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藏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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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一
  明 吳寛 撰
  記一十三首
  匏菴記
  匏無用之物也孔子所謂繫而不食者是也夫物受形於天地而繫且不能食其為物可謂至愚而微雖謂之無用不過也然人知其無用而不知其無用之用若晉叔向有云苦匏不材於人共濟而已又書曰八音克諧神人以和而匏居八音之一笙十三簧竽三十六簧皆列管匏内則是匏不徒能濟難而且適宗廟朝廷之用其功不小而大即謂之有用亦豈過哉嘗因是以相天下之人能動作而食人之食者多矣求其能濟難而適宗廟朝廷用者幾人耶則人曾一匏之不若又況匏固未嘗食人之食而人反藉之以濟難用之於宗廟朝廷則無用者未必不為有用而有用者乃歸於無用其相去亦逺矣余於栖息之所題曰匏菴因復為之記葢匏之無用足以自況而其所以有用則非余之可及遂因以自勵焉
  醫俗亭記
  余少嬰俗病湯熨鍼石咸罔奏功而年日益乆病日益深殆由腠理肌膚以達于骨髓而為廢人矣客有過余誦蘇長公竹詩至士俗不可醫之句瞿然驚曰余病其痼也耶何長公之詩云爾也既自解曰士俗坐無竹耳使有竹安知其俗之不可醫哉則求竹以居之而家之東偏隙地僅半畝墻角蕭然有竹數十箇於是日使僮奴壅且沃之以須其盛越明年挺然百餘其宻如簀而竹盛矣復自喜曰余病其起也耶因構小亭其中食飲于是坐卧于是嘯歌于是起而行于是倚而息于是傾耳注目舉手投足無不在于是其藉此以醫吾之俗何如耶吾量之隘俗也竹之虚心有容足以醫之吾行之曲俗也竹之直立不撓足以醫之吾宅心流而無制竹之通而節足以醫之吾待物混而無别竹之理而析足以醫之竹之干雲霄而直上足以醫吾志之卑竹之歴冰雪而愈茂足以醫吾節之變其瀟灑而可愛也足以醫吾之凝滯其為筩為簡為箭為笙簫為簠簋也足以醫吾陋劣而無用葢踰年而吾之病十已去二三矣乆之安知其體不飄然而輕舉其意不釋然而無累其心不充然而有得哉古之俞跗秦越人輩竹奚以讓為然而是竹也不苦口不腼眩不湔浣腸胃不潄滌五臟長公不余秘而授之余用之既有功緒矣使人人皆用之天下庻幾無俗病與明年余將北去京師京師地不宜竹余恐去竹日逺而病復作也既以名其亭復書此為記遲他日歸亭中願俾病根悉去之不識是竹尚納我否
  佩韋記
  以物治物者有矣未聞以物治人者也以人治人者有矣未聞以人治於物者也詩曰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所謂以物治物者也書曰民心罔中惟爾之中所謂以人治於人者也獨西門豹有取於韋至佩之以自警其殆以物治人而人治於物者與葢君子觀天下之物茍有益於己者雖賤且微不之弃若韋之為物非若象犀珠玉珊瑚木難之足貴重也其材不過履而己黻鞸而己決拾而己但其性緩有似乎人性之不及豹所以取之與夫道以中為貴過與不及不足以云道豹之性卞急過乎中者也故有取於韋是以其不及而濟吾之過也箕子衍三徳之疇有曰髙明柔克髙明剛而過中者也克之以柔所以濟乎剛而適其中也豹其能自克者與其巧於取物而善於治己者與豹之後有唐栁子厚嘗賦佩韋葢亦有見於此矣今周京元基則又以佩韋自號元基其慕豹與其慕子厚與豹固良吏史遷獨以其一事出于俳遂寘於滑稽之列固非也然稱其治鄴民不敢欺則亦剛果彊察其性未克變也子厚急於仕進黨於叔文以汙其身卒被譴謫則亦未知所謂緩者也斯二人者果足慕乎求足慕者在孔門得一人曰仲由氏其為人勇於為善雖父兄有所不顧則性之卞急者孰有出于仲由者乎故夫子嘗退之能使令名無窮元基尚慕斯人乎急於義而緩於利急於實而緩於名急於責己而緩於責人庻幾得緩急之宜以適厥中不亦善慕古人者乎其或不務出此則所謂突梯滑稽如脂如韋以潔楹者吾何取於佩韋哉
  陋清閤記
  京師民數嵗滋地一畝率居什伯家往往牀案相依庖厠相接其室宇湫隘至不能伸首出氣王侯第宅則又窮極壯麗朱門洞開畫㦸森列所藏者唯狗馬玉帛而己二者人胥以為病海虞凌君季行官于京師家城之東南委巷中余嘗造焉引余入一閤崇廣僅丈許織筠為門連楮為幕中設一榻自琴册棊硯之外無他物余方僑居民家坐而樂之欲遂忘去季行曰吾治兹閤有年矣子將何以名之余曰噫先生之居若公子之茍完然非小人之近市若叔孫之必葺然無大人之髙堂陋矣清哉其兹閤也夫葢木不加雕土不加飾不已陋乎俗不能容塵不能入不已清乎合而名之曰陋清不已宜乎季行曰善己丑三月晦日記
  恥菴記
  胡君彦超佳士也余得其為人已乆南宫之試始見而獲交焉君間以其所號恥菴者乞為之記余未暇以為來南都同在太學又以恥菴記為請余始欲為之然而不得其所以名菴之意何也恥之於人不一也古之人不若人則恥之聲聞過情則恥之二者君嘗有之乎吾以所見者言去年秋當大比就試京闈者幾三千人而君以第六人薦人之不若君者則多矣君何為而恥及今年太學私試君復在第一時與試者亦數百人人之不若君者亦多矣君何為而恥豈真以聲聞之過情耶則君之為人吾嘗知之其問學充矣而自視若虚其文詞妙矣而自處若拙未嘗以矜能衒名也然凡試士其儕輙相謂曰彦超吾所知今之試名氏前列者非彦超而誰己而皆驗則聲聞之不過情也亦審矣君又何為而恥竊惑之他日以告彦超彦超曰豈謂是哉雖然亦是之謂也夫自科舉之學興而詞章之學廢自詞章之學盛而後聖賢之學微其𡚁非一日矣吾不暇逺引他郡婺吾土也請以婺言何如前乎此者若王子充若宋景濓若胡仲申若栁道傳若黄晉卿若吳立夫諸君子其言卓然為一世之所宗吾尚能若其人矣乎然此固以詞章之學言也等而上之若許白雲若金仁山若王魯齋若何北山若吕東萊諸君子其道卓然為百世之所宗吾尚能若其人矣乎固不若也則吾為鄉人者何為而不恥乎夫聖賢之學本也學者之所先也詞章之學末也學者學之而不汲汲焉者也士而不為聖賢之學己足恥又況科舉之學又詞章之末者乎其學愈若人則其恥愈甚其聲聞之逺近其恥之大小以之吾獨何為而不恥乎余聞其言而媿之歎曰君可謂知恥者矣然吾聞恥不若人者終若人若人則無恥矣余固不知恥者因君之言而恥焉則君之教我者不既多乎請以君之言為記
  甘節堂記
  婦人之於夫曰柔而已矣曰順而已矣若曰貞曰烈者非其徳之常也婦人而有貞烈之行者是固婦人之不幸也亦其夫之幸也其家之幸也葢一家之中有父母焉吾夫為子而養之於上吾唯承之於下焉耳有男女焉吾夫為父而教之於前吾惟佐之於後焉耳能養者孝能教者慈孝與慈美徳也吾夫之所得專也吾能分其美而已吾之所得專者固所謂柔與順也柔與順二者無所用之而獨專夫孝與慈之徳以獲乎貞烈之名是固婦人之不幸也亦其夫之幸也其家之幸也義興李君恪之卒其配蔣氏方盛年一時誓欲從君于地下既自歎曰死吾志也亦吾職也顧有所不可死者夫不吾託家不吾係雖死可也夫吾託家吾係而死之吾之志則行矣職則盡矣如夫何如家何且吾為今日李氏一擔夫也以所負荷者重而一息肩則兩物從而委之地矣故吾質雖薄足雖弱亦惟盡吾力而已耳於是養其舅遁菴翁以孝聞教其子震業成領京闈薦第二鄉人以蔣氏之善處生也取易之語題其堂曰甘節震與余同業胄監相好甚間語及其母之事至於嗚咽流涕而不能已他日因請記其所謂甘節堂者余復之曰詩有之汎汎栢舟在彼中流婦人之所自誓也蓼蓼者莪匪莪伊蒿孝子之所自傷也子之母氏之賢無俟余言人其以栢舟之人與之矣而子固可謂善受教者蓼莪之篇具在簡編則願子終身誦之以無㤀母氏之賢
  靜逸齋記
  㑹稽徐先生之丞國學也作齋廬於其私第之左題曰靜逸命寛宜有記寛既謝不敏且有惑焉葢天子建官于國學曰祭酒曰司業曰丞皆尊官也祭酒司業坐堂上臨諸生傳道而授業以教不以政然教或不可以一衆也丞始以政輔之是故鼓鐘以嚴其節惟丞夏楚以收其威惟丞月書而季考惟丞徳行藝儀之勸相惟丞丞之職亦重矣煩矣是將紛紛焉擾擾焉惟政之施不暇求先生之所謂靜逸者無有也然以寛之游于門下者餘二年矣見先生之所施如一日諸生之游于門下者不啻數百人矣見先生之所御如一人其從容閒暇若無所事事則又有所謂靜逸者滋惑焉以是無以應命葢既乆乃有省曰先生之靜逸其在内而不在外以本而不以末乎何謂内與本心是己何謂外與末身是己心之靜逸寛不能言也而先儒周子嘗言之其曰聖人定之以仁義中正而主靜至論學之要曰無欲也無欲則靜虚靜則有似乎拙故其著拙賦有曰拙者逸論靜逸者盡於此矣而以身言則是老氏之無為也無勞也夫以無為為靜譬若木之槁焉其不暢茂若逸矣然則朽腐而不可用也以無欲為靜譬若水之止焉其不流動固逸矣然則清洌可以鑑也故心可以言靜而身不可以言靜心可以言逸而身不可以言逸況乎心者身之主也靜者動之體也逸者勞之本也心茍靜則以靜制動其動也若靜心茍逸則以逸待勞其勞也若逸此先生之居乎其職所以從容閒暇若無所事事者也噫若先生者其得周子之言者乎其善學聖人者乎以是為記寛亦庻幾知先生者乎
  重建延緑亭記
  成化八年七月吳郡大風雨鹿冠老人杜先生延緑亭壊焉明日雨霽先生曵杖逰于園中茅茨既摧梁木亦折垣墉且阤竹樹盡偃顧而歎曰噫嘻亭壊矣殆天意耶雖然獨不有人力乎二子啟咨知其意遂相與召匠氏築之既成邀先生坐于亭上則摧者完折者固阤者立偃者起葢不日而舊觀還矣先生喜曰天意殆欲新吾亭耶他日乃以書來京師謂寛宜有記寛聞大道之世烈風不崇朝驟雨不終日而昔者之風雨也胡為乎來哉果天耶亦由人耶吾何從而問耶問之人則人非天也惡乎知問之天則天非人也惡乎答既足以惑亦可以憂葢余之居於是而去吳下也逺雖未嘗目擊其變顧其事理有可得而推者故嘗以先生之一亭觀之則四野之外弱夫貧婦其繩樞甕牖豈無有不勝其震凌而相對以怨咨者乎又以先生之一亭前後推之垣墉阤矣則疆畎之欲修也勞乎力竹樹偃矣則禾稼之不登也乏乎食而弱夫貧婦又豈無不勝其沮洳而相對以怨咨者乎當此之時亦有如先生之二子築而新之者乎是固可憂也夫先生隠者也一亭而已不暇此憂而余亦不敢以此告然而未可知也杜少陵茅屋為秋風所破歌有安得廣厦大庇寒士之語先生少陵後人也而老於詩為其後學其學則遇其變獨不憂其憂乎因書以論于先生不識以為何如
  重建覺山寺記
  由京師東走七百里有關屹然當其衝關之北大抵山也入山而行石路危峻林薄𫎇宻凢四十餘里始得覺山山之麓有禪寺在焉寺之建相傳自唐既興而復廢皆莫能考其嵗月入國朝其廢如故虎狼得以穴其上狐豕得以室其傍而人之蹟於斯絶矣顧荒茅野榛中獨其遺址依然猶存有髙僧曰悟定者杖錫來關中知其處曰甘澹泊而安岑寂者吾儕之分也是山於吾獨宜遂入居之結草以為菴纍石以為牀遺外身世若獨有所得者未幾旁近之民皆翕然髙其道化其徳而持金帛以施之者家至視其金帛既無所於用遂謀復舊䂓爰市美材召大匠擇日興功功未及半而定化去矣其弟子本清謂其師之志不可以不繼也乃益為復舊之舉清為人淳朴而無偽顓靜以有為而人之助其費者如其師凢其門廬諸殿各有位置緫若干楹寺成羣峯後抱逺岫前峙勢若屏几而寺之宅其間又若人之負而慿之也寺之東北有泉出於石罅色白而味甘汲之不竭凢僧之日飲於此取給焉山為寺而秀泉為寺而清而人之蹟為寺而多葢遂為一大叢林矣寺未有記於是清徒步來京師介余同年友蕭君文明求為之曰兹寺之廢而興其嵗月無亦使後人之莫能考也余不之拒夫佛法起於西域而入於中國熾於都邑而延於邊徼行之者非一日學之者非一人其勢必不能反之於彼而絶之於此矣然就彼佛言之其始亦唯澹泊之甘岑寂之安以成其道也而都邑者固朝市祖社之所在臣民人神之所止佛既不欲居學佛者且不可居而其徒乃欲髙其宫廣其庭以與吾人争尋常之地於此豈非妄哉有能逺引而去像設其佛於深山大谷之間枕石飲泉以求其所謂道者而居之則彼之居既得其所而吾黨之士亦詎肯窮追而深過之哉此悟定師徒覺山寺之建所以可取而余於其寺之記所為以不拒也寺之重建始於正統十年之十月畢於成化六年之十一月記之日為八年之九月戊申云
  湯隂縣儒學修建記
  古之民有四曰士曰農曰工曰商而已四民各有其業所聚亦各有其處農聚于野工聚于肆商聚于市而士則聚于學故求菽粟者適乎野而得以農之所聚也求什器者適乎肆而得以工之所聚也求貨財者適乎市而得以商之所聚也至于學則道徳之所從出觀法道徳者適乎學而得非以士之所聚也乎夫簡一郡一邑之俊秀而教之一堂之上所習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法所講者父子君臣夫婦長㓜朋友之理所誦者易詩書春秋禮樂之文非若農工商賈之為業比也是故學校興然後道徳明道徳明然後風俗成風俗成然後禮樂可作而天下治矣皇明有天下餘百年文教大行士類益盛自國都以達于郡邑莫不有學湯隂彰徳之屬邑也邑令尚侯令邑之五年政既益善民安物豐邑有學建自國初規制甚陋乆且傾圯凢師生之講習於是者弗便㑹憲副臨海陳公奉敇提督學政河南侯以其事白之公曰是令之職也其亟圖之爰出公錢若干萬撤而重建之若大成殿若㦸門若明倫堂若東西齋若庖厨之類次第以成餘則仍舊而加新之工始于成化某年月日畢于某年月日太學生尚宣故學之諸生也於是走京師致教諭某君之言而因余同年李君鐩請記其事其言曰邑自有學以來士之游於斯者日衆而領鄉薦登科甲者僅僅可數今幸侯之此舉工甫畢是年領鄉薦者得三人明年春甲科得一人皆侯之功也願書之余聞其言曰諾哉夫學校道徳之所從出而為人所觀法者也國有學為一國之所觀法郡有學為一郡之所觀法邑有學為一邑之所觀法今侯之為此舉也邑之人猶有争訟者乎猶有越人于貨者乎猶有出誶語反唇以相稽者乎無之是侯之功也且學校者古有之今亦有之古之學校養士以明道徳後世學校養士以取科第是果同乎雖然游於斯者不曰所習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法乎所講者父子君臣夫婦長㓜朋友之理乎所誦者易詩書春秋禮樂之文乎夫然則後世之學校明道徳者其心也取科第者其蹟也夫以道徳為科第庻幾無沗為學校而足為人之觀法此則凢為士而游於斯者之所當知也
  太康縣修學記
  國之所以立者天子與公卿大夫百執事之人共治之也而所謂公卿大夫百執事之人非夫人可以冐而為之皆賢才論定而官之者也夫賢才之生有用之之時必有取之之法有取之之法必有養之之地自今日觀之徵聘不出於上薦舉不行於下上之欲用其人者皆取之於場屋下之欲為人所用者亦由於是而已矣上之欲取其人者皆養之於學校下之欲為人所取者亦由於是而已矣則學校者固場屋之地也嘗考之古人設為此者或以之養老而寓其禮於俎豆之陳或以之習射而寓其禮於弓矢之發或以之受成獻馘而寓其禮於軍旅之講所謂窮理正心修己治人之術一皆寓於此當是時取人之法雖以納言而登庸之必射侯以明其心術雖以六藝而賓興之必徳行以考其根本人才之出所以彬彬乎其盛者由其取之養之者有道也世道之有古今若四時之序其温燠涼寒不能不為之變者顧其遺制如受成獻馘雖不復舉而養老有酒習射有圃猶未至於盡亡特所以取士者勢不能與古一轍耳今天子即位之初慨然欲興學校變風俗如堯舜三代之時詔復憲臣提學仍賜之璽書以重其行乃於八年之春臨軒策士惓惓焉猶以學校雖興而風俗浮靡為慮憲臣之欽若于下者固不遑寧處天下之士亦有感激而興起者矣按察副使臨海陳公嘗以監察御史提學南方一時風教為天下最及是超擢仍畀以學政往蒞河南公移昔嘗教人者教之所至入學宫臨諸生示之以躬俾自畏慕間取朱子小學書及冠祭之禮之大者令誦習之他條約不𤨏𤨏也若夫舍宇之不葺器數之不備者曰此有司之失職也則頗督責之開封之屬縣有太康太康有學在縣治之北隅其興創嵗月縣有志可考宣徳以來為河水所圯且其制卑陋弗稱縣令崔夀嘗修宣聖殿及兩廡他未暇以為成化六年古曹王珣以進士來知縣事首以修復為己任曰此固吾之職也乃集士民諭以相助衆歡然從之乃計材用拓基址凢門堂齋廬悉易其舊殿廡之故修者則更設聖賢像及祭器其中以其餘材建敷教堂囷館為憲臣考業之所繚以周垣樹以綽楔煥然為一方偉觀工始於八年之六月畢於明年之三月㑹王侯更治他縣去而易水田畯來代臨視惟謹於是學之師生不忘侯之功使來請文以為記夫學校養士之地也設為之者非虚器而修飾之者非美觀誠欲士之來游於斯者進修於斯講習於斯以為上之人所取所用之資也故士譬若榖粟然有榖粟而無倉廩儲之固腐爛而不可食然倉廩既完而所儲者或稊稗糠粃亦何用哉此今日木石瓦甓之費斧斤版築之勞憲臣之所督責縣令之所犇趨者不在乎所養之地而在乎所養之人也而今而後凢游於斯者仰焉而視俯焉而思升其堂則思游心於髙明正大之域立其庭則思置身於平直真實之地以倡風俗以成賢才以為國家之用以答天子之意其必自此始也
  湯溪縣儒學記
  成化庚寅嵗知金華府李侯嗣以其地曰湯溪者民居成聚而阻山帶水服役于上者弗便乞割龍游蘭谿金華遂昌四傍近縣之裔别為縣以便其民白之藩臬奏請于朝復乞畀之令以治既得請仍以湯溪名縣越明年胙城宋君約來知縣事君至無所出政為創廨宇以居未幾即有事於學校曰此有司之首務也其可以後乃相地于縣治北之二里曰官山嵗壬辰之秋功始興凢為明倫堂為東西齋為庖𢊍為射圃亭為師生之舍若干楹又以學必有廟為大成殿為兩廡為宰牲房若干楹門牆深嚴堦庭髙廣凢所創建舉皆如法又明年甲午之春而功告完遂選民之俊秀者充其中而置書籍繕器用以為其誦習之資侯既嘉令之有為又謂學成矣不可無師儒以教復奏請之命且下則具書與圖託進士胡君超謁予文以為記胡君湯溪之人而余之同年友也其言曰始宋君承李侯之指而建此學以縣之設凢以便民而已使所以興作而歛其財用其力則是便之者未及而困之者已至甚非所以為民父母之意顧縣多大山長林凢木石之費既取給于是至於輦載版築之勞不免役及乎民而所役亦必措置以酬其直故財不告乏力不告窮而卒成其事皆賢守令之善意也幸書之以告後人余曰然哉雖然賢守令之意尤有善於此者試一言之葢民之生莫不有欲欲不能皆足也於是有争奪之心莫不有性性不能皆純也於是有棄暴之心此有天下國家者必施之治與教以處其民治所以定其欲使不至於相凌教所以復其性使不至於相失二者不能偏廢者也然古之居其位者未嘗不以一人之身而兼二者之責後世始分而二之雖曰分而二之而教之者未嘗不頼於治之者作興而成全之也自世之為郡縣者多俗吏不務出此率留意於簿書筐篋之間徴求趨走之際視學校之已設者尚不之省而況慨然創建思所以作興而成全者乎此賢守令之善意所可書者也今夫湯溪之有學為之守令者意既出此而其人民亦皆有所遭遇矣則為之師儒者獨不思所以教之然欲教之尤宜謹之何也湯溪縣之新者也湯溪之民民之新者也為新民者譬若㓜子然始而訓告之以正言指示之以正事則其聽受之餘自然一言一行皆趨於正乆之將習與性成而終為賢人君子之歸以之用於天下國家無弗可者矣夫有人民而不能教之不義未教而遽責其人不仁故吾之記是學於守令既與之矣尤不能無望於為師儒者
  武岡州重修儒學記
  士之有志於學者諷誦乎詩書討論乎禮樂考求乎典章察識乎人品微而為性命精而為道徳大而為彞倫廣而為事物必學之無所不知無所不能斯其為士也唯士之職如此故人亦以是責望之有所不知不能則相與嗤笑以為非士而士亦曰吾不知不能吾之過也然為學之道未易以言譬之於築築者必有楨榦舍楨榦而欲其牆之立無是理者於是有文以學有藝以游而文藝之制立矣士而求此不啻己足抑其說之浩博茫然探索不知要領故又譬之瞽及於階席有弗之知過在相者之不告耳於是有師以導有友以輔而師友之道立矣文藝既具師友既得使無所處之地是又賈人之不于市工人之不于肆未見其物之售而業之精者此學校之設非所以為處學者之地乎夫士有志於學求其道之在我者而已在我者且不暇為力烏暇計其身之所處耶曾子曰君子所貴乎道者三動容貌斯逺暴慢矣正顔色斯近信矣出詞氣斯逺鄙倍矣籩豆之事則有司存葢學校之設豈特籩豆之事之小者哉其興其廢士何庸心亦有司者任之耳武岡為湖南一大州州有學舊在城南興賢門外宋崇寧紹興凢兩遷築cq=632遭元季兵火乃燬國朝洪武庚戌仍即舊址築之其功視前為備景泰間益加修建顧其地嘗為豪彊所侵終其規模弗稱州學僉按察司事邵君分廵湖南既為復所侵地併用官帑白金市傍近隙地以廣其址於是僉都御史吳公方廵撫湖襄憲副嚴君亦以提學至遂以興修之役委知州事李侯復初同知州事戴侯某乃計財用召工役期成厥功功成殿廡深嚴堂皇髙敞厨庫齋廬之類皆為一新崇垣外繚廣庭中甃以及祭器文籍亦無不備居者曰安觀者曰美經始于成化壬辰秋某月落成于明年冬十月他日州守倅與其學之師生謀謂是舉不可以不記使來請文於余嗟夫有司之職盡矣游於斯而學焉者獨不思所以免過乎



  家藏集巻三十一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二
  明 吳寛 撰
  記一十二首
  西溪草堂記
  由華亭東行二十里而近得芥涇焉涇本水名吳人以溪為涇故曰芥涇縁溪居民百餘家有田可耕有圃可種有磯可釣有市可賈有舟楫可通有橋梁可度有仙宫佛廬可遊賞而憇息介其間喬木蓊鬱逺若雲屯下見周垣髙宇隠隠焉渠渠焉者戴氏之所居也戴故宦家至彦文府君與其子聲伯國初坐法謫遷淮西居四年始釋而回自號復樂聲伯生二子曰廷奉廷禮皆以文學稱于鄉廷奉生一子曰南京考功郎中景元廷禮生二子曰陳州守景昇中書舍人景暉其後裔事儒業舉進士復相繼繼有之故邑人皆推戴氏不特為一鄉一里之望也一日中書君告余曰始吾前人之罹患而歸也如勞而息如病而差此復樂所由號者今吾藉前人之徳𫎇大君之恩際世亨嘉列官禁近初未嘗有憂也何有於復樂亦如未嘗勞且病也何有於息何有於差哉吾之幸既多顧於老氏止足之戒竊嘗聞之往嵗命兒子佑築草堂於故居之偏隙地之上以為逸老之計堂成而溪水環其西因名曰西溪草堂願為我記之余與景暉生隣郡仕同朝而賢其人乆矣既不復辭則為述其居止之美家世之盛歸於其所以築堂之意乃復為之說曰書云峻宇詩詠夏屋若草堂者不豐不侈不華不美雖田夫野老皆能辦之何貴於天下乎葢堂不足貴也而貴其人昔之築是堂而稱於世者杜子美之於浣花白樂天之於廬山僅僅一二而已二公之人品固皆足為斯堂增重然子美生當亂離漂泊之際不免有秋風所破之歎況其困於無貲盻盻然望王録事成之廬山之奇秀雖甲於天下然樂天以左遷而來亦築於覊窮流落之日且切切然弟妹婚嫁未畢司馬嵗秩未滿以為出處行止不得自遂未必獲終老於斯是皆不能無憾者也若景暉之忠信文雅其為人己自足貴而亨嘉禁近又有如其所自幸者則西溪之景物視浣花廬山雖不知其何如而其堂中主人之憂樂有可得而知矣夫緑野堂他人不宜取為己有在子孫宜世守之可也是堂也為戴氏子孫者塗之茨之汛之掃之日必葺之百世之後有過之者指曰此景暉所嘗歸休者也所以使人消貪饕之心免殆辱之累者不在兹堂乎堂凢三楹崇若干尺廣若干尺溪水由松江而來匯于此南流為黄浦東南入于海
  義烏陳氏祠堂記
