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京之復 宋史紀事本末卷九十三
蒙古連兵
余玠守蜀 

理宗端平二年春正月丙辰,詔孟珙屯黃州。珙留襄陽,招中原精銳之士萬五千餘,分屯漅北、樊城、新野、唐、鄧間,以備蒙古,名鎭北軍,遂以爲襄陽都統制。

六月,蒙古主命子闊端將塔海等侵蜀,忒木䚟、張柔等侵漢,口溫不花及察罕等侵江、淮。

秋七月,蒙古將口溫不花侵唐州。全子才等棄師走,趙范帥兵敗蒙古於上閘而還。

冬十月,蒙古闊端入蜀,次鞏昌,金總帥汪世顯降。時,金亡,郡縣皆降,獨世顯堅守不下。闊端至,世顯率其衆,持牛酒迎謁。闊端謂之曰:「吾征討有年,所至皆下,汝獨固守,何也?」世顯曰:「有君在上,賣國市恩之人,諒所不取。」闊端大悅,戒其下秋毫勿犯,俾世顯仍舊職,卽日令帥所部從征。世顯遂截嘉陵,進趨大安。

十二月,蒙古闊端入沔州,殺知州事高稼。稼在沔,葺理創殘,招集流散,皆襁負歸之。及數與蒙古力戰,奇功甚多。至是,闊端自鳳州入西川,東路之師多敗,遂擣[河池,至]據《宋史》四四九《忠義傳》補。西池谷,距沔九十里。吏民議退保大安,稼言於制置使趙彥吶曰:「今日之事,有進無退。若能進據險地,以身捍蜀,敵有後顧,必不深入。若倉皇召兵,退守內地,敵長驅而前,蜀事去矣!」彥吶曰:「吾志也。」已而竟行,留稼守沔。蒙古自白水關入六股株,距沔六十里。沔無城,依山爲阻,稼升高鼓噪,盛旗鼓爲疑兵。彥吶至(蜀)[罝]口,據《宋史》四四九《忠義傳》改。輟帳前總管和彥威以軍還沔,召小校楊俊、何璘以兵會,又選精兵千人,命王宣帥以助之。已而蒙古大至,何璘遁,沔州遂陷。衆擁稼出戶,稼叱之,不能止,敵圍殺之。彥吶聞稼死,沔州破,乃進屯青野原,蒙古圍之。曹友聞曰:「青野爲蜀咽喉,不可緩也!」卽往救之,半夜截戰,遂解其圍。旣而蒙古先鋒汪世顯擣大安,友聞又救之。指麾甫畢,蒙古大軍數萬突至,友聞迎戰,又敗之,敵乃退。友聞遂引兵扼仙人關。

三年春正月,蒙古兵攻洪山,張順、翁成大等以兵捍禦。蒙古將忒木䚟寇江陵,統制李復明奮戰死之。

三月,襄陽北軍主將王旻等作亂。時制置使趙范在襄陽,以王旻、李伯淵、樊文彬、黃國弼等爲腹心,朝夕酣狎,了無上下之序,民訟、邊防,一切廢弛。旣而南、北軍交爭,范失於撫馭,於是旻、伯淵焚襄陽城郭倉庫,相繼降於蒙古。時城中官民尚四萬七千有奇,財粟在倉庫者無慮三(千)[十]據《宋史》四一七《趙范傳》、《續綱目》、薛《鑑》改。萬,軍器二十四庫,皆爲蒙古所有,金銀鹽鈔不與焉。南軍將李虎乘勝劫掠,城中爲之一空。襄陽自岳飛收復以來,百三十年,生聚繁庶,城高池深,甲於西陲,一旦灰燼。詔以趙范失於撫御,削三官,仍舊職任。

[四月],據《宋史》四二《理宗紀》、《續綱目》、薛《鑑》補。時師屢爲蒙古所敗,襄、漢、淮、蜀日急,帝悔前事,命學士吳泳草詔罪己。監察御史王萬謂泳曰:「兵固失矣,言之甚恐亦不可。今邊民生意如髮,宜以振厲奮發,興感人心。」因爲條具沿(革)[邊]據《續綱目》、薛《鑑》改。事宜。泳從其言,草詔進。略曰:「數年之間,多難已甚,屬讐金之寖滅,而蒙古之與鄰。逮合謀成破蔡之功,恐假道有滅虞之勢。心之憂矣,臍可噬乎!」又曰:「兵民之死戰鬬,戶口之困流離,室廬靡存,骼胔相望。是皆朕明不能燭,德有未孚,上無以格天心,下無以定民志。今方施令發政,以爲緩輯之圖,補卒蒐乘,以嚴守禦之備。想瘡痍之溢目,如疾病之在身。」

