可哀憫哉且人有雞犬放之則能求追逐之有心放離之而不求追復然而學問之道無他焉但求其放心而已矣能求放心則仁義存矣以其人之所以學問者亦以精此仁義也
  孟子曰今有無名之指屈而不信非疾痛害事也如有能信之者則不逺秦楚之路為指之不若人也注無名之指手之第四指也葢以其餘指皆有名無名指者非手之用指也雖不疾痛妨害於事猶欲信之不逺秦楚為指之不若人故也指不若人則知惡之心不若人則不知惡此之謂不知類也注心不若人可惡之大者也而反惡指故曰不知其類也類事也音義信音伸下同惡烏路切下同正義曰此章言舎大惡小不知其要憂指忘心不即於道是以君子惡之者也孟子曰至此之謂不知類也孟子言今人有第四指為無名之指屈而不信且非疾痛有妨害於為事也如有人能伸者則不逺秦楚之路而求伸之以為惡其指之不若人也且以無名之指為無用之指則恥惡之不若人其心不若人則不知恥惡之是之謂為不知其類者也荀子云相形不如論心同其意也葢云秦楚者以其秦楚相去最為逺者也故取為已言指屈尚不逺秦楚之路而求伸况心即在於己為最近者也尚不能求之邪此孟子所以為不知類者也
  孟子曰拱把之桐梓人苟欲生之皆知所以養之者至於身而不知所以養之者豈愛身不若桐梓哉弗思甚也注拱合兩手也把以一手把之也桐梓皆木名也人皆知灌溉而養之至於養身之道當以仁義而不知用豈於身不若桐梓哉不思之甚者也宜孟子有是以言之歟音義溉古代切正義曰此章言莫知養身而養其樹木失事違務不得所急所以誡未達者也孟子言桐梓之木方於可拱把之時人誠欲其生長皆知所以灌溉而養之者至於己之身而不知以仁義之道養之者豈人之愛保其身反不若桐梓之為急哉但人弗思忖之而已故以甚者也宜誡之以此孟子曰人之於身也兼所愛兼所愛則兼所養也無尺寸之膚不愛焉則無尺寸之膚不養也注人之所愛則養之於身也一尺一寸之膚養相及也所以考其善不善者豈有他哉於已取之而已矣注考知其善否皆在已之所養也體有貴賤有小大無以小害大無以賤害貴養其小者為小人養其大者為大人注養小則害大養賤則害貴小口腹也大心志也頭頸貴者也指拇賤者也不可舎貴養賤也務口腹者為小人治心志者為大人故也今有塲師舎其梧槚養其樲棘則為賤塲師焉注塲師治塲圃者塲以治穀圃園也梧桐檟梓皆木名樲棘小棘所謂酸棗也言此以喻人舎大養小故曰賤塲師也養其一指而失其肩背而不知也則為狼疾人也注謂醫養人疾治其一指而不知其肩背之有疾以至於害之此為狼藉亂不知治疾之人也飲食之人則人賤之矣為其養小以失大也飲食之人無有失也則口腹豈適為尺寸之膚哉注飲食之人人所賤之者為其養口腹而失道徳耳如使不失道徳存仁義以徃不嫌於飬口腹也故曰口腹豈但為肥長尺寸之膚哉亦以懐其道徳也音義槚音賈樲音貳正義曰此章言飬其行治其正俱用智力善惡相厲是以君子居處思義飲食思禮者也孟子曰人之於身也至於已取之而已矣孟子言人之於一身也無有所不愛也以其兼愛之矣兼所愛則必兼有所飬也是則一身之中無有一尺一寸之肌膚不愛焉則亦無有一尺一寸之肌膚不飬之也以其兼所愛必兼所飬而已然而所以考究其有善其有不善者亦豈有他為哉但亦於一已自取之而已矣所謂從其大體則為大人從其小體則為小人豈非已自取之謂乎葢孟子但云尺寸之膚者則心存乎中又有居待而言者也且心為一身之君所謂心為天君者也荀子云心居中虚以治五官此之謂也言人既愛尺寸之膚雖心亦在所愛焉既飬尺寸之膚雖心亦在所飬焉所謂愛飬心者亦以仁義之道愛飬之而已人之心由人所趨向如何耳故曰所以考其善不善於已取之而已矣體有貴賤至尺寸之膚哉孟子又言人體有貴亦有賤有小亦有大於人之一身合而言之則謂之體自體而言之又有