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滅遼 宋史紀事本末
復燕雲
方臘之亂 

○復燕雲

徽宗政和元年九月,遣端明殿學士鄭允中及宦者童貫使遼。童貫既得志於西羌,遂謂遼亦可圖,因請使遼以覘之,乃以鄭允中充賀遼主生辰使,而以貫副之。或言「以宦官爲上介,國無人乎?。」帝曰:「契丹聞貫羌,故欲見之,因使覘其國,策之善者也。」遂行。

冬十月,童貫以遼李良嗣來,命爲祕書丞,賜姓趙。燕人馬植,本遼大族,仕至光祿卿,行污而內亂,不齒於人。童貫使遼,道盧溝,植夜見其侍吏,自言有滅燕之策,因得見貫。貫與語,大奇之,載與俱歸,易姓名曰李良嗣,薦諸朝。植即獻策曰:「女真恨遼人切骨,而天祚荒淫失道。本朝若自登、萊涉海,結好女真,與之相約攻遼,其國可圖也。」議者謂「祖宗以來,雖有此道,以其地接諸蕃,禁商賈舟車不得行,百有餘年矣,一旦啓之,懼非中國之利。」不聽。帝召問之,植對曰:「遼國必亡。陛下念舊民塗炭之苦,復中國往昔之疆,代天譴謫,以治伐亂,王師一出,必壺漿來迎。萬一女真得志,事不侔矣。」帝嘉納之,賜姓趙氏,以爲祕書丞。圖燕之議自此始。

重和元年二月,遣武義大夫馬政浮海使金,約夾攻遼。初,建隆中,女真嘗自國之蘇州泛海至登州賣馬,故道猶存。至是,有漢人高藥師者,泛海來,言女真建國,屢破遼師。登州守臣王師中以聞。詔蔡京、童貫共議,命師中募人同藥師等齎市馬詔以往,不能達而還。帝乃復委童貫選人使之,遂使馬政同藥師由海道如金。政言於金主曰:「主上聞貴朝攻破契丹五十餘城,欲與通好,共行吊伐。若允許,後當遣使來議。」自是始通金好。

宣和元年春正月,金主與粘沒喝議,遣渤海人李善慶、女真散睹持國書並北珠、生金等物,同馬政來修好。詔蔡京等諭以夾攻遼之意,善慶等唯唯。居十餘日,遣政同趙有開齎詔及禮物,與善慶等渡海報聘。行至登州,有開死。會諜者言遼已封金主爲帝,乃詔政勿行,止遣平海軍校呼慶送善慶等歸金。金主遣慶歸,且語之曰:「吾已獲遼數路。汝歸見皇帝,果欲結好,早示國書。若仍用詔,決難從也。」初,高麗來求醫,帝命二醫往。至是,歸,奏云:「高麗館醫甚勤,日夕引之視其用兵、佈陣、禦敵之方。曰:聞天子將與女真圖契丹。苟存契丹,猶足爲中國捍邊。女真虎狼,不可交也。宜早爲之備。。」帝聞之不樂。

安堯臣上言「陛下臨御之初,嘗下詔求言,於是諤士效忠,而憸人乃誤陛下,加以詆誣之罪,使陛下負拒諫之謗,故比年天下杜口,以言爲諱。乃者宦寺交結權臣,共倡北伐,而宰執以下無一人肯爲陛下言者。臣謂燕、雲之役興則邊釁遂開,宦寺之權重則皇綱不振。昔秦始皇築長城,漢武帝通西域,隋煬帝遼左之師,唐明皇幽、薊之寇,其失如彼。周宣王伐玁狁,漢文帝備北邊,元帝納賈捐之議,光武斥臧宮、馬武之謀,其得如此。藝祖撥亂反正,躬擐甲冑,當時將相大臣,皆所與取天下者,豈勇略智力不能下幽燕哉。蓋以區區之地,契丹所必爭,忍使吾民重困鋒鏑。章聖澶淵之役,與之戰而勝,乃聽其和,亦欲固本而息民也。今童貫深結蔡京,同納趙良嗣以爲謀主,故建平燕之議。臣恐異時脣亡齒寒,邊境有可乘之釁,狼子蓄銳伺隙以逞其欲,此臣之所以日夜寒心。伏望思祖宗積累之艱難,鑑歷代君臣之得失,杜塞邊隙,務守舊好,無使外夷乘間窺中國,上以安宗廟,下以慰生靈。」帝然之,且以言路久壅,宜導以賞予,補承務郎,後竟爲奸謀所奪。

