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大事記講義 (四庫全書本)/卷06
宋大事記講義 卷六 |
欽定四庫全書
宋大事記講義卷六
宋 吕中 撰
真宗皇帝
咸平〈六年〉景德〈四年〉大中祥符〈九年〉天禧〈五年〉乾興〈元年〉
聖學 經筵
咸平元年正月召學官崔頤正侍講上召至後苑講尚書大禹謨賜五品服自是日赴御書院侍講上每旦御前殿辰後御後殿視事或閲軍士日中而罷夜則召儒臣詢得失或至夜分
咸平元年七月幸國子監召學官崔偓佺講大禹謨置翰林侍讀侍講學士以兵部侍郎楊徽之户部侍郎夏侯嶠工部侍郎吕文仲為侍讀國子監祭酒邢昺為侍講設直廬於秘閣侍讀侍講更直日給尚食珍膳夜則迭宿多召對詢訪或至中夕焉
天禧元年正月召馮元侍講自是聽政之暇率以為常祥符八年二月召崇文館檢討馮元講易泰卦因言君道至尊臣道至卑必以誠相感乃能輔相財成上説賜五品服
三代而上傳家之法備而傳心之法為尤詳故不惟人主之成德也易而子孫之成德也亦易三代而下傳家之法既略而傳心之法不復續故不惟人主之成德也難而子孫之成德也亦難惟本朝以家學為家法故子孫之守家法自家學始此范祖禹帝學一書極言我朝承平百三十年異於漢髙由祖宗無不好學也然人君之學尤在於所共學之人故在太祖時則有若王昭素〈講易乾卦〉太宗時則有若孫奭邢昺在真宗時則有若崔頤正馮元之徒皆極一時之選也〈祖宗家學得人〉
聖翰
祥符三年三月上出御製示輔臣謂王旦等曰自北鄙修好邊事不聳而朕居安慮危罔敢暇逸嘗著文自警置之左右乃出貴廩食吟軫田夫吟念農歌自戒箴以示旦等
先是王嗣宗言翰林楊億知制詔錢惟演倡和宣曲詞涉浮靡上曰詞臣學者宗師也安可不戒其跌蕩乃下詔風勵
大風之歌其髙帝覇心之所存乎秋風之歌其漢武悔心之所存乎蓋帝王之文不當以文論當以心論以我真宗之本心可知矣此書不載慶雲之歌而載明良之歌也至於下詔戒詞臣浮靡是又以人文化成天下者也變天下之文自朝廷始變朝廷之文自人主之文始人知西崑之體變於歐陽倡古文之時而不知已源流於此時矣
正紀綱 杜女謁 抑宦官 裁外戚
咸平元年十二月嚴牧守選秦國長公主嘗為其子壻求正除近京刺史上曰牧守親民之官係朝廷公議不許
咸平六年十二月夀春縣主言夫兄紹卿掌芻積被刼望釋其罪上曰損壞官物自有常刑不可免也
駙馬石保吉嘗訴僕夫婦盗上曰所司自有常典豈可為卿故法外加刑
魯國長公主以趙自化藥餌有功請除尚食使兼醫官院事又因雍王求刺郡上曰末技之流不可任郡命樞密院戒之
祥符六年正月禁出使内臣干預公事舊制凡内臣出使敢妄奏他事伏軍令
祥符八年七月郭崇仁雖外戚〈章穆皇后弟〉朝廷未嘗過推恩澤自是十年不遷
朝廷有朝廷之紀綱宫闈有宫闈之紀綱欲正朝廷自宫闈始自古天下未嘗無宦官也外戚也女子也然以太祖太宗之世亦未嘗無乞恩澤者自景德以後始有求刺史求郡守者矣然抑於天子不待抑於大臣抑於内朝不待抑於外朝此真宗所以正紀綱也〈真宗紀綱正於内朝〉自仁宗以人主之威福寄諸朝廷之紀綱寄諸中外之公議於是人主常施恩而大臣常任怨此又仁祖所以正紀綱也〈仁祖紀綱正於大臣〉至於熙豐崇觀之大臣〈安石蔡京之流〉能借宰總六卿之説以為專權之地不能明宰總六卿之説以為正宫闈之本故有因外戚宦官而圖權寵者此三百年治亂之根也
崇節儉 禁奢侈
咸平二年五月禁泥金鋪翠之飾張齊賢請先責大臣之家
