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雲集/編輯序
文者,道之華,事之蹟。道有升沈,事與時遷,隨所遇而異其辭,乃勢之自然也。是以典、謨降而誥、命行,《風雅》息而詞、騷作,《春秋》止而史傳繼出。以其章句而求之,先秦、兩漢已有體裁、力量之不相等,就其實而要其歸,則子美詩得《三百》之旨,孔明表有《伊訓》、《說命》之意。然則文不在乎言語句讀之間,惟在於義理得失之如何耳。
伏惟我孤雲先生,東國文學之祖也。幼而北學,早登魁第,而天下之士,莫敢爭先。蓋其才德,間世一人而已。宜黼黻皇猷,經緯宇宙,以續三代不傳之緖。而適値宦寺執內,藩鎭擅外,非復有行道之望於中土。乃還歸本國,時王甚敬重之,若將與有爲於治。天運否塞,王又晏駕。況國俗重佛敎,而不知有儒道,進不能容,退無可施之地,遂放於山水而終。尼父之浮海,孟氏之不得而退,是豈盡本旨也哉?
噫!生於千載之後,欲求彷彿乎千載之上,則非文無以爲徵。世或以綺麗短先生,撰佛詆先生。然晩唐文法,自有定制。凡百需用,非四六則不得行,此其所以不可不從也。且當羅季,所與促膝接吻,無非法家流,而君有重命,力辭不獲,則竟安得不作佛文?猶眷眷以儒自明,而內懷憂懼,兼陳諷諫之語。
讀之者亦當想其時而見其志,不可泥於言而疑其非古也。若求古言於今人之作,則補《華黍》,續《湯征》,果皆能無媿於本經耶?與其有意古作而不得古,不若因用時語而寧不失古人之義。觀夫檄黃巢而使之歸化,功不下於格苗征葛之誓;贈樂官而與之垂淚,悲更多於《黍離》、《麥秀》之歌。
《年代曆》則象日月之遺典,《輿地說》則導山水之餘謨。語王者之德而先以仁孝,請學生之業而惟曰禮樂。此乃先生之得於中者,皆古聖人傳授心法也。
其著於文而嘉惠後人,必不爲不多。世代寢遠,存者無幾,從何而可徵先生之道歟?今所傳者,只有《桂耕集》、《經學隊仗》。其他若干,則散出無紀,不便讀閱。余乃搜拾於樂府、文選、野史、僧傳,僅得三編二㢧,竊嘆耳目之不能多及也。幸有博雅君子,不惜廣採而備悉之,則不但爲此役之光,其於尊賢慕道之地,不覺深賀萬萬云爾。
時旃蒙赤奮若林鍾月金藏之日,後孫國述謹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