二年二月乙亥,遣趙良嗣使金。先是,呼慶自金還,具道金主言,並持其書來,請別遣使通好。時童貫密受旨圖燕,因建議遣右文殿修撰趙良嗣往,仍以市馬爲名,其實約攻遼以取燕、雲之地。

八月,金人來議攻遼及歲幣,遣馬政報之。初,趙良嗣謂金主曰:「燕本漢地,欲夾攻遼,使金取中京大定府,宋取燕京析津府。」金主許之,遂議歲幣。金主因以手札付良嗣,約金兵自平地松林趨古北口,宋兵自白溝夾攻。不然,不能從。因遣勃董偕良嗣還,以致其言。帝使馬政報聘,書曰:「大宋皇帝致書於大金皇帝,遠承信介,特示函書。致討契丹,當如來約,已差童貫勒兵相應。彼此兵不得過關,歲幣之數同於遼。」仍約毋聽契丹講和。

四年三月,金人來約夾攻遼,命童貫爲河北、河東路宣撫使,屯兵於邊以應之。初熙河鈐轄趙隆嘗極言其不可,童貫曰:「君能共此,當有殊拜。」隆曰:「隆,武夫,豈敢幹賞以敗祖宗二百年之好。異時啓釁,萬死不足謝責。」貫不悅。鄭居中亦力陳不可,謂蔡京曰:「公爲大臣,不能守兩國盟約,輒造事端,誠非廟算。」京曰:「上厭歲幣五十萬故爾。」居中曰:「公獨不思漢世和戎用兵之費乎。使百萬生靈肝腦塗地,公實爲之。」由是議寢。及金數敗遼兵,童貫乃復乞舉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災而動,待其自斃可也。」時睦寇初平,帝亦悔於用兵。王黼獨言曰:「中國與遼,雖爲兄弟之邦,然百餘年間,彼之所以開邊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而不取燕、雲,女真即強,中原故地將不復爲我有。」帝遂決意治兵。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專治邊事,不關樞密。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千二百萬緡以充用。黼又遺童貫書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會聞耶律淳自立,乃命貫勒兵十五萬巡北邊以應金,且招諭幽燕,蔡攸副之。仍以三策付貫「如燕人悅而取之,因復舊疆土,上也。耶律淳納款稱藩,次也。燕人未服,按兵巡邊,下也。」

中書舍人宇文虛中上書言「臣聞用兵之策,必先計強弱虛實,知彼知己,以圖萬全。今論財用之多寡,指宣撫司所置,便爲財用有餘,若沿邊諸郡,帑藏空虛,廩食不繼,則略而不問。論士卒之強弱,指宣撫司所駐,便言兵甲精銳,若沿邊諸郡,士不練習,武備刓缺,則置而不講。夫邊圉無應敵之具,軍府無數日之糧,雖孫、吳復生,亦未可舉師,是在我者未有萬全之策也。用兵之道,御攻者易,攻人者難,守城者易,攻城者難。守者在內而攻者在外,在內爲主而常逸,在外爲客而常勞,逸者必安,勞者必危。今宣撫司兵約有六萬,邊鄙可用不過數千。契丹九大王耶律淳者,智略輻湊,素得士心,國主委任,信而不疑。今欲亟進兵於燕城之下,使契丹自西山以輕兵絕吾糧道,又自營、平以重兵壓我營壘。我之糧道不繼,而耶律淳者,激勵衆心,堅城自守,則我亦危殆矣。是在彼者未有必勝之兆也。夫在我無萬全之策,在彼亦未可必勝,茲事一舉,乃安危存亡之所繫,豈可輕議乎。且中國與契丹講和,今逾百年,間有貪惏,不過欲得關南十縣而止耳。間有傲慢,不過對中國使人稍虧禮節而止耳。自女真侵削以來,嚮慕本朝,一切恭順。今舍恭順之契丹,不封植拯救,爲我藩籬,而遠逾海外,引強悍之女真,以爲鄰國。彼既藉百勝之勢,虛喝驕矜,不可以禮義服也,不可以言說喻也。視中國與契丹拏兵不止,鏖戰不解,勝負未決,強弱未分,持卞莊兩鬥之說,引兵逾古北口,撫有悖桀之衆,繫累契丹君臣,雄據朔漠,貪心不止,越逸疆圉,憑凌中夏。以百年怠惰之兵,而當新銳難敵之虜,以寡謀持重久安閒逸之將,而角逐於血肉之林,巧拙異謀,勇怯異勢,臣恐中國之邊患,未有寧息之期也。譬猶富人有萬金之產,與寒士爲鄰,欲肆併吞以廣其居,乃引強盜而謀曰:彼之所處,汝居其半。彼之所畜,汝取其全。強盜從之,寒士既亡,雖有萬金之富,日爲切鄰強盜所窺,欲一夕高枕安臥,其可得乎。愚見竊以爲確喻。望陛下思祖宗創業之艱難,念鄰域百年之盟好,下臣此章,使百寮廷議。儻臣言可採,乞降詔旨,罷將帥還朝,無滋邊隙,俾中國衣冠禮義之俗,永睹昇平,天下幸甚。」書下三省,黼讀之大怒,捃摭他事,除集英殿修撰,督戰益急,而北事始不可收拾矣。