祥符元年二月禁銷金塗金進御服物勿以為飾後宫杜氏嘗服之上怒令出家於是天下無敢犯者
咸平二年三月却貢獻
咸平之禁齊賢請自大臣始祥符之禁真宗先自宫闈始上下各任其責如此當咸平之申明法禁所以勵風俗祥符之後奸臣方以富侈媚其君而上乃明金翠之禁則知封禪之侈天書之詐皆非真宗之本心也〈丁謂小人詐言天書請封禪〉
求直言
至道三年五月求直言直集賢院田錫上疏略曰去年永興等六州同日地震此下動之象也靈州饋運糧草陜西二十五州不勝困敝臣以為地震方位既在關輔豈無在下者輙動乎萬一關輔有變則臣慮西川復保劍關之危南方復恃長江之阻上出其疏令詳酌行之監察御史王濟上疏略曰守小謹者似德懐怯懦者似恕容奸惡者似仁藴佞䛕者似恭恣傾險者似智好詆訿者似直植朋黨者似義肆苛刻者似忠又曰官多則事煩吏多則民殘欲事不煩莫若省官欲民皆安莫若省吏
員外郎刁術上疏略曰私賞無及於小人私罰母施於君子母以春秋鼎盛而耽於逸樂母以血氣方剛而惑於聲色
以王禹偁知制詔初知揚州應詔上書言五事一曰謹邊防通盟好二曰減冗兵併冗吏三曰艱難選舉四曰沙太僧尼五曰親大臣逺小人
咸平元年四月旱求直言
二年閏月旱求直言朱台符上疏略曰陛下踐祚以來二年之内彗星一見時雨再愆彗星見者兵之象也時雨愆者澤未流也今北鄙未賔西羌作梗荆蠻有猖狂之冦江浙多饑饉之民宜設備以禦之又言農者國之本也其利在粟多兵者國之命也其功在戰勝方今患在農少而粟不多兵多而戰未勝農少則田或未墾兵多則財用常不足民利盡於國國利盡於軍所以民困而國貧也又言不任人無以安邊無以省兵不省兵無以惜費不惜費無以寛民不寛民無以致治舍此數事雖有智者不能為計矣
咸平三年十一月復轉對
景德三年四月復轉對
咸平四年正月命官詳中外封事〈馮拯陳堯叟〉詔閤門封事畫時進入防稽緩也選從官知登聞院慮壅蔽也以真宗繼太祖太宗之後兵未至多吏未至冗僧牒未鬻而緇黄亦未熾也而王禹偁言之貽謀之初冗官之員未多小人之迹未萌而王濟言之當時私賞未至於及小人私罰未至於施君子聲色逰逸六事何有也而刁術言之豈憂治危明職當然耶貞觀十年以前諌者何多貞觀十年以後諫者何少方諫者之多雖裴矩之佞變而為忠及諫者之少雖房元齡諫用兵之役亦僅發於垂死之言景德祥符以後王欽若唱神道設教之説丁謂唱大計有餘之議而天書降矣當時豈復有禹偁田錫之言哉〈景德以後上溺於符瑞故諛言易入〉
弭天變 却祥瑞
咸平二年三月絶貢獻
禁獻珍禽竒獸及諸祥瑞上曰稼穡雖稔且得賢臣乃謂瑞也
咸平元年二月彗出營室北上問宰相曰何祥也吕端言變在齊魯之分上曰朕以天下為憂何止一方耶以豐稔得賢為瑞此得太宗不喜芝草之心也因彗變而却分野之説此即趙普上疏之意也然自景德以前一瑞不敢賀一灾不敢忽我真宗之本心景德以來奸臣初意不過欲排冦公耳〈丁謂陷冦公〉於是請行封禪以誇示夷狄雖天書之詐而士大夫無敢言其非者矣〈天禧三年天書降〉雖昇州之火而士大夫爭奏符瑞者矣〈祥符二年昇州火〉此李文靖日取水旱告其君劉元城所以稱其為真宰相王文正所以稱其為真聖人歟
祥符九年七月蝗執政有袖死蝗以進者請示於朝率百官賀王旦固稱不可於是二府方奏事飛蝗蔽天上曰使百官方賀而蝗若此豈不為天下咲耶〈執政指丁謂〉灾異非所以愛君也而董仲舒以為天心之仁愛蓋君之所以自愛實灾異警之之力也當羣臣争獻符瑞之時而徐兖之水江淮之旱内城之火京師之蝗叠見層出非人臣不知愛君而天愛君乎〈丁謂貢諛不知愛君故天出灾異以儆君〉