是月,蒙古陷隨、郢州、荊門軍。

八月,蒙古陷棗陽軍、德安府。

九月壬午,御前諸軍統制曹友聞與蒙古戰於大安軍陽平關,敗績,死之。初,友聞帥師扼仙人關,諜報蒙古合蕃、漢軍五十餘萬[將]據《續綱目》、薛《鑑》補。至。友聞謂弟萬曰:「國家安危,在此一舉,衆寡不敵,豈容浪戰?惟當乘高據險,出奇設伏以待之。」蒙古攻武休關,敗都統李顯忠軍,遂入興元,欲衝大安軍。制置使趙彥吶檄友聞,控制大安以保蜀口。友聞以爲不可,彥吶不從。友聞乃遣弟萬及友諒引兵上雞冠隘,多張旗幟,示敵堅守。友聞選精銳萬人,夜渡江,密往流溪設伏,約曰:「敵至,內以鳴鼓舉火爲應,外呼殺聲。」蒙古兵果至,萬出逆戰。蒙古八都魯及達海帥步騎萬餘人往來搏戰,矢石如雨,萬身被[數]據《宋史》四四九《忠義傳》、《續綱目》、薛《鑑》補。創,令諸軍舉烽。友聞分所部爲三以禦敵,親帥精兵三千人,疾馳至隘下。先遣統領劉虎帥敢死士五百衝敵前鋒,不動。友聞乃伏三百騎道旁,而令虎銜枚突陣。會大風雨,諸將請曰:「雨不止,淖濘深沒足,宜候少霽。」友聞叱曰:「敵知我伏兵在此,緩必失機。」遂擁兵齊進。西軍素以綿裘代鐵甲,經雨濡溼,不利步鬬。黎明,蒙古以鐵騎四面圍繞。友聞歎曰︰「此殆天乎!吾有死而已!」於是血戰愈厲,與萬俱死,軍盡沒。蒙古兵遂長驅入蜀,一月之間,成都、利州、潼(州)[川]三路俱陷沒。(西)[四]蜀並據《續綱目》、薛《鑑》改。所存,惟夔州一路及潼川順慶府而已。

冬十月壬寅,蒙古兵陷固始縣。

丙午,蒙古闊端兵離成都,入文州。知州劉銳、通判趙汝曏乘城固守,晝夜搏戰。踰月,援兵不至,銳度不免,集其家人,盡飲以藥,皆死,乃聚其屍及公私金帛、告命,焚之。家素有禮法,幼子纔六歲,飲藥時猶下拜受之,左右感動。城破,銳及其二子自刎死。汝曏被執,臠殺之。軍民同死者數萬人。

十一月,蒙古口溫不花入淮西蘄、舒、光州,守臣皆遁。口溫不花合三州人馬糧械,趨黃州,遊騎自信陽趨合肥。詔淮西史嵩之援光,淮東趙葵援合肥,沿江陳韡過和州,爲淮西聲援。

蒙古忒木䚟攻江陵,史嵩之遣孟珙救之。珙遣張順先渡,而自以全師(救)[繼]據《宋史》四一二《孟珙傳》、《續綱目》、薛《鑑》改。之,變易旌旗服色,循環往來,夜則列炬照江,數十里相接。珙又遣趙武等與戰,珙親往節度,遂破蒙古二十四砦,還民二萬而歸。

蒙古將察罕攻眞州,知州丘岳部分嚴明,守具周悉,蒙古兵薄城輒敗。岳乘勝出戰於胥浦橋,以强弩射其致師者一人,死之,敵兵少卻。岳曰:「敵衆十倍於我,不可以力勝也。」乃爲三伏,設礮石,待之於西城。敵至,伏起,礮發,殺其驍將,敵衆大擾。岳選勇士襲敵營,焚其廬帳。越二日,皆引去。