  義烏陳氏之長曰惟䕃者既揔家政將作祠堂于所居婺溪之上以奉其先世也謀於族人曰堂不難于作難者神主之位次欲其當乎義而不失乎禮也若之何於是其從子樵進曰禮之欲議尚矣與其議於家孰若倣諸人惟麟溪鄭氏世號義門天下之觀禮者皆自逺而來況吾與之隣壤者哉盍一往觀之既觀而歸則告諸叔父曰樵已得鄭氏之禮之意矣葢鄭氏生同族而居不同堂而食故死同祠而入不同櫝而祭固事亡如事存之道也吾家生不同居然而嵗時有㑹男女異席宜為寢室以安神主夫婦共櫝祭則遷主於堂男女類序其文共書一版但各見其所繼之宗世滿則祧之是亦事亡如事存之道也是亦鄭氏之意也惟䕃曰然諸姪若文橚等乃各量田出其粟五之一以相厥事凢為寢室五楹間中祀其六世祖賢八府君為不祧之主自其考庸一府君而下左昭右穆位次秩然堂為間如寢之數又軒其前間如堂之數以為子孫奉祀之位其兩傍又為廡二十二楹間上以祀各宗庻母左次扁曰神儲積粟以供祀事右次扁曰義儲積粟以備修葺宰牲有庖藏器有庫繚以周垣固以髙門工起於成化六年九月二十一日越十二月九日告成㑹其邑鄉貢進士王君允達之上京師具書始末託以請記夫禮之制何本本於人情而制也惟其本於人情而制故議禮之家可以遷徙而無一定之說若祭之為禮禮之尤重者也古之祭者有尊卑貴賤之分故所祭有親疎多寡之數祭法曰王七廟諸侯五廟大夫二廟官師一廟士庻無廟無廟則傷乎人情而孝子孝孫無所致其報本追逺之心於是世之大儒君子立為世數以祭之或以三世或以四世或及其始祖至考亭朱子輯為家禮一書然後其說始定而鄭氏累世同居本支益盛神主位次猶病家禮之不可行也遂少變之然豈求異於儒先哉葢人情之不得已也若夫陳氏生既不同族而居至於事亡之際其禮因復少變之又豈求異於他人哉葢亦人情之不得已也故儒先之祭莫不以宗子為重鄭氏陳氏變之者因合祭而特變其位次耳於家法則自若也然皆惜其不及就正朱子立為常法以通行天下耳余嘉惟䕃之好禮而重允達之請也特為記之以俟後世之君子云
  長洲縣學田記
  古之聖人制器以利天下之用播穀以充天下之食其於生民之慮至矣若夫建人極惇天倫使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各安其位而不相乖争得以用其用食其食於廬居族處之間者雖堯舜禹湯文武皆與有功然而數聖人當君師之責君億兆之上其道固然也孔子窮而在下無其責也而功則過之有若所謂自生民以來未有盛於孔子者也夫功之大者其報同是故一器之制工人不敢忘其巧一穀之播農夫不敢忘其勤是皆有祀焉以報之而況功之在乎日用彞倫之内者宋周元公所謂宜乎萬世無窮王祀夫子者也今天下皆有學學皆有廟以祀夫子至其門人與漢唐宋元以來諸賢凢有功斯道者皆得從祀然其粢盛牲幣一惟臨事取具於民未有置田以特共其事者長洲蘇之首邑也近嵗有司陿陋其學既併其廟新而大之顧統於郡中嵗時祀事縣大夫與師生不得專意薦享馨香弗聞肥腯弗陳殿廡寥寥位特虚設邑人華嵒氏既遣其子河入學為弟子員且曰長洲與吳學並列郡城彼有田以充朔望釋菜之費繄此獨無非甚闕典乃告于教諭四明陳君願割長稔私田二十畝籍于學嵗可得米四十斛以充之君曰善為白于邑令陽曲趙君君亦曰善於是陳君恐其乆而或廢也書來屬余記其事嗟夫夫子之道如天其日月之照臨雨露之霑濡風霆之皷動於萬物者隨處而是一田之入不足以盛其祀事一祀之修不足以彰其大功葢雖欲報之有不可得而報者而嵒復為此舉豈有助於尊崇之意哉夫亦盡其心而已則其為人與世之好施予止於資浮屠老子以妄希利益者賢愚可知矣長洲余父母邦也去之數年廟學改建固欲拭目以觀況有若嵒之好徳若此可辭無記嵒字維瞻本常之無錫人為南齊孝子寳之後今占籍長洲世緫鄉賦鄉人以為賢云
  義烏縣重修永慕廟記
  世道升于唐虞三代之時逮春秋戰國而降至於秦極矣其澆風薄俗見於賈生之告漢文帝者可考顔孝子生其時顧獨以孝稱至以名其縣其為人豈所謂特立之士與或曰秦都西北而孝子生東南其惡政不足以被之殆不然夫東南之人亦多矣獨稱孝子其必有過人者故唐虞三代之時有驩兜飛亷之屬猶秦之世有孝子皆不隨世升降者也是故於孝子一人可以見天性可以識人心其事異其行難其功大宜其自秦至今縣人廟祀之而不忘也初孝子未有廟宋端平三年丞相喬行簡始為奏請而賜名永慕既而兵部郎康植稍創之又二十餘年縣令李補乃大興厥功廟制始備且自為之記元末廟廢入國朝若縣令李玉丞劉傑皆嘗修葺乆而復廢廢而重修加于舊制則今縣令東筦方君俊之功為多君將為是舉既斥俸金倡其縣人一時好義者知之争以財力來助後四月為成化十年冬季董役者亟以完告鄉貢進士王君允達將樂令吳君吉甫皆縣人也喜君知所為政相與求文記其事於是廟之役訖矣方君亦以母憂去矣後之為縣者遽無所施其功矣然予聞孝子事以葬親故羣烏啣土助之傷吻遂聞于世今廟左有墳巍然相去數十武宋魏文靖公了翁固嘗大書六字表之余恐里之無知者不有反畚其土以充版築陶埏者乎不有操斧斤以伐其木縱牛羊以踐其地者乎畚之伐之踐之則傷孝子之心矣若然雖則棟宇完美將舍之而不居犧牲肥而黍稷馨將吐之而不食矣其亦封其墳崇其垣固其門而謹視之然後孝子之心安安則有廟必居有祭必享而方君之功始為不負矣用書此以告後之為縣者
  義烏王氏新建忠文公廟記
  唐昌黎韓氏以文章妙天下歴千百年鮮有及之者豈其下筆刋落陳言卓然成家足以聳動乎人哉其氣充其理直其言達而暢也固宜方鎮州之亂王庭湊圍牛元翼于深州穆宗詔愈宣慰其軍且戒愈度事可否無必入愈奮曰安有受君命而滯留自顧者遂疾驅入之當是時庭湊操刃逆愈甲士林立愈以寡弱之質直嬰其鋒顧乃厲聲開說將士聞之震掉失措氣沮而語塞卒之不勞一旅不失一鏃服庭湊而出元翼愈之功也故嘗竊論韓氏之文之妙由其所養者充所守者直而其名至于今稱之者非徒以其文而以其人也皇明初興以文章用于時者多婺産若學士宋公景濓待制王公子充尤稱傑然者二公之在館閣日惟以文章為事人以文士目之乆矣一旦王公奉使西南夷而伏節以死然後知公之學有用也葢髙皇帝以神武取天下號為無敵獨雲南恃其嶮逺未下乃洪武五年以公使其地僉謂公文士不宜蹈不測之强敵公受詔不顧既至見其主梁王其臣達爾瑪諭之再三初皆有降意己而猶豫留公不遣公持節必俟降之乃返㑹元之後裔有使雲南聞納我使讓梁王王出公俾自當之公引天命國勢為詞其言甚壯且曰我逺使來誓為國死不能為若屈元使怒梁王恐遂死公後八年大兵竟平其地而郡縣之又後為正統六年朝廷始贈公學士謚忠文以報其死節云嗚呼公之為文學乎韓者也其為使亦同乎韓者也而其事之成否身之存亡則有幸不幸之分焉然公不可謂不幸者故姑即並時宋公較之當二公以文章見用其名寔相伯仲宋公之位差顯然身見其子若孫皆死于法既老不能免川蜀之行而其故居在金華者莽焉荆棘過者憐之若公則没于王事其氣節偉然且官有贈行有諡而其子孫皆賢而有文能守其田廬又有為廟于家以祀公如其曾孫今進士汶者此所以為公幸也王氏初居義烏邑中後南遷十里曰青巖山則自公始公之子國子博士紳嘗與其兄綬謀作家廟不果僅即堂之夾室以展祀事博士之子處士稌仍其舊室既卑隘嵗乆將壓汶始克為之乃擇正寢之東為屋三間中奉公為百世不遷之祖子孫列祔右男左女秩如也垣門堦庭髙固整廣不陋不侈於禮為宜工始於成化十一年八月十三日明年十一月二十八日訖功汶復割田倡其族人以供粢盛之費乃以書告其友吳寛曰家廟之制未稱吾尊祖之意若庖湢齋戒燕飲之所皆所宜為而未為者吾一人之力不足也雖然吾志有在終當為之幸子為文刻之廟中以識吾志寛感君之好禮不復辭讓輒為書之是廟也凢以奉王氏先世而獨詳於忠文公者葢公王氏百世不遷之祖也為百世不遷之祖則享百世不遷之祀夫世至于百逺矣後人能如汶之賢則可不然有能知其故而思所以尊祖者乎固宜詳書以告是亦汶之志也
  吳縣儒學進士題名記
  後世所謂進士者其實倣乎漢其名取乎周其原則出乎唐虞而已唐虞之敷言著乎舜典周之論秀見乎王制漢之對策載乎班史其說粲然皆可考見自漢而隋而唐而宋而元益以文章經術取士士繇此選者髙言乎天道卑言乎人事近言乎圻甸逺言乎要服若性命道徳之奥教化風俗之機綱維之張弛禮文之因革人才之進退吏治之得失以及兵戎田賦刑名水利之類凢國家之大體當世之急務上所當聞下所當為者一日之間立乎殿陛之下操筆伸紙隨問而對其言直與諛也存乎士而士之志於是乎見其言用與舍也存乎君而君之徳亦於是乎見士之志君之徳皆於是乎見則世道之升降亦於是乎見矣國初右武事上民功士之出為世用者不限以科第至于永樂紀元民庻且富文教大興龍飛初科取士倍蓰于前一時績學館閣試政方州者多其人至今言進士科者首稱之葢文皇帝所以鼓舞一世摩礪天下而為此盛舉耳延及宣徳正統間士益嚮風争相磨濯攘袂以起以至于今日如星列雲族煥然以相輝藹然以相映人文宣昭而天下化成矣吳為蘇古縣縣有學舊在胥門内宣徳末北徙一里而近後四年當廷試其進士第一人適出吳學邑之人雜然譁曰是地之利也四方傳言以為奇事其識者kao則疑之葢王者必世而後仁豈惟仁哉斯文之興亦然周之文歴二代而後盛明之文歴累朝而後盛其時之乆近世之疏數不同其理同也故使其學徙于百年之前欲科第之盛不可得使徙于百年之後欲科第之不盛亦不可得此世道氣運所在未可以淺近窺者也進士例題名學官於是教諭汪洋訓導潘𮟏陶福相率言于令若守皆曰宜如故事乃集洪武庚辰科以來得若干人次第刻之石而虚其下則有俟乎將來者
  嘉興縣儒學科第題名記
  今之應進士貢者皆郡邑之秀學校之良始而憲臣校其文貢于省試之謂之鄉試其法嚴甚皆視其地人才之多寡而定之解額已乃貢于禮部試之謂之㑹試其法如前有司得其人略具名數請于上裁己乃貢于廷試之選舉至此則不復去留而皆得預進士之賜然又為之差等焉其精審如此凢前二試既書其名榜中猶以不能廣於四方也復刻木傳之至廷試而制益詳猶以不能垂於乆也復立石太學傳之其慎重又如此然彼士之題名于石者固本郡邑而升學校而出者也於是守令有倣其制而為之者以鄉邦之盛事而他日文獻之可徴者在此也今天下布政司十有三而浙江其首曰嘉興為屬郡郡有屬邑亦曰嘉興邑令太原陳君璧嘗委其學之師生取國初以來凢貢士于省于部于廷者悉刻之石使來請余為記葢題名之舉其初亦惟欲不没其人而已孰知人有賢否則視其名者必有美刺既有美刺則反於身者可無勸沮所係有甚大者嘉興浙西之大邑也自李唐時有大賢君子生於其鄉遂啟後代斯文之盛然往者吾不可知今之仕者莫不出於科第見其事之慎重不反而為吾身之慎重乎且古之仕者必考其徳行而賓興之後世此法己廢然君子將因其廢而遂廢其所以修身乎出者吾不可知今之游學者將皆由科第而出見其事之慎重不反而為吾身之慎重乎若然則斯石也豈徒不没其人而已信乎所係有甚大者陳君以名進士來為兹邑剛明亷敏克舉其職可謂能慎重其身有光於科第矣其又為此舉豈將視此以自勸沮而益資其宦學也乎
  望洋書堂記
  出葑門而行有浦有涇有江有湖望之渺然皆水也人之相往來非舟楫不通非橋梁不渡故吳自古稱澤國而禹貢紀揚州之域之水而吳居其二焉徐君季止鄉校士之良者家夾浦之南瓜涇之上而松江陳湖皆在其目睫間葢嘗聚書數千巻築室而藏之因題曰望洋書堂夫望洋者莊子之寓言也季止何取於斯葢水之為物孔孟每舉以示人曰逝者如斯夫曰原泉混混不舍晝夜此類是已若此雖出於莊子吾固取其言宜季止之取之也大凢物不可以相形形之則有小大學不可以相較較之則有淺深知其小自以為足而不窮其大觀物者之鄙也得其淺自以為至而不造其深學道者之陋也以觀物之妙而為學道之助此河伯之歎非歎水也歎道也故其言曰聞道自以為莫已若者我之謂也吾固取其言宜季止之取之也然而季止之所望者于江于湖而止其亦不免見笑於大方之家也乎嘗試與子東行百里登丘而望則海固在而水之大者於是為至子將驚焉惜無辯如海若者語子以道爾雖然若則辯矣於道未聞也其亦反吾舟升吾堂日取孔孟之書讀之當自有得則海之為助也多所謂大方之家且歸於子矣子之兄仲山方以水部主事分司海上固當有得於水試以余言質之
  榕江記
  木之産于地者曰松曰栢曰栝曰檜曰豫章曰桐梓皆良材也其用于世大者為棟為梁小者為桷為梲各隨其材以為用夫以材之良不用于什器而于宫室亦不枉其材矣然而數木也其生徧于天下而亦足天下之用惟五嶺之南有木曰榕臃腫離奇偃蹇蓊鬱横柯曲榦間有絲焉垂地輒復為根嵗乆叢生成林其髙且大過松栢栝檜豫章其不黄落而凋桐梓所不及也榕既偏生一隅中原之人初不之識故詩三百多草木之名而篇皆不載後世如郭璞陸佃之博物著書復遺之僅一見於栁子厚之詩而已余嘗讀子厚之詩而識其名詢之土人而知其狀曰此可取以譬乎人矣葢榕之材雖不若松栢之類之堅可用之於宫室而其髙大不黄落而凋足以䕃庇乎人嶺南春夏之交日氣酷烈行旅負載之徒䟦履勞苦争息其下或風雨暴至就而避之亦何異夏屋之帡幪也故雖不為宫室之用而其功與宫室等豈不猶鄉里巨人厭爵禄謝民社而浮沉乎閭井之間一旦里之人有急焉投之無不周䘏者豈惟僅全其身以自足而已潮陽隠士陳孔誠甫淳朴㳟謹兼通隂陽樹藝之說家邑之華里村宅前有榕數十株數邀賓友携子弟往逰其間彈琴賦詩意甚樂也有水自西山來折而東環其宅又東注于海而榕適際水水日夜潄其根濯其條更茂宻可愛孔誠或坐盤石投竿而釣悠然有㑹于心因自號榕江或謂之曰子其終老于是而㤀斯世耶則對曰吾己有子出而仕矣於是使其子吳江教諭顥來乞余記所謂榕江者葢孔誠託此以自譬者意實有在豈惟追涼風弄明月以為供賓友子弟之樂之計耶且江之廣不足以為負舟然抱甕者即之亦可以灌畦孰謂孔誠無意於此江本出岷山禹貢所謂岷山導江是也此亦曰江南人指水之急流者多借以名之爾
  虚菴記
  葢嘗觀於理矣大而極於天地逺而貫乎古今廣而散乎萬物而人之一心至小也至大者寓焉至近也至逺者統焉至狹也至廣者具焉此無他其為體有限其為量無窮也心之量何如虚而已矣自私者或閉其出入之門自昧者或塞其神明之舍於是斯理無從而入大者由我而小逺者由我而近廣者由我而狹此可咎乎理哉試舉其麤者言之耳以虚而後天下之聲入聵者雖雷霆不能聞矣目以虚而後天下之色入瞽者雖黼黻不能視矣以至於鼻於口莫不皆然而況於心之危而微者乎吾友南昌太守張侯汝振嘗讀易至咸之象曰山上有澤咸君子以虚受人深有契於其指因以虚菴自號而屬余為記余非知易者然竊觀於理與心而得之澤譬則理山譬則心也澤之所鍾者水山之所聚者土水性潤而下土性燥而納土之燥也水以之而入心之虚也理以之而入此君子之受於人者用此道也汝振少登甲科為六卿屬輒以清慎舉其職聲名盛矣然其自視欿然及為南昌凢所設施皆出乎流俗郡中論國朝賢守以汝振居一二而汝振所以欿然者益甚簿書之餘方日夜求治道察民情欲與古循吏並列有樂正子好善遺意夫有千里之寄而位乎千萬人之上此地上有山之象於此而好善不足此山上有澤之象善矣汝振取於易之虚也然而虚者於理有所得而不自滿之謂使其中無所得而曰虚焉者此鄙夫之空空其心茫然而無所主莊子所謂虚舟也惟其有所得而不自以為得則受於人者充然而有餘裕然後施於人者瞭然而無所窒礙又莊子所謂虚室也此亦虚菴之一說也
  冷菴記
  天地之氣以時而變春温而後為夏夏燠矣極則變而為秋秋涼而後為冬冬寒矣極則又變而為春四氣循環葢未有温而不燠燠而不涼涼而不寒寒而不温者也然有當其時而不變者洪範所謂恒燠若恒寒若是也亦有變非其時者月令所謂寒氣緫至凍閉不宻是也則氣雖出於天必有人事以感召之二書皆為治道而作夫豈誣人者哉陳君粹之僉江西提刑按察司事治聲既著而獨有取於冷之說至以名其菴觀其意豈政欲尚急而事不好謀乎且粹之刑官也凢所謂省囹圄去桎梏毋肆掠止獄訟皆其職之當然者豈欲先時而有為後時而不為乎不然豈以其官之冷如杜子美贈鄭䖍之云乎䖍在當時徒以三絶見稱于人禄山之叛與王維輩同受偽署彊顔茍活其為人亦厭寒而喜燠者曾謂粹之慕之乎而況粹之以名進士拜廷尉屬出佐臬司憲節所至前迎而後擁其勢力足以造命其號令足以使人官且不冷乎求之治道而不得參之官秩而不合然則有取於冷者何哉夫粹之官雖顯其謙抑謹畏泊然如寒士視氣燄薰灼之徒平生不忍一過其門其自守如清冰嚴霜凛凛乎人不可犯此其所以為冷菴也乎其求記於余也乆至是始復之必有知粹之者以余言為然
  蔗菴記
  蔗草類也或謂之柘漢郊祀歌泰尊柘漿是也葢其甘美芳潔可羞于神明不獨解酲止渴如神農氏之書所載而已至晉顧長康每食必自末至本有漸入佳境之語後世遂以人晚節儗之抑愷之善謔孰知一時之戯遂為千古之談耶今山西參政致仕祝公乃以蔗菴號吾里錢翁叔謙且為賦其事翁喜而再拜以受復來屬余記之錢氏世居吳郡樂橋之北與余家東西相距不五十武翁兄弟五人家庭間斑白相映比嵗四人者皆己謝世而翁獨巋然存也然翁不獨為一家之老而已余又見里之老者數輩閭巷間斑白相映比嵗皆己謝世而翁獨巋然存也蔗菴之號於翁寔宜且老者自古為貴當虞夏商周之世養國老庻老莫不有學至于廵守諸侯養老有慶遺老有讓猶惓惓焉降及春秋世道衰矣葵丘之㑹亦以敬老為命夫老之所以取貴者豈徒以其年之髙哉其於世故也純熟於理道也明達固將乞言以裨益於治耳而老者亦曰吾年不可以徒髙也思益邵其徳若畢公弼亮四世而克勤小物衛武公年九十而作抑戒之詩乃所謂老也使若黄髪兒齒黎面鮐背而曰吾老矣考其徳曾孺子之不若槩可以列豆籩進几杖養而敬之乎是故朽株斷梗而人不之食者以無甘美芳潔之味園公田叜而人不之敬者以無純熟明達之徳也今夫翁之為人靜厚而端重和易而詳雅鄉人之所師事郡大夫之所賓禮不可謂徒老者其生餘七十年矣狀貌充然如壯夫方日從公卿才士與夫髙僧逸人徜徉山林泉石間其中必有得也











  家藏集巻三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三
  明 吳寛 撰
  記一十二首
  蕭山縣建龕山牐記
  浙河之東多可耕之田而常苦水旱然亦莫甚於紹興葢其地界于江海之間潮至則海沙漸壅而水不通故雨淫則江流暴漲而田皆没其患豈無自而致者嘗考之郡有小江有漁浦浦舊有磧堰凢水自山隂之天樂慈姑麻溪而來與金華義烏諸暨之水合流于江者足以障之不使分殺其勢則沙固不能當其湍悍矣夫水道無阻則澇易洩而旱有濟其為利也可知自堰之廢農人始以為病既乆莫有為民慮者浮梁戴侯廷節由監察御史出知紹興之三年政既有成益留意水利既相山隂境内置五牐以洩江南江北之水矣他日行縣至蕭山問民所苦縣令陳君瑶亦以苦水對侯遂與之行水指龕山斷處曰是獨不可置牐乎乃以委陳君君召父老沈珪輩經度材用而命司稅淩禎宣義郎汪雷督功功訖因名曰龕山牐仍設卒守之相時旱澇以為啟閉自是水有節宣田無汙萊農人復以為利於是陳君念侯之功不可無紀述為書授儒士沈鍔求記於予予未暇作㑹陳君以憂制去而宜興吳君淑來代修治益謹曰不可使侯之功終泯泯也乃復以書來促之葢事未有不由人力而成者雖天地之大凢可以養人者必其人輔相而致其可以病者尤甚為民牧者首宜施人力治之然人莫不曰治水惟得其要者難爾治得其要雖洪水能導之於禹治失其要雖淮水不能堰之於梁則人力亦未可以槩施之也今夫蕭山為縣東南有小江既漲塞以阻水之行矣西北有錢塘江顧其廣足以有容而龕山當其涯適有斷處此猶兵家井陘之陿馬陵之險也使治水者不于此而他圖又猶兵之四出漫戰于野舍其吭而不之扼也是豈可哉今也為牐于此雖尋丈之間凢木石之具足為當關之一夫抑何水患之不能捍者此戴侯之功書以告後之人也寔宜是牐也乆而必敝後之人修之而復敝而復修之雖至于千百世可也雖與龕山相為存亡可也則其利豈止今日而已牐之制為門二中施横木深若干尺廣若干尺傍立石柱上架石梁各四其材用木為樁三百石為丈六百灰為斤三萬五千其工四千五百六十起于成化乙未之四月訖于是年之十二月又三年戊戌七月戊子記
  南野記
  去嵗之冬予以事出城之東北扁舟行三十里許見積水渺然捕魚獨鱉之徒往來于其間民際水而屋泛泛若野航問之民此江耶湖耶則以田對予因驚曰方冬水宜涸而其勢如此彼春夏之時民之妨於耕耘也信哉於是折南又行二十餘里其田稍髙隠然有疆畎視其田間稻本固在予方喜此地嘗有秋矣及視其民皆有飢色復就問之對曰田之所入不足以供賦稅且稱貸於人足之尚何暇為口腹計耶因益念曰此有秋者且不能自給如江如湖者當何如葢自長洲以達于海虞之境皆可推而知也無錫與二邑為隣壤其地獨髙土獨厚髙而厚宜有旱乾之憂然其間有溝有渠足以瀦水澇則能容納旱則能灌輸故稻麥恒熟且其農功甚勤終嵗竭力於壟上者不息又其賦視吳中輕什伍自非有螟螣風霜之變民不至飢也邑有趙氏從長洲而遷世有積徳以力田為業宅之南有田不知頃畝其彦曰廣淵因以南野為號求予文記之予聞趙氏居鴻山之麓去山數里又有若鵝蕩者有田可收也而又有山可登有水可浮也於已巳足於人無求讀吾書循吾理安吾分樂君上之賜而不遺父母兄弟之羞他鄉之民何敢望廣淵也是為南野記
  寳訓堂記
  宋人有好書以名齋者米芾之寳晉是也有好畫以名堂者王詵之寳繪是也書與畫皆吾長洲魏氏之所有不之寳而寳訓焉君子與之所謂寳訓者葢魏之先有曰景純翁年八十五時手書百餘言以示其子本成本成謹受之所以守身而承家者惟其訓是頼至其孫公美曾孫芳藏其手蹟益謹他日作堂以居遂名之曰寳訓復走予請一言記之詩人之言曰維桑與梓必㳟敬止夫人之於人且有賤惡之者桑梓二木耳而曰㳟敬豈人不如木哉說詩者曰古者樹二木牆下以遺子孫給蠶食具器用者以其為父母所植而㳟敬之此孝子之心也然孝子於木猶加㳟敬況其形之於言筆之成章而諄諄以訓我者其敢慢易也乎維昔趙簡子將置後不知所立乃書訓戒之詞於二簡以授二子三年而問之伯魯不能舉其詞求之已失之矣問無恤誦其詞甚習求其簡出諸袖中而奏之於是簡子以無恤為賢立以為後二簡甚微古之人固有以此觀其子孫之賢否者矣今景純之没已乆其訓詞予嘗一讀之不待識其人而知其賢於是本成亦以即世公美且老而芳尚壯於寳訓之有堂也觀魏氏三世之賢者於是乎在
  玉澗記
  吳之集祥里自唐以來有廟祀周之康王乆而廟將壓天順初先修譔公倡里人重建之復自購廟中故地嘗所侵于民家者得什二三作小屋于後以俟守廟者居更二十年莫能得其人有道家者流沈復中始自城西福濟觀遷入之復中吳之虎溪人也謹厚質樸里人曰宜顧嘗自號玉澗丐予為記爾雅謂山夾水曰澗則澗者水之行于地中者也復中所居城市之所環繞廬井之所貫絡求諸山水無所得安有所謂澗者豈其少家虎溪既壯去其父母而猶思其地耶夫虎溪山水則有之亦安有所謂玉澗者必欲求其實則玉出於西域去中國萬里餘如于闐之三河可以當之然人蹟罕至又何有於斯耶雖然復中老氏之徒也老氏之言曰不出户知天下當其晏坐一室神游八表視析津咸池皆吾目前之一沼耳何三河之逺之有以是而記玉澗庻幾得之然此亦外也非内也學道者守一身而忘萬物凢口鼻耳目之屬皆有所託喻若黄庭經所謂玉池者安知非復中所謂玉澗類耶嚥嗽之際汪然而盈谷然而鳴潨然而行孰謂玉澗在乎兩山之間萬里之外而不在乎吾之一身耶
  周孝子廟記
  姑蘇城東南隅有周孝子廟廟始建于常熟在宋乾道間邑人周容奉母朱氏有至行人稱周孝子且其平生好義見罹患難者拯救之恒恐後既没一日降于其家以己為神告其母且曰容願為國効力以保䕶鄉閭後果如其言終嵗民無菑患邑人遂相與廟事之其後淮南大疫云有往施紫蘇湯者全活甚衆淮人渡江酬之偶見廟貌始知為神事傳邑中凢病者禱訖汲井投紫蘇煎飲即瘥既七十餘年進士趙必鉘等因具其事又以除蝗驅虎救水旱捍㓂盗顯蹟數條上于官朝廷特賜廟額曰靈惠實淳祐十二年二月也歴元至國朝秩于祀典縣長吏率僚屬嵗一祭之不廢若蘇城有廟嵗月已逺莫能考其創建之由豈常熟為蘇屬邑蘇人亦冀其神靈波及郡中以事之與而近自景㤗甲戌嵗吳中大雪民飢而疫作相枕藉死禱者取水煎飲如灋亦多獲生民益神之自是凢有所求争走廟下每旦庭廡如市顧其廟既卑隘禱者益多至無所容足傍有王英者自其父謙以來再世守廟以精勤稱謀欲改建而不敢專其事則與里正陳忠周玘輩言于縣于府既如所請且下帖文俾英專守勿懈於是募財于衆一時施予者踵接而蘇衛千户陳俊更割地以廣其址乃以成化七年某月興功又明年廟成廟故西向始易以南爽塏端整有堂有室有垣有門覆井有亭焚楮有爐以至象設器用亦無不備他日郡人嘗徳于神者相率言其事可記英遂礱石丐予書之自昔吳越多淫祠唐狄梁公按行江南悉斥去之所不去者夏禹泰伯季札伍員四廟而己君子葢深與之然祭灋謂灋施於民以死勤事以勞定國能禦大菑能捍大患者則有祀今孝子為人雖非若古人之灋施於民也然使里之悖逆者聞其風則媿而改行雖非若古人之能禦大菑捍大患也然使里之疾疹者感其靈則安而獲福廟而事之豈不宜哉噫梁公既逺吳俗益甚其尤可嘆者家自為廟祝非其鬼人小有疾則指以為祟往往殺羊豕以大饗之其歌謳歡笑俯仰跪起類乎生人之宴而卜筮巫祝之徒假以獲利者皆是曾謂孝子肯饗其祀乎而人亦敢以其祀祀孝子乎予嘉孝子有補於世教也有益於民人也有合於祀典也於廟之成不能己於記
  歸菴記