天書降〈羣臣言符命請封禪〉
祥符元年正月天書降大赦改元〈上語王旦王欽若曰去年十一月見神人云當降天書〉王旦等凡五表請封禪上以問三司使丁謂曰大計有餘議乃决待制孫奭曰天何言哉豈有書也四月朔天書降於大内作玉清昭應宫以奉天書
八月天書降於泰山醴泉亭〈王欽若所奉也〉
十月上如泰山行封禪禮先是御史趙湘請封禪王欽若既以城下之盟毁寇凖因請封禪又言封禪當得天書又言天瑞前代蓋有以人力為之陛下謂河圖洛書果有此耶聖人以神道設教耳上曰王旦得毋不可欽若遂以上意喻旦勉從之遂召王旦於内賜以尊酒歸視乃珠子也旦自是不復持異
祥符二年四月昇州火自封禪之後士大夫争奏符瑞獻賀頌崔立獨言水發徐兖旱連江淮無為烈風金陵大火是天所以戒驕矜也而中外多上雲霧草木之瑞此猶足以為治道言哉立前後上四十餘事是月置修玉清昭應宫使以丁謂主之羣臣多言不可謂對上言未有皇嗣故建宫於乾地以祈福王旦等遂不敢言知制誥王曽以工役煩費勞民極陳事之不便者有五乞減用度以寛民力
四年正月上如河中府上將西祀會歳旱龍圖待制孫奭上疏陳不可者十謂陛下纔畢東封更欲西幸土木之工累年未息水旱作沴饑饉居多乃欲勞民事神神其享之乎又上疏曰今之奸臣以先帝嘗停封禪故贊陛下以繼承先志先帝欲北平幽朔西取繼遷則未嘗獻一謀畫一策而乃卑辭厚弊求和於契丹蹙國糜爵姑息於保吉謂主辱臣死為空言以誣下罔上為己任是使陛下以祖宗艱難之業為奸臣僥倖之資此臣所以長嘆痛哭也時羣臣數奏符瑞奭復上疏言方今野雞山鹿並形奏𥳑秋旱冬雷卒皆稱賀將以欺上天則上天不可欺將以愚下民則下民不可愚將以惑後世則後世不可惑又言先王五載巡狩觀民設教何須紫氣黄雲始能封岳嘉禾異草然後省方哉奭言切直至有國將興聽於民將亡聽於神等語上亦不罪也二月祀后土地祗於汾隂
五年十月聖祖降十一月置玉清昭應宫使〈以王旦為之〉十二月置景福殿使〈以劉承珪為之〉作景宫奉聖祖
七年正月上如亳州謁太清宫孫奭上言陛下封禪泰山祀汾隂又將祠太清宫外議以為陛下事事效明皇極言明皇禍敗之跡
五月刻天書〈王旦王欽若為刻玉使〉
天禧三年三月天書降乾佑山中夏四月迎入内寇凖鎮永興軍朱能為都巡檢使能好造符命托神靈而外附凖至是奏天書降蓋能使之也孫奭時知河陽上言朱能奸險小人天下皆知能所為陛下一人不知耳乞斬能以謝天下
至是李文靖之言騐矣〈上初即位李沆日取水旱盜賊奏之王旦以為細事沆曰人君當使知人間疾苦不然氣血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用兵祈禱之事作矣〉封禪之議决於丁謂大計有餘之一言天書之降成於欽若神道設教之一語雖以王文正之碩德重望不敢有異議其後冦凖之入居相府亦以朱能之天書而入當時極言其非者惟孫奭一人而已天何言哉此真足以破人主之惑〈真宗惑於天書雖王旦冦凖不敢諌當時力攻其非者惟孫奭一人而已〉
郊天費
咸平五年十一月郊有司言經費繁重請行謁廟之禮上謂所省幾何非寅恭事天之道詔非禋祀所須並可減省於是省應奉雜物十萬有竒
此景德以前未行封禪之禮故朝論如此
理財計 㑹計録
咸平元年四月蠲逋負上前後所蠲三司逋負不一又謂輔臣曰宜悉取民𡚁著為條目大事隨宜减省小者即為除免
咸平五年二月禁有司以羡餘為課