五月乙亥,以蔡攸爲河北、河東宣撫副使,與童貫共勒兵。攸,童騃不習事,謂功業可唾手致。陛辭,值二美嬪侍帝側,攸指而請曰:「臣成功歸,乞以是賞。」帝笑而弗責。

庚辰,童貫至高陽關,用知雄州和詵計,降黃榜及旗,述弔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傑能以燕京來獻者,即除節度使。」遂命都統制种師道護諸將進兵。師道諫曰:「今日之舉,譬如盜入鄰家,不能救,又乘之而分其室焉,無乃不可乎?。」貫不聽,分兵爲兩道,師道總東路兵趨白溝,辛興宗總西路兵趨範村。癸未,耶律淳聞之,遣耶律大石、蕭幹御之。師道次白溝,遼人噪而前,擊敗師道前軍統制楊可世於蘭溝甸,士卒多傷。師道先令人持一大挺自防,賴以不大敗。丁亥,辛興宗亦敗於範村。

六月己丑,种師道退保雄州,遼人追擊至城下。帝聞兵敗,懼甚,詔班師。遼使來言曰:「女真之攻本朝,亦南朝之所惡也。今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新起之鄰,基他日之禍,謂爲得計,可乎。救災恤鄰,古今通誼。惟大國圖之。」貫不能對。种師道復請許之和,貫不納,而密劾師道助賊。王黼怒,責授師道右衛將軍,致仕。

秋七月,王黼聞耶律淳死,覆命童貫、蔡攸治兵,以河陽三城節度使劉延慶爲都統制。

九月戊午,除朝散郎宋昭名。昭上書極言「遼不可攻,金不可鄰。異時金必敗盟,爲中國患。乞誅王黼、童貫、趙良嗣等。」且曰:「兩國之誓,敗盟者禍及九族。陛下以孝理天下,其忍忘列聖之靈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置河北之民於塗炭之中,而使肝腦塗地乎?。」王黼大惡之,故除昭名,勒停廣南編管。

己未,金人聞童貫舉兵,恐朝廷徑取燕而歲幣不可得,乃遣徒孤且烏歇等來議師期。帝遣趙良嗣報之,且言不負初約。

己卯,遼將郭藥師以涿、易二州來降。時藥師爲遼常勝軍帥,留守涿州,以蕭後立,蕭幹專政,國人多二,謂所部曰:「天祚失國,女政不綱。宋天子重兵壓境,此男兒取金印時也。」遂擁所部八千人,奉二州來降。童貫受之,以聞。詔授恩州觀察使,以兵隸劉延慶。