嘉熙元年冬十月,蒙古口溫不花攻黃州,孟珙帥師救卻之。遂攻安豐,杜杲繕完守禦。蒙古以火礮焚樓櫓,杲隨陷隨補完。蒙古令「拔都魯」斫牌杈木。「拔都魯」者,皆死囚爲之,攻城以自贖。杲募善射者,用小箭射其目,「拔都魯」多傷而退。蒙古塡壕爲二十七壩,杲分兵扼壩。蒙古乘風縱火,俄而風雪驟作,杲募壯士奪壩路,士皆奮躍死戰。會池州都統制呂文德突圍入城,合力捍禦,蒙古引去,淮右以安。文德,安豐人,魁梧勇悍。嘗鬻薪城中,趙葵見其遺履長尺有咫,異而訪之,值文德出獵,暮負虎、鹿各一而歸。召置帳下,遂累功勞,超擢軍職。

二年春正月己未,詔史嵩之、趙葵,「援黃州、安豐,其立功將士等第,亟具名以聞」。

二月,蒙古再遣王檝來求歲幣銀、絹各二十萬。僉書樞密李宗勉言:「輕諾者多後患,當守元約可也。然比之開禧時,物價騰踴,奚啻倍蓗矣。」史嵩之開督府,力主和議。宗勉言:「使者可疑者三。嵩之職在督戰,如收復襄、光,控扼施、澧,招集山砦,保固江流,皆今所當爲。若所主在和,則凡有機會可乘,不無退縮之意,必至虛捐歲月,坐失事功。」

三月己丑,命將作監周次說爲蒙古通好使。

九月,蒙古察罕帥兵號八十萬,圍廬州,期破廬後,造舟巢湖,以窺江左。於濠外築土城六十里,穿兩濠,攻具皆數倍於攻安豐時。杜杲極力守禦。蒙古築垻高於城樓,杲以油灌草,卽垻下焚之,皆爲煨燼。又於串樓內立雁翅七層,俄礮中垻上,衆驚。杲乘勝出戰,蒙古敗走,杲追躡數十里。又練舟師,扼淮河,遣其子庶監呂文德、聶斌,伏精銳於要害。蒙古不能進,遂引而北歸。詔加杲淮西制置使。

冬十月,以孟珙爲(荊)[京]湖據《續綱目》、薛《鑑》改。制置使。詔珙收復京、襄。珙謂必得郢,然後可以通餽餉;得荊門,然後可以出奇兵。及至岳州,檄江陵節制司擣襄、郢,召諸將指授方略,發兵深入,遂復郢州、荊門軍。

三年三月,孟洪遣兵及蒙古戰,三戰皆捷,遂覆信陽、光化軍、樊城、襄陽,因上疏曰:「取襄不難,而守爲難。非將士不勇也,非車馬器械不精也,實在乎事力之不給耳。襄陽爲朝廷根本,今百戰而得之,當加經理,如護元氣,非甲兵十萬,不足分守。與其抽兵於戰來之後,孰若保此全勝?上兵伐謀,此不爭之爭也。」乃以蔡、息降人置忠衞軍,襄、郢降人置先鋒軍。

八月,蒙古塔海將兵入蜀,制置使丁黼聞之,先遣妻子南歸,自誓死守。至是,塔海自新井入,詐豎宋將旗。黼以爲潰卒,以旗榜招之,旣審知其非,領兵夜出城南迎戰而死。蒙古遂取漢、邛、簡、眉、蓬州、遂寧、重慶、順慶府,尋引還。黼帥蜀,爲政寬大,蜀人思之。

十二月,孟珙諜知蒙古塔海等帥衆號八十萬南侵,策其必道施、黔以透湖、湘,乃請粟十萬石以給軍餉,以三千人屯峽州,千人屯歸州,命弟瑛以精兵五千駐松滋,爲夔聲援,增兵守歸州隘口萬戶谷。及蒙古至,珙密遣將禦之,又以千人屯施州。蒙古旣入蜀,珙增置營砦,分布戰艦,遣兵間道抵均州防遏,且設策備禦。未幾,蒙古渡萬州湖灘,施、夔震動。珙兄璟時知峽州,帥兵迎拒於歸州大埡砦,得捷於巴東,遂復夔州。