  齊景公登牛山臨其國城泫然流涕曰美哉國乎何為去此而死至桓魋死為石槨三年而不成君子同以為愚夫景公有馬千駟之人也所以重去其國固宜孔子大聖也而魋欲殺之尚何望其能明乎死生之際哉若夫漢之楊王孫戒其子以臝葬達則達矣然觀墨子之儉且不及於儒者之道何有承事郎海虞錢君允言年六十即治葬穴於虞山之下曰寳嚴灣而屋其旁以為嵗時游宴之所題曰歸菴乞予文記之歸之為言葢取樂正子春之答其門人者允言有取於此其賢於人也可見夫雲歸於山水歸於壑鳥歸於林獸歸於壙凢物必有所歸也而況於人乎葢求貨物者朝適於市及暮則歸於家者歸之近者也豈若歸於穴者之乆自世之庸人以是為諱雖附於身者不豫為備況附於棺者乎附於棺者不豫為備又況深檐髙棟而大書以表之乎王逸少云死生亦大矣豈不痛哉逸少晉人也而猶為此言此君所以為賢也與錢氏在邑中稱故家其先世有孝義行甚著子孫貴顯至君持身益謹尤善教子子承徳且登進士第出為縣令行當召還有封典下其家矣游宴之樂葢自今始
  光福山遊記
  成化十四年五月光福徐翁用莊邀予為西山之㳺予諾之然不忍獨逰也則為書招史明古乙酉明古來自吳江丙戌舟發胥門西過横塘由木瀆斜橋折而北行經靈巖讀宋韓蘄王墓碑前望穹窿晚乃至光福首過徐氏用莊喜客至見其子玭其孫天頴更召其里隠士徐孟祥同導予步虎山橋橋南登擅勝亭還飲其家夜宿來青堂丁亥縁玉遮入貞山謁徐武功墓循北麓觀眠松遂泛下崦入銅阬還泊虎山橋戊午逰鄧尉山飲七寳泉入𤣥墓寺憇奉慈菴登鳯岡而還己已過海雲院觀連理山茶讀虞道園百丈泉遺墨已乃别去晡時至胥門明古還吳江予入城是逰也歴四日舟行六十里輿行四十里總得詩三十首悉緑歸用莊備山中故事
  慧林房記
  慧林房舊名菴在蘇城東南王判司巷元大徳庚子有吳十四公者捨其居以建而初主之者曰明慶也慶傳崇杰杰傳某珪珪傳某賢賢傳與齊齊傳永黙黙傳宏漸當國初有詔天下佛寺大可領其徒者餘悉撤而遷入之於是慧林入夀寧禪寺更以房名時洪武辛未也漸傳道舒既皆化去舒傳文靖靖傳智勤則嵗乆而室廬益敝矣乃成化己亥其師徒遂相與修葺之且謂慧林自併于此宜得文字使後人可考而知因數請於予惟昔孫吳國于江左蘇之有寺葢自此始至于蕭梁踵其故都好佛愈甚一時穹廬廣殿徧于國中今試詢其肇建之代無非赤烏天監而已延及後世其君所好雖不若前代之甚然亦有興無廢至其徒又倣其制而致力於斯金碧丹雘往往而是而寺益盛矣皇明有天下政令一新乃以為過而裁抑之百餘年來頺垣壊礎間壟畮秩秩使人得耕種以為食者皆昔所謂蘭若也京都不暇論凢今四方私創者著于律求一寺之肇建者不可得此固聖政所當紀者豈特使慧林後人考其始遷嵗月而已漸偉然緇流中與先君友善予㓜猶及識之舒能讀儒書靖與勤皆清介謹愿不妄交㳺葢予家故居在東城下比嵗與吾弟原輝往理之道中數訪其廬乆而益知其行可敬也勤有徒曰惠侃孫曰善秀皆能保其業者云
  興福寺記
  吳地多水其最鉅者曰太湖湖中多山其最鉅者曰洞庭洞庭為山周可百五十里中有穴相傳禹藏治水符于此因名其東十里又山相距而差小其勝略等人稱東洞庭以别之當波濤浩渺間兩山對峙鬱然蒼翠儼如畫圖殆道家所謂蓬萊方丈者民環山而居善植果木世擅其利而屋宇閭巷聯絡映帶忽不知其為山林也其尤勝處往往有佛寺據之成化十五年二月既望予與李兵部應禎為東洞庭之㳺自岱心吳氏肩輿行十里許入俞隖得寺曰興福主僧恩復出迓客延登其後小閣是時梅華方盛開彌望如白雲崖谷莫辨山有九隖尤隖之水合流循寺門而行松根石罅水聲㶁㶁意甚樂之予既留詩而去未幾北來京師車馬塵埃間未嘗不想東洞庭之㳺之樂也一日有僧扣門來謁予熟其貌則昔者復公之徒也其言曰興福寺乆矣甚恨無文字刻石可考往者幸辱㳺覽惟終畀之此智勤所以來者予嘗愛其寺據山水深逺處殊為幽僻宜學佛者居其徒嵗食田園所入可以自足而予所接如復如勤輩又皆㳟謹能守戒律稱學佛者予何愛一言不為記之寺建于梁天監二年傳有于將軍者所捨宅故在山之東麓始居者曰清禪師至唐遷于此嵗乆興廢皆莫能知可知者廢于國初而深谷䆳公復興之二傳仍廢而僧亦絶矣景泰間今復公始自其山灋海寺從里人之請而來凢建門堂殿閣數十楹而佛像咸具葢智勤實相其事而成之是為記
  崔廵撫辯誣記
  國家屯軍旅為防姦禦侮計自京師達于邊徼曰衛曰所建置殆徧而所謂軍旅多以罪謫發之人於灋子孫絶則以同籍者補充惟别籍于謫發之先者不豫其人書于版册甚詳里有正有胥有耆老版册一出其手嵗乆𡚁起或脫漏或隠匿其罪著于律令甚重每嵗部符下府州縣俾專官理之旁稽窮訊若治獄然又數嵗特遣御史理之所以稽且訊者益宻謂之軍政其法載于條例甚備葢使凢名在尺籍者不得幸免然亦不欲誣平民以充什伍之數而吏不察往往失法意以為民患若某衛軍王阿隆者故崑山縣太倉二十九保人也既没而户且絶其族子凱一旦赴御史郭觀自首為隆之裔匿他里葢凱固王氏别籍子特利隆所遺田産為是耳觀謂民無自誣以軍者信之二里連坐如律者凢二十四人悉配蘇州衛今職方郎中陸君文量時尚逰鄉校以其父某為里正在連坐中即狀其事求白于觀觀以成案為詞衆争稱寃適今南京吏部尚書致仕崔公以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廵撫畿内走訴之公覽狀曰是固可辯檄觀辯之觀不理衆乃復訴于公公委所屬衛若府官集二里父老輩覈實而凱之兄且自外歸白其事竟坐凱以罪悉復二十四人者為農實天順四年之八月也時文量為雪寃頌以獻公其父曰公有恩徳於吾人及吾子孫是未足以報乃與其弟祐圖于衆欲建公生祠嵗時祝之顧有禁不可既數年衆益思公丈量乃具始末請記曰此吾先職方公與里人之意也幸書之予因述此以復公名㳟字克讓世家順徳之廣宗登正統元年進士第歴仕内外四十年政尚忠厚而剛明善斷其出廵撫尤號識大體恩徳被人者尚多此其一事耳在公固不足書然在崑山之民不可不書也且世之健吏為民患也乆固有與其事類可書以示人者聞昔宣徳初所謂軍政條例始行于天下御史李立往理蘇常等府立既刻薄濟以蘇倅張徽之凶暴專欲括民為軍民有與辯者徽輒怒曰汝欲為鬼耶抑為軍耶一時被誣與死杖下者多不可勝數蘇人恨入骨髓然畏其威莫敢與抗也並時常倅則有張宗璉獨不阿御史意數被辱宗璉痛民無辜竟忿鬱以死死之日民相率犇走哭奠及䘮出白衣冠送者數千人至立廟祀于江隂之君山廬陵楊文貞公實記其事而徽後犯灋死刑部獄中䑕食其肉其子貧困寄食吳下道路見者猶嗤罵之此善惡之報也夫觀之刻不至立與徽之甚而宗璉之遺愛可彷彿於公因附記之以為當官者之勸懲云
  東湖記
  東湖本陳湖也在長洲邑東南周可六七十里其涯多良田居民資之予凢再㳺焉而再樂皆以訪陳氏故而有汝器玉汝昆仲為之主也當成化己丑嵗予與玉汝同試禮部歸及秋過其家午飲畢汝器亟命舟泛湖入夜始還則月色如晝水波若空尊俎之間歌聲相發有杜子美渼陂之樂後十年為戊戌之秋予復過其家則玉汝初登進士第居京師汝器見客至益喜顧患末疾使僮奴舁行庭中相從以為樂而引滿劇飲如前日歡仍命舟泛湖則憊而不能從矣予由姚城過蓆墟登磧沙入瑞雲觀弔古訪俗悉著于詩有蘇子瞻西湖之樂及暮還而汝器笑迎于門更具酒飲客且曰吾生長于是于是而農于是而漁乆矣中間雖一出長鄉賦輒謝去今既老矣有子若孫矣世俗事無預矣而吾益得與林僧野叟棹扁舟舉杯酒出没於渚雲沙月之間浩然而歌悠然而醉其樂不可以語人者吾將終身焉湖在吾家之東因以東湖自號其亦可記乎予曰唯唯既來京師數以書抵其弟促予記所謂東湖者葢予於東湖再樂特再逰耳使屢逰之亦恐厭也然憶汝器疇昔之言如是必有真可樂者予獨未足以窺其趣也異時與玉汝南還汝器之疾當瘳相與益窮其樂酒酣興發尚為執筆賦之
  蘇州府重建文廟記
  蘇有學于城南實創于魏國范文正公更五百年來所以修葺而開拓者惟賢守是頼至于今日規模益壯天下之言學者莫能過之故四方賢士大夫之道郡中以一游其地為快然猶病文廟與學之弗稱也葢其制非特視學為陋嵗乆且敝爾乃成化八年鄱陽丘侯霽來知府事政既克舉境内悉安歎曰事神吾職也有如文廟敝陋孰任其過然吾不敢專也乃請于廵撫左副都御史洛陽畢公公從之則計財度工擇日而從事始改作大成殿于舊址之北而侵于西者二丈有奇次作櫺星門南與殿直以十年三月興功功垂完而侯報政于京遂去任矣其年蠡吾劉侯瑀自監察御史超擢來代政治益善視此舉非得已而前功所當繼也未幾殿與門竟成既而若兩廡若㦸門若神厨皆以次改作崇卑廣狹悉合程度言言潭潭迥異舊觀而廟與學始稱矣他日知長洲縣劉君輝知吳縣文君貴暨教授林君智輩合言于寛以二侯之功不可泯者願記之以示後人嗟夫孔子之道大如天地與之相參髙如日月無得而踰萬世之下被其膏澤者區區土木所能報其功耶而復為此無亦盡所以尊崇之者以免有司之過耳葢比嵗儒臣建請有欲加以籩豆佾舞之數者下羣臣議議者亦謂此不足為孔子重輕而朝廷不然竟從其請行于天下惟所以尊崇之者無所不致其極也詔下為十二年九月廟適以功完告明年春祭籩豆既陳佾舞就列而棟宇深廣足以有容觀禮者美之雖然二侯之意豈徒為是勞費以充郡中美觀者耶禮行于斯樂奏于斯致尊崇于斯固所以伸報本之私若夫瞻拜之頃廟貌尊嚴洋洋乎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豈無油然興其希賢希聖之心者乎易曰觀盥而不薦有孚顒若二侯之深意安知不出於此且是廟之作凢以事神也惟夫前後之相濟彼此之無嫌而一出於公其功遂不至廢推此道以治民此民所以同歸於治也與寛故學之諸生也於二侯無能為役因諸君之請敢忘其淺陋而書之初學門在廟街之東凢出入于學者必渉街以行丘侯以神人之分當嚴也顧旁近多居民民既喻其意皆樂徙去乃徙其門于廟門之西更為門于泮池之北以達于廟然後廟左學右截然以正後有賢守以廟學為事者其尚修之葺之以無隳其成功也哉












  家藏集巻三十三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四
  明 吳寛 撰
  記十一首
  胡忠簡公祠記
  有宋資政殿學士贈通奉大夫忠簡胡公吉之廬陵人也公薨後鄉人祠之學官以配歐陽文忠公其子孫之祠于家者則宋元之季兩燬于兵至國朝宣德乙卯其九世孫伯儉始復率其族人搆之今其祠在所居香城里者是也夫君子之澤五世而斬斬則服窮則灋不得祀今去公三百餘年矣子孫何故而祠之子孫可也鄉人又何故而祠之噫公之功雖祠之他郡亦宜况其鄉人哉又况其子孫哉何也義莫大於綱常公思扶之讐莫重於君父公思報之力莫彊於敵國公思禦之計莫深於權奸公思折之此公之功也葢當汴宋之季靖康之初金人一旦長驅而南遂䧟京城已而乗輿北狩宗社南遷軍民困於廹逐府庫竭於徵求中國之禍莫甚於此原其始之所以啟此禍者固由閹人喜功之過按其終之所以成此禍者則由朝士主和之罪也而其為罪之魁者則莫若一秦檜檜之凶悖挾敵勢以為要君之計竊主柄以遂罔人之謀從違在人禍福惟已然當其時朝士林立昧於永圖檜言一出從者如響其違之者不過微言其失於利害之間有能明目張膽而極論之者不過公與李綱張闡二三人而己若公之位尚卑而言尤切實有不與金共戴天檜同朝之誓奏疏所上炳炳焉赫赫焉讀之足以痛快人意眞所謂與日月爭光者也用是檜深惡之竟遭貶斥幸而檜死而公獲保其生至於再用益守前說每進對之際惓惓必以恢復爲言且陳和議成否有十可弔十可賀之䇿及薨遺表猶有願爲厲鬼殺敵之語則公之忠誠堅定豈賣直於一時者比哉嗚呼公乎其宋之砥柱乎當時舊物雖舍公之言不能盡復而斯世公道卒因公之言未至盡亡遂使天下之人綱常之義知所當扶君父之讐知所當報敵國知所當禦權奸知所當折其功所以爲盛也此固雖他郡祠之亦宜况其鄉人哉又况其子孫哉於是祠成而伯儉卒其子若環益修葺之至其孫縉又述其祖父之意請寛記其事寛少讀公奏疏已得公之爲人而敬慕之後獲與縉同年既以識其子孫爲幸又以無文之言記公之祠不尤幸乎祠凢三楹中奉公遺像而其子江東運判澥其孫户部尚書槻少師兵部尚書椥以及運判之子杙並從祀於旁其諸顯者尚多以世數疏逺不預也杙嘗仕於朝忤史丞相彌逺出主管華州雲臺觀終德慶守綽有祖風於縉為九世祖縉以名進士拜行人奉使所至以清介稱亦不失其家法者因併書之以見胡氏之盛云
  休寧縣兖山二堨記
  休寧爲縣多山山中多田田之勢既因山以高而雨水不常得也故民每有旱暵之憂幸而兩崖之間有渠焉其水可以溉田然源上而流下不啻若高屋之建瓴其勢特瀉而去也乃有障之之法而堨以築堨即堰也縣人之語然爾此法既善而其利且多及夫春夏之月上源湓溢下流湍悍所謂堨者或薄與狹且衝激以壞則屢有築之之勞而人亦困葢縣之東南曰兖山有水自遂安白霽嶺而來歴百餘里入淅河而去至此其流甚下其水甚急而其渠甚闊堨之築始難為功故有齊程二堨成而壞者不知其幾矣里人汪志德世寧讀書好義而多才識嘗以改築堨事言于縣縣令信之委爲堨長乃率其衆籍于官計田畝出財力先事齊堨堨成長四十丈廣二丈用工八百起于正統戊辰畢于是歳之冬既乃及程堨至此則其流益下其水益急其渠益闊而功尤難始伐石築之又以其家田多比近諸凡所費不敢及其里人也堨成長五十丈廣三丈用工二千起于天順壬午之秋畢于甲申之冬二堨凢溉田五十頃其渠長及四里補缺塞漏不遺餘力於是水道既修天時無患田率有秋而其直倍常里人德之世寧以程堨堅而可乆獨謂齊堨乆亦壞也乃復什其人歳出財力修之徐圖易以石焉因其弟新昌令世行至京師請記其事以示諸後人俾勿壞嗟夫人豈必仕而後能成事哉亦隨其身之所處而施其力之可行者耳處天下有天下之事處一國有一國之事以至於處一鄉一里有一鄉一里之事使處天下與國而事無所建不若處鄉里而能建事者如世寧新安一隱士耳其水利所及下焉飽其家族中焉惠其鄉里上焉給其國用使其出而用世則鄭國白公王延世之所行可推而行之天下與國也吾故與其人而記之
  覯泉亭記
  自國家遷都于燕太倉益實長府益充皆以漕運而致其食貨之入孰非舟楫之所載乎由京師而南舳艫相銜維纜相結凢數千里不絶其舟楫之來孰非河渠之所浮乎地勢隆汙望若堦級置牐蓄水洩復盈焉其河渠之通孰非源泉之所濟乎泉多見于齊魯之地其發甚微其流甚迂微則易堙迂則易竭夫使其滔滔汨汨出而無窮者又孰非人力所以濬而導之乎工部所掌水利其一朝廷特設主事一人分治之三歳始代去成化十六年予同年洛陽喬君廷儀奉命以往當歳之春泉脉初動廷儀輙率官吏召卒徒出而從事畚鍤所施濬導如法勤敏之稱徹于中朝顧所至露坐無以為風日之庇乃使人伐山木次第築亭泉上曰吾將於是督役而覯夫泉之行也因以覯泉名之書來求文以記其成惟古人之樂多託于山水之間畧舉泉言之若柳子之于愚泉歐陽公之于釀泉可以槩見獨惜其人皆放斥于外而不得盡其用于時徒啜其清漱其甘以為自娛之資而已今廷儀則以泉為職者也方其從事于斯歴曠野入重山險逺幽邃皆有足蹟可謂天下之至勞而何有于樂雖然及功之将畢視其湓然而出沛然而行濟乎河渠而浮乎舟楫載乎食貨以給乎國用當是時有志于世務者亦可謂天下之至樂而遂忘其勞矣故泉一也渟滀而無爲覯之者樂其適乎已發洩而有用覯之者樂其利乎世適乎己者小利乎世者大然則泉也人也寧爲此乎爲彼乎初廷儀受代爲吾友徐君仲山其勤敏予尤知之仲山嘗著泉志凢泉之形狀與其出之正側匯之深廣流之向背具載于編予皆識之計散見于州邑間者百二十餘而無關于漕渠者不預其用心可謂宻矣今廷儀且滿任而閩黄君世用將往代之世用乆仕于外練達詳愼天官卿特推擇爲此舉其職殆無難者書曰惟周公先愼厥始惟君陳克和厥中惟畢公克成厥終夫亭不足書而泉則重事也以三君之相繼敢叙其功而望其成焉
  博平縣遷學記
  博平爲縣屬東昌故有學有學則亦已矣何以遷爲葢置器者必得其所然後器不壞而人有用學器之大者也置非其所欲其不壞而有用得乎此博平之遷學固有不可已者而非後人之所好爲改更也初學建于縣治之東歳乆而廢國初文治肇修有詔天下復廢學而博平始克重建然其地舊爲汙池實土以築僅克成功終其卑濕未幾而壞壞輙修之而卒壞焉者重以夏秋雨潦不勝浸淫之爲患也比歳齋廬門廡壊且不存其存者殿堂數楹巋然頽垣中亦欹傾將壓甚非朝廷所以建學之制成化十八年長洲文君林來爲縣始入學顧而歎曰學之敝其甚矣進諸生問之得其故則問常所游于學者其數有幾曰餘百人學重建以來出而取科第者其數有幾曰僅六人且曰兹事寥寥六十年無繼之者矣君復嘆曰學之敝若是師於何而教弟子於何而學固宜人材之不振也其必有以改更之乃行視地得布政分司于城之東北其地勢高燥而可居其屋宇麤畧而可因則具其事移于廵按御史于司于府報皆曰宜明年功興而君則不忍以財力困其民也顧得錢之没入于官者若干緡穀之勸分在官者若干石而委主簿雷義發而爲用凢學之故材復撤而改之民故無所困而功卒完六月堂成七月齋廬成已而廟成至於師生私居之室亦以次成矣於是游于斯者講授有所祀饗有地欣欣然皆有及時進修之意是歳秋舉于鄉者遂得一人父老驚歎以爲吾賢令之所致也他日師生走書亰師特求予文記其所以遷學者惟古人有所營建其大者如衛文公之于楚邱召穆公之于謝邑莫不相度其地之宜見于詩者可考也若夫宮室之美則尤詳于斯干之篇而况天子之有辟廱諸侯之有泮宮皆行禮之地不得其宜與美何於樂思樂之云之有夫廱與泮其制皆取于水未聞置於水者也而博平爲學若此始謀者亦既不謹後之人又特補漏支傾因循苟且而爲居逸遺勞之計且其人率皆乆任可以有爲而不爲何其怠也今夫文君由甲科而出補任于兹未及改歳而召命且下其事未暇以爲而復爲之又何其勤也君亷敏多惠政數奏疏于朝乞蠲除民間所尤疾苦者非特遷學一事可書也而遷學又事之可乆政之至重者故特書之亦俾後之游于斯者以無忘君之功云爾
  武學設廟像記
  京師有武學所以教諸衛武臣之子孫將世其官者其始建于正統癸亥制尚弗稱後朝廷以城東舊第賜故太平侯張公已而公辭焉有詔改爲學而以國子監丞閻禹錫掌學事學既宏麗師生安焉顧學無廟其制弗備成化己丑禹錫爲奏請乃得建廟葢特改明倫堂爲大成殿而以其後室爲堂今太師兼太子太師英國張公嘗與諸同列入學校藝旦則謁廟嘆曰聖世承平文教旁達雖州邑必有學學必有廟廟必有聖賢像繄此獨用木主於廟制亦弗僃聞故陸侍郎家有孔子并四配像盍往請之於是侍郎之子郎中華等相與喜而言曰先人爲此豈欲私于家者誠得僃廟制有補于學官甚幸吾何敢愛一時好義者更出貲以相木石之費師生益喜以學事督于兵部也白之若尚書淶水張公而下皆欣然曰宜以乙巳二月之吉輿置殿中而奉安之祭告如禮教授朱暕以嘗任其事也謁予請記予諾之而未暇以爲既乆今尚書華容劉公兵務之餘益重學事以英公之意美而不可負也復請於予夫聚數百人於學訓之以師儒督之以文武大臣其業進士以明乎孔子之所刪述者什一二耳其餘所誦而習之者非兵書乎所試而䇿之者非方畧乎所操而為業者非馳射之間乎較其勤惰第其工拙月有課歳有賞國家安不忘危作興材藝以爲緩急之用者至矣然衛靈公問陳於孔子以未學軍旅爲對其肯爲之師以饗其祀乎或者不能無疑於此噫孔子大聖也豈以軍旅而不知者盍不觀於夾谷之㑹其言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僃有武事者必有文僃因請具左右司馬以從及齊使萊人以兵刼定公折之以言諭之以理齊卒以汶陽之田歸之所謂不戰而屈人之兵者也軍旅之事莫大於此則知孔子所以不對者以靈公失道而復以此問爲不當耳故曰孔子焉不學而亦何常師之有惟其無常師此所以爲文武之師而通天下宜祀之也與雖然廟之有主古之制也易主爲象後世之制也不從乎古而從後世豈不以升降于斯俯仰於斯者釋弓矢而執籩豆離士卒而親工祝覩道德之容洋洋乎其盛足以作其禮義之勇消其悍戾之氣而君子猶有取乎故爲書之
  聽烏軒記
  距吳城東三里葑谿之上有封若堂焉者故長洲朱處士叔明之墓也墓之側有屋若丹焉者處士之子顥廬于其墓者也處士既没顥居䘮盡禮鄉人以爲孝且葬日哭于墓墓有木百株烏數十旦暮鳴其上不去顥聽之哭益哀或者因題其屋曰聽烏軒云吳寛曰父子之恩人與鳥同也父子之性人之所通鳥之所塞也而世言烏生子輙反哺則鳥之通于父子之性者烏而已然而烏有口必鳴者也初何與于人人有耳必聽者也亦何止於烏其鳴也若獨爲人而鳴其聽也若獨爲烏而聽者葢亦有所相感焉耳夫惟有所相感者故鳴者不鳴之以口而鳴之以意聽者不聽之以耳而聽之以心聽之以心則凢鳴乎其前者皆足以動乎其中况烏固鳥之孝者哉是故旦而鳴焉吾聽之戚然而不寧感吾省於親之時也暮而鳴焉吾聽之慘然而不樂感吾定於親之時也其鳴益悲其哀益切則是其啞啞者足以致吾之皇皇其擭擭者足以益吾之望望鳴之者弗止哀之者弗輟孰謂烏不爲人而鳴人不爲烏而聽也哉作聽烏軒記
  金鄉縣學修建記
  孔子生於魯仕於魯而設教於魯故一時弟子所從游者雖至自四方而魯人爲多夫德行言語政事文學四者人才之難得者也其人則具於孔氏而司馬遷叙其徒亦謂身通六藝者七十餘人皆異能之士何其盛哉故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所謂君子者其出於七十餘人之儔乎當是時人各以其所得轉相傳授雖去之百年莫非其徒孟子所謂予未得爲孔子徒也予私淑諸人也自孟子來又二千年所在學者紆侈袂曵方履誾誾秩秩視唐尤盛至考其所自來必自魯孔子而况爲魯之人耶然學者之事甚博非索居孤陋而能通者必由講而明由教而入此學校所由設而爲親師取友之地舍是雖魯人亦難爲賢也今之兖州府故魯地府之西南百八十里有縣曰金鄉故有學旁岱嶽祠金大定間始遷于縣治之東既壞國朝洪武元年重建復壞而修則正綂十一年也比歳水溢爲患而學益壞諸生莫安其居業廢不講學官至僦居於外而教亦弛盛君德汝人也以進士來知縣事敏而有爲謂興學養士尤不可緩則白其事于府從之初市材營作以居學官屬時小康乃益計度材用爲陶匠之需以成化十六年四月三日興功因在官者役之更擇良吏董其役而躬爲之指授以建以修物不費而民不勞明年二月十有一日而功迄完凢堂堭齋舍殿廡門牆以及倉庫庖厨其制一新至所謂墳書臺講文亭射圃之類廢輒修舉不遺餘力葢自有學以來莫有盛于斯者於是教論古吳金君銑具書其事抵予求記夫魯之學見於詩人之所詠歌如泮水之篇是已金鄉去此不逺而今之縣令有民人社稷之寄與古諸侯畧等詩曰穆穆魯侯敬明其德盛君其有之又曰濟濟多士克廣德心士之游於斯者其尚無負賢令之意而不失爲魯之人哉
  無錫錢氏改建祠堂記
  禮之祭其先也自天子至於士皆有廟庻人特祭于寢天子尊矣後世貴而顯如古諸侯大夫之官亦可以爲廟若夫士于制既不得爲而寢者亦生人之常居非所以專意於先世之地此朱子祠堂之名所由立其制所由定而爲天下之通禮也按其書曰君子將營宮室先立祠堂於正寢之東爲四龕以奉先世神主夫正寢之東陽位也葢法古左祖之義曰先立見治家者急於事先而追遠報本之道所當舉也則祠堂之制人可以得爲而又不可不爲如此然而流俗日卑徇末而貴近高其宮大其室以爲賓客之樂妻妾之奉子孫之計者皆是語及先世則漠乎不以爲意往往即私居之偏庋置神主其茍簡至是雖諸侯大夫或然况乎爲士若庻人者哉錢氏在江南爲名族其世代遷徙考於前人之述作可見葢自吳越忠懿王俶納國於宋至於今餘五百年子孫業儒而爲士務農而爲庻如無錫甎橋之族尤盛者若將仕府君惟常既用朱子之說以祀其先至如晨必謁出入必告正至朔望必參時節必薦新且惟其說是遵若忌日不飲酒食肉哀慕終日又其孝也府君既没其子孟濬奉承先志惟謹乃天順壬午之秋家被火厄祠堂燬焉孟濬以爲懼既重建如制顧其地隘不可拓而族人日益衆堂成殆無所容乃即其地改建重屋奉安神主于上其下因爲藏器物若遺書衣物之庫而孟濬以爲非制其心不安也他日述其事諗於予遂請爲之記夫禮固有變者麻冕禮也純儉而孔子從之杜氏之葬在西階下至欲合葬也季武子許之錢氏之爲此舉其亦禮之變者與葢爽塏而不汚深廣而有容周旋於斯著存於斯洞洞屬屬如將見之與世之苟簡者異甚雖以爲祠也亦宜乃書以復孟濬其尙安焉孟濬之先曰元永嘉書院山長彦春生文林處士伯剛伯剛生梅堂處士公達公達生惟常此其四世所得祠者惟常有弟二人曰惟孝惟義父没而異居諸子曰孟津孟溥軰又各爲小宗之祠云