耳目口鼻形心者也以貴大則心為一體之貴者大者以賤小則耳目口鼻形為一體之賤者小者言人之於一體不可務愛飬其賤者小者以害其貴者大者也如飬其小者則為之小人飬其大者則為之大人以其耳目口鼻形五者所好不過利慾而已而心禀於有生之初仁義之道俱存於其間是以飬心者為大人君子飬耳目口鼻形者以利慾為小人耳故孟子所以有是言也今有塲師治塲圃者如舎其梧槚之良木而特飬其樲棘是為賤塲師焉梧桐也槚山楸也樲棘小酸棗也梧槚可以為琴瑟材是良木小酸棗無用之木也是賤木也此所以喻飬體不飬其貴者而飬其賤者也又如飬其一指之小而失其肩背之大則為狼疾藉亂而不知醫治者也此所以比喻飬體不飬其大者而飬其小者也且務飲食之人則人皆賤之者矣無他是為其飬小而失去其大也如飲食之人亦無有失其飬大則口腹豈但肥長適尺寸之膚為哉言是亦懐仁義之道者也注梧檟樲棘為桐梓酸棗○正義曰說文云梧檟山楸又云楸梓也樲棘小酸棗也是所以案此為之云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或為大人或為小人何也注鈞同也言有大有小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注大體心思禮義小體縱恣情慾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注公都子言人何獨有從小體也曰耳目之官不思而蔽於物物交物則引之而已矣心之官則思思則得之不思則不得也此天之所與我者先立乎其大者則其小者弗能奪也此為大人而已矣注孟子曰人有耳目之官不思故為物所蔽官精神所在也謂人有五官六府物事也利慾之事来交引其精神心官不思善故失其道而陥為小人也此乃天所與人情性先立乎其大者謂生而有善性也小者情慾也善勝惡則惡不能奪之而已矣疏正義曰此章言天與人性先立其大心官思之邪不乖越故謂之大人者也公都子問曰鈞是人也至何也者公都子問孟子曰世之人皆是人者也或有名為大人或有名為小人者是如之何也孟子曰從其大體為大人從其小體為小人孟子答之曰從事於大體而以仁義飬其心是從其大體故謂之大人也從其小體以利慾飬其耳目之官是從其小體故謂之小人也曰鈞是人也或從其大體或從其小體何也公都子未曉故問之曰既皆是人也或以從飬其大體或從飬其小體是如之何曰耳目之官至此為大人而已矣孟子又答之曰人有耳目之官不以心思主之而遂蔽於嗜慾之物既蔽於物則已亦已失矣已已失則是亦為物而已是則物交接其物終為物引之喪其所得矣惟心之官則為主於思如心之所思則有所得而無所喪如不思則失其所得而有以喪之耳是以天之所與付於我者所以先與立其大者則心是也既與立其大者則小者斯不能奪之矣小者則耳目是也是以為之大人而已矣葢耳目主視聼是以為官者也心君主官者也亦謂之官者以其亦主思故亦為官矣荀子云心君也居中虚而治五官者也是以心思之大者而小者不能奪則耳目不為利慾之所蔽兹所以從其大體而為大人也彼小人者以其不思而為利慾所蔽故也