冬十月,改燕京燕山府,涿、易八州並賜名。

癸巳,童貫遣延慶、郭藥師將兵十萬出雄州,以郭藥師爲鄉導,渡白溝。延慶軍無紀律,藥師諫曰:「今大軍拔隊行而不設備,若敵人置伏邀擊,首尾不相應,則望塵奔潰矣。」不聽。至良鄉,遼蕭幹率衆來拒,延慶與戰而敗,遂閉壘不出。藥師曰:「幹兵不過萬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虛。願得奇兵五千,位道襲之,城可得也。」因請延慶子光世簡師爲後繼。延慶許之,遣大將高世宣、楊可世與藥師率兵六千,夜半渡盧溝,倍道而進。質明,常勝軍帥甄五臣領五千騎奪迎春門以入,藥師等繼至,遣人謂蕭後使趣降。後密報蕭幹,幹舉精甲三千還燕,巷戰。光世渝約不至,藥師失援而敗,與可世棄馬縋城而出,死傷過半,世宣死焉。延慶營於盧溝南,幹分兵斷餉道,擒護糧將王淵,得漢軍二人,蔽其目,留帳中。夜半,僞相語曰:「吾師三倍漢軍,敵之有餘,當分左右翼,以精兵衝其中,左右翼爲應,舉火爲期,殲之無遺。」既言,乃陰逸一人歸報。延慶聞而信之。明旦,見火起,以爲敵至,即燒營遁,士卒蹂踐死者百餘里,幹因縱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豐以來所儲軍實殆盡,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無能爲,作賦及歌詩以誚之。藥師還,猶進安遠軍承宣使。

十一月戊寅,金人來議燕地。

十二月戊子,遣趙良嗣復如金。初,朝廷與金約,但求石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營、灤三州非晉賂,乃劉仁恭獻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並得之,金主不肯。及趙良嗣往,金主使蒲家奴責良嗣以出兵失期。且云:「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薊、景、檀、順、涿、易六州。」良嗣言「元約山前、山後十七州,今乃如此,信義安在。」抗辨數四,金人不從。良嗣乃與其使李靖偕來,止許山前六州。帝復遣良嗣送之,且求營、平、灤三州。

庚寅,加郭藥師武泰節度使。

辛卯,金克遼燕京。時童貫再舉伐燕,不克成功,懼得罪,乃密遣王環如金,以求如約夾攻金主分三道進兵,遂克燕,遣兵送趙良嗣還,且致遼俘。

五年春正月戊午,金遣使來,趙良嗣復如金。初,良嗣至燕,與金主議燕京、西京之地,金主曰:「若宋必欲平、灤等州,則並燕京不與。」因以答書先示良嗣,讀至「燕京用本朝兵力攻下,其租稅當輸本朝。」,良嗣因曰:「租稅隨地,豈有與其地而不與其租稅者。」粘沒喝曰:「燕京自我得之,則當歸我。若不蚤見與,請速追涿、易之師,無留我疆。」乃遣李靖等與良嗣偕來。靖既入對,遂見王黼。黼謂靖曰:「租稅非約也,上意以交好之故,欲以銀絹充之。」靖復請去年歲幣,帝亦特許之,故仍命良嗣與靖偕使。

辛酉,以王安中知燕山府,郭藥師同知府事。時朝廷以金人將歸燕,謀帥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請行,王黼贊於帝,遂授安中慶遠軍節度使、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使、知燕山府,郭藥師爲檢校少保、同知府事。詔藥師入朝,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張水嬉使觀之,命貴戚大臣更互設宴。又召對於後苑延春殿。藥師拜庭下,泣言「臣在虜中,聞趙皇如在天上,不謂今日得望龍顏。」帝深褒稱之,委以守燕,對曰:「願效死。」又令取天祚以絕燕人之望,藥師變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國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畢命他所,不敢辭,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願以付他人。」因涕泣如雨。帝以爲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賜。藥師出,諭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輩力也。」即剪盆分給之加檢校少傅,歸鎮燕山府路。

三月己未,遣使如金。初,趙良嗣至燕,謂金主曰:「本朝徇大國多矣,豈平、灤一事不能相從耶?。」金主曰:「平、灤欲作邊鎮,不可得也。」遂議租稅。金主曰:「燕租六百萬,止取一百萬。不然,還我涿、易舊疆及常勝軍,我且提兵按邊。」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爾豈無曲直邪。」且言御筆許十萬至二十萬,不敢擅增。乃令良嗣歸報,金主謂之曰:「過半月不至,吾提兵往矣。」時左企弓嘗以詩獻金主曰:「君王莫聽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慾背初約,要求不已。良嗣既還,金聞遼主謀復故地,乃悉斷盧溝北橋樑,焚次舍以防之。良嗣行至雄州,以金書遞奏,其略言「貴朝兵不克夾攻特用己力下燕,所以拘稅。今據燕管內每年租六百萬貫,良嗣等稱御筆許二十萬,以上不敢自專。其平、灤等州不在許限,儻務侵求,難終信義。仍速追過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請復遣良嗣自雄州再往使,許遼人舊歲幣四十萬之外,每歲更加燕京代稅錢一百萬緡,及議畫疆與遣使賀正旦、生辰,置榷場交易。金主大喜,遂使銀術可等持誓書草來,許以燕京及六州來歸,而山後諸州及西北一帶接連山川,不在許與之限。帝曲意從之,遣盧益、趙良嗣等持誓書往。至涿州,金古神等先索書觀之,言其字畫不謹,令易之。益言「帝親書,所以示尊崇於大國也。」金人不聽。比至汴京,更易者數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人趙溫訊等逃出南朝,須先還,方可議交燕地。」良嗣諭宣撫司縳送溫訊於金。既至,粘沒喝釋其縳而用之。金人又求糧,良嗣許以二十萬石。