  三辰堂記
  維皇明以經術取士士之明於經者或專於一邑若莆田之書常熟之詩安福之春秋餘姚之禮記皆著稱天下者易則吾蘇而已蘇之易始於顧順中先生一時游其門者出則取科第以其經轉相傳授歳久師弟子益衆延及他郡莫非出顧氏人方先生爲漢楊何云先生諱巽順中其字嘗登永樂甲辰進士第後十二年爲正綂丙辰而其子今贑州守⿰字德明者繼之又三十六年爲成化壬辰而其孫今工部郎中餘慶字崇善者復繼之三世榮顯歳適皆在辰人以爲異贑州公乃以三辰名其堂而工部以予有鄉黨之好且同年也請爲之記予因歎曰顧氏則異矣而其盛豈獨葢於蘇人哉粤自國初詔行科舉每三歳一行其後或不行迨永樂甲申至於今日行之皆如制殆三十科於此可謂久且數矣然方州所擢其少者科止一二人若陋邦僻邑至未嘗有薦於鄉之士文教之行經術之明其難也如此而顧氏上下五十年前後三世皆有其人此其盛豈獨葢於蘇人哉夫今固有兄弟同升者然其盛止於一時不若父子相繼之遠况又繼之以孫者乎豈有不偶然者乎蓋事之來也有自德之發也有時先生之學固良然聞其先有隱德始於其身發之而又不及授政以没後僅以贑州公嘗任御史獲贈如其官宜其復發之後人也惟公昔有聲憲臺及出守大郡惠政在人今工部以明敏勤愼爲朝廷任用方奉詔行水淮濟間且有利益於國後世之登第者不必以辰而異也將有蒙其澤繼之而益盛者乎
  承天寺重建大雄殿記
  蕭梁氏好佛其下化之一時佛寺江左爲盛然尤莫盛於吳中若承天又吳中之特盛者相傳寺爲衛尉卿陸僧瓚宅而捨以建者自梁以後廢輙興之至元至正間主僧南楚極力改作而其制之壯偉精巧絶矣金華黄文獻公實爲記其事入國朝殆歴八十年當正綂癸亥之十月寺一夕大火蕩然無存又明年適朝廷頒大藏經至僧綱司都綱永端時兼住持特建堂九間以尊奉之其後僧徒相視莫敢復措手者蓋三十年于此今住持道澤謂寺不可終廢也然功宜自大雄殿始乃謀建之蓋承天固郡人之所瞻仰者也于時聞有是舉爭出錢粟來助其徒戒昌更刺指血書灋華經誓成其事而助者益衆矣竟以成化甲午七月丙辰起功凢六年而功始完高廣深濶一如舊制凢所像設亦無不僃於是澤公領郡薦來受都綱之命乞予書之其言曰寺之功甚鉅此未及其半吾當次第成之而未可必也幸先畀之文以記嗟夫大雄之建非以奉佛也乎佛之道吾不能知然嘗觀于其書務爲宏博廣大之說故學其道者每務爲宏博廣大之事亦惟好於上者極其䕶持而不拘以法禁化於下者致其崇奉而不惜乎財力此其事之所以成也今夫官府學校所以出政令而資風化是固有益於上下者或病其敝且陋而有所爲焉費於公而罪戾至勞乎民而怨謗生繼之者視以爲戒故有終其任不易一木增一瓦者此其事之所以廢也則澤公之爲此舉固其才之長力之專以出乎其徒亦惟其爲彼而不爲此此其費若勞雖不可以數計卒能隨其用使致其才力以成乎所謂宏博廣大者而還郡中之舊觀也予故記之以示其後之人
  得月亭記
  吳縣西五十里有巨浸禹貢所謂震澤是也周職方又曰具區今吳人皆舍之不稱稱必曰太湖嘗觀昌黎韓子有避風太湖七日鹿角之語則指楚之洞庭而言今湖中多山其最大者亦以洞庭號之又山上有地曰角頭土人謂漢角里先生嘗居此其說固無據豈吳楚二水其大相敵故其名相倣耶且山有洞因名不知湖何以名郭景純謂巴陵有地道濳通此山然則楚以名水吳以名山蓋以此與予生未嘗游楚徒得其偉觀於傳記詩歌之内而吳固吾鄉也往嘗過友人王翰林濟之水行出胥口適煙雨滿湖初焉山兀兀壓水靣已而雲氣瀰漫忽失所在扁舟茫茫莫知所之予心甚恐然其景則竒而可玩矣竊意使當良夜月出其間雁鶩驚飛魚龍戯游清風來而白露下金波𣺌然一望萬頃其竒當如何而恨未之値也洞庭之東有山對峙其勢若分其脉則屬而競秀於空明之際若不相讓濟之之先託以隱居者累世矣其大父惟道府君嘗即所居韓港南尤勝處作亭曰得月府君既下世其父光化令解組而歸受封就養歳修葺之與宗族賓客登覽以樂濟之因屬予記夫月天下所共有也而必于此曰得者蓋以惟此可以盡月之竒他雖有之不足爲得耳然其竒惟居於此者知之游於此者知之他人不知也光化父子固所知者雖欲告予亦不能也而予又安能言之









  家蔵集巻三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五
  明 吳寛 撰
  記十一首
  塗嶺南窩記
  莆陽之野有鳳山山之北里許爲象峯峯之東又里許爲寳澗澗之南二百步則爲塗嶺皆勝處也監察御史林君貴實既即象峯葬其先進士府君鳳山葬其先太孺人則又遷其先大父兵部府君改葬于寳澗乃曰吾于先世之藏亦既盡心矣惟吾奉遺體將六十年於此不豫治所以藏焉之地其何以爲子孫耶於是又即塗嶺而經營之既成坡壠聨屬于前水泉瀠洄于外其左則峯巒北峙而昻然以高其右則嶺岫南趨而偃然以下以其拱䕶之周宻也因名曰塗嶺南窩而屬予記之蓋既久始克以復君初以名進士拜御史之職自以遭遇清時感激奮發凢事可言不知則已蓋嘗上疏論大臣在景泰時事上命鞠於朝堂其罪叵測己而大臣且爲救解言林某所以不可罪者上亦察其意在朝廷無他圖也遂釋之當是時天子仁明大臣忠厚君剛直一舉而三得之中外相傳以爲盛事君既出提畿内學校建白益不已自度與時不合則移疾還家踰十年吏部復彊起之至則都臺遂以兩浙鹽灋奏公往理出國門未遠復即條數事馳奏人益爲公危之不自䘏也蓋公至是剛直之氣雖凛然如故然心益勞貌益衰居數月實以病求去而不可留矣或謂君以孤童自樹立不思保其身以延其世徒以有言責乃累累獻納以蹈危險之地向非上保全之則無此身已久是固意在朝廷矣奈家門何及此顧區區爲塗嶺之藏竊疑其所以爲孝也孔子曰志士仁人無求生以害仁有殺身以成仁蓋人未有不死者死固爲得其死况公固有言責而非犯出位之譏者乎故得其死雖其身委之溝壑君子且榮之豈徒榮其人且榮其父祖以爲有子也有孫也孝固莫大於此然此豈爲人臣爲人子孫者之所願哉今公既幸其身之能保乃爲此南窩者百歳之後歛手足形體附先人之側又合夫古人全而歸之之道其所願無不得矣吾是以記之而不終辭南窩之前有田若干畝歳所入可充祭祀其外雜植名果若干株嘉木又若干株其實可食而材可用又公所以遺子孫者因併載之以傳示于後世云
  承慶堂記
  無錫有大族曰鄒氏鄒氏有良士曰佑之佑之之先在宋忠公以直諌聞天下其兄子朴則佑之所從出也自是數世居田間皆有厚德至佑之而家益大佑之念其來之有自也即所居之堂名曰承慶而謁予以記請既久始克爲之夫所謂家國天下其勢相去大小遠甚至論其所立則無不同者故周秦有國皆數傳而有天下及其後或三十世而止或一二世而止則固係其仁厚彊暴之不同耳今夫民庻之處鄉曲武斷豪奪以立其家者倏起而忽滅己不足論若夫其家之碩大蕃昌顯榮久遠魁然爲郡邑之望者豈無自而致嘗考其先鮮有不以仁厚立家者夫以仁厚立家初非欲爲子孫地然天道自不容釋之觀于鄒氏是已佑之以是名堂其知所自者哉然吾聞佑之已承前人之慶方且不自安享復欲遺其慶于後人故其壯時濟貧拯困己汲汲如不及及年且老深居一室足蹟不至城府悉以田業委其子俾勿替其所以爲仁厚之事則鄒氏之慶殆無終窮者是故農夫之治田也勞於耕耨至穫而食則安且樂矣然食焉而不知儲其穀種以爲來年耕耨之計則食未有能繼者佑之善治田其必知此聊以是譬之
  榮感堂記
  今世以進士爲榮榮之者何葢進士天子之所親策問而擢之者也及授之官秩勞績已著則又進之階頒之綸昔以褒嘉之而於其上有父母又必有恩典及之人尤以爲榮雖然其人幸而父母存焉所以榮之者固可喜也不幸而父母亡焉則所以榮之者適可悲耳中順大夫知金華府盱眙陳公德修作堂於其邑之私第題曰榮感意葢在此公嘗以書來曰某生數歳而先母見背賴先君之教遂領鄉薦登甲科時先君亦棄諸孤不及見矣既而某擢文選主事久之調南京刑部尋陞員外郎每三歳考最輒䝉恩贈先君如某官先母由安人至宜人一皆如制及某再陞郎中調武選遂出守名郡得厚祿而吾父母去世久誠有如先正范魏公之歎者此吾堂之所以名也願有以記之予視其言戚然夫父母之恩人皆知之然未有如蓼莪之詩言之詳且切者蓋孝子不得終養故其情至此顧其人豈必有名位然後有所感傷哉而公所以卒感焉者夫亦因得于其外而益動于其中至其哀思無所發洩而姑以名其堂也與葢予嘗讀歐陽文忠公什邡陳氏榮鄉亭記竊歎其文則美矣然陳氏徒以預進士之選遂築亭以爲其鄉之榮而誇之其意則陋也今公以名進士内居郎署而爲六卿之屬外守疆土而受千里之寄其榮加于什邡之人數倍不以爲誇而反以爲恨於是賢於人遠矣公爲政清簡靜重多及民之惠有子曰大章益好文繼取甲科鄉人相傳以爲盛事而公終不以爲誇也
  魯兩先生祠記
  魯兩先生者爲宋泰山先生孫公明復徂徠先生石公守道也祠始建于今泰安州治之西而鄰于嶽廟金源時遂為廟併元改建于嶽麓已而復爲浮屠氏據入國朝乃附祠于州學而規制狹隘祀禮簡率無以慰魯人之思至是州守前進士德清胡君瑄白于廵撫山東左副都御史無錫盛公公謂其事係于風化甚重慨然奏請于朝事下禮部議從之仍俾有司每歳春仲祀以羊一豕一秩爲常典於是胡君復請于藩臬諸公擇地得於州治之東南以成化二十二年八月建祠焉工未畢盛公以請老去而眉山吳公來代益重其事趣成之既成胡君乃以書來請記於石大賢君子所以能使人久而尊崇者非區區末學所知顧請之之意堅不可已也惟兩先生生宋盛時泰山來自平陽而寓於魯其學長於春秋著尊王發微簡易公平多得經之本義一時名公賢士高其學行至妻以女或就見之後范魏公富鄭公交薦其賢始授官官止殿中丞徂徠則生于魯當孫公退居泰山之時實執弟子禮事之其爲人好善嫉惡嘗著怪說中國論及唐鑑以爲世戒而慶厯聖德詩尤爲人所傳播常以經術教授于鄉在太學益以師道自居太學自此而興初舉進士甲科官止太子中允葢兩先生平生見於歐陽文忠公墓志而國史取以爲傳者其大畧如此按其言論其世信其爲大賢君子卓然出乎流俗而表然爲一方之望者也故在當時並爲人所尊仰至即其所居山稱之以配其德可謂至矣然泰山雖嘗被薦而人亦嫉之不得盡其用若徂徠之剛直既没而禍患作幾不能保其遺骸而庇其妻子小人之不相容亦勢之所必至者今去之六百年雖天下皆知有兩先生而魯爲所寓所産之鄉道德之風藹然猶存宜人尤尊仰之祠象煥然而不至于卒廢人心之公不能自己如此又歐陽公所謂發先生之光者今則愈久而愈光矣兩先生葬處守臣又推朝廷尊崇之意既加封䕶惟謹且二氏幸皆有後而石差繁復選其人入學充弟子員魯人之思庻幾慰之因併載其事刻之祠下云
  華氏粹墨軒記
  無錫華氏有傳芳集予嘗閱之歎曰渢渢乎何一家文詞之盛如此然必有可以紀述者否則士大夫不暇於此矣蓋於貞節堂知華氏之有婦於春草軒知華氏之有子有婦而貞有子而孝人道之大端盡矣於此而無紀述於文詞乎何貴貞婦爲元功德使司都事子舉之妻陳氏孝子爲陳氏之孤㓜武而當時爲之紀述者則禮部尚書干公文傳翰林學士黄公溍參知政事危公素翰林承㫖張公翥太常博士胡公助江淛儒學提舉楊公維禎其尤著者也㓜武四傳爲思濟益念先德思所以表揚之而當時爲之紀述者則禮部尚書王公英大理少卿沈公粲太常少卿鄭公雍言國子祭酒陳公詢武功伯徐公有貞其尤著者也歴歳既久遺墨宛然實與華氏並傳于大江之南思濟之子守方既盡取他作併刻之以成所謂傳芳集矣顧其間貞節春草嘗失之他氏而復焉者於是守芳之孫璧字允章者爲之懼特作屋貯之而題曰粹墨軒使來求予記其事葢予亦見人家之藏墨妙者矣客至每出而誇之以爲竒玩然於其家世漠乎不相渉也有如華氏今日之所藏者乎借有之或其事不足重亦惟為人一賞之資而已有如華氏先世之可傳者乎則凢登是堂發其遺墨而覽之者不惟見允章之賢而貞婦孝子之爲人亦若見之將必正襟肅容罔敢䙝易有不泚然其顙惕然其心而感發者乎吾是以書之
  東村記
  吳江莫氏嘗顯於宋入國朝有諱禮者事太祖高皇帝爲户部侍郎當洪武之末不幸坐累没于京師舉族謫戍邊徼第宅蕩然過者傷之及庚辰改元詔下其兄子轅始自戍所釋歸漸理舊業世既承平轅子震字廷威者更奮於學遂登進士第再入仕籍竟以清介寡合渉歴郡縣歸老於家子旦能讀其書繼舉于鄉而莫氏之名復振旦字景周好古有文追念先世不忘于懷蓋侍郎公嘗即所居綺川之後築室藝圃號曰東村同時詹中書孟舉寔爲題扁景周自新昌訓導秩滿而歸歎曰東村先侍郎所治也歳久蕪廢予當葺之乃悉以其尊人所置田廬讓其弟昊將于此終身焉他日謁選吏部過予敘故舊已乃以記請予既許諾而其子壻趙員外栗夫始來促之於是吳中盛族稱于國初者零落已盡豈意百餘年後再見其子孫如莫氏者乎然子孫能復富貴皆不足道惟有禮義乃可貴耳而景周于此寔有之夫綺川爲山水之㑹其勝處過於東村者無限必于此而葺焉非知有其祖者乎且兄弟之間均分其産猶相爭訟者比比能悉讓之而使父母之心安焉非知有其弟者乎知祖者孝知弟者友孝友具而人道已得他尚何爲哉景周自爲東村記其意已備其將赴南京國學之擢也念無以贈者乃終書此東村去吾家二十里而近宋范文穆公石湖故居正相望湖上多名山予將卜居與景周爲東西鄰異時扁舟及門當取文穆田園襍興詩細和之以爲東村故事
  礪菴記
  世之夸者待其身甚美自以爲人不可及卒之終身無一德名世以及乎人者惟賢者不然往往以樸陋頑劣自處葢非甘爲庸人之伍其心誠不滿假惟見人之美已之惡欿然如無能之人此德所以日進而人所以賢也與礪爲悍石則眞檏陋頑劣之物昔之好石者不以爲貴君子獨取之以自况焉毛君貞甫自爲諸生已有賢名及登甲科表然進士之列人尤材之顧其意未嘗一日足也乃以礪名其菴居而以爲號及是拜給事中將之南京來請予記夫石以堅爲材彼之竒巧秀潤者非不可愛然多不適於用礪固悍石其質雖麤而性則堅惟其麤且堅也物之欲成器者反以資之詩所謂他山之石可以攻玉是也玉物之至美者猶資于礪非礪則不能以成器礪之爲用亦切矣是可與他物之不材者並論耶然則貞甫之去而入官也豈惟使朋友寮寀資其德而已朝廷以留務見屬其責任不小將上有益於君下有利於世又如書所謂若金用汝作礪者乎蓋以礪自處貞甫不以材美爲夸若可缺者孰知人方以材美資之有不可缺者乎吾于貞甫斯文之契至厚者敢以是告之
  華守方義事記
  國家財賦倚江南而給郡縣有官都保有長皆特設以治其事連數郡有廵撫大臣其職雖無所不治其實以治財賦爲急也蓋其事甚重如此江南田賦在高等農既受困至輸于公者視常額大率又出什四五以備蓄積之損轉運之費用是民困益甚禾始登里胥徵歛日走于門所收僅輸于公即不幸有水旱風霜之變則家無宿儲惟屋廬子女之鬻以償夫水旱風霜一歳之災也其賦或可以例免如瀕湖之田日淪于水田亡而賦獨存又誰爲之免者故民指爲子孫無窮之害曰吾寧遇災也蓋其害自蘇松湖州皆然若常之無錫地勢較三郡爲高然其東距邑六十里曰延祥鄉有鵝湖焉周可三十里湖之北有蕩田三其曰清蕩故嘗築塘捍水自永樂乙酉大雨塘壞而湖决田之爲巨浸者凢五百畝有竒顧皆國初没入于官者其賦視他爲重民破産償不足則均于里之人久之亦不能償也鄉有華氏曰守方甫敦樸謹厚人也數爲代償嘗自計曰此灋其可久乎昔者周文襄公行縣至固憂及乎此具疏言于朝始許民墾草田以收其入時民力已疲且以乏食而止吾今使墾之於是視上福梅李懷仁三鄉得地如清蕩之數乃發粟二千斛使民從事民曰此舉利我也爭欣然而趨已而其地皆成良田而賦自此足向之所謂害者始息嗟夫守方眞善爲義者哉夫餒者人持斗粟與之未必不喜然僅給數日之食而已及粟盡而復與之而復盡復能與之乎故其爲惠也有時而窮是以孟子謂鄭子産以乗輿濟人惠而不知爲政而謂徒杠輿梁成者民未病渉也守方惟知此意故能爲此舉惜其老於田間隱而不仕其澤止及于一鄉之人是可歎也夫予不識守方獨數聞錫人談其義事而其義之大者莫甚於此因記之以遺其諸子炯燧焲俾視之庻幾兄弟間以義相勸傳之子孫以爲家灋云
  貴溪縣重建儒學記
  貴溪爲廣信屬縣象山竒偉薌水深長相與映帯乎逺近者可望而可游也故其人亦多秀雅而有用于世然人才之生非必皆學於家必有聚而教之之地則自宋慶厯以來而學已建元季毁于兵當國初肇興文治始復其舊歴三十餘年爲永樂丙申以圯于大水乃自縣治之東而西徙之有病其陿隘者仍徙于故址終焉逼瞰江流每春水暴漲嚙其隄而垣墉輒壞修補之力視舊益多而人復以爲病故都察院右僉都御史高公邑人也方致仕家居謂學可拓而新之不宜以改作自諉以右布政使三山陳公行縣且至託教諭陳玉振等白其事陳公固有意于斯文者即命署縣事推官蔡君𢎞逺經度之顧財物無所出爰召境内富民諭以意指衆亦好義各出所有來助乃使訓術李祥軰恊力董其事然料材用僅足以完一堂而已乃成化十八年之冬始作堂五間於舊廟之右爲師生講業之所當是時梁木方架而東陽盧君適奉命來知縣事至日君謁廟已延見師生爭以建學故告君曰功其成于我乎視其址誠陿隘而旁有故驛舍地惜卑甚欲取客土增築廣之其役甚重曰吾始至猝勞吾民乎於是民方以訟求直者鬨然于庭乃悉使先就役而以情詞重輕爲差凢築之深廣各十二丈高八尺許既平且堅數月而就至是木石之材工匠之力皆以規畫而僃越明年秋齋廬舍館門庭廨宇以次作之而學成又明年春復作禮殿兩廡而廟成爽塏宏麗煥然爲江右學宫之首葢其材良其力勤故其功大而美然君之謀慮亦精而盡矣昔時廟學庳陋凢所謂象山薌水之勝爲民居障蔽不得效其竒偉深長之觀及是眞如踊躍奮迅而出則凢游于是者又皆安而樂焉君既規畫有方以其餘力復伐巨石即學宫之前築堤捍水曰毋使圯而壞如昔時也功畢之又明年師生以高公之經始盧君之成終非特使吾軰安居而美觀者其功不可忘而其意亦可會也使人走京師求記于予夫高公之清德雅操邑人皆知之不俟予言予獨恨於公不之識耳如盧君則嘗識之於塲屋而道誼之契已久今其令于兹且數年德政之聲藹然流播朝廷行將召而用之不久于外然念君一旦去任民雖思之恐久而莫能考也遂因建學之舉書而俾刻之君名格字正夫出東陽宦族以名進士授今官云
  許州儒學修建記
  許在河南距河甚逺墊溺之患之所不及地宜稻多木實舊有潩水西湖之勝其餘波滙城四周猶多魚鼈蓮芡之利自昔人才之生既盛而爲牧守者率多名臣故許天下稱大州焉成化癸卯以來陜洛大侵延及數郡許之人懔懔然甚危適無錫邵君國賢以名進士來知州事極力撫之而濟以同知州事長洲施君煥伯之賢民始有生意而州竟無事猶昔日之許也踰年田既屢熟農商交慶於是子弟之請入學者益衆邵君謂學可以興矣且謂諸生朝揖於堂受業而退必有肄習之舍蓋終日之所居而不可離者也顧其舍在堂之左爲東西相向規制狹隘人蹟冗雜且歳久頽圮殆不可居乃謂功宜自此始視其旁近民居多隙地購而拓之凢建屋八聯聯爲四間步道相通户皆南向既而門堂齋廬以及廟廡漸次修飭復得故材建尊經閣自是其學完美鉅麗始與州稱蓋邵君規畫之謀而亦施君濟而成之學正某等以二君興學之功當記也使來請文夫士不求安居此其自處然爾非人所以處乎士也曾子曰籩豆之事則有司存籩豆禮器之小者猶存乎有司况學校乎今夫許之爲州既大其簿書寔煩其賦役獄訟寔重他人方汲汲爲務而何暇以學校爲意然二君必此之急數年來凢所謂簿書亦無不清賦役獄訟亦無不平豈其才固自優裕耶葢吾聞二君屬時平康公暇輒以文事相娛諸生旦暮從而講業藹然風教之行儒者爲政異於流俗乃如此顧其意望於諸生者未巳也蓋又以士讀書止於科第之計故其學多拘滯不通乃復置羣經諸史若干巻以資觀覽必欲造就人才如昔之盛且於鄉鎭並建社學禮聘師儒而勸諭其民遣子弟之俊秀者肄習其中遇州學生徒之缺選以充之其於牧守之道可謂至矣因併載之俾許之人久而有所考焉功興于成化丙午某月畢於𢎞治己酉某月明年九月上日記
  主一齋記
  昔者程子之釋敬曰主一又從而釋一曰無適其義已盡至朱子則合而釋之曰主一無適之謂敬其銘敬齋所謂勿貳以二勿參以三則主一之說也所謂不東以西不南以北則無適之說也敬之爲義至是益明然無適即主一之謂非主一之外又别有所謂無適猶之誠曰真實無妄云爾世之學者莫不知敬而不知所以爲敬得程朱之言而從事焉則知所依據而無所瞀惑豈非持敬者之要哉蓋人處其身于萬事萬物之中膠膠擾擾酬應不暇使吾之心所守不專鮮不爲事物之所搖奪而歸于利欲之途者况仕而有民社之寄居高以治人處繁以制政或所守之不專其能得行簡臨民之道而免涖事惟煩之病乎河南左布政使海虞徐公以主一名齋而因以爲號請予記之公清謹剛正偉然今之賢臣也以一身當方岳重任爲天子宣化于外人但見其數千里之内民事輯而不知公之所守者專也故易坤之六二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所以以敬義並言者葢義以爲用必敬以爲體非敬則義有不能行者矣孔子曰執事敬至他日既曰修已以敬又曰修己以安人又曰修己以安百姓言安人安百姓之道皆不出乎敬也敬之功用如此而主一者敬之義也儒先非有所自得不能爲此言則公非有所自得其能爲此名乎予固無所得者於其義豈復有所發明姑爲公記之雖然居無越思事靡他及涵泳于中匪徐匪亟南軒張氏之箴僃矣奚俟予言






  家蔵集巻三十五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六
  明 吳寛 撰
  記十一首
  陽山白龍神廟重修記
  陽山在吳城西北三十里而近視他山特高且大葢吳之鎭也相傳昔有白龍産其下其說載于郡志甚異其神秩於祀典廟而事之亦甚久矣夫山之高大者能出雲雨必有神司之而龍之爲物用雲雨以爲靈者也使依得其地則足以致其用昭其靈而山得龍以依其澤亦博其勢亦尊而他山固不足以儗之矣陜右孟公以監察御史擢守蘇州明年爲𢎞治庚戌入夏不雨公以農事爲憂曰國家糧餉多仰給是郡使禾槁不收非惟民無以爲食其何以免徵歛之苦乎乃七月朔齋沐已率僚屬行禱廟中未至而雨逺近沾足民皆歡然頌公公曰此神之賜也其何以爲報哉顧其廟傾圯弗修者六十年于此若舊有獻殿特存其址而已乃具材用徵工役擇人董治未及數月而功告成適長洲丞魯聰以公事上京師俾持書來請文爲記夫洪範庻徵曰肅時雨若無所謂禱者春秋始書大雩公羊傳曰大雩者旱祭也至漢世令郡國上雨澤旱則公卿官長以次行雩禮則有所謂禱矣世之長民者視民之說其身之修本也春秋之說其事之舉末也不修其身而徒舉其事雖禱于神神將不降其居不歆其祀尚何有雨之應哉故於廟之成因書公之所以感乎神者必有其道則後之禱于此者其亦知所謹哉
  葉文莊公祠記
  故吏部左侍郎諡文莊葉公事英宗爲兵科給事中當己巳之變京師戒嚴公忠憤激發數日奏疏七八上區處兵事悉中機宜自是有名于時後出參政山西遂擢都御史南北廵撫制禦蠻夷功績益著憲宗之世召爲禮部侍郎改吏部而終公蘇之崑山人也既没幾二十年慈溪楊君名父由進士來知縣事廉愼有爲自以少知公名今獲令兹土無以慰仰慕之意適今天子初即位用臣下言撤天下佛廬之私建者君承詔而喜曰吾志可成矣葢謂公之爲人天下皆知其賢况鄉人哉没而祀于其鄉此禮也顧佛廬有當撤者乃特毁棄其象以改公祠設位于中歳時率僚屬師生拜而祀之他日託公之子壻兵部郎中虞君元凱來道其事而以記請夫世之仕者孰不急於政事有政事矣然無文學以資其識則所行者不免爲俗吏之事又孰不重乎文學有文學矣然無氣節以立其德則所能者不免有文人之譏故三者每患人不能兼而公之政事載于國史者甚僃已不必論其書冊滿家篤學考古至忘寢食所著述專以歐陽子爲灋純雅明白其詞藹然平生尤慕鄉先哲范文正公身雖已貴蕭然猶寒士也謟佞之徒有所倚而起者惡之不忍與接其所自處可謂重矣是以其名起于當時傳于天下而士大夫置公于國朝名臣之列此豈無自而得者特公以中歳而没使天假之以年其見于世者當又不止于此嗚呼惜哉寛初入翰林雖及接公而受其誨言然不久公已去世竊以爲恨而名父嘗有斯文之契者况其爲此又當乎人心故雖無文猶彊書而復之祠成于𢎞治三年二月明年正月戊戌記
  慈㓜堂記