  孟子曰有天爵者有人爵者仁義忠信樂善不倦此天爵也公卿大夫此人爵也注天爵以徳人爵以禄古之人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人爵既得人爵而棄其天爵則惑之甚者也注人爵從之人爵自至也以要人爵要求也得人爵棄天爵惑之甚也終亦必亡而已矣注棄善忘徳終必亡也音義樂音洛下自樂而樂皆同要音邀注及下同正義曰此章言古脩天爵自樂之也今要人爵以誘時也得人棄天道之忌也惑以招亡小人之事者也孟子曰有天爵者至終亦必亡而已矣孟子言有所謂天爵者有所謂人爵者仁義忠信四者又樂行其善而不猒倦者是所謂天爵也自公卿大夫者是所謂人爵此孟子所以自觧之也自古之人脩治其天爵而人爵自然從之如舜耕於歴山樂取諸人以為善而堯自然禪其禄位是脩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者也又如伊尹之徒亦是也今之人脩其天爵以要求人爵既得其人爵而又棄其天爵則蔽惑之甚者也如登龍斷以罔市利乞墦間之祭者是其類也此孟子所以指今之人而言也如此者終亦必亡其人爵而已矣是故孟子所以有是言而勸誡之
  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人人有貴於己者弗思耳人之所貴者非良貴也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注人皆同欲貴之心人人自有貴者在己身不思之耳在己者謂仁義廣譽也凡人之所貴富貴故曰非良貴者趙孟晉卿之貴者也能貴人又能賤人人之所自有也者他人不能賤之也詩云既醉以酒既飽以徳言飽乎仁義也所以不願人之膏粱之味也令聞廣譽施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注詩大雅既醉之篇言飽徳者飽仁義之於身身之貴者也不願人之膏粱矣膏粱細粱如膏者也文繡繡衣服也音義聞音問正義曰此章言所貴在身人不知求膏粱文繡已之所優趙孟所貴何能比之是以君子貧而樂也孟子曰欲貴者人之同心也至文繡也孟子言凡所願欲其貴者世人所同其心也以其人皆欲之也然而人人有貴只在其已者但不思之耳凡人所貴者非是良貴也良貴者不以爵而貴者是謂良貴如下文所謂仁義廣譽者是也且以趙孟晉卿之貴雖為所貴者然而趙孟又能賤之是人之所貴者非為良貴也此孟子所以引而喻也以其趙孟者即晉襄公之臣趙盾者是也是為晉卿然入為晉卿出則為盟主是謂貴矣奈何其賢則不及趙襄其良則不及宣子則所貴特人爵之貴耳如此得無賤邪故曰趙孟之所貴趙孟能賤之也詩大雅既醉之篇有云既醉之以酒既飽之以徳是言飽乎仁義者也是亦所謂徳將無醉之意同謂徳則仁義是也言飽乎仁義所以不願人之膏粱之味乎案禮云公食大夫則稲粱為加膳則膏粱味之至珍者也然而不願人之膏粱則以仁義為膏粱令聞廣譽之名聲既施飾於身所以不願人之文繡也案詩以一裳為顯服則文繡為服之至羙者也然而不願人之文繡則以令聞廣譽為文繡也葢令聞者以其内有仁義之徳則人將不特見而善之又有以聞而善之者也故云令聞廣譽令善也聞名聲而人所聞之也廣譽者亦以内有仁義之徳則不特近者羙喻之而逺者又有以羙喻焉故云廣譽廣逺大也譽羙稱也凡此孟子所以教時人之云耳故論君子貧而樂如顔子在陋巷而不改其樂者是之謂也
  孟子曰仁之勝不仁也猶水勝火今之為仁者猶以一杯水救一車薪之火也不熄則謂之水不勝火此又與於不仁之甚者也亦終必亡而已矣注水勝火取水足以制火一杯水何能救一車薪之火也以此則謂水不勝火為仁者亦若是則與作不仁之甚者也亡猶無也亦終必亡仁矣音義熄音息正義曰此章言為仁不至不反諸已謂水勝火熄而後已不仁之甚終必亡矣為道不卒無益於賢者也孟子言為仁勝强於不仁也若水之勝火矣今之為仁者不知反本心而為仁如以一杯杓水而救一車薪之火也火不熄滅則謂水不勝火以為不仁勝仁此又與於不為仁者又甚之也以其有過於不為仁者也是亦終必亡其仁矣且如湯武之至仁然後勝桀紂之至不仁也今之為仁但以轉粟移民之為仁而望民多於鄰國以羊易牛之仁而欲朝秦楚而撫四夷是若一杯水而望救一車薪之火也此所以終必亡其仁矣此吾孟子所以有激而云