咸平六年六月併三司置一使〈令寇凖領之〉三司使不相總統各求充濟以從辦為務至於出納移用均㑹有無則動相違戾交摭利病至是併為一使
上嘗命三司具中外錢穀大數鹽鐵使陳恕乆而不進上嘗使輔臣詰之恕曰天子富於春秋若知府庫充羡恐生侈心上聞而善之
祥符林特上㑹計録
景德二年禁増酒𣙜
四年八月丁謂上景德會計録乞以咸平六年户口賦入為額〈時為三司使〉
天禧二年以李士衡為三司使上作寛財利論賜之〈士衡方進用王欽若害之〉
皇祐之録不上於田况則所出多於所入其誰知之元祐之録不作於蘓轍則一嵗之入不足計一歲之出其誰知之真宗欲知中外錢穀之數而陳恕諾而不進何耶蓋時方多事公私殫竭使人君知此則必知節浮費崇儉德一役不妄興一賞不妄増至於時方承平府庫充溢則易以動人君之侈心故丁謂上景德會計録而封禪定林特上祥符會計録而天書成矣至此而後知陳晉公之逺慮也〈丁謂林特上㑹計録所以動人君之侈心〉蓋嘗考我朝之用度所入莫多於天禧祥符之時所出亦莫多於天禧祥符之時且以至道末年計之至道中𣙜酒税歲錢一百二十萬貫至天禧増至七百七十九萬餘貫而鐵錢不與焉其他關市津渡等税率増倍之至道課鹽錢七十二萬餘貫天禧末至一百六十三萬餘貫至道中嵗鑄錢八十萬貫景德末至一百八十三萬貫則財之所入多於國初矣然國初三歲一郊費五百餘萬貫景德郊祀費七百餘萬貫祀汾隂上寳冊不預焉至道末所出皆不過二千餘萬貫至天禧末天下總收二千六百餘萬貫總費錢二千七百一十餘萬貫穀帛不與焉至此益信陳晉公之為君子而丁謂林特之真小人矣
宰相 執政
咸平元年吕端罷以張齊賢李沆同平章事
三年十一月張齊賢罷齊賢與李沆同相情好不叶自負有致君之術每敷奏多不真至朝㑹被酒失儀罷相一相獨任則有專權之私二相並命則有立黨之患然以趙中令權專任重而能與新進之吕䝉正共事以畢士安德尊望隆而能與使氣之寇凖共政不惟無分朋植黨之風抑且盡同寅和衷之義而齊賢反與李沆不叶與寇凖相傾何耶君子可以知相業之優劣矣
四年以吕䝉正向敏中同平章事
國初至是三入相者惟趙普及䝉正焉皆未嘗為子弟求恩澤
十月向敏中罷張齊賢貶
齊賢不事儀矩頗好治生再入相數起大獄與冦凖相傾世以此少之
十二月以吕䝉正李沆兼門下侍郎
舊制三司三公左右僕射平章事宜兼兩省侍郎先是翰林學士宋白梁周翰草二相加恩制書遺忘舊制至是始改正之
咸平六年九月吕䝉正罷
䝉正風疾上命駕臨問力求罷不許表七上乃得請
景德元年七月李沆罷〈上臨問方還宫而沆卒趣駕再幸其第哭之慟〉上之初即位也日取水旱盗賊奏之王旦以為細事沆曰人君當使知人間疾苦不然血氣方剛不留意聲色犬馬則土木甲兵禱祀之事作矣此參政他日之憂也上嘗問治道所先沆曰不用浮躁新進如梅詢曽致堯李夷庚等是矣由是終上之世至仁宗初年多得重厚之士沆自言居位誠無補萬分一惟四方言利害未嘗一施行聊以此報耳 石保吉求為使相上以問沆沆曰保吉因縁戚里無攻戰之勞台席之拜恐騰物議沆卒數日乃拜焉 冦凖屢言丁謂之才沆乆未用凖以問沆沆曰如斯人才則才矣可使之在人上乎凖曰如謂者相公終能抑之使之在人下乎沆笑曰他日當思吾言沆嘗讀論語〈見太祖朝趙普宰相門〉