  吳中業醫者百餘家其間以良名者數人耳陳君公尚以小兒醫預焉予嘗以吳特一郡故陳氏得專其良使居京師未可知也於是公尚以醫士徵至則京師業醫者數倍于吳中其間以良名者亦數倍而公尚復以小兒醫預焉夫術業所聚多則難爲名非特醫家爲然而醫家之等第尤有甚焉者今公尚之醫於一郡於京師無不以良名吾固知其術業矣國朝設太醫院以處衆醫御藥房則在禁宻中深宻之地每選醫之尤良者處之公尚既在選中屢入用藥輒奏其效初授御醫尋擢院判今上即位以例仍初官然其名固不以官得者是以以病求治者自若也公尚之先曰良炳在元即以醫仕其孫本道爲同縣孟景暘贅壻景暘善小兒醫而没于國初之灋既而本道亦卒有子彦斌受其醫於母葢嘗得文信公舊書慈㓜堂三大字揭于藥室而金華王文忠公記之彦斌生仲和能世其業而廬山陳檢討先生復爲之記公尚則仲和之子也既世其業益盛而飭其堂益完於是感其醫者多爲之詩公尚乃續舊所得楊文貞公而下數首請予序其前夫所謂慈㓜者前軰之言僃矣顧予何以加之葢人之生子爲之保䕶以免于水火此特慈于家慈之小者也亦父母之道當然也惟醫之于病莫不視之猶子其慈之所及者則廣而每患乎業之不良或反致乎短折之禍而何慈㓜之有公尚既非其人宜大爲之詠歌也予晚得子而公尚之慈吾㓜者尤至心竊感之書此果足以爲報也乎公尚名公賢爲人謙謹人皆重之非特以醫而已
  長垣縣重修學堂岡孔子廟記
  天下有郡縣則有學有學則有廟以祀孔子著于朝廷令典而有司之所守者於此既有廟學矣或復即墟里之間而祀之豈其私于孔子耶葢孔子之功在天下萬世雖家祀之於禮亦宜而况墟里之間其遺蹟所在廟而祀之亦惟致吾尊崇思慕之誠此後人所以不敢墜也考之史記孔子去魯適衛又去而適陳過匡與蒲今大名古衛地也而屬縣長垣有匡城蒲鄉與史所載合若其北十里有土隆然以高曰學堂岡居人相傳以孔子與門弟子嘗講學于此故名其語若近俗然家語載子路治蒲孔子入其境教之爲政其事當不誣也岡旁有廟建自前代而廢至國朝天順癸未知縣劉𢎞始克重建而自爲之記歴歳漸久傾圮不稱今天子即位之歳屢詔有司凢古陵墓壇廟許加修治後四年監察御史河内吳君廵按畿内憲體既振益喜咨詢間因行縣過所謂學堂岡者歎曰廟壞至此獨非有司之事乎言于知府臨汾李侯侯欣然曰某之意也遂委知縣古吳杜啟治其事啟承命不敢緩乃發公帑得錢若干緡以爲可用即市材物召工匠以𢎞治辛亥九月興功越月而畢若殿若㦸門若講堂若杏壇若問志詠歸二亭以次完美以其餘力復建東西齋房及櫺星門其寢殿舊設孔子象而以子路曾晢冉有公西華侍坐以四賢于此問志雖無所考不敢遽廢若子畏於匡顔淵後至蒲子貢執轡二賢固可考者而遺之不可乃增設其象爲六初其地隘用耆老言復地之侵于民者東西凢八畝其南北更置三畝而規制始大又縣故有官地六十餘畝亦侵于民仍復之以充祭田歳收其入爲修治之費而計慮更逺矣廟成以其地幽僻學者宜居因聚里中子弟延致仕教諭陜人袁佑教之於是兹岡之勝殆與古書院等啓以爲宜有記也遣人至京師以請夫憲臣出按于外以簿書獄訟爲急者多矣視古聖賢事孰以爲意彼著于令典者尚多忽之况其餘乎然不知憲臣之職果止于簿書獄訟乎抑亦在乎風教之所繫者乎吳君惟知其然而為此舉亦惟有若為守如李侯者而能成其美意也然又非啟之為令經營措置不惜心力安能致成功之速自是而後人知聖人過化施教之地油然興思其君子相慕以文相尚以禮皆化而為良士其小人雖所謂彊而勇困而奸者皆化而為良民所以變其俗革其心果不難治者有不在此乎故記之以示後之為政者
  敬義堂記
  昔者聖人以其存於心見於事者發之於言莫過於釋易坤六二之爻兩言之僃者也夫敬義德之大者有其一已足而聖人猶以為偏必並舉而言之葢主敬以直其内則體立守義以方其外則用行内外兼全體用俱盡此所謂德不孤也為學之道無出于此世之人莫不能誦其言有能用其言者乎太子太保吏部尚書三原王公以進士起家歴官四十餘年出撫萬民入統百官凢所以見諸事業者率用兩言至於切劘治道啟沃君心往往見于章疏天下人皆傳誦之亦自兩言而推之也然此皆見于事者故人知公以義方外而不知直其内者之有敬也公以平生之所得者在此期于終身行之乃題其私居之堂以自警不鄙寛使文選主事李君贊來徵為記寛謝不敏而李君道公之意不舍也葢此兩言儒先發其意也已盡而公之蹈其言已久何俟區區之文哉惟公為世名臣聲望表然與古人等今上即位之初知公之賢特起于致政之餘而信用之二歳間公雖以求去者數上固留不聽然天下有識者亦惟恐公之去也惟昔武王踐祚三日欲聞藏之約行之逺萬世為子孫恒者之道召師尚父問之師尚父舉丹書以告曰敬勝怠者吉怠勝敬者㓕義勝慾者從慾勝義者凶是已武王受其言至銘諸器物以示不忘所謂敬義葢已啟乎易之說然必以怠慾吉凶從滅為言者武王雖聖訓戒之道當如是也公事先帝既必出此及是起用猶惓惓焉以是為說則公平日之所得者豈止於易所以名堂者豈止于身必欲武王其君萬世為聖子神孫恒者乃公之志也與因書以諗於公不知以為何如
  春和堂記
  周月窻先生以名醫起至京師僑居城南一室甚陋然公卿貴人而下以病求治者日遣僕馬迎立于庭殆無所容其名既著則未嘗以醫求進故雖老翛然猶布衣也是以人不獨良其術又皆賢其為人非流俗所及月窻嘗為予言世之病者多不知醫故託之醫者以治蓋以生死之命寄之也其必死者不論若可生者而死焉是其過在醫而其人比比見之則其術可不謹哉自吾少時好讀岐黄書求大方脉之師而學之徧既通其說則習瘍醫求其師而學之亦徧復通其說乃稍出以治病亦不敢以人之命輕試之也必勤𠉀而謹察之久之覺無所失乃數出以治病蓋謹之如此始吾視病者呻吟不寧慘然如在吾身必致其生而心始樂因竊念安得天下之人無病可治而無術可施舉康彊恬愉熙熙焉陶陶焉登于上壽而吾與之並生于天地之間若春氣既至太和薰蒸有生之類無不發育則吾心豈不益樂也哉吾家無錫之野舊以春和名堂以見志幸為我記之予曰是志也古人之所嘗言者也惟昔曾㸃欲以暮春與童冠軰浴沂舞雩詠而歸焉獨為孔子之所與夫春天地發育萬物之時而仁之蹟也仁者對時育物使天下無一物不得其所亦天地之心而已是心在人所謂不忍人之心而人皆有之者也孟子特引孺子入井以證其事豈若醫之為術直以不忍人為務其事尤專且切而以是名堂則其心益廣且大也葢方寸之間生意盎然與天地相流通世之仁術孰加于此予感月窻治病甚深特記其所以習醫之難而終不欲以醫名以見其存心之仁未可以醫淺視之也
  錫榮堂記
  光祿寺良醖署正蕭君光甫前知江西寧縣時有卓異之政為部使者條奏朝廷命所司覈實乃進其階文林郎制詞畧曰既亷且慎能先正其身惟公則明而後服乎衆褒美之言可謂至矣其末又曰循吏特書相望于今古小民難保當慎乎始終則致飭勉之意而望其終惠乎元元也於是復贈其父樂昌教諭如其官母林氏曰孺人及封妻戴氏如之恩典所及顯揚一門君感激無已曰光甫將何如以報上耶乃名其堂曰錫榮以示不忘謂予相好久來乞文記之蕭莆田故族也出宋清節公子荆之後自君之上二世皆儒官君少舉于鄉初授潼川州學正教法已善作成人才修建學宫勤勞甚著知其才者遂薦知安縣安為蜀中窮處高山深箐與畨夷接壤縣無城郭民不時出没鬬狠撫治為難君至適寇亂焚刼之餘掃瓦礫以治兼以豪猾吞并廬井空虚而賦役未免君知其𡚁力扶抑之凢寇往來要路悉立城堡為守禦計已而流移漸復乃建縣治及諸公廨更立社學以教子弟三載境内無警士民感化俄以内艱去任老稚相率悲號攀留既去賊仍犯境民爭走訴闕下願復得君為縣不報乃數以書問訊安否葢望君服滿來治也後改寧縣寧俗喜爭先有熊何大姓訟田至數年不决憲司始委君勘問君閲其詞即得曲直召諭于庭遂皆帖服既久民益信君公平爭者漸息一旦有盜五十餘人突至市中欲入縣刼庫藏君遣人諭之即輸謝而退去犯他縣殺畧數家縣令及典史皆被害而寧獨無事君不忘僃移文行臺得調官軍守禦建營舍百餘間居之而寧終君去任晏然也去之日民泣留如安縣時且各持金帛來贐悉郤去上吏部考最始有光祿之擢知君者以光祿雖京秩未足以展君治才而君處之怡然其所以自持者益嚴也比僚吏及庖夫數百人詣吏部言君亷慎有為宜擢用事雖不果行然君之賢名至是愈顯矣名堂之意不待予文特述君平生居官者數事書以為記葢以見制詞之褒乎君者非溢美而君之得乎上者非冐寵渥以夸人必將陟崇階全晚節而無所負乎平生也
  都御史盛公所受勑書碑隂記
  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盛公以成化癸巳自延平知府擢廣西右參政又十一年癸卯至都御史命下皆有勑書重其行公既致仕而没有副本謹藏于家其弟頤與其子唐龍相與刻石立于公之墓前所以表著綸音以見公為上委任之意而其姪虞更請寛書其碑隂葢公既登進士第初授監察御史與同列論事補外徊翔郡縣者十五六年政蹟卓異有古循吏風及擢參政專督糧儲益盡心其事于時倉廩充足邊務修舉實稱勅㫖乃進布政使遂召為刑部右侍郎俄調南京未行始以都御史廵撫山東時適歳荒餓莩滿道公賑濟有法病者得食流移盡歸六郡熙然皆有更生之望循行所至不立威嚴下情赴愬悉得自達於是廣儲偫均徭役諸事以次舉行必使民得實惠期至久逺而不苟于一時朝廷方無東顧之憂而公引身去矣寛嘗竊論刑官之設莫大於司寇其尤良者如書所稱蘇公之敬刑一歳中不過能平反寃獄數人而已况為其亞而不得專者乎公固守正不阿刑無枉抑然與賑飢民數十萬口以免其死徙其功孰多雖盡瘁匪懈事不廢弛然與積粟至數百萬石以免民他日之死徙其事孰大必有能辨之者則朝廷所以輟公東行豈知公長於撫民而有以成其政也與不然何勅㫖之委任于公者重如此也且今世之人以入朝為榮一旦逺去輙怏怏不樂事多以怠甚者厲民以洩其忿公之去也方怡然自得至則勤勞益甚計慮咨訪不異疇昔為郡縣時彼固有出于强為以需再召者而公請老之疏其詞懇切誓必得命乃已其賢于人何逺哉故因記勅書後以著公之大節若其平生之詳則墓碑具焉
  心耕記
  吳郡陸氏隱于田間而業農者累世矣世修禮義表然為郡之望至處士宗博益振其業鄉人尤賴之宗博嘗自號心耕或者則以陸氏居松江陳湖之上田連阡陌上而賦稅下而衣食皆取給于是宗博及其壯歳當勤生力本之不暇雖未能躬耕以食力亦必往來相視衝風日履泥塗與傭奴同其勞苦而曰心耕何耶或者又以昔許行欲滕君與民並耕而食孟子引古人勞心勞力之語以曉之宗博少嘗為郡縣推擇長田賦有治人之責豈以其心亦若耕者之勞耶或以其說似矣而未得其意夫孟子以農為喻者尚有之揠苗助長心不忘乎集義之戒也舍己芸人心不廢乎自修之訓也故農夫能耕則田不荒而穀可成君子亦惟自治其心使不至于荒而已蓋心茍荒則惡乗之以入故曰見惡如農夫之務去草焉芟夷藴崇之絶其本根勿使能殖蓋言惡不可長如此夫惡不長則心無私欲之累而德亦成日用之間俯仰自得豈徒其身之安其澤之流于子孫者亦將享其利于無窮於是宗博之下世數年矣三子完宜某皆善承家完更以名進士授監察御史一日告予曰先君無恙時欲得記所謂心耕久矣兹敢成其志而終惠以一言幸甚嗟夫三吳之野終歳勤動為上農者不知其幾千萬人也晏然處于家庭之間而矻矻然經營乎方寸之地其勞尤甚焉者此宗博之所獨知而未可與不知者道也
  古田縣重建文廟記
  自佛老之說行于天下人爭信而趨之昔之大賢君子以斯道自任者極力以闢而卒不能去其教愈昌其徒愈盛偏州下邑其宮室常數十區而吾儒學校之設雖通都大郡其制特一二而美麗宏壯不能彷彿其制者常然也古田為福州屬邑學有廟建自前元甲午至今二百餘年矣殿宇傾圯視學宫特甚歳時師生行禮于是懔然有覆壓之危乃𢎞治元年今提刑按察司副使天台楊公行縣至訓導張瑄知公之重文教也即以其事白他日公謁廟顧而歎曰佛老之徒特以禍福誘人有所興作不勞而成今是廟為吾夫子神靈所止其功在生民其道在萬世固師生朝夕瞻仰以盡報本之地而壞若是獨不有愧于其徒乎且朝廷崇重斯道惓惓于是而不仰體德意又獨非有司之責乎邑之人傳公之言莫不感悟一時以金來助者得數十斤方入山伐鉅木而水涸莫致俄天大雨遂抵學旁又若有神相之者於是良匠逺至卜日既得主簿孟頊偕瑄董其役乃以是年七月庚寅興功其冬十二月甲寅功訖規制高廣迥異舊觀然象設未僃門廡未易而丹雘之功尚未施也教諭周眞方圖謀之適知縣屠容持檄初至曰此固吾為令者之事也遂次第成之且期學宫修葺當與廟稱其于文教能知所重復如此初邑中乏進士之選餘六十年廟成之又明年庚戌貢士羅榮遂擢廷試高等人以為竒相率有遣子弟入學之願於是屠君以是役當記且憲副公之功當載也乃具始末來請惟閩去中州萬里在禹貢荒服之外歴三代至漢其民既庻復徙之江淮間蓋久而生息復盛然未知以文學為事也在唐常衮為觀察使始設學校教之為文又能屈已以倡率之于時士子更相慕傚而文學大興其人遂與中州等學校之設其有益于天下如此今國家承平歳久閩中人才固已過于前代獨古田視他邑為不及豈非其地僻逺無倡率如衮者之在上乎乃今得憲副公而令佐師儒又謹承于下宜邑人之尚義好文者之勃然也予與憲副公為同年進士知其治獄明慎能持憲體乃復留意于此非識治道之本者乎故書以記之
  宜興縣重建先賢祠記
  宜興為縣久矣人物之生相望不絶宋寳慶間縣令趙與哲嘗建先賢祠歳久祠廢至莫知其遺址所在其可考者真文忠公所為記而已𢎞治二年武陵陳君䇿以進士出宰其縣數舉善政士民安之他日問知所謂先賢祠之已廢也悵然興歎以為己責乃即學宫東偏隙地謀重建焉士大夫皆以君之是舉能慰後人景仰之意然謂吾鄉先賢之盛不止故祠之所列者因相與考之史傳參之志書自漢至宋得數人而視舊已多自宋至國朝又得數人而凢㳺寓于兹及守郡而卒葬其地者則仍其故而不敢廢若晉孝侯周公唐將軍衛公皆有專祠固不必與于斯也祠成託某求文記之葢昔之賢者去我已久其聲音容貌邈乎不可得而接也獨其道德政事氣節文學見于紀載者炳炳如在顧予淺陋又不能深求其所至竊獨愛其人散見于二千餘年之間一旦列于一堂之上鄉人駿奔歳修祀事若子孫之于祖考然者此無他世不同也其為人之賢同耳賢則他邦之人皆可祀之而况其邑之賢者乎然是賢者以道德政事氣節文學自立于世惟盡其在我者其心尚不求當時之知乃求後世之祀乎而後世之祀之者又豈有所覬于諸賢哉亦惟申其景仰之意以盡其在我者焉耳且曰後有賢如斯人者將爼豆于斯一如故事所以感發乎人而起其思齊之心者又有在也宜興在江南為奥區山秀而水清予將往游焉當拜于祠下因從其鄉人子孫訪諸賢之遺事而尚論之兹特記其祠之成爾













  家蔵集巻三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七
  明 吳寛 撰
  記十首
  朝城縣重修儒學記
  東昌有州曰濮濮有縣曰朝城朝城有學建于前代至于國朝凡數百年于此為令者因其壞輙修之然不過補罅支傾以苟一時之完而已𢎞治戊申今天子即位改元之歳也隆慶劉君章以進士來知縣事下車之三日入學謁先聖于廟已乃登堂以臨諸生顧而歎曰學其陋矣惜吾政未信于民而遽興是役不可然此實治道之先務不可緩者已而政之所及皆以為善凢所號召爭趨赴之君知其民之可使也乃以修學事白于州于府于司皆曰宜越明年二月材用既具始建諸生肄業之舍為間三十若堂若齋若㑹饌之所以次而成又以羣賢從祀宜建兩廡以翼文廟復為間三十六若㦸門若櫺星門若神厨若庫亦以次而成至于殿廡之内易以塑象儼然聖賢之臨于上也繚以周垣植以名木學之規制無乎不偹至癸丑之冬督工吏張本以功訖告蓋是役甚大經營措置之間惟以其民不堪為慮故歴五年始克成之可謂難矣為令者之心可謂盡矣教諭盛佐訓導黃貢林靳忠以令之功宜有文以記於是君之同年友吏部員外郎東阿劉君約束其學弟子張釗來請予謝無暇則其請不已乃書以遺之夫濮為衛地而朝城實其境内孔子至於是邦嘗有轍蹟焉其人既庻而富幸辱教之之語然欲教之未有外于學校之設者故曰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皆所以明人倫也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民既親矣則風俗自厚法令必行而刑罸可省為令者且無事矣治道先務誠在于此雖然學校士之肆也其毁譽所在而上之得失見焉子産不毁鄉校卒為賢大夫而有遺愛之稱然則今日令之所以經營相度以盡其心者豈徒資以教民亦惟察其言謹其身平其政以終惠乎百里之内其亦有意于此乎
  嘉興府儒學明倫堂重建記
  天下皆有學學必有堂堂必以明倫名孟子曰夏曰校商曰序周曰庠學則三代共之皆所以明人倫也其義實本于此然自三代以前舜命契為司徒教人之道已不外此則三代之所以明乎此者亦因乎舊而已而非創為之也顧其時風俗既厚人心不亡為君師者猶有近於禽獸之憂世道既降其立法為教又當何如此學之名堂所以不能忘乎此也然古人之明人倫未嘗為此名也惟能盡其實而教化自行後世之明人倫未必有其實也惟其為此名而教化有不行焉孟子不又曰人倫明於上小民親於下存古之名行古之實還風俗之厚復人心之正奉朝廷之美意施郡縣之善教此固今日為守令者之事而亦安能舍學校而他圖哉蓋學校者行禮講業固明人倫之地乃師生之所聚而士庻人觀法之所在其可以不加意視與他公署等哉嘉興在浙江為大府凡公署之設無所不偹况於學乎况於師生之所聚如明倫堂之尤不可缺者乎其學始建于唐拓于宋元而修葺于國朝者見于紀載已詳堂故在文廟後正統間知府黃侯懋始得隙地遷于學之東北其制宏敞人皆美之後五十年為𢎞治癸丑學不戒于火堂若後室一旦盡燬時同知林君茂堅適署府事方圖重建已而知府佟侯珍至諗知其故曰財出于公力出于下吾為天子初守兹土豈不知所惜哉使是堂而改作也是可已也惟不可已此吾所以不能已也且僚佐嘗有意于此其責不在于我而終諉之乎乃掄材鳩工屬吏董役明年堂成已而其後室亦以次成矣視舊高踰數尺其制爽塏人益美之落成之日卿大夫致仕而家居者自兵部尚書項公而下畢集堂上頌侯之功他日教授蕭子鵬等則來吳中請文記其事予辭之然侯自吏部屬出佐蘇州予固知其人及為守去蘇甚邇又聞人稱其美政不置則于是舉安能吝一言而不與之哉於是後數月訓導范祐及諸生姚玉軰相繼來促乃卒書之是舉也經始于甲寅之春訖工於乙卯之秋凡用木石瓦甓之類其數載于籍可考也
  亷石記
  石之産于吳者竒形怪狀不可盡述良工採之好事者賞之君子則藐之於此有石焉頑然數尺重而不竒蠢而不怪盡山中皆是物也良工弃之好事者藐之君子則賞之豈徒賞之又從而貴之敬之視其物殆與魯璜秦璧等非物也人也蓋當漢末吳郡陸公績仕于孫氏為鬱林太守相傳泛海歸吳舟輕恐覆取巨石為装蓋其亷如此公家婁門之内臨頓里之北石留民家至今猶存而埋没土中僅露其背過者猶能指而稱之曰此漢陸公鬰林石也然未有表識之者今監察御史胙城樊君祉廵按吳中聞而美之謂知府史侯簡曰先哲遺物固宜表識且有可以風厲乎人者在顧其石僻在東城非官吏朝夕屬目之所其為埋没等耳吾将有以置而立之侯以為然於是吳縣知縣鄺璠長洲縣丞王綸相與督役夫曵置察院之側作亭覆之而樊君為名之曰亷石石始僻而通久湮而顯觀者閧然足蹟不絶皆曰古之才御史必以揚清為事樊君此舉雖去之千四百年之人猶且揚之况其近者乎且御史之職在乎舉賢舉賢者可以激勸乎一時石之不朽雖至于千萬年可也其有功于風紀甚大且久惟昔南中有貪泉焉飲之者見寳貨以兩手攫而懷之物之能移人心如此今之亷石正與此戾自兹以往凡過而視之者其亷士固欣然摩挲愛玩以益勵其操若夫貪者將俛首赧顔趍而過之有不動心而改行者尚得為人類也乎石之立為𢎞治丙辰四月越月而亭成樊君既題其楣曰漢鬰林太守陸公亷石復别琢石請予為記予美其事故諾而助成之
  滸墅重造普思橋記
  滸墅在蘇州西北境上其民際水而居農賈雜處為吳中一大鎮自景泰間朝廷置分司于此舟楫益集居民益繁貿易往來以限于官河皆稱不便成化初雖嘗作橋以免濟渡而南北遼絶人蹟折旋猶以為不便也居民相傳故有橋在周孝侯廟傍訪求之果得石刻題曰普思橋視其時宋慶元三年也乃圖重造而不敢專以户部主事藁城劉君煥方奉命分司于此敏而有為始合言以請君曰是民功也吾何敢沮且從而奨勵之他日工部主事貴溪姚君文灝行水至聞其事亦從而勸相之然民亦未敢專也則言于知府史侯侯曰宜又言于廵撫都御史朱公公亦曰宜於是里父老沈浩等更相告言出財以助凡得白金若干兩擇𢎞治九年某月興工是年某月工畢劉君喜其事之果成也曰是橋財費甚鉅勞力甚多其利益甚廣不可使後之人無所考也介鄉貢進士浦君應祥來請文以記夫事之成未有不由于人和者周之作洛四方民大和㑹橋梁之役雖非是之比然民不欲為則上之人雖驅而使之不能成也至於民既欲為上之人或咈之而不從則其事亦豈能成哉惟夫民欲為之人能從之故雖財費鉅而勞力多不待踰歳而穹然堅厚不易為之役遂以告完雖然人則和矣亦惟得其時耳蓋吳自古為澤國數被水患今歳則大熟粒米狼戾民既有秋成之利視義所在慨然施予亦不之吝此所以易成也歟橋之脩一十二丈其廣二丈三尺崇如廣而减二尺董其役者曰倪某凡出財者其姓名悉刻于碑隂云
  常州府新修譙樓記
  江浙之間多名郡若常州其一也據城之中偉然而壯者為郡治直郡治之南巍然而高者為譙樓樓之建既久而燬宣德末重建于郡守桂林莫侯歴六十年于此風雨震凌朽爛剝落前人之功日就廢壞今郡守泰和曾侯以刑部郎中治獄有聲朝廷推擇而來亷明有為庻事畢舉有言譙樓當修者侯曰天子念江南凋敝俾出守養民今惠政未洽而遽使之非所謂未信而厲已者乎民聞之曰侯之愛我甚矣自侯之來歳則大熟侯不厚歛而有餘粟吾軰吝以自私使不出升斗以助盛舉是不知義也倡而繼之如出一口相與具材用召匠役將卜日興事而侯亦未之許也於是同知方君岳等贊之曰此民之情也咈之不可乃從之未幾朽爛者堅剝落者完甎石並用丹雘錯施郡中美觀於是為最工訖侯以暇日與僚佐賔客登而落之方君等以宜有記也具書來道侯之愛乎民與民之所以感乎上者其意甚僃予固知侯者乃不辭而書之蓋古之人固勤于政然居高明逺眺望所以游目騁懷者不之廢也故後世譙樓亦古臺榭之制耳况更鼔刻漏以警乎民者在是豈特為郡中美觀而已常州自昔為守義之邦上之人于工役之所當興者猶重勞乎民民感其意卒成其所當興者豈非使民也義而民易使也歟記之固宜工始于𢎞治九年某月某日訖于是年某月某日
  鎭江府重修儒學記
  鎭江為府距江瀕海地險且固自國初用武多所資給當時恩詔下頒惓惓焉優䘏之故其府賦稅薄而田里不困百餘年來朝廷以江南要地自牧守以至參佐莫不慎擇其人敦厚之政既洽于下故其民衣食足而俗不奢夫不困則其中自樂不奢則其外無慕於是士皆可教長材美質之人誦詩讀書以儒為業而游乎學校者蔚然可視及其出而與四方之士較藝乎塲屋之間往往有首冠乎科第者此非其明騐乎居上者以其人果不負乎教也益惟以學校而加之意蓋府之有學自宋歴元在府治之南國朝景泰間知府張侯嵓以其勢卑隘始東遷之至今五十年矣而頽壞已甚未有能修之者今知府鄭侯傑自大理寺丞來又得前兵部主事高君鑑等為參佐好文重士始相協謀以修學事移于廵撫都御史四明朱公公曰吾奉天子命以養民財力固所當惜然以學校槩視之是不知務者即報使舉行侯又以董其事者當擇也得承事郎曹貴委之貴勤敏而公財不妄費工成規制宏美觀者稱歎於是教授董宗道具修學始末使諸生達冕蕭杲來請文刻石蓋學校之設古制也自三代以至今日上下數千年其間雖有失道之主未有能廢者以聖賢之道不可廢而道明于此也然以明于此者非明于學校之地明于游學校之人則其人之寄亦重矣哉孟子曰君子不下帯而道存焉故廟而祀之洋洋乎如在其上與在其左右者非夫人也聖賢也聖賢者道之所在也誦其言求其道用於鄉使習俗丕變于一時用于世使德業大行于百世然後稱乎游于此者此固朝廷崇儒之美意而有司之所奉行而不敢廢者也彼科第云者特假之以致吾身之階耳果足以為士子望哉故因記學之成而及之學之制自堂齋以下為間百五十廟自殿廡以下為間四十八周垣為堵四百十經始于𢎞治乙卯八月明年九月而功訖云
  南禪集雲寺重建大雄殿記