  孟子曰五穀者種之羙者也苟為不熟不如荑稗夫仁亦在乎熟之而已矣注熟成也五穀雖羙種之不成則不如荑稗之草其實可食為仁不成猶是也音義荑音蹄稗蒲賣切正義曰此章言功毁幾成人在慎終五穀不熟荑稗是勝是以為仁必其成也孟子言五穀者是天下種之羙者也苟五穀不成則不勝荑稗之所奪夫仁者亦天下道之羙者也苟為仁不成則不勝不仁之所害故云夫仁亦在乎成之而已矣此章與前章相類亦若齊宣有愛牛之仁而功不至於百姓梁𠅤有移民之仁而民不加多於鄰國是為仁不成之過也五穀已說於前矣云荑稗者即禾中之莁草也音義幾丁音祈又音機
  孟子曰羿之教人射必至於彀學者亦必至於彀注羿古之善射者彀張弩向的者用思要時也學者志道猶射者之張也大匠誨人必以規矩學者亦必以規矩注大匠攻木工規所以為圎也矩所以為方也誨教也教人必須規矩學者以仁義為法式亦猶大匠以規矩者也音義彀古候切思丁息二切正義曰此章言事各有本道有所隆彀張規矩以喻為仁學不為仁猶是二教失其法而行之者也孟子言羿為善射者其教人射必志在於勢勢者張弓也張弓以其力分之所至處也言羿雖善射其教人亦必求之於力分之内也大匠為攻木之工者其教誨人為匠必在於規矩規所以為圓之度矩所以為方之度以其規矩為法度之至者也言大匠誨人亦必求之於法度内也羿教人既求之於力分之内則學之者亦必求於力分之内矣大匠誨人既求之於法度之内則學之者亦必求於法度之内矣然必皆求於力分之内者以其力分所不到則射亦末如之何矣法度者亦如是矣此喻人以道教人而學之者亦如是耳如皆不求之於力分之内與法度之内則於道終亦不得矣注羿古之善射者與匠為攻木之工者○正義曰此已說於前矣










  孟子注疏卷十一下
  孟子注疏卷十一下考證
  牛山之木嘗羙矣章注牛山齊之東南山疏齊景公遊於牛山之上○事見晏子春秋
  無或乎王之不智章弈秋通國之善弈節注有人名秋善弈疏有吹笙過者止而聼之則弈敗○監本脫吹笙二字今從史記補入
  魚我所欲也章由是則生而有不用也節注不為苟惡而辟患也○惡監本訛患今改正
  人之於身也章疏所謂從其大體則為大人○從監本訛頤今改正
  鈞是人也章疏居中虚而治五官者也○居監本訛房今改正
  又疏是以心思之大者而小者不能奪則耳目不為利慾之所蔽○則耳目不為利慾之所蔽監本則字訛其字不字訛小字俱從閣本改正
  欲貴者章疏其良則不及宣子○臣邦綏按宣子即趙盾之諡疏既以趙孟為趙盾矣又云其良不及宣是趙盾與趙宣子分為二人也况趙孟不必專指趙盾左傳趙文子亦稱趙孟戰國䇿趙襄子亦稱趙孟臣宗楷按新安倪氏曰晉趙氏世呼趙孟如智氏世呼智伯葢世卿之通稱疏以晉襄公之臣趙盾寔之恐多附會
  五穀者種之羙者也章疏是以為仁必其成也○必監本訛以今改正
  又疏苟五穀不成則不勝荑稗之所奪○奪監本訛奮今改正
  又疏荑稗即禾中之莁草也○臣宗楷按郭璞云稊似稗布地生穢草也又廣雅觧云稗有二種一黄白一紫墨則荑稗二物疏合為一非
  羿之教人射章注彀張弩向的者○向監本訛付今改正
  又猶射者之張也○猶監本訛得今改正















  孟子注疏卷十一下考證
<經部,四書類,孟子注疏>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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