國初立相謀主斷國多重厚質實之士而養成重厚質實者之風實沆之力也觀其日以水旱盗賊入奏所以格君心至祥符行封禪之時而始騐其不用曽致堯梅詢輕薄之流所以養成人才至仁宗多得重厚之士而始騐其抑丁謂之才所以絶小人至冦凖得貶之時而始騐其四方言利害者未嘗一施行所以維持治體至荆公輕變之時而始騐此國初相業所以為第一流也然朱文公嘗謂本朝弊事皆自李沆抑四方言利害者積得來則其遵守太過亦不能無所偏也〈中間論李沆賢相料事之明末引朱文公斷有抑揚〉
邵氏聞見録曰趙普為相於聽座屏後置二甕有人投利害文字皆置其中滿則焚於通衢李沆為相凡建議務更張者一切不用每日用此執國嗚呼賢相思慮逺矣若王荆公之為相置條例司論天下利害盡變祖宗法益信趙中令李文靖得相之體也〈利害文字焚之通衢議論更張一切不用二公真賢相〉
景德元年六月以畢士安冦凖為平章事
上欲用凖乃先置宿德以鎮之嘗謂士安曰凖好剛使氣奈何士安曰今北戎尚跳梁若凖正宜用之
景德三年二月冦凖罷以王旦為平章事〈凖罷為刑部尚書出知陜州〉契丹既和凖頗矜功王欽若深害之曰城下之盟春秋小國猶耻之澶淵之役陛下不以為耻而謂其有功何也由是上遇冦凖衰〈講又見契丹門〉嘗除官同列屢目吏持例簿進凖却不視曰宰相所以器百官進賢退不肖焉用例旦入謝上曰冦凖以國家爵賞邀求虛譽無大臣體王旦父王祐知其必至公輔手植三槐於庭以為識及錢若水言旦有德望堪任大事上曰此固朕心所屬也
我朝善守格例無若李沆王旦王曽吕夷𥳑富弼韓琦司馬光吕公著之為相破格例者無若王安石章子厚蔡京王黼秦檜之為相考其成效騐其用人則破格例者誠不若用格例者之為愈也〈設疑〉然寇凖以公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君子也王安石諸人以私心行之故破格例而用小人也抑安石嘗置中書條例司馬光譏之曰宰相以道佐主茍事皆檢例而行之胥吏可為宰相何擇也如温公所言則安石亦欲循格例乎蓋温公亦未知安石用心之所在徒見其編修條例則謂之檢例耳不知安石正以用例為非而盡破舊例以立法温公以言譏之是助之耳此又不可不知也〈安石作條例正所以破舊例與李沆王旦諸賢相用格例大異〉
上命寇凖知天雄軍北使道由之謂公曰相公望重何以不在中書公曰皇上以朝廷無事北門鎻鑰非凖不可
君子内則小人外小人内則君子外當冦凖之主親征也恐欽若有以阻其議則出於天雄軍及欽若之用國事也恐冦公有以奪其計則亦出於天雄軍然君子在朝廷則朝廷重在邊郡則邊郡重此冦公所以起虜使敬畏之心〈虜使聞冦萊公聲名〉
祥符四年幸吕䝉正第因問䝉正卿諸子孰可用曰臣子皆豚犬耳有姪夷𥳑宰相才也
景德四年閏月立中書樞密院互報法事關軍機民政者必互相關報時中書命楊士元通判鳳翔府樞密院又令監香藥庫不相知也
中書主民樞密主兵三司主財各不相知故財已匱而樞密益兵不已民已困而三司取財不已國初宰相都提舉司發運使又以宰相兼樞密使其意㣲矣自王顯用事〈太宗朝樞密〉一日六召中書不聞於是有岐溝之敗〈雍熙三年事見太宗朝契丹門〉至是中書用楊士元通判而樞密又令之掌庫正猶熙寧初趙德明與西人戰中書賞功而樞密不知此蓋不相通之患互報之法不可以不立也〈仁宗朝范鎮言欲令中書與樞密院三司量其出入以制國用亦與此意同〉
祥符五年四月以向敏中平章事六月令密院修時政記〈從王欽若之請〉
敏中再掌留任以厚重鎮靜人情帖然上嘉之故復相
五年九月以王欽若陳堯叟同平章事樞密使
儒臣領樞密院使相始此
國初密院多以武臣為之故與中書分文武為二府判軍民為二政今以儒臣領之此中書密院互報法所以可行也
二月以丁謂參知政事