  吳有佛寺曰南禪集雲者國初所賜額也寺之始建不可考自唐宋以來多名僧居之入皇明又有若寶曇和尚者高皇帝知其名召赴闕下俾往蜀之峨嵋化行其地久之而還因奏先所居吳門集雲傍有妙隱大雲二寺乞合而一之為是上從之始賜今額實洪武二十四年也事見左善世𢎞道所制寶曇塔銘乃成化十二年十月十三日寺燼于火主僧德本以為已事欲重建之而力未能也於是徧扣富室求施積材蓄料蓋越十寒暑爰以二十二年五月十一日興功始克建所謂大雄殿者像設既完供養益盛乃復建方丈以為宴息之所觀者稱歎以本公之勞其心力疲其精神不負乎其教有可嘉者然其意猶以寺之規制未僃欲悉建之而力亦未能也特求予記其功之成者至于數四而不已惟兹寺在城之南有山林幽絶之勝自昔賢士大夫嘗辱愛之蓋唐開成初寺僧法𢎞惠滿等作千佛堂經藏刺史白樂天既為之記又嘗以文集七帙寘于寺中非以寺之有人而有所託乎及宋蘇子美謫湖州長史流寓吳中作滄浪池以樂今寺後積水猶汪汪然子美嘗遺洛中故人書云吳多佛寺可游兹寺非其首歟夫前賢之遺事其可考如此予獨愛一言而不為本公復哉本公字一源俗出陽湖馬氏而受業于半塘壽聖寺曰顯祖庭為徒今年老退歸舊隱而惓惓于兹寺如此眞所謂不負其教者乎
  吳縣修學記
  蘇多屬縣惟吳之建最古縣皆有學惟吳學之遷為近蓋學初偪于西城甚陋宣德甲寅周文襄公廵撫吳中與知府况侯始遷于今昇平橋東可謂美矣然人復以為有可改作者門偏而不直爾前令仍舊皆未暇及㑹監察御史海陽吳君一貫廵按至諸生言之君以為宜於是任邱鄺君璠以進士來為縣政令既行歳適大熟曰此費不甚固無難者未幾規制端整徑亦不迂而學益美矣君又以校官宅舍塡塞門内而藏書閣後有菜圃復築而遷之學前舊有隙地獨缺其西南又購民居以廣之至于跨池以作梁臨衢以作表凡所傾壞無不修治𢎞治丁已春功既訖教諭李某訓導某某率諸生來言曰願有記也自予家居二年見鄺君為政精敏若修學特其一事耳然人又以改作為勞民而以仍舊為省事者蓋出于魯人為長府之説也夫長府之制釋者以為藏貨財之所當時改作或病其卑隘而欲新之未可知者若然則以利為意而刻剝攘奪之患必不能免此閔子所以止之而孔子所以是之也如學校之設聚人才于斯明人倫于斯惟患居上者不之務耳蓋鼔舞振作使游息之士感動其心自有不能已於學者此正教養之機也吳君克持憲體固不妄舉事者否則鄺君亦肯為哉故記之以示後人
  瑞賢亭記
  世所謂瑞者或昭于天或發于地往往有竒騐于人載於傳記其事甚異然特一見而已至于屢見而屢驗人爭信之不以為異而以為常則其事益不可致詰矣宋韓魏公登進士第唱名至太史奏五色雲見人以為公瑞吾嘗疑其事之適然惟魏公其人足以當之故其事傳耳然亦所謂一見而已者吉邑有水曰瀟瀧自永豐歐鄉以下諸水皆合于此束以兩山奔流噴激亂石間聲如迅雷其上有淵深不可測靈物潛焉其西崕有巨石二矻起數丈俯瞰深碧狀若人負而立者父老以為每夏秋之交石上采色爛然如虹如霞照映水靣則鄉士必有掇高科者郡志載之蓋其驗久矣宋天聖間獨不驗衆方疑怪既而歐陽文忠公流寓隨州連魁三試則公固鄉士也歴元至皇朝屢見之正統壬戌若劉文介公儼天順甲申若彭侍講教並以狀元及第此其尤驗者也其異如此初石名不雅或易以瑞賢仍作亭其傍名瑞賢亭而里人王全璧者實董役事功畢亦乆矣又考自宋以來百里之内由科第而出者得若干人悉刻其名氏以著其驗於是彭公既没其兄之子杰桓同登甲科皆驗于此他日來道其從父疇昔之意求記于予予為公門下士恐辱公命乆未敢復也蓋石之為物天下多有之而世之掇高科者亦多于天下其瑞不驗于彼而獨驗于此其亦有說乎抑科第未足以當其瑞乎試以歐陽公言之氣節振乎頽風文章變乎陋習天下後世仰其人品以為不可及其瑞果係于科第乎若劉彭二公先後特起平生氣節文章亦欲希乎文忠者其瑞又係于科第乎蓋其事甚異非賢者不足以當之彼以科第云者亦淺之乎知石矣易以今名于是為稱此鄉之士或以予言為然其亦相與以先正為法則瑞當見之敢刻石以俟
  韓氏立後記
  人之初本乎一祖而已其後子孫益繁族屬始分分則有續有絶其勢必然於是君子制為人後之禮而絶者續矣後世宗法廢而不傳人各宗其近者至于近者絶焉則奉祀無主承家無統而其法益廢為其族人者能無懼乎吳中韓氏自宋魏國忠獻王以來自汴徙杭有為馬歩軍副總管性卿者又自杭徙蘇而居城中樂橋之南性卿生轉運使某三傳為復陽復陽生奕字公望詒字公達公望生存字伯承伯承生充字克美克美生永祺永祺生宗祀宗祀年十八而卒不幸無子而韓氏之宗子遂絶至于故居蕩然過者傷之於是公達之孫襄字克賛者以為懼曰韓氏宗子其遂已乎今吾且老不及此圖之他日何以見祖先于地下蓋克賛有子金金有子宗福宗福有二子其仲曰熹序其昭穆實宜為宗祀後乃𢎞治丁巳某月卜得吉日克贊率族人告于祠堂而立焉既又恐後人之不知也以書來請記其事于石以示惟韓氏出故相家自入國朝公望以隱節文學高于一時而公達與其從兄公茂並以醫術顯于永樂間被寵眷甚渥而韓氏之名益著按其家乘公望初無子復陽以公達始生命育以為後而名曰詒公達既仕一日太宗文皇帝問知命名之故以昭穆之紊也即命改之賜字公達俾以字行公望聞之喜曰昔先人恐無以為後者特權一時之宜耳今既蒙恩改正此韓氏之幸也其事葢百年于此而公望之後不意竟絶克贊于此汲汲圖之以合先世之志是豈偶然之故哉禮曰親親故尊祖尊祖故敬宗敬宗故收族君子謂克贊此舉其知禮者乎其知本而孝者乎詩曰以嗣以續續古之人熹也長而好學以無忝其家世也哉
  瞻竹堂記
  吳中高氏世家飲馬橋之北物貨車馬紛然于門固㕓居也其先廷用府君性愛竹嘗植竹于庭翛然有園林之氣葢嘗扁其軒曰可竹故賀感樓先生為記之府君既下世而竹固在其仲子䇿字德良者以為先人所好也歳時壅灌愛䕶甚至意不自已乃作瞻竹堂以寓孝思介感樓之子其厚謁予請記詩人之言曰惟桑與梓必恭敬止以桑梓為父母所植故恭敬之而不敢慢也然草木之生其類甚多人子必于桑梓而恭敬者以桑可以飼蠶梓可以成器而父母種植之美也故唐李德裕平泉莊記曰壞吾一草一木者非佳子孫葢德裕所植皆珍竒之産特以資玩好者世故不之取也今夫竹有君子之德白太傅故有似賢之稱人之貴之乆矣前人植之意葢在此則德良所以瞻對之者固出于孝思亦欲資其德以為鄉里之賢人耳詩又不曰瞻彼淇澳箓竹猗猗有斐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敢為德良賦之






  家蔵集巻三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八
  明 呉寛 撰
  記一十六首
  敕祀鶴山先生魏文靖公記
  𢎞治十一年四月蘇州府長洲縣民魏芳奏宋魏了翁登慶元五年進士累官至資政殿大學士參知政事贈太師秦國公諡文靖公嘗講學於臨邛白鶴山下及謫居靖州建鶴山書院以居學者後在政府理宗親書書院扁仍賜居第於蘇州以疾命就醫郡中及卒遂葬城西髙景山下後以居第為書院而墳墓至今有碑在焉惟公立朝大節及講明道學之功當時與真文忠公相上下故人以真魏竝稱國朝既以文忠公從祀孔子廟庭而范文正公蘇人也亦有文正書院又以公有功於宋亦命守臣即書院歲時致祭顧獨遺公徒使書院巋然神位虛設實為缺典兹幸遭際聖明崇儒重道屢降明詔表章先賢修舉廢墜如念公之功特賜秩之祀典豈惟為魏氏之榮而已所以慰呉中士大夫之望者在是蓋芳之自陳如此事下禮部議以公平生具載史傳考論其功於法得祀宜命守臣春秋舉行如范文正公故事覆奏從之芳感激乃謁予告曰聖朝盛典一旦光賁於斯文至矣幸載之文詞以示後世寛𧬄不能而其意益懇蓋公居第實在蘇城之南元至順初公之孫起欲以其地䂓為書院言於侍臣以達於上命以舊扁揭於堂楣復敕學士虞公為之記公之功至是始顯觀記之所云一時尊崇之意雖若甚盛亦不過令其子孫世奉祀事而已豈若今日由於禮官之所議出於君上之所從陳其牲醴奉其幣帛内出祝詞俾有司奠讀如儀有國朝之盛者哉公之功至是益顯豈前代之可擬哉抑公之仕宋當冦亂擾攘蹙於偏安之地忠言沮塞尼於權奸之人其事業既不得大行於時獨其講學之蹟見於所著如九經要義周易集說等書有不可冺者故雖百世之下學者猶有頼焉則夫論其功者祀之於一郡果足以報之乎蓋國初王忠文公子充嘗著從祀孔子廟庭議其謂歴代儒先有功於聖道者至宋有周元公而程氏兄弟承之迨朱子集其大成中更學禁獨真魏二公不背其學力為已任其所著述皆黜異端崇正理質諸聖人而不謬足以纘朱子之緒以為當列於從祀其言合於公道君子取之乆之詔文忠公從祀既如其議然則公固不得而遺之也夫報功之典夫人當言之非一人所能私者則寛之記此亦豈以私於公哉君子其必有以取之
  朱孝子旌門記
  言天下户口莫庶於蘇郡者夫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而況於郡之大者乎今朝廷頒恩詔輙令有司具節孝者來上然自建國以來凡百餘年蘇郡節婦歲有之何孝子之寥寥耶豈其行為難人莫能舉耶其見於公牘者洪武初有張孝子一人可謂少矣至成化間始又得朱孝子一人乃乙未歲旌門之典既下士大夫為文辭以表揚之者不一而足於是朱孝子之名播在人口予因疑郡中孝子固多彼窮居僻處者特無為表揚之耳如張孝子非託之公牘其名亦已亡矣此可見文詞之有用也朱孝子為人與其名字里居見山西參政祝公傳已詳其年今將八十康健不衰比歲又以恩詔錫仕服榮身當其父没嘗廬墓上予既為作聽烏軒記今其子存理以旌門銘頌賦數十篇持至都下見示又欲得予一言記之葢知文詞之有用惟恐其父之名不傳亦其孝也
  緑野書院記
  關中有大儒曰横渠張先生當宋之盛以道鳴於時君子以其德尊與孟子比夫自堯舜至於孔子率五百歲而道一傳孔子沒而道無所屬此孟子之自叙而其自任之意亦可見也至昌黎韓氏以軻之死不得其傳則直歸之孟子矣然至其時已千歲所謂以其數則過矣者而秦漢以下儒者亦多而曰不得其傳則孟子豈易比哉自唐至於宋又五百歲始得濂溪周子河南程子先生實竝時而出而君子獨以先生比之孟子雖程子亦推稱之則其人品之髙豈非振古豪傑之士哉故當是時西方學者爭師宗之人至於今過其地仰其人肅然起敬不能自已武功為西安屬縣城南有緑野亭先生之遺跡也葢先生少時學尚未醇及至洛中見程子論易自以為弗及乃遂西還以與學者講究後既出仕於朝他日適外治獄而還即移疾屏居南山下以事著述葢史之所紀大畧如此緑野之蹟豈其西還與屏居之時乎陜西提刑按察司副使楊君應寧由近臣出領學政公勤善敎士子經指授者輙取科第君曰此非所以敎學者也嘗行縣顧瞻山水明麗可愛所謂緑野亭者歲乆既毁而遺蹟猶存先賢風㫖宛然如見始謀即其地搆屋以祠先生别為屋俾士子講習其中庶幾仰止景行之意諸生聞之相與感激言於廵按御史乃下其事於君君以縣令宋學通嘗復古廢祠亦急於風敎者復以其事委之學通方經度材用而邦人士咸樂相助數月而功畢名之曰緑野書院擇士子充其中而以縣學訓導趙文傑為之師俾日講性理之學凡縣學諸生則三日一至聴講其䂓約大率與白鹿睢陽類未幾若西安鳯翔諸生聞風就學者踵至君時坐堂上躬督勸之渢渢乎道學之流行也君既喜其志之成間以書請記夫養士於學校取士於科第此固朝廷今日之法然學校之所講習者皆經傳之精微欲用其人特以科第取之耳為士者昧其意以聖賢之言止用以資為利禄之計而不知道與法之不相背也今幸賢憲臣有見於此革其故習特為此舉以作興之學政之大無踰於此其用心可謂至矣使今之領學政者皆如君之用心風敎其丕變也乎雖然聖賢之言學者無弗當講者而横渠先生尤吾今日臯比之師也其書則正䝉西銘具在因其言求其心反之於躬見之於事而又謹其節文循其以禮為敎之䂓㧞於流俗為世醇儒此固賢憲臣所望於士子者也於是取科第出為世用以行其所學賢憲臣之意亦豈為士子禁哉書院建於𢎞治某年某月工畢於某年某月明年十月癸未記
  陽山大石巖雲泉菴記
  呉雖號澤國其西有山亦連延不絶陽山在稍北視諸山雄偉特甚其隂石巉然起如人負竒骨而傴者當嶔崟𥗼硊間有僧居在焉號雲泉菴成化間予與太僕少卿李貞伯呉興張子靜松陵史明古往游自滸墅北轉入小溪舍舟從平田行仰見石勢欲墮舉足甚恐入門竹樹幽茂薜荔滿牆僧縁崖架木有小屋在石下益竒客喜而就宿聨為長句明日太僕大書屋壁復題名石上而去後二十年予再還呉中則太僕以下相繼而逝自歎不能獨游而徒得沈啓南所作巨圖時取而玩之耳一日有僧來謁問其名曰智韜則菴之主人也曰山居辱公題詠後游者接踵而至大石之名㬥著於時此皆詩人和篇也予既為書其末智韜復請曰菴未有為記者更乞書之葢山之有菴相傳為宋珍䕶禪師所創其扁則銀青光禄大夫齊國公德剛所題然莫能考其為何人也石之大且竒者散列不一當時與客議此可亭此可堂且軒者尚多今歲乆其地如夢中事不能了了況予且老未知他日歸休再能游否所幸主僧有開拓志來游者或能成之當再為書之刻崖石上
  冬日賞菊圖記
  𢎞治二年十月二十八日翰林諸公㑹予園居為賞菊之集既各有詩寛以為宜又有圖寘其首乃請鄉人杜謹寫之葢據案停筆而搆思者今南京國子祭酒致仕方石謝鳴治也竝方石坐濡筆伸紙欲作字者太子少保禮部尚書兼文淵閣大學士西涯李賔之也持杯而旁坐者南京都察院左僉都御史成齋陳玉汝也舉茗椀而回顧者掌國子祭酒事禮部右侍郎泉山林亨大也背立而觀飛鶴者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石城李世賢也循除而采菊者故詹事府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冶齋陸廉伯也後至而褫衣者今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守溪王濟之也坐泉山之次呼童子進饌者為寛而小兒奭捧巻而進亦預焉大率寫其意不求甚似至於衣冠古雅亦不必侣今人而況艸木之産乎夫古今人雅集多有圖傳於世以寛所見如宋王晉卿之西園元顧仲瑛之桃源國朝楊文敏公之杏園皆模寫一時人物各極其思而又必有記之者後世得以按而識之寛故述其人於圖後付奭藏之覽者庶識其為某某也後十年己未四月二十四日
  鳯陽府重修儒學記
  鳯陽古稱濠梁為我太祖髙皇帝龍興之地也山川雄秀王氣鬱然望而知為帝王之宅一時謀勇之臣從髙皇帝而興者皆在百里之内征伐四出日事武功仰惟聖心惓惓戎馬間獨以詩書為事故當洪武建元之三年既以其地為中都即立中都國子監敎育人才以修文敎為乆安長治之計七年改中都為鳯陽府始以監為學而其制始定當是時天下學舎多遭兵革而廢詔有司興修如故而鳯陽有學自洪武至今上改元𢎞治又厯一紀葢百三十年於此中間為守者如章侯銳而上視其頽壞亦嘗修治然不若今孟侯此舉之大也侯名俊陜右人始以才御史出知蘇州剛明廉慎稱為賢守及以家艱去改守於此宿弊盡除廢事畢舉則益優於治而力且有餘也初至顧其學復就頽壞且規制多闕曰吾其復遺勞於後人也乎然猶不敢自專乃移於提學御史方君及廵撫大臣而下皆獲報可始為此舉踰年而功畢僚佐稱羡師生安適以及郡之人士來觀者相與嘆曰兹學之修起頽為壯易壊為美補闕為完民不知勞財不知費何侯之才之長而功之美也侯聞之曰此公役也固吾為守之責也吾惟以不能其責是懼而何才何功之有雖然吾豈避其名而使後人無所考哉適醫學正科顧鏞以公事上京俾持書請記夫自古莫不有學而國朝有學自鳯陽始論者以鳯陽擬漢祖之豐沛夫漢祖過魯以一大牢祀孔子書之史冊以為美談及歸故鄉宴父老不過使童子歌三侯之章而己其於建學之事固無暇者惟昔武王伐殷之後即偃武修文而以立五敎為首於是建學講禮天下化而服之故其詩曰鎬京辟雍自西自東自南自北無思不服此之謂也其後成康繼世而文益盛孔子曰周監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從周葢周之文實自武王唘之然則鳯陽有學鎬京辟雍可謂異世而同貫者歟今世論以武功輔成帝業一時受爵土之封者莫盛於此及乎學舍肇建文敎大行天下向風以収無思不服之效亦莫先於此所謂文武淵藪非此孰當之賢有司之意惟知其然故輟簿書刑獄之勞而行詩書爼豆之事所以仰體聖心以為此舉凡來游於此者所當知而不負者也乃疏其功役於後學之修自文廟大成殿始次兩廡廡之南北各増建三十間又南修㦸門門之外為泮池池之上為石梁又南建櫺星門殿之北修明倫堂東西四齋相向其南又各増建六間堂之北修尊經閣東為神厨西為神庫各三間其西為饌堂為厨東為倉亦各三間至於諸生肄業之舎㑹講之堂習射之所以及校官之宅無所不備此其功之大者餘不能悉書也功始於𢎞治丁已三月畢於戊午九月已未五月記
  青州府重修儒學記
  青在禹貢九州之一其地介海岱之間葢今濟南登萊皆其境也後世建置不常至國朝其制始定而州縣所𨽻凡十有四信為東方大郡比歲天子命建藩國於兹繇役大興供億莫計而守適缺人吏部推擇勝其任者得昌黎杜侯源侯出世家早登甲科為大理屬初出治萊有聲葢於東方土俗稔知之故其治青裕如也然當多事之餘財力既竭民將不堪使他守居此僅治簿書而已而侯能躬節儉率衆方興學校如平時曰此吾為守者先務也使緩之不有愧於古之良吏乎其僚佐若同知鄒儒通判張壇員鼐推官陳天祥皆以為然而力贊之遂擇以𢎞治已未某日興功學建於國朝洪武初屢敝屢修前守之功因舊為多至侯始大其役凡堂殿皆易以巨木堅甓丹碧焕然與舊殊觀下至庖庫之類使亦完美初諸生肄業悉散處於外至是即學之隙地建屋四十間間四為聨使之聚居以便講學及將建雙表於門外求其材特有石柱一歲乆卧道旁一日發地俄得其一適稱郡人相傳以為異事功完敎授楊和等合諸生孟霽以下感侯之徳有足書者以使來請夫有郡寄者雖切於民事終不能免工役之舉然有可已者有不可已者魯人為長府閔子騫曰仍舊貫如之何何必改作此可已者也孟子曰嵗十一月徒杠成十二月輿梁成民未病渉也此不可已者也然於不可已之中又有所當急者又孟子所謂設為庠序學校以教之是也葢民病渉無甚害者茍不敎則近於禽獸而禮義不興莫知所以尊君親上之理將至於不可治其害甚矣侯惟知此故當鞅掌無暇之際而首事乎此凡以為教民計耳不然勞其心復勞其民傷其財侯豈為是哉青古齊地嘗辱曹參以治治道貴清靜之言猶在也自是侯髙居一堂東望葢公如將見之當避席以舎侯用公之言民從侯之敎青之治行當為天下最也
  沙湖隄記
  周禮職方氏東南曰揚州其澤藪曰具區浸曰五湖今蘇郡在古揚州境内而具區即太湖也又在今呉縣境内獨所謂五湖者莫考其蹟然水所瀦輙數十頃以湖名者不知有幾豈即周禮之五湖耶或曰太湖中分為五故名夫既曰具區不應複言五湖是必不然凡田之竝湖者既藉灌溉之利而風波衝激田塍輙壊則有浸淫之苦至於舟楫往來固擅乗載之利然而風波猝興港渚無避亦有覆溺之憂葢利害之相倚伏如此湖之在偏隅者不必論若距郡城東二十里曰沙湖凡太倉崑山嘉定崇明之人之所必經者其廣袤各數十里横絶道上其北多腴田其中多舟楫人以為患者尤甚旁有盜藪以行刼為業客舟為風波所阻集於岸下多不能免人益患之昔人欲築隄以捍水者乆矣皆以土石所施無所附麗其功難成遂置之乃𢎞治丙辰工部主事姚君文灝奉敕來督水利始白於廵撫右副都御史朱公謂隄可築公往視之亦曰可築且曰是宜用巻埽法葢吾治河決時所已試者也謀既恊姚君乃專任其事先時君從工部侍郎徐公浚常熟江口獲葦利之占於民者以為公用及是遂頼以濟一時夫卒盡力材用畢具功垂成而君移疾去矣今郎中傅君潮來代周行田野水利大興他日行至沙湖歎曰是隄之功其可已乎至是廵撫為左副都御史彭公復勸相之而隄竟以完告其濶為丈三長為丈三百六十隱然如城堅壯可乆而水勢汪汪安流成渠人皆稱便惟古土功之興春秋謹之大抵因民之所利而利之則易為功違之則難然又有難易焉者孟子曰為髙必因丘陵為下必因川澤葢言因其勢者則易也故世之捍水者未有不因於土之勢然非知乎水之性亦終於壞而已今夫沙湖為隄既無所因可謂難矣顧其水湍悍特殺而抑之其漩洄演漾固無所滯此其所以竟成也彼梁作淮堰成而即壞惟障而塞之不知其性爾水利之不行已乆行則有利焉然能去其患則利在其中如是隄然葢耕者無浸淫之苦則安於田畆行者無覆溺之憂則樂於道路賈者無掠奪之恐則保其貨財利何博於此是役也前守為史侯簡今為曹侯鳯皆經畫其事者若通判陳瑋知縣劉珂鄺璠縣丞竇𦙍主簿喻秉則勞績竝著皆可書者於是傅君使來請文刻石予郡人也喜水患之能去且知君之才操與姚君竝美無忝於上命也遂為之記後之人尚謹視之以無隳其功云
  蘇州府新立義塚記
  上世之人親死有舉而委之於壑者葬埋之制未有也中古始有之葬於中野厚衣之以薪不封不樹其制猶未備也後世作為棺槨其制始備而焚屍之說亦起夫上世荒逺人穴居野處茹毛飲血故親死不葬可謂薄其親矣然卒無所謂焚屍者人情之所不忍也其所以不葬者養生送死庶事艸略其道皆然後世宫室飲食皆極其厚則葬埋之制亦厚而卒有焚其屍者豈人情獨有所忍哉葢西域之法謂之茶毘自佛入中國中國之人習見其事不以為怪而從之愚者惑其言之妄貧者樂其法之省不忍之心頑然與木石相類噫何惡俗之不可變也在國朝洪武三年下詔禁之令天下皆立義塜其後又詔立漏澤園至特載之律令犯者其法甚重聖政推仁可謂澤及枯骨矣蘇為郡自國初兵荒之後户口見於版冊者其數已甲於天下承平以來生齒益繁殆倍其數死者卜吉安厝固遵禮制至於小民焚屍日亦不絶造飾其語謂之火葬或拾其骨於煨燼之餘而埋之甚者直投之水而已愚而貧者固不足論其有知識而力足以葬者亦從而效之噫何俗之惡乆而不能變也𢎞治十年新蔡曹侯以監察御史出知蘇州正身率下令行禁止甫及三年俗則大變獨視其民不以禮葬痛切於已曰此徒禁之而無以處之不可也慨然有義塜之舉他日移於廵撫都御史彭公廵按御史王君皆曰盛舉也報使行之侯始與僚屬擇地之髙亢者營之城有六門各立一塜其廣皆百畆有竒周植木為限而大書門楣以表識之令初下民感於義或出地以獻其購於民者則勸富家及益以官錢平酬其直若地之賦稅則歲以餘粮代補其餘事悉有區處塜成侯復下令各里有願立者亦從其便始侯為此詢謀於衆皆曰此固盛舉也柰地有限而人無窮何雖侯亦疑之既曰古之有仁心者必有仁政使已之何以守兹土以居民上亦惟盡吾心行吾政終吾任而已吾何暇計且後之繼吾者獨無吾心吾政乎當復有以處之夫禮縁人情謂人情之可縁者焚屍可以言人情乎雖然民不可以家諭也非載之文詞不可㑹僚友倪林二同知以公事上京師託以為請予聞嘆曰此前人所不能行者何意行之於今日哉子産曰為善者不改其度故能有濟也侯之為善恐無以助敢不書乎乃悉侯之意以諭其民曰爾有父母有人損其一指爾怒乎爾有妻子有人殘其一目爾怒乎爾必怒而訟於官以報其讎今爾父母妻子之死不以土掩覆之乃親置烈火中使其肢體糜爛腸胃斷裂非特毁其一指一目而已旁觀者猶蹙額泚顙不忍爾固人也非木石也何獨忍乎今爾幸遇賢守為爾治葬地爾有䘮其安厝於是及爾有力能自擇地則遷𦵏於外不禁使死者得保其骸骨生者得識其墳墓為爾之慮逺矣其功大矣爾民其知之無惑自是敢復有違其制者朝廷法律具在將加爾身無悔凡義塜在某都某圩與頃畆之數及好義之士出地若財者姓名具刻之碑隂
  膠州重建儒學大成殿記
  天下有府若州縣即有學皆以為風化設也夫縣之置甚廣而附於府者學亦不廢況州不附於府亦無縣以附其學有必設者凡學皆有廟以祀孔子及配享從祀諸賢當廟學初建工必完物必堅固美好而不敝久之完者缺堅者壞甚則傾頽而敝矣夫一器之用必求其新廟學豈特一器而已其棟宇垣牆與夫階庭之類風雨之所侵凌霜雪之所摧壓人蹟之所踐踏虫䑕之所藏匿有不敝者乎人見其敝必指為守令事曰曷不葺而新之為守令者有獄訟之剖決糧餉之征輸徭役之調發畜産之孳牧其事盈乎前固無暇以及雖然此固政事也於風化有所繫乎茍其人泛然不以為意此世所謂俗吏而不知急先務者則守令固難得其人也幸而得其人矣視廟學如其家有必葺之意然而旱澇之相仍螟螣之或作盜賊之竊發飢饉之荐臻歲有不虞實無暇而為之則為守令者又難得其時而非其人之罪也膠屬萊州有學創於金承安間増修於元至元末重修於國朝洪武初至今百三十年可謂久矣其廟制cq=633不徒敝更卑陋不足觀凡春秋奠獻至不能容足𢎞治丁已州守曹君暠以名進士為撫州推官多著政績擢守於兹始至入學謁廟覩其制不稱慨然歎曰前守不必論今其責在我矣他日即審地勢計財用將有所改作適歲不登餓莩流移賑䘏不暇明年戊午民稍康又明年已未歲益熟君曰吾事濟矣乃與同知梁山等議皆曰善又白於知府李侯侯亦曰善君首捐已俸為倡衆相勸以助始購諸隣地廣袤數丈以大其規顧財物所出即境内牢艾二山伐木斵石輦載竝至更市巨木於江淮間以充梁棟之用召精工擇良日而役興焉殿舊為三間乃左右増置為五間凡門廡齋厨亦増於舊合五十餘間深廣爽潔巍然改觀至於祭器咸備陶冶必精以及廣庭徧植嘉樹辛酉八月工告完初君興是役屢徃臨視經營指畫勞心為多落成之日釋奠以告牲醴畢陳周旋有地僚吏咸集士庶聚觀師生欣欣莫不頌州守之功曰此盛事也寥寥之餘獲見此舉宜有紀述以示後來於是學政朱斌具述其事來請予於君為鄉人越自早歲重君之賢兹其為政又知所先務如此可無一言以相其役乎葢自君為州既新廟學踰歲再熟政治益行廢墜悉起部使者至若廵撫都御史徐公而下率加稱奬可謂賢守矣因附及之若夫施教於斯講學於斯仰瞻於斯興起其志以成人材為朝廷之用州郡之光不徒為是美觀者此固君之深意在師生嘿喻而已