夏四月癸巳,金人使楊璞以誓書及燕京、六州來歸,其平、營、灤三州終以非石晉所賂契丹之地,不預。庚子,命童貫、蔡攸入燕交割。時,燕之職官、富民、金帛、子女皆爲金人盡掠而去,惟存空城而已。粘沒喝猶欲止割涿、易,金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則爲之。」乙巳,童貫等奏燕城老幼迎謁,焚香稱壽庚戌,帝曲赦兩河、燕、雲,命即日班師。

五月庚申,以王黼爲太傅,鄭居中爲太保。癸亥,進封童貫爲徐豫國公,蔡攸爲少師。時,王黼竭天下之財以北征,僅得七空城,至是率百官表賀。詔以收復燕、雲故,宰執皆進位,而命王黼總治三省事,賜玉帶。以趙良嗣爲延康殿學士。鄭居中自陳無功,不拜

六月丙戌,遼張瑴以平州來歸。初,遼主之走西山也,平州軍亂,殺其節度使蕭諦裏,瑴撫安亂者,州民推瑴領州事。耶律淳死,瑴知遼必亡,乃籍壯丁五萬人,馬千匹,練兵爲備。蕭德妃遣時立愛知平州,瑴拒弗納。金人入燕京,訪瑴情狀於康公弼,公弼曰:「瑴狂妄寡謀,何能爲。當示以不疑。」金人遂加瑴臨海軍節度,仍知平州。既而粘沒喝又欲先下平州,擒張瑴,公弼曰:「若加兵,是趣之叛也。」公弼請自往覘之。瑴曰:「契丹八路,七路已降,今獨平州存,敢有異志。所以未解甲者,防蕭幹耳。」厚賂公弼,使還。公弼還,言於粘沒喝曰:「彼無足慮也。」乃昇平州爲南京,加瑴試中書平章事,判留守事。至是,金驅遼宰相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同燕京大家富民,俱東徙。燕民流離道路,不勝其苦,過平州,遂入城言於瑴曰: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流離至此。公今臨巨鎮,握強兵,盡忠於遼,使我復歸鄉土,人心亦惟公是望。」瑴遂召諸將議,皆曰:「聞天祚兵勢復振,出沒漠南。公若仗義勤王,奉迎天祚,以圖興復,先責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誅之,盡歸燕民,使復其業,而以平州歸宋,則宋無不接納,平州遂爲藩鎮矣。即後日金人加兵,內用平州之衆,外藉宋人之援,又何懼焉。」瑴又訪於翰林學士李石,亦以爲然。瑴乃遣張謙率五百餘騎,傳留守令,召左企弓、虞仲文、曹勇義、康公弼至灤河西岸,數企弓等十罪,皆縊殺之。瑴仍稱保大三年,畫天祚像,朝夕謁事,必告而後行,稱遼官秩。榜諭燕人復業,恆產爲常勝軍所佔者,悉還之。燕民既得歸,大悅。李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高黨至燕京,說王安中曰:「平州形勢之地,張瑴總練之才,足以御金人,安燕境,幸招致之,無令西迎天祚,北合蕭幹也。」安中深納之,令安弼至汴以聞。帝以手札付同知燕山府事詹度,第令羈縻之。而度促瑴內附,瑴乃遣張鈞、張敦固持書來請降。王黼勸帝納之,趙良嗣諫曰:「國家新與金盟,如此必失其歡,後不可悔。」不聽。良嗣坐削五階。而詔安中及詹度厚加安撫,與免三年常賦。瑴聞之,自謂得計。