王欽若所薦也欽若與丁謂劉承珪陳彭年林特交通蹤跡詭秘時號五鬼
初王旦欲令李宗諤為參政故事參政謝日賜物幾三千緡欽若密奏旦欲得宗諤所賜物以償己債上遂不許
祥符七年六月王欽若罷〈傾巧矯誕樞密副使馬知節薄其為人每奏事必懐數奏以己意稱上㫖行之知節曰懐中奏何不盡出〉
是月以冦凖為樞密院同平章事王旦薦之也旦又薦夏竦為判數有正論及為樞宻副使即附㑹邪説僥倖求進
使丁謂止於轉運王欽若夏竦止於判官則未必不以君子目之三人言事其始為小官皆好後乃變節〈事實見察刑獄蠲逋負門〉不幸官至政府德薄而位尊反使小人之名遺臭於萬世惜哉
祥符八年四月冦凖罷上問旦誰可代卿張詠馬亮何如皆不對旦曰無若冦凖上曰凖性剛褊更思其次旦曰他人臣所不知也旦每見上必稱凖之才而凖數短之旦曰臣乆在相位闕失必多凖無所隱此臣所以重凖也及凖自知當罷使人私於旦求為使相旦曰使相豈可求且吾不受私請凖深恨之及是罷為武勝軍節度同平章事凖入見上具道旦所以薦凖者凖始愧出曰王同年大度如此
魏能性剛則用張鋭善熟以濟之〈見閲武門〉冦凖任氣則用畢士安王文正宿德以鎮之真宗善於用將相也如此〈先是凖惡林特之邪奸數與忿爭特方見寵上不悦〉
祥符九年正月以張旻為宣徽南院使兼樞密副使旻時為任馬軍副指揮使被㫖選兵下令大峻兵懼謀變上密召二府議之王旦曰若罪旻則帥臣何以禦衆急捕謀者則振驚都邑莫若使旻解兵柄則反側者自安上喜曰王旦善處大事真宰相已〈王旦善處軍變〉
天禧元年秋七月王旦罷〈以疾求罷職薦可為大臣者十餘人〉薛奎嘗為江淮發運辭旦旦云東南民力竭矣奎退曰真宰相之言張士遜為江南轉運旦謂曰朝廷𣙜利至矣故士遜所至未嘗敢興利
當祥符天禧之間宫室之役興禱祠之事起則惟患天下之財不足以供國家之用而王旦且戒發運以東南民力竭轉運以朝廷𣙜利至矣其真宰相之體歟
八月以王欽若同平章事先是上欲用王欽若旦言祖宗朝未嘗使南方人當國雖古稱立賢無方然必賢士乃可上遂止欽若曰為王子明故使我作相晩却十年康節在天津橋上聞杜鵑聲曰朝廷將用南人為相天下自此多事矣南人當國自欽若始不待安石而後見也國初三陽方長則南不足以勝北熙寧一隂濳萌則北不足以勝南南北風氣推移人才消長之候也
九月王旦薨旦性冲淡寡慾奉身至薄不為宗戚求官柄用十八年為相二紀接物若和易而風格峻整咸平初旦聞李沆之言固未信及見王欽若丁謂所為欲諫則業已同之欲去則上遇之厚乃嘆曰李文靖聖人趙德明嘗乞糧〈西夏李繼遷子賜姓趙〉旦曰已敕三司在京積穀豈弗可遣衆來取德明受詔曰朝廷有人劉承規求節度〈宦官〉旦曰典故所無不可聽也後將有求樞密者邊肅嘗坐贓貶向敏中謂旦曰邊同年責已久牽復可乎旦曰為近臣坐贓豈得更復用耶必欲用須旦死可也旦匿名迹逺權勢後史官修真宗實録内得出奏章乃知朝廷上多旦所薦
嘗究觀國朝自天禧以前一䕫一契之謡未興也大范小范之名未出也四賢一不肖之詩未作也君子小人之黨未分也而張詠孔道輔馬知節之徒自足以養天下之氣節胡海陵之學未興也〈安定先生〉穆尹之古文未出也〈穆伯長尹洙〉三蘇父子之文章未盛也〈蘇洵蘇軾蘇轍〉二程兄弟之學業未著也〈程灝程頤〉而楊大年王元之之文自足以潤色國家之制度蓋自李文靖王文正當國〈李沆王旦〉抑浮華而尚質實奬恬退而黜奔競是以同列有向敏中之清謹政府有王曽之重厚臺諫有魯宗道之質直相與養成渾厚誠實之風以為天聖景祐不盡之用雖縉紳之議論臺諫之風采義理之學科舉之文非若慶厯以來炳炳可觀而紀綱法度皆整然不紊兵不驕財不匱官不冗士不浮雖慶厯之盛亦有所不及也