  正覺寺記
  呉城中分四隅惟東南居民鮮少自巷術外彌望皆隙地大率與郊野類訪其遺蹟先朝廢宅及故佛老之宫為多今正覺寺者相傳其先為宋楊和王别墅後為元人陸志寧寓館既而捨為僧院號大林菴國朝洪武二十五年詔清理釋敎菴併入萬壽寺遂廢乆之一内侍有公事於呉得其地適有僧自滇南來曰𢎞此宗者才智人也寓於呉多所興修内侍遂以其地遺之於是此宗上京師奏乞為寺朝廷特從之因賜寺額曰正覺而為住持實自此宗始時宣德乙卯歲也其事見翰林學士金公問所贈序文此宗沒傳其徒福暄暄傳其徒祖鎮再世有戒行能守其業予昔家居與故山西參政祝公往游坐談竟日留詩而還葢二十餘年矣一日鎮公以書來言寺創於前人已久未有記之者願書之夫呉自六朝來佛老之宫相望於郡中穹門廣殿長廊傑閣土木之功窮極侈麗所以成此者豈皆其徒之身之所出哉出之人而從其說以為福田利益者也予嘗獨愛正覺為寺其地殆百畆非不能為彼侈麗之觀者顧其屋纔數楹於奉佛居僧僅足而已其外悉用以樹藝其徒特食其所入以自足不鼓其說以求於人其亦賢於其類者哉故為記之志寧故大家在當時園亭最勝尤好植竹至今美種蔓延不絶人猶以竹堂稱之地既幽僻入其寺竹樹茂宻禽聲上下如在山林中不知其為城市也又幸其去予家更邇徒歩可至予將歸老良時䇿杖與故舊子姪同游於此即事賦詠其樂有日也
  温州府新建鹿城書院記
  浙水之東推温為上郡非以其物産之美山水之秀也特以其地人才之多耳人才之多者或以事業聞或以文章顯在他郡固有之若其人以義理自守名敎自樂求乎其内而無待於外此則所謂道學之士而非人所能及也葢自宋濂溪周子黙契道體繼孔孟之學於千載之上一傳而為河南程子四傳而為新安朱子竝朱子而生者為廣漢張子皆衍濓溪之學於百嵗之下者道學既傳海内風動士相慕恱莫不𡚒迅而起徃徃負笈樞衣不逺千里而來以得登門為幸講明道誼羞稱功利可喜之事辯質性命不惑於佛老似是之言所謂事業文章乃其餘事久而轉相傳授或私淑諸人其多不論也當是時温之士於四先生之門皆有足跡以其數計之合二十有三人噫可謂盛矣自宋厯元至於國朝二百餘年凡事業文章之焜燿者郡中尚能道之顧於此諸賢若不知有其人幸其名氏言論散見於諸書者昭然猶在有終不得而泯者𢎞治辛酉郡守吉水鄧侯受命而來凡所以惠乎民者既無不至閒考諸書竦然興歎曰此邦先哲之盛如此而吾守兹土居士民之上於一夫有善尚當表揚之況多賢如魯者乎且祭法勤事捍患者亦祀之況有關於世敎者乎此其責不在我而誰知永嘉縣新安汪君循好賢方切乃奉侯之意擇地於郡之鹿城躬自計度創為書院作堂若干間中奉四先生旁則諸賢列侍像設既完版位斯置其氣貌若相接其謦欬若相聞儼乎函文之間師弟子之相授受也又闢館舎若干間使士之學於斯者居之其䂓約大率倣白鹿洞而行其所以勵乎人又無不至者適侯與汪君以公事至京事畢偕來請記竊嘗觀孔子設教於洙泗之間一時弟子莫非齊魯之産惟子游一人自呉而來若夫孟子之時北學於中國者亦唯陳良一人自楚而至惟溫去閩頗邇其人學於朱子亦宜若去洛則逺矣何程門諸賢之多不減於閩耶吾是以益歎其盛非獨當時所不能及而已侯為此舉固出於尊崇先哲之意然所以望於後學者尤多葢四先生世不常有而其書則常存學於斯者出而升堂則仰而挹其清和之容入而讀書則俯而探其精微之㫖以守義理以樂名敎以無愧於鄉之諸賢安知後世無賢守令者為爼豆其間哉侯名淮字安濟舉進士為吾所取士雅知其賢其為此吾固嘉其非俗吏可及也敢不書書院既成汪君以家艱去而東昌劉君來代復使人守視惟謹期不至於廢墜亦可嘉者因倂書之
  新安縣學文廟重修記
  保定為畿内大府屬縣十七新安在府東民鮮而地僻驛舎不設終歳殆無過客縣令周君以進士選至乃得優於為治歲餘徭役既均賦稅自足刑罰必中獄訟益清治績遂為諸縣最知府董侯察其賢以新安不足為也欲練其才俾攝州事州亦治數月代者至始還任民皆歡動如見父母令下惟行事舉輒立君固知民之可使也初君來為縣三日例入學謁文廟視䂓制狹隘配享諸賢坐列促廹上漏旁穿不蔽風日歎曰廟之陋至此及丁祭陳設無地禮容莫展思有以興修之者久矣君嘗行野見有木若干章可用又城上多蔓艸刈而積之人莫喻其故一旦召陶工治為瓦甓計材物已具始與學之師生議所以興修者且曰今提學御史陳公方以此督責有司我其可慢皆應曰然乃擇𢎞治庚申八月朔旦興功俾縣丞劉朝典史徐銘分董其事然欲役乎民顧民方阻飢不忍勞之適行賑䘏之令諭之曰來受役者日給米三升民爭趨赴如流不四月而功成殿之前建屋三楹廣與殿稱築臺䕶之殿及兩廡合二十五楹自梁柱外悉易其故材而一新之以及祭器嘗假於人至是亦無不備縣有學見於國志者特載建於前元修於本朝永樂六年不著修建者主名宣徳以來題於屋梁者有縣令李俊焦祥譚綬三人亦莫考其修葺之始末於是敎諭韓文珍訓導蕭韶相與謀曰賢令此舉無亦使後人之茫然也乃具事實遣諸生蔡環張睿走京師求文刻石予為君之鄉人知君之修於家者已久既又聞施於政者出於流俗毎喜為道之及此舉官不傷費民不告勞經營量度之間未嘗不寓乎仁愛之意尤事之可喜者故特書之以示後之人而他故不暇及云君名倫字伯明蘇之崑山人
  新安縣重建靜修書院記
  孟子曰五百年必有王者興其間必有名世者至叙禹臯陶伊尹萊朱太公望散宜生於七篇之末所謂名世者厯厯可數自周而降哲人賢相亦或庶幾乎此莫不因其盛時有興於上者從而出焉皆足以名世若有不偶然者此豈非天意乎抑又有不盡然者管寧生於魏武攸緒生於周是也夫二子雖生於亂世而不為亂世之用當綱常既淪而節義獨立天其於一人之身明斯理之未亡以示乎萬世雖謂之有意可也宋社既屋元乘其弊入主中夏一時士大夫往往回面汚行變易所守茍且以就功名士節不修而風俗日下葢亦難言矣當是時乃有大賢君子生於河北曰劉靜修先生隱居力學觀變待時俯視一世藐焉不滿其風節孤峻真有鳯凰翔於千仭之意顧其自守甚嚴而處世則善葢將合伯夷桞下惠而一之是以名聞中朝徴書再至始一就之而即歸終竟辭之而不起觀其與時宰書詞氣雍容若不為異至於出處之際介然不茍者固在也先生卒𦵏容城祠墓固在今新城西二十里有土矗起者三人號其地曰三臺鄉先生講學之地也故有靜修書院為當時所賜額而臨川危公素為之記元季兵荒書院竟廢百餘年來艸棘中遺址猶存過者尚能指而道之𢎞治十四年前進士崑山周君倫來為縣以先生為百世之師也在他邑宜表之況新安有先生之遺跡忍覩其廢而遂已乎君臨事無私而才具更優民信其德樂於成事不數月而書院告完其制特三楹中設先生象而爼豆之初三臺中有孔子廟東有學西有書院廟亦廢久而學改為神祠君毁之而廟亦不復建曰邑中有廟著於令典此不已瀆乎乃改建書院於是知禮者以為宜臺下有地數畆可樹藝委居民李彦行収其入歲時縣令率僚屬師生往祀俾供費焉他日君以考績至京為予道其故予聞之悚然曰寛少居鄉則慕先生之為人今書院之役即欲為文以記惜言不文恐為先生辱君起謝曰固所願也乃諾之而亦未能為也㑹君以政績著聞有召命將去任卒強書之葢先生之髙時之人固有識其志者惟為國之諱不敢顯言耳予則何慮於此雖然先生之所為亦自盡其志焉耳他何庸計先生既晦蹟不仕功業無聞惟事著述以追程朱之學所號四書精義易繫辭說皆不傳今所傳者特遺文數冊而已同時有藁城安黙菴先生嘗有私淑之益其為人庶可謂同道者君復得其遺文刻之將竝傳於世因記書院之成故及之以見君之尚德好文非俗吏之所可及也
  兩山樓記
  謝方石先生往歲以南京國子祭酒退處於家作兩山之樓日登眺其上及召起為禮部侍郎仍掌祭酒事兩山之樓猶在念不置或曰浙東多名山天台鴈蕩為尤勝先生生長其地宜其不能忘也其知者曰先生所謂兩山者非此之謂也葢先生所居左有山曰緦右有山曰大夢而樓適居其間故名爾其知之深者曰先生所謂兩山又非此之謂也葢緦山先生之髙祖孝子府君與曾祖處士之墓在焉大夢山其祖侍郎府君祖母節婦及其父侍郎府君母淑人之墓在焉顧盻之頃不啻與先世相接者葢悠然而白雲生若覩容貌於巖谷之下泠然而悲風發若聆謦欬於林木之表思慕之懷庶以自舒耳然則緦夢二山之至近者意且不在彼天台鴈蕩雖勝又何暇論哉於是先生居國學者三年夢寐故居春雨秋霜未嘗不南望而流涕也上疏乞歸至於再三天子知先生為賢師重其去不即允從先生以私情未遂也謂寛曰兩山樓未有記願書之以解吾之思寛與先生生同年而加衰繫官於朝歸亦未得孤露餘生不勝邱壠之感也乃強書以復之
  順慶府修建廟學記
  今之郡縣猶古之列國也國有學學則三代共之春秋凡築囿築臺作門作廐悉書之若建學未有書者豈無學乎葢築與作者以不宜故書學其宜者不必書也觀於子産不毁鄉校則列國有學特於不毁見之皇朝之興百四十年文敎播於天下雖邊徼之地武衛有學況郡縣乎惟學之建其始䂓制多艸略弗備後之為治者復因其簡陋任其傾頽待其身如寓客漫不之省其有意於此者或侵乎公帑勞乎民力往往取戾而去人以是懲不復為意可歎也順慶為四川屬府知府沈侯以南京刑部郎中簡任而至侯為人清約簡重藹然君子人也日坐堂上臨民治事不動聲色而施號令皆有條序尤惓惓於風化以學校為風化所關也初至視其學不稱已有改作意久之政通敎行可以舉事乃具材物發徒夫擇日興工戒不欲速以期堅完葢厯四年而工始畢財不費乎官力不勞乎民䂓制備而美人心和而恱侯之經營相度其心亦勞矣於是僚友師生皆以其事當刻石以示久逺侯因考績至則來請予予於侯為鄉人重侯之賢久矣覩其為政出於俗吏可喜敢不書葢其學前為明倫堂次㑹饌堂次號房皆偪而卑隘顧其後有隙地可展為基乃悉撤去故屋特明倫堂如故直其北增立㑹講堂其後仍立㑹饌堂各三間㑹講前當甬道之半立御書樓東西兩偏各立號房四聨聨為屋六間皆南向其兩端有垣垣有門東西相向以通出入㑹饌東立厨房三間西立倉屋五間此學之制也若廟之南有櫺星門故以木為之及故無致齋之所又神厨神庫與宰牲堂故在明倫之東北於供祀不便乃伐石為門而於明倫兩翼各立齋廬二間及遷厨庫於東kao廡後之東北此廟之制也或仍舊而修改或鼎新而建造餘皆葺而新之棟宇秩秩綵繪煥然樹以綽楔郡人聳觀工始於𢎞治十二年之六月畢工則十六年之六月也又附郭南充縣學傾頽尤甚侯復以其餘力及之亦無弗備至於壇廟之互遷以合於禮道塗之改築以便於行作書院於郊外以為憇息之地造公舘於路次以為止宿之所餘不能盡紀後之人其尚知侯之勞其心以無隳其功也哉侯名林字材美蘇之長洲人成化辛丑進士






  家藏集巻三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三十九
  明 呉寛 撰
  序一十四首
  送陳翰林先生序
  成化改元之歲翰林陳先生居太夫人之喪於家時朝廷方修英宗皇帝寶録詔起先生於衰絰中俾與編摩之列先生受詔乃言曰君命當不俟駕然喪三年中制也敢不及況日月有時舎是無以用吾心敢有後悔遂上章以終制請言甚懇切不報章再上懇切益甚卒獲可君子謂上可謂不奪人之親而先生亦可謂不可奪親者也何其盛哉於是三年之喪畢矣先生曰嚮也有吾母之喪可止也不可不止今既復常矣況嘗被君命可行也不可不行行止中乎禮而已即治裝將北轅疾驅凡為親若友謀所以送之者以寛嘗汛掃門下也屬書其事寛聞子生三年然後免於父母之懷故先王定為三年之喪者非以此為足以報其親也特為之限而無過不及耳然自世之人以奔走承順為忠者率先短之自以為當然而不疑此豈或有一道邪葢嘗觀諸子夏問於孔子曰金革之事無辟焉者非歟孔子曰昔者魯公伯禽有為為之也今以三年之喪從其利者非也噫使孔子非知禮者邪不必從其言也孔子知禮者也言其可以不從乎況夫親喪固所自盡而夫人既不能行即使行之亦不過強焉耳欲求其哀之眞發於中得乎固有若三易衰如魯昭者焉食蒸肫如晉阮籍者焉沐浴佩玉如石駘仲之庶子者焉若此者雖謂之不能行可也今先生獨斷然行之一主於哀不愆於度豈有意於行古之道矯今之弊哉亦曰發於中之不能自已耳則先生不可謂之孝乎夫孝非細行也不特觀子道將臣道亦於是乎出故寛於先生之行也因始終言之若夫一時親友之在祖道者其名氏則列於左方成化二年閏月既望序
  送琬上人序
  古之人㓜而學於家學成矣於是出而仕以行所學而沛其功業於時及功業既就則奉其身以退其出處進退葢各有時如此後之人固有能然者矣其不然者亦不可勝數學未成則求仕既仕矣惟富貴利達之所究心又不知所退幸而有一二退焉者非其民廹而逐之必其上之人厭而棄之又非其志之素也何也古之人所以知仕而知退者非其既仕而後潔身也由其學於前故於出處之際瞭然也後之人所以知仕而不知退者非其既仕而後貪位也由其無所學於前故於出處之際㝠然也是固不足怪也然亦未嘗不為之深嘅焉上人文琬為人介而通和而莊嗣其師璽公住郡城之寶積寺修舉廢墜不遺餘力且月必一執麈尾為里人講佛氏法有不善而革化者亦多矣葢二十年於此一日語其徒宗文曰吾老矣城西洪範院吾少受業所也將即此歸隱焉若夫講席汝其嗣之其徒與父老留之不得乃來乞言送之予聞昔宋有懷璉者居黄州安國寺為僧首久之當賜號欲謝去有留之者璉笑曰知足不辱知止不殆卒謝去葢嘗取重於眉山蘇長公矣若上人者其亦璉之徒歟佛之法非吾之所知豈其於吾道亦嘗知所學者非歟是何其出處之善也士大夫固有媿其人者矣夫出處之善吾黨之事也求於吾黨之士而不得而反得於彼此予之所尤深嘅者歟成化丙戌八月二十四日序
  贈盛用美序
  今年秋予妻之兄陳汝中嘗病求治於用美用美一見即得其疾曰如此治可生如彼治可死如此治可以少生如彼治可以速死既治之而汝中遲其效竟飲浮屠藥不及四日死予固咎汝中不善擇醫而亦竊歎用美之醫之良也他日有王時彦者來曰日者吾妻有疾謂不可治者幾醫矣獨盛先生至以為可治治之而愈而吾無以為報也念昔方技士其名氏焯焯在人者由有史傳可以考見則文章能永人之傳信矣敢有請於執事予既喜時彦之於醫善擇而益歎用美之良於醫也遂諾之葢吾呉中之醫無慮數百家其術吾能言之大略依古方專已見而已然古方有窮盡人之病則夥已見多淺薄病之理則𮟏宜其治人之病什不得其三四也其最知名者處方立見可謂超於數百家者矣然或能𦗟而形色不可辯或能視而聲音不可察則於古人所謂望聞者已不能兼之矣宜其治病什亦失其二三也今夫用美年甚壯視明而𦗟聰尤喜問學於古聖賢載籍固已旁披而博覽其意欲決科第取資級以起天下之廢疾乆矣不幸而不遇因稍出其家學而時出以試之未久名隱然起呉下然醫之理奥深非一日可學而知者而用美固通儒宜其決死生論遲速若辯黒白然有得而無失也予序其事既以贈用美亦弔汝中之失而賀時彦之得也
  游陽山詩序
  呉城西北山之可望而見者曰武邱曰陽山武邱近而小陽山逺而大近則易至小則易窮逺大者則皆病之故呉人於武邱歲率屢游而陽山未嘗有足蹟焉成化丁亥夏四月十八日鄢陵周京元基始約諸友游焉翌旦至者七人不至者三人水行至日昃乃登陸歩三里許始至至則攀援以上厯嶮巇躋阻隘及山之半而力已疲矣山之勝處至是已得其大畧而游興方發不可已遂連歩再進得巨石離坐其背相與指顧之則見夫羣木之杪大澤之濵錯青疊碧隆然卧屹然立衝然起者葢莫非呉之山也噫兹山之逺大始以為至矣惟身履其地則逺者大者猶自若而向之所謂逺大者一旦皆廢豈非以向之所見者近故近者可以為逺處者小故小者可以為大乎予於是而悟夫學焉測之而益深索之而愈廣者學也彼方及於近小而遂以為已至者非妄乎知其未至而不至者又非畫乎此皆吾輩之所當知也茍知之則兹山豈徒游哉同游者既各為一詩以紀歲月俾予序其首予故僣書其說如此抑呉之山可游矣求其名天下者如岱華諸山其逺且大猶有甚於今日所見者予將從此而去徧探厯覽以窮其力之所至不知亦有從予游者否乎雖然豈徒游哉
  贈周元基序
  古者以巫醫竝稱醫果賤術乎哉然而辨五色審六氣本之以七情兩之以九竅要非儒者不能通醫非賤術也明矣故世之能通乎此者命之曰良醫曰良醫雖與儒竝稱可也不能通乎此者命之曰庸醫曰庸醫雖與巫竝稱亦可也夫儒與巫髙卑固懸絶矣醫者髙或可以竝乎儒卑或不可以竝乎巫亦係乎學不學之故歟元基之醫上師其父菊處先生而於儒家言亦無所不窺謂之良也固宜雖然為儒而兼乎醫斯謂之通儒為儒而止用以資乎醫謂之良醫可也謂之通儒不可也元基其亦使人不謂之良醫而謂之通儒可乎元基之醫數有竒騐若治周君性之之疾其一也因性之求言為贈吾故有是說云
  送秦府敎授湯君詩序
  國朝之制郡必建學學設官五人其一人握印謂之敎授敎授坐一堂諸生百數人皆郡之俊秀旦莫以次受業進退俯仰唯謹士而得為敎授亦榮矣然教授秩九品亦未有初授而至者縣必由敎諭州必由學正然又不徒限以歲月其諸生登貢亦必有定數焉九載而無一人或有之而其數不盈皆貶秩故往往有終身不遷者士而至為敎授亦難矣若夫官不由乎州縣勞不限以歲月績不考乎貢士之多寡一授遂至是職而其為軄旦暮受業者又皆帝室之懿親藩府之華裔非若郡之俊秀皆可比倫其得之既不難為之而益榮惟吾蘇湯君以修為然君少以明經踐塲屋不中去之秦久之藩府知其名方岳敬其行相與薦於朝因有是命其拜官且踰年矣去年偶以事過家留數月將復之官友人夏德輝率能言者賦詩贈之而屬寛為之序寛聞昔之稱醇儒者在漢曰董仲舒一人而已矣觀其對江都王之言曰仁人者正其誼不謀其利明其道不計其功㫖哉斯言實萬世之至論非特有國者之所當知也今賢王子孫睿智夙成過漢宗室逺甚涵養匡輔之功固不假乎人而君則不可不以仲舒自處以仲舒自處豈在他求哉道誼功利之間公私之所由判也朝以道誼而勸講勉其所以正所以明夕以功利而入諫戒其所以謀所以計夫然後能舉其職矣若曰是職也得之既不難為之而益榮裒衣危冠出入王門以自詫於人此庸衆人之所為也曾謂君為之乎夫以言相規者朋友之情也寛辱在朋友之後故敢以此言為君規成化四年三月二十七日序
  送周仲瞻應舉詩序
  今之世號為時文者拘之以格律限之以對偶率腐爛淺陋可厭之言甚者指擿一字一句以立說謂之主意其說穿鑿牽綴若隠語然使人殆不可測識茍不出此則羣笑以為不工葢學者之所習如此宜為人所弃也而司其文者其目之所屬意之所注亦唯曰主意者而已故得其意雖甚可厭之言一不問其失意雖工輒弃不省其言曰吾知操吾法以便吾之取而已惡暇計其他葢有司之所取又如此夫國家今日之用人莫急於科第其事可謂至重矣重之至則宜慎之至慎之至則宜精之至然而上下之所為如此吾不知其何說也夫既以科第為重則士不欲用世則已如欲用世雖有豪傑出羣之才不得不此之習顧其所以習之者無若前之所云則可矣上之人不欲薦揚人才則已如欲薦揚人才雖有休休有容之量不得不此之取顧其所以取之者無若前之所云則可矣所以若前之云者豈下之人所習在是而上之人姑取之耶抑亦上之所倡在是而下靡然從之也嗚呼文之敝既極極必變變必自上之人始吾安知今日無若宋之歐陽永叔者而一振其陋習哉吾又安知無若蘇曾輩出於其下而還其文於古哉太原周君仲瞻侍其尊人大司宼游於南都有年矣其為人清慎而雅明爽而達葢予所謂出羣之才也平居脫去驕貴氣習獨喜與太學畸寒之士相講學其學長於春秋而尤好古文詞以予之同其好也相好日厚㑹今年當犬比告於司㓂公將就試於其鄉諸友者惜其去而不可留也則相率作詩贈之詩成其所厚胡彦超葉昌伯輩過予俾序諸首簡噫仲瞻之行決矣以其學之長而少徇乎流俗其取科第也必矣然或使其確守所學不從風而隨波焉世亦未必無歐陽子者取之葢文之體有不定也而學之志有定所以有不定者時之尚所以有定者吾之守時之尚自尚而吾之守自守此真所謂特立之士非流俗之所知而惟仲瞻為可以語此也仲瞻之兄伯常先生官於翰林固嘗有意於歐陽子者仲瞻道經北都試即而騐焉予之年先於仲瞻而學視仲瞻為後葢天下之困於塲屋而拙於科第之尤者以是頗知其說而以為告若夫由科第以登仕版所以致君澤民之道仲瞻之得於家庭者有素矣予奚言為成化七年三月望日
  蘭舟詩序
  古者大夫乗車漢太守車特駕五馬無所謂舟也然又曰大夫方舟則又無所謂車者豈非陸行必車水行必舟隨其地而然歟呉故號水國城中曲港繚繞如帶其外則長江重湖望之𣺌漫不知其際故出者必假舟以行番陽邱侯來為郡守濶達爽朗大見設施士識其心民頼其政間出郭省耕歛問疾苦乃造為舟舟之制其外如軒其中如堂其後如樓有牖可以瞻望有席可以偃休圖書筆硏外有蘭一本盎於座間葢侯之所好也故號其舟曰蘭舟侯既自為之記士大夫為詩以詠之者數十成化甲午侯述職上京實乗所謂蘭舟者未至使人持所為記視某且請為之詩序某郡人也繫官於朝嘗恨不得氶侯下風雖毎得其政而道之然特其蹟耳今幸得其文以讀則侯之心於是可識矣葢蘭草類也易以喻同心之言離騷以擬孤臣之節禮以述佩服之用本艸以著起疾之功故孔子曰與善人居如入芝蘭之室以蘭之有德有用為善人之類也侯之心其可識矣夫蘭非善人也似善人者也以其似善人而猶好之況真為善人者好之當何如耶侯之心益可識矣侯既惟善是好則是蘭植之𠫊事可也齋廬可也而復植之舟中吾又知侯好善之心無處而不在也昔者孟子聞樂正子為政喜而不寐門人以其強與有知慮多聞識為問而答以好善且曰好善優於天下而況魯國乎吾又知侯不足於一郡之治也不終於一郡之治也書曰若濟巨川用汝作舟楫其在蘭舟哉其在蘭舟哉
  送章廷佐還金華序
  由金華至金陵水行千餘里順風揚㠶不數宿可至非必供職役服商賈而有事於兹者皆可游也九州之地不能兼美文物之盛者或不足於山水山水之竒者或不足於文物而金陵固天子之都也海内文物於是乎聚而鍾山石城長江秦淮流峙而被帶之葢古所謂佳麗地也其地美雖逺不可不游況不逺乎章君廷佐金華之宦家也少入郡學讀書既長慨然有四方之志今年冬來游於兹適其鄉之知友一時皆在太學相見叙契濶外取六藝之文百家之言與之校讐問難以考其學暇則又相與上下山水間尋古人遺跡以慨想其事葢留連欵曲者既閱月而廷佐東歸之興作矣諸君以予有同學之好且嘗識君乞為文送之莊周有云去國數日見其所知而喜夫以見所知而喜則逺游者其中固有所不樂耶葢樂以游不樂亦以游窮登覽廣見聞則游固可樂逺親戚離朋友則游亦可以不樂今廷佐之游可謂樂矣欲求其不樂則鄉之知友一旦皆集於吾前而忘其身之去國者何嘗有不樂耶然予聞金華雅多賢凡今日之在太學者皆拔其尤者也拔其尤者於太學金華賢士之野不幾於郡之空耶則廷佐之去國也無不樂其歸也顧有所不樂耶雖然朋友所用講學以資道者道不在人則在乎書書之所載皆古人之遺言也取友者鄉國天下不足又尚友古之人誦其詩讀其書論其世而已予聞廷佐之先有山堂先生著述甚富其曰羣書考索者倘無恙廷佐試歸而讀之將有餘友矣亦將有餘樂矣
  送陳起東敎諭寧德詩序
  自予入鄉校為諸生一時所與游者百數人起東最善自予為諸生即知取友至於今日所善十數人起東最故予既獲友起東以相講習以相辨論以相責望而箴規出焉入焉無處而不同朝焉夕焉無時而不同未始有離羣之歎一旦起東領鄉薦分敎濟陽於是别去迨浙省校文之便始獲一見葢十年於此矣明年起東有寧德學諭之遷南行過家而予已入南雍於是不相見者又當十年噫十年後其果見耶葢起東今已食禄逺方而予亦為朝家之所儲養以待任使者宦途四達惟所命之今年燕明年越吾不得而知今年秦明年楚吾亦不得而知事之近者且不知況欲知其事於十年後耶則吾於起東之别安得不為之深嘅雖然人情爾士君子之交道與義二者非以留連徴逐為也吾與起東昔日之所講習而辨論者尚能記憶乎所責望而箴規者尚能持守乎能記憶則於道義也不昧能持守則於道義也不廢若然則起東雖在萬里外吾猶見也茍昔之所已明者今或昧之昔之所已行者今或廢之則吾與起東雖同在一堂之上猶不見也葢世固有友天下善士不足又尚論古之人者夫古人去我已逺吾猶能友之以道義同也況於與之同時者哉況於與之同里而同門者哉起東將之任以呉中士友贈行之作寄予曰子宜為序予觀諸詩皆發乎情止乎禮義庶幾古詩人意也予於起東冣故且善者情不能已矣敢不以禮義終其篇