四年春正月,蒙古張柔等分道入寇。

二月癸丑,以孟珙爲四川宣撫使,珙遂興屯田,條具上流事宜。會諜知蒙古於襄、樊、信、陽、隨州招集軍民布種,積船材於鄧之順陽,乃分兵撓其勢,潛兵燒所積船材。又度其必因糧於蔡,遣兵火其積聚。遂拜四川安撫使,知夔州,節制歸、峽、鼎、澧軍馬。珙至鎭,招集散民爲寧武軍,以降人回鶻愛里八都魯爲飛鶻軍。釐蜀政之弊,爲條,班諸郡縣。且曰:「不擇險要立砦栅則難責兵以衞民,不集流離安耕種則難責民以養兵。」乃立賞罸以課殿最,俾諸司奉行之。尋兼夔州路制置屯田,調夫築堰,募農給種,首秭歸,尾漢口,爲屯二十,爲頃十八萬八千二百八十。以李庭芝權施州建始縣,庭芝訓農治兵,選壯士雜官軍敎之。期年,民皆知戰守,善馳逐,無事則植戈而耕,敵至則悉出而戰。珙下其法於所部,行之。

夏四月,蒙古復使王檝來。檝前後凡五至,以和議未決,隱憂致疾卒。遣使歸其柩於蒙古。

淳祐元年十一月,蒙古塔海部汪世顯等復入蜀,進圍成都。制置使陳隆之固守彌月,誓與城存亡。部將田世顯潛送款於蒙古,乘夜開門,北兵突入,隆之舉家數百口皆死。檻送隆之至漢州,命諭守臣王夔降,隆之大呼曰:「大丈夫死爾,勿降也!」遂見殺。漢州兵三千出戰,城閉,盡爲蒙古所屠。

十二月,蒙古月里麻思來議和,從行者七十餘人。月里麻思曰:「吾與汝等奉命南下,楚人多詐,當誓死,毋辱吾君!」已而馳抵淮上,守將以兵脅之曰:「爾命在我,生死頃刻間耳。若能降,官爵可立致。不然,必不爾貸!」月里麻思曰:「吾持節南來,以通國好,反誘我以不義,有死而已!」守將知其不可逼,乃囚之長沙飛虎寨。

二年二月,蒙古也可那顏、耶律朱哥自京兆取道商、房,以趨三川,遂攻瀘州。孟珙遣一軍屯江陵及郢州,一軍屯沙市,一軍自江陵出襄,與諸軍會,又遣一軍屯涪州,且下令應出戍主兵官不許失棄寸土。權開州梁棟以乏糧還司,珙曰:「是棄城也!」斬以徇。由是諸將稟命惟謹。

冬十月,蒙古陷通州,屠其民,守將杜霆棄城遁。

十二月,蒙古兵攻敍州,都統楊大全戰死。

三年春正月,蒙古張柔分兵屯田於襄城。

秋七月,蒙古兵破大安軍,忠義副總管楊世安守魚孔隘,力戰卻之。詔以世安就知大安軍。

四年五月,蒙古兵圍壽春,呂文德率諸軍禦之。

六月,以呂文德爲淮西招撫使。未幾,文德敗蒙古兵於五河,復其城。

十二月,以孟珙兼知江陵府。珙至江陵,登城,歎曰:「江陵所恃三海,不知沮洳有變爲桑田者,敵一鳴鞭,卽至城外!」蓋自城以東,古嶺、先峯直至三汊,無有限隔。乃修復內隘十有一,別作十隘於外,有距城數十里者。沮、漳之水舊自城西入江,因障而東之,俾遶城北,入於漢,而三海遂通爲一。隨其高下,爲匱畜洩,三百里間,渺然巨浸。土木之工百(千)[七]據《宋史》四一二《孟珙傳》、《續綱目》、薛《鑑》改。十萬,民不知役。因繪圖上之。

五年五月,詔沿江、湖南、江西、湖廣、兩浙制帥、漕司,共造輕捷戰船,置遊擊軍壯士,分備捍禦。

七月,蒙古察罕會張柔掠淮西,至揚州而去。

六年十一月,蒙古兵侵荊湖、江淮之境,攻拔虎頭關,遂至黃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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