秋七月,童貫致仕,以內侍譚稹爲兩河燕山路宣撫使。時貫與蔡攸歸自燕,頗失上意,王黼、樑師成共薦稹代貫交雲中之地。稹至太原,招朔、應、蔚諸州降人爲朔寧軍。

八月,遼蕭幹引兵破景、薊州,遂攻燕。郭藥師與戰,破之,幹走死。初,金人既陷燕京,幹就奚王府自立爲帝,國號大奚。時奚人饑,幹出盧龍嶺,攻破景州,又敗常勝軍於石門鎮,陷薊州,寇掠燕城,其鋒銳甚,有涉河犯京師之意。人情洶洶,頗有謀棄燕者。已而藥師大破其衆,乘勝窮追,過盧龍,殺傷大半。幹遁去,尋爲其下所殺,傳首京師。詔加藥師太尉。

冬十月,詔建平州爲太寧軍,以張瑴爲節度使。時金人聞瑴叛,遣闍母率三千騎攻瑴,瑴率兵拒之於營州。闍母以兵少,不交鋒而退,瑴遂妄以大捷聞。朝廷拜瑴節度使,犒賞銀、絹數萬。

十一月,金斡離不攻平州,圍之。金人以闍母無功而還,乃復使斡離不督闍母攻平州。會張瑴聞朝廷犒賜將至,喜而遠迎。斡離不乘其無備,襲之,與瑴戰於城東。瑴敗,宵奔燕山,王安中納而匿之。平州都統張忠嗣及張敦固出降金。金遣使與敦固入諭城中,城中人殺其使者,立敦固爲都統,閉門固守。

詔殺張瑴,函首以畀金。時金人以納叛來責,朝廷初不欲發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貌類瑴者,斬其首與之。金知非瑴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發遣,懼起兵端。」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縊殺之,函其首,並瑴二子,送於金,於是燕降將及常勝軍士皆泣下。郭藥師曰:「金人慾瑴即與瑴,若求藥師,亦將與藥師乎?。」安中懼,因力求罷,詔以蔡靖知燕山府事。自是降將卒解體,而金卒用此爲兵端雲。

金人來歸武、朔州。時朝廷以山後諸州請於金,金主吳乞買新立,將許之。粘沒喝自雲中至,言於金主曰:「先帝初圖宋協力攻遼,故許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後,請加幣以求山西諸鎮,先帝辭其幣而復與之盟曰:無匿逋逃,無擾邊民。今宋數路招納叛亡,累疏叛人姓名索之,童貫不遣。盟未期年已如是,萬世守約,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寧,割付山西諸郡,則諸軍失屯據之所,將有經略,或難持久,請勿與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來歸。

六年三月,金人遣使詣宣撫司,索趙良嗣所許糧二十萬石,譚稹曰:「二十萬石,豈易致耶。良嗣口許,不足憑也。」遂不與。金人由此大怒。六月,金人克平州,執張敦固,殺之

詔以收復燕、雲以來,京都、兩河之民,困於調度,令京西、淮南、兩浙、江南、荊湖、四川、閩廣並納免夫錢,每夫三十貫,委漕臣限督之,違者從軍法。又詔宗室、戚里、宰執之家及宮觀、寺院,一例均敷。於是遍率天下,所得才二千萬緡,而結怨四海矣。

八月,譚稹罷,復以童貫領樞密院事、兩河燕山路宣撫使。初,金人以拓跋故地雲中二千里遺夏,止以武、朔二州來歸。至是,夏人舉兵侵武、朔地界,譚稹遣兵御之,兵數交,夏師不即退。又金人以朝廷納張瑴,不給糧,遂攻應、蔚,逐守臣。朝廷罪稹措致乖方,詔致仕,以貫代之。時遼主延禧在夾山,帝欲誘致之,始遣一番僧齎御筆絹書通意。及延禧許歸,遂易書爲詔,許待以皇弟之禮,位燕、越二王上,築第千間,女樂三百人,延禧大喜。貫之是行,名爲代稹交割山后土地,其實已約延禧來降,自往迎之也。然延禧以中國不足恃,卒不至。

是月,以復燕、雲,赦天下。

七年六月,封童貫廣陽郡王。帝援神宗遺訓,能復全燕之境者,胙土,錫以王爵,封貫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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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明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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