天禧三年王欽若罷〈人有言其受金又與道士善禁書者往來故罷〉以寇凖同平章事丁謂參政嘗㑹食羮汚凖鬚謂起拂之凖笑曰參政國家大臣乃為長官拂鬚耶謂甚愧之由是傾誣自此萌矣
王欽若罷則寇凖用此君子小人不可兩立也以寇凖為相而丁謂為參政此又君子小人不可共政也然凖當是時不可出矣方其始召也門生有勸凖者曰若至河陽堅求補外此上䇿倘入見即發乾祐天書之詐次也〈朱能獻天書凖素不信朱能與言官周懐政書勸凖與能合後丁謂并發天書事詔捕朱能能擁衆叛窮蹙自殺凖坐能叛再貶道州司馬〉最下則再入中書其為凖謀則善而凖不悟何耶
四年四月冦凖罷七月以李迪為平章事馮拯樞密使同平章事丁謂平章事曹利用加同平章事是月冦凖貶時上嘗不豫凖嘗請間言太子人望所屬願傳以神器謂不可以輔少主既而被酒漏言謂等懼力請罷凖初内侍周懐政嘗與上謀以太子監國及凖謀泄懐政謀殺謂等遂誅懐政貶冦凖有欲并責太子李迪曰陛下有幾子乃為如此計謂等并發天書事捕朱能凖坐貶再至道州言笑自如若初無廊廟之貴者三絀皆非上本意歲終上忽問左右曰吾目中乆不見冦凖何耶左右皆莫敢對上崩乃貶雷州
至是李文靖之言騐矣〈冦凖屢言丁謂之才李沆曰如斯人才則才矣可使在人上乎〉當君子用事之時則常有不忍盡絶小人之心至小人得志之時則其去君子必盡其力而後止此凖所以重得貶也雖然凖可貶而凖之心則不為之少貶
十一月李迪罷謂復相謂既擅權至除吏不以聞迪語同列曰迪起布衣十餘年位宰相有以報國死且不恨安能附權臣為自安計乎謂欲以林特為樞密副使迪爭之引手板欲擊謂謂走得免乃各降秩一級罷相制書未出謂入對乞留因賜坐謂始傳詔召劉筠草復相制是月詔兩府㑹議資善堂詔令取㫖事如故自餘常事委太子與兩府㑹議施行訖奏初議欲令太子總軍國事丁謂以為不可迪曰太子監國非古制耶
十二月賜輔臣手書諭以輔導儲嗣之意太子雖聽事事皆决於后錢惟演后戚也王曽説惟演曰太子幼非中宫不能立中宫非倚皇儲之重則人心亦不附后厚於太子則太子安太子安乃所以安劉氏也惟演以白后兩宫由是益親
當時變危疑之衝錢惟演用事於中丁謂擅權於外而馮拯曹利用亦相與為黨所幸君子之朋黨植猶多也冦凖李迪之徒雖争之不勝而所恃以砥柱其中者又有曽在卒之竄丁謂而相仁宗太平之治者王曽也
乾興元年二月上崩於延慶殿皇太子即皇帝位尊皇后為太后軍國事權取太后處分時中外洶洶曽正色獨立朝廷頼以為重曽請太后坐左皇帝坐右垂簾聽政既得后㫖而謂獨欲皇帝朔望見羣臣大事則太后與上召對輔臣决之非大事悉令雷允恭傳奏〈宦官〉曽曰兩宮異處而柄歸宦者禍端兆矣謂不聽是月冦凖李迪曹瑋竄出〈凖雷州司户迪衞州團練使瑋知萊州〉皆丁謂之謀也王曽疑責太重謂熟視曽曰居停主人恐亦未免耳蓋曽嘗以第舍假凖也
六月内侍雷允恭伏誅丁謂罷〈用王曾之謀〉
初王曽以計紿同列請獨對直言謂包藏禍心令允恭移皇堂於絶地太后大驚欲併誅謂馮拯為之請乃止行降職尋貶謂崖州司户〈皇堂即擅移陵寢也〉
宋大事記講義卷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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