  送陳寺副序
  南京大理寺副陳君粹之官大理者三年矣今年夏將考績於天官卿於是太學之士交於君者咸餞之於太平門之私第酒初行有舉觴以屬君者曰樂哉君之兹行矣乎君以名進士為廷尉屬持亷守公明法意諳獄情將書善最獲超遷可樂君之父母皆康彊無恙兄弟具在而家於京師因得拜其父母接其兄弟可樂國朝之制凡官於兩京者三年獲贈封其親君之父母例受封為宗族光閭里榮可樂以一行而三樂具焉敢以此酒為君賀君曰子之稱我者則過矣愛我者則厚矣雖然知我之樂耳不樂則固不知也願以復於子聞之古人食人之食者憂人之事受人之託者盡人之職吾雖守一官秩六品然食人之食不可謂不豐受人之託不可謂不重則夫憂人之事盡人之膱可不自勉乎乃今歲之春大風拔木雨土彌旬重以旱暘自京師達於齊魯野無麥苖民之流移甚矣天子惻然靡寧思所以弭之者乃者詔兩京慮囚有司亦奔走欽承於下而天意未回民氣未復則吾為法吏者何以自處豈獄之淹者尚未舒耶寃者尚未伸耶抑或失之姑息而要囚亦與之開釋耶不然豈以是為弭災之故事而不足行耶抑天意不在是而事固有大於是者耶抑以文不以實而應之者非其道耶吾一不知其故竊惑之然則吾心之樂耶憂耶必有知之者矣衆未有以應寛時亦在坐乃起而言曰衆之所以賀君者樂乎一已君之所以自處者憂乎天下一已之樂私也其事小天下之憂公也其事大是不可以不書雖然君之憂君之自知也非衆人所以贈君也不書可也而食人之食受人之託世固有豐且重於君者憂宜又何如則不可不書以諗諸於是乎書
  周紳字叔謹序
  大司冦太原周公有叔子曰紳且冠其兄仲瞻奉公之命使為紳制字且欲繹其義以為紳朝夕勉寛謝不敢文且下無能發揮於紳而仲瞻則不之舍也乃以叔謹字之而為之序曰古人之制服所以文其身也亦所以謹其身也故首為之冠足為之屨腰為之帶皆所以檢束其身而不使之曠蕩焉耳是故戴冠於首孰與乎脫冠之簡然而君子必戴冠者惡其首之不謹也納屨於足孰與乎解屨之便然而君子必納屨者惡其足之不謹也束帶於腰孰與乎禠帶之放然而君子必束帶者惡其腰之不謹也夫以三者之不可不謹如此使人苦於檢束樂於曠蕩而不冠不帶不屨以為禮焉則是牛馬而已矣尚復有人道乎今夫紳帶之垂者也禮曰參分帶下紳居二焉則紳之為制其長可知長則作事不便便或至於失容失容反䧟於不謹矣故禮又曰勤者有事則収之走則擁之是知腰之有帶帶之有紳固所以謹其身而於紳収之擁之亦所以謹其身也以是而推其餘朝則結佩者以佩之長也恐事君之容不謹也摳衣趨隅者以衣之長也恐事長之容不謹也皆収之擁之之類也夫古人之制服也既各有法而其被服也亦各有意則所以謹其身也可謂至矣紳之為義庶盡於此而寛猶有說焉葢君子觀乎物則能悟乎理知其麤則能喻乎精故觀紳之収也則韞匱而藏之之理在是矣觀紳之擁也則巻而懷之之理在是矣觀紳之有事則収走則擁也則深厲淺揭而因時制宜之理又在是矣夫然後道之隱顯行藏事之輕重緩急無一有不謹者引而伸之觸類而長之不徒以物謹其身而必以理謹其身斯於字也稱矣寛聞叔謹力學好德行將出為邦國之用以接司冦公之武而於王事有所勤也故進以是說云
  郁處士輓詩序
  元之季刑政大弛天下日入於亂庸奴盜販之徒一旦竝起假名字據土壤日尋干戈以相攻擊民生其時既失所依附往往踐荆棘履塗泥相率四出以茍旦莫活少須㬰死葢季世之埶固然也於是紅巾盜起於汝潁間聲埶揺浙西甚盛處士之先乃自呉東來居金陵之虎口城以假息焉及太祖受命以興削羣雄走元氏天下復定於一而漸趍於治乃都金陵以建無窮之業既又邑縁江以北之地徙其民實之而處士之先適在徙中故今遂為江浦人予不及識處士獨識其子太平學諭珍於王允達所珍字君聘始仕為義烏司訓允達嘗師事之而誠服焉者他日允達從君聘持詩一編過我於太學請予書其首於是處士既卒而士大夫所為輓之之詩也嗚呼方天下之亂斯民殘於兵革父母妻子不相聨屬如氄毛之在烈風中隨所飄蕩莫知至止其禍何可勝言而予亦呉人也先世幸處圍城中得保園廬以居安知百年後鄉人之去國也已逺乃復識其子孫而與之為斯文之交乎乃復考論其平生而序其所謂輓詩者乎執筆之際不覺為之三嘆抑是編之作所以稱處士之賢而哀處士之死者備矣予其鄉人也獨序其所以感歎者而他故不暇數數云
  錢伯啓輓詩序
  翁之沒數年矣其子腴嘗得士大夫所作輓詩數十篇求為之序予未暇以為及予居京師復以書來請予未暇以為則意予未信其父之為人也乃復以其友人濮君譽所為事狀顧貳守陳司訓二先生所為墓銘若表示予嗟夫翁之為人已足徴於其詩豈待此而後信耶葢士居鄉閭間一旦遇變故為卓絶竒偉之行以驚動人之耳目人固能道其事而傳之至於平居無事考弟行於家仁禮存於心泯然無所見於施為視之常人耳至其終老以死里之人始相與追念之曰是人亡矣其平生亦嘗忮害我乎固無也亦嘗讒譖我乎固無也然則非所謂善人乎其貧者則曰是人嘗有以周我也否則有意於此而力未之能耳其弱者則曰是人嘗有意以植我也否則有意於此而力未之能耳其不善者又曰是人嘗有以導我而我未得為善士者自不能用其言耳然則非所謂善人乎於是能言者始出辭章以哀之今世所謂輓詩是也夫稱述乎人於其身存之前者或廹於人情於其身沒之後者毎得乎公論故曰百年後公論始定是也是編之作雖數十篇而實公論之所在吾故終序之使後之人有考焉













  家藏集巻三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
  明 呉寛 撰
  序一十三首
  送陳編修師召南歸展墓序
  凡有官聨於京者三年許歸省其親親沒許展墓其始求省與展者具疏以奏天子下吏部覈得實則許許則給道里費仍限之日月而來葢朝廷故事也凡官於翰林者其人或省親或展墓自閣老院長而下咸作詩以贈其行至序所以作者之意則以次而為其年之先後秩之崇卑皆不之計葢翰林故事也陳君師召由明經登進士髙第入翰林編修國史者有年矣今年秋得展墓之請所以贈其行者亦既成什顧其序文當屬之寛寛以後且卑辭既不可得乃獨於師召之行竊有留之之意葢師召長於經術者也今天子且御經筵近儒臣於易詩書春秋禮樂之文其間可勸可阻可因可革凡可以為治道助者師召宜執經以勸講其上不可一日輟也後生小子游於師召之門者常至數百十人於易詩書春秋禮樂之文其間可辨可解可是可正凡可以為學術助者師召宜横經以開導其下不可一日輟也是師召一身兼有安富尊榮孝弟忠信之責者而去之如上下何雖然師召則去矣去則速其來而已矣來且吾有望焉師召莆田人也莆田為邑業儒而攻文者比屋而是故其科第視他處為特盛其舉於鄉者常三之一舉於禮部者常三十之一吾意其邑之長材秀民如前代歐陽詹者固已畢出效用而盡之於科第矣然而三人同居出處或殊況一邑之人哉吾又意夫長山宻林之間士之積學好古深藏不市如近代陳衆仲者尚亦有若人乎有之幸與俱來得若人而用工可以經術輔天子下可以經術敎學者為天子輔則師召之責分矣夫古者人臣之見君也必有所執之贄孰謂師召之來獨無以藉手者乎寛故序以望之成化八年八月
  送同年知州縣序
  國不能以自給也皆仰乎州縣而州縣之事無不一出於民其大者田野非民不闢以其能耕植也府庫非民不充以其能供輸也甲兵非民不威以其能戰闘也學校非民不修以其能游習也民之係於國也不既重矣乎然所以親乎民而治焉者則州縣之吏耳故事又無一不制於守令葢民能耕植矣其水旱則自我而備民能供輸矣其賦稅則自我而歛民能戰闘矣其盜賊則自我而弭民能游習也其禮義則自我而率守令之係於民也不尤重矣乎則守令固可謂重任矣而後世乃有不屑為之者何哉夫孔門弟子如子游子賤賢矣未聞辭武城單父之命國君尊矣滕之為國截補之僅五十里今人得如子游子賤已不易得而跨數百里之地而為州縣岸然位乎千萬人之上與古王公等而復不屑為之弗思甚矣上御天下得濟南尹公為天官卿而其亞得崑山葉公莆田陳公三公者相與同心輔政思慎選法謂天子宵旰留意斯民而進士者又天子之所親擢而留意者也未可煩以他事其以民託之治治有蹟當請於上而拔用之先是壬辰歲所擢進士二百五十人者具有司觀政乃簡其人悉授以大州上縣諭以意而遣之衆皆感激奮迅無復幾微不平之意其行也同年友謀所以贈者推寛為之序寛以國之仰給乎州縣而州縣之民處乎田里或以其可虐而虐之則不知其係於國者之重守令之奔走乎州縣或以其可易而易之則不知其係於民者之重遂序其所以重者人書一通為贈而其人其州縣則旁書以别之葢凢上之人統乎守令者於是亦宜重之矣雖然非所以為諸君贈也彼之重我易我何與我事特患吾之不能自重而自易耳諸君之游於庠序於入官之法固已飫聞然而同年之情有不能已者試舉古人之成言為諸君更一誦之惟正惟清可以處已惟公惟明可以接人惟慎惟勤可以臨事必兼此數者而後為自重也然則上之重我者固在於是而我亦不失其所係者之重之實矣夫臺省廊廟其地甚髙諸君既善自為階吾見其升而上也壬辰之擢寛偶以名數先諸君承史官乏諸君第行俟德政成寛雖不文尚當執筆傳循吏以為諸君役也
  贈王惟用序
  王故儒家其醫則出其先光菴隱君光菴當洪武永樂間以奥學篤行沈晦於時時金華戴元禮以醫髙天下元禮丹溪朱彦修門人也光菴與之友善得聞其師之說間出以治病遂造神妙然尤喜治貧困及方外之士病固其尤仁也光菴三傳是為時勉先生時勉讀儒書能繼其醫存其仁名益起呉下而延及於兩京惟用則先生長子也其醫之繼其仁之存其名之起而延及者如其父葢先生年既老求以治病者益衆因使惟用代之惟用察病之精論病之當人固謂其稱時勉子而時勉亦曰是真吾子也益使代之家君東莊先生素彊今年春偶失調攝而病作焉寛既竊禄於朝人自呉來者秘不道其實久之家君始書以來曰吾嘗病矣得惟用治之而愈矣顧吾病非惟用治不愈汝宜為文以報寛始聞之大驚驚定而喜喜極而感乎惟用者自意不腆之文不足以為報也而重違嚴命則書以為惟用贈雖然文果止於是乎哉若昔光菴之醫故姚恭靖公廣孝嘗為之傳今惟用父子無媿其家學者其奏功之妙呉下人能談之寛雖不文幸職國史凡技術之良者得書之異時執筆傳其事使千載之下知有其人其亦庶乎為報也韓文公云無亦使其無傳焉嗟夫有如惟用父子使之無傳可乎
  贈行人楊君擢監察御史序
  昔者東漢之世安陽魏桓被徴其鄉人勸之行桓曰干禄求進所以行其志也今後宮千數其可損乎廐馬萬匹其可減乎左右權豪其可去乎皆對曰不可遂隱身不出當時莫不髙其為人予嘗竊論之桓之為人則髙矣然特未仕者之言也若夫已仕者饗其禄受其爵而又以言為職則人君之事皆吾之事未宜諉之以不可坐視其患而不出一言以救之也葢後宮千數不言也言之安知其不可損廐馬萬匹不言也言之安知其不可減左右權豪不言也言之安知其不可去如是而不從再言之可也如是而又不從則吾之責既盡雖去之可也否則如孟子所謂吾君不能者此豈事君之法乎抑在東漢天下之事亦多矣桓雖不用而讀其言吾獨以其知所本也而尤取之楊君舜美河南人也通經學古以名進士拜大行人有專對之才不辱君命之節三載考最擢監察御史其舊所同官自司正林君而下將往賀之而予同年友張司副來請文於予予以舜美已仕者也其奉使而出能知四方之事特其末耳嘗觀漢宣帝以蕭望之出補郡國望之謂上哀憫百姓出諫官以補御史然朝無諍臣且不知過所謂憂其末而忘其本也遂徴入之夫御史今之諌官也以舜美之才之節而使為之不可謂之忘本因舉漢事為言葢不特賀舜美且為朝廷賀也
  樊山集序
  前三年縉雲樊時登與予㑹試禮部告予曰阜嘗輯樊山集成矣願有以序予以未見斯集為辭既而時登下第去復貽書以請予答之如前日今年春時登再試禮部則挾所謂樊山集者而來予閱之集有内外篇葢其一家之書也内篇載樊氏之述作其逺自漢光禄勲凖始外篇載樊氏之事行其逺自漢壽張敬侯重始按時登自序樊氏系出南陽之湖陽始遷河東再遷長安三遷池州四遷真州五遷浙東而分常山縉雲二族以為斯集本其家乗而作而家乗又本於史傳而錄若新野之曄魯陽之英猗氏之遜廬州之子葢冠州之楫史雖有傳以不載家乗故不得而及則如凖如重之逺其為樊氏之先殆無可疑然予觀之集中縉雲之樊自宋翰林應奉江浙儒學提舉萬𦵏處之城南萬之子杞孫始定居縉雲三傳而為太中大夫江西右參政敬其間雖隱顯不同皆以德行文學為鄉人所宗則其逺代雖無重若凖已自名家況其有之乎若夫時登以鄉校之秀登於春官其學行之美度越流輩方將率其昆仲子姓出為時用則其近代雖無萬若敬亦自名家況其有之乎夫古者人臣功德之大於是賜姓命氏使之别於後世後世無不姓不氏之人則先世無無功無德之祖此理之易明者也然而厯世既逺宗法不立而又遭值變故至於譜牒散亡雖欲祖其人有不可得而祖者欲次第推而上之其亦強焉補緝而已則理雖易明而其事有難行者矣今樊之為氏實本於樊侯仲山甫集中不之祖者時登之意葢出諸此抑亦無史傳可據家乗可稽之故耶樊氏依山而居鄉人號其山曰樊山時登因復號其集曰樊山集云
  銀爵聨句序
  成化十八年春正月壬午天子有事於南郊明日慶成有宴又明日出内帑白金遣中貴人持賜執事之臣而林君朝信以御史監祀預焉朝信既拜受曰是上恩也其可以䙝召工攻為之爵而銘其尾曰郊賜示不忘也他日出以酌客客亦曰是上恩也其可以䙝乃為詩以侈其事有首倡以句者衆次第續之予既在列及章成朝信復強予序之葢君之使臣也有常事臣之在官也有常職惟其事與職皆有常也故其禄亦有常上非過與而下非過受其道當然爾今朝廷歲一郊祀亦常事也而其事則大御史歲一監祀亦常職也而其職則重惟其事與職之大且重也由是有所特予者非私於臣也推敬神之心也夫既由此心而推之則下之受者又豈敢易其物哉而朝信於此尤致其意不為他器而必為禮器焉其又知所以敬君者歟今朝信既秩滿以才望超擢廣西憲副於是行矣便道得以㑹其宗族出此爵酌之宗族不敢䙝也又得以㑹其鄉黨出此爵酌之鄉黨不敢䙝也及去而履任得以㑹其僚友出此爵酌之僚友不敢䙝也則凢几席之上樽爼之間不必立之監佐之史自無號呶屢舞之人信所謂一爵而色灑如二爵而言言三爵而油油儼如立於殿陛之下終其飲而不敢亂也夫爵器之小者而禮攸生敬攸起其係於人則大也是宜序其詩而播之是歲六月己未序
  愚樂菴詩後序
  新喻傳曰川先生以其先檢討公所得士大夫愚樂菴詩示予俾書一言於後愚樂菴者檢討公名其居室而因以為號者也詩凢若干首故少詹事莆田柯公既序之矣予復何言孔子曰知者樂愚知之反也以知者之樂則愚者之不樂可知然知與愚述其人者云爾而非所以自述有人曰吾知人也則未必知徒為誇大之虛言耳有人曰吾愚人也則未必愚適為謙抑之美德耳公之為號所謂自述者則吾見其知而不見其不知見其樂而不見其不樂也名菴之意有可信乎其亦有不可信乎抑公之厚德吾嘗聞之凶歲買田髙其直而後取貧人貸粟負其本而復予凡平生所為皆較計毫末之徒之所笑者而公為之終身雖謂之愚亦信葢世之人刻薄慧察一身之外惟恐有遺利者其心毎戚戚而不安至於重厚質朴渾然若無心計者顧多坦坦而自得豈惟其中之樂而已其澤之流及於後人者尤多可騐公有二子曰瀚曰潮瀚即曰川天順甲申進士初仕為翰林檢討而以其官贈之今陞修撰兼司經局校書潮成化辛丑進士為中書舎人竝以甲科進文行表然為士林之望諸孫亦秀雅不羣傅氏之盛葢自公蓄之此所以為可騐也因序其詩之後而及之
  尚古㑹詩序
  浙河之西人稠而力勤地沃而物衆所在聚而為市布縷菽粟以相貿易權衡度量以相較計喧呶上下之聲晝夜不絶欺詐所必至爭訟所由興其勢宜然於此而欲敦禮讓重信義䂓過失恤患難以復乎先王之世亦難能也哉有能之者自非好古特立不為流俗所移之人烏能倡而成此孟子曰待文王而興者凡民也若夫豪傑之士雖無文王猶興其人庶幾所謂豪傑者耶海寧之野有市曰長安鎮里人杜文昭輩十有一人當成化壬寅正月初吉始立鄉約行於里中其條凡七大抵倣藍田呂氏之法名之曰尚古㑹同里盛君居於京師嘉此舉之善也走士大夫告之欲詠歌其事以傳士大夫聞而亦嘉之輒為詠歌之不辭既成編復走予求序其首夫謂之古者非成周而上也乎嬴秦去周甚近宜其俗有先王之遺風然誶語德色之說已見於賈誼之告漢文帝者則自秦而下皆不足以當古也且古者化行於上民俗皆美其立法之詳已不可考今獨載於孟子者曰死徙無出鄉鄉田同井出入相友守望相助疾病相扶持數語尚可見之則當時所以為井田者豈徒使其出賦稅以給公上之需而已誠欲其相親睦以保其恒心不至於放僻邪侈而䧟於惡也此法既立民既不待自為約而已約於上矣惟約於上則凢受田之家其俗無不同者自井田之制不行約於上者已廢此民所以自為約也歟惟自為約其俗又安得而同哉昔横渠張氏欲買田行之而未就呂氏之約則又不待乎田者顧其法廢亦久何意文昭輩復舉而行之茍使人皆倣其法俗有不美而世有不治者乎夫此十一人者為㑹於一鄉其事若小然實風化之所在故為序之且以堅其約使不至於遂廢也
  贈周原已院判詩序
  自予官於朝買宅於崇文街之東地既幽僻不類城市頗於疎嬾為宜比歲更闢園號曰亦樂復治一二亭館與吾鄉諸君子數游其間而李世賢亦有禄隱之園陳玉汝有半舫之齋王濟之有共月之菴周原已有傳菊之堂皆爽潔可愛而吾數人者又多清暇數日輒㑹舉杯相屬間以吟詠往往入夜始散去方倡和酬酢嘯歌談辯之際可謂至樂矣獨原已或時慘然有不豫色衆怪之而予獨知之者葢原已之父菊處先生與其母閭邱孺人皆年近七十無兄弟侍養於家宜其不樂非區區杯酒所能解者今年適南京太醫院乏人握印而原已以醫出入禁中且十年上識其為人儒者遂以御醫擢判院事原已拜命喜不能自制葢非喜於得官也南京去呉甚邇至是便道得過其家而迎其二親養之無難耳方原已念其親欲暫謀一歸省不可得豈意得此固宜其樂於是原已將行吾數人惜其去而不可留也玉汝遂歛諸詩贈之凡與原已厚者亦皆在焉予於原已有親交之好因即嘗所同游樂者書其上以授噫原已則行矣其亦樂矣異時一讀此其亦不能忘吾數人也乎
  贈施煥伯同知許州詩序
  今之舉進士而得者或相與驚曰彼亦與是選耶其有不得者或又相與驚曰彼亦不與是選耶夫合數千人於塲屋三試之什一取之其法可謂嚴且精矣其人得與不得宜厭乎衆而復有驚歎之者私議之所在公道之所出此固有司所不能及者也然則前之所謂與選者有其名而無其實所得特外耳何有於内其人果榮乎後之所謂不與選者有其實而無其名所得在内矣何必於外其人果辱乎余昔兩忝校文之列自謂能得士至所失亦不少焉嘗以是媿於心若吾友施君煥伯乃有司之所深愧衆人之所尤驚者乎煥伯少游郡學遂領鄉薦自是試於春官輒不偶凡二十年於此今歲始從吏部選得同知許州噫即煥伯觀之謂毎試不失天下士其可信乎謂盡得天下士其亦可信乎且塲屋所試特文藝耳故衆之所驚歎者亦惟在乎工拙之間若古之賔興以德行為先則未必於紙上數千言之間而知之者此又有司之所不能及者也自予為童子與煥伯游知煥伯之深者莫如予其為人簡易謙和雖不為竒絶可怪之行然其中實廉介有守欲求其過不可得者許之人尚勿易視之名實之相違文行之相負士之難論也久矣煥伯行得贈詩十二篇予為序其首歸之
  中園四興詩集序
  古詩人之作凡以寫其志之所之者耳或有所感遇或有所觸發或有所懷思或有所憂喜或有所美刺類此始作之故詩大序曰詩者志之所之在心為志發言為詩後世固有擬古作者然往往以應人之求而已嗟夫詩可以求而作哉吾志未嘗有所之也何有於言吾言未嘗有所發也何有於詩於是其詩之出一如醫家所謂狂感譫語莫知其所之所發者也予自官於京師承乏太史氏四方之人以京師為士林而又以館閣為詞林爭有所求然率不過慶賀哀輓之作而已幸其或為貞孝節義事正吾所當詠歌者又無從覈其事之有無漫出數語應之至於中之所欲言者反為所妨而未暇於作常欲峻絶求者以力追古人而未能也費君昭霽家貧好學博聞彊記而尤工於詩平居凡有所感遇有所觸發有所懷思有所憂喜有所美刺一於詩發之詩成不復篇為之題總名曰中園四興四興者葢倣杜子美之秋興推而廣之而曰中園則系以其號也手抄成編請予評而序之予讀未及數篇已得其心志之大畧葢昭霽惟隱居不仕得不亂其所學然耳若其造語雖若近師乎宋然方之今人空疎卑弱熟軟枯淡輙以盛唐自詫者殊科此又不暇論也昭霽少時嘗習程文欲取科第以見於世已而棄去賣藥城東一意古學其學之所至獨予與閶門周庚知之庚既校正其詩非予誰為之序者
  永感詩後序
  今禮部有登科録者所以録登進士之科之人而著其姓名以傳於世也其下則詳系其年貫字行而上及於三代於其人曰具慶則衆必以為喜至曰重慶又喜之甚也於其人曰嚴侍慈侍則衆必以為恨至曰永感又恨之甚也夫今之士爭以得甲科為榮其所出之存沒他人猶喜之恨之況其子孫所以喜之恨之者當何如耶成化壬辰科凡二百五十人具慶者視嚴侍慈侍固多然重慶僅十五人而已若永感者至三十人而江寜吳君憲之其一也憲之平生既甚恨於此而士大夫知其恨者因作永感之詩慰之吏部右侍郎晉陵王公既序之矣憲之以予舊好且同年也俾序其後於是憲之以南京山東道監察御史考最得贈其父敎諭府君如其官母錢氏孺人天章爛然賁及閭里所以慰之者甚至葢彼固有具慶者不辱而危之已幸何有於此若君之父母雖沒而被兹恩典且瞑於地下矣君可無恨然白華之詩為美孝子而作者則不可以無序也顧王公已為之予可畧
  賢科世繼圖序
  成化辛丑予同考天下士得莆田林沂居魯閩之人皆曰是固積學者已而居魯登進士第出為金華推官讞獄明審民不告枉抑予方喜其學之見於行事也又三四年吏部知其名竟召為工部主事適天子新即位上疏言事者再皆切要語予又喜其學之見於論議也自是居魯名益起凢中朝之士無不知有其人者而予亦以昔者取士之得自幸也居魯在閩中為世家其先叔祖諱庭芳嘗登永樂戊戌進士第至天順丁丑其父棨繼之及成化丙戌其叔父敷繼之葢今又繼以居魯莆田科第固盛而林氏一門其可見者如此人誰不榮之庭芳終新㑹令棨按察僉事敷韶州守二世三人循良謇諤之名至今播在鄉里而居魯之賢實似其前人則人所以榮之者非榮其科第也榮其賢耳然而復有為賢科世繼圖者居魯乃以求序於予噫言科第於莆田譬如較斤削於宋魯之地所産皆良無足貴者若其累世仕宦之美不可以不書而居魯則予所親見者乃頗詳之居魯今將分司浙江仕路方進尚其慎之以為科第增重俾後人得以嗣承於無窮則所以可書者又自今始也

  家藏集巻四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一
  明 呉寛 撰
  序一十二首
  丁未㑹試錄後序
  皇明有天下百二十年於兹文教所及無間遐邇士懷負才美以幸際盛世益自磨濯以興於是舉於鄉而來㑹試禮部者翕然咸集上命文學重臣充考試官而濫及臣寛既竭其駑鈍以從事則巻冊浩穰動盈几案不可勝校竊歎士之操筆能為文者若是其多信乎世之乆治也然昔嘗怪宋蘇洵以文妙天下顧於當時之文若不足其日盛者夫文載乎道道因文而凝不因文而散而洵之言若此豈不以世之所尚者文則所立有大於此者將分其力奪其志及其弊也不幾為浮華之言乎夫浮華之言蕩然無益於世其體裁類俳足以惑人是以君子患之今日所取士豈亦有是乎葢言與理俱勝取之理勝於言取之若夫言勝於理固所謂浮華者不能取也然世亦有善於為言疑若近於理者一時亦可以欺有司要之終身不可掩焉今天子仁明剛健圖治方切頃因羣吏述職特敕銓曹嚴黜陟之典以治行責成其下甚至聖意所向昭然可識葢以文取士其立法然耳其終以是望於天下乎是科得士三百五十人擇其文得二十篇刻之葢自知舉貢而下諸執事之名氏皆在為㑹試錄將獻諸朝臣愧無以塞責敢謹序其事於後
  贈工部員外郎胡公致仕序
  昔漢文帝登虎圏善嗇夫代尉對禽獸簿甚悉欲超遷之張釋之謂周勃張相如皆稱長者此兩人言事曽不能出口豈効此嗇夫喋喋利口捷給耶文帝乃止夫文帝為漢賢君猶以口辯為能他尚何望哉然當是時嗇夫亦幸不用耳用則或至於僨事如主父偃江充賈捐之楊興之流概可見已若勃相如為漢名臣已不必論他如周昌石建亦似其為人其忠直孝謹足以補乎朝廷而風乎郡國是豈嗇夫所能及者噫惟嗇夫之見賢於人此後世不以才智外見者爭指為迂濶遲鈍而不能用用必多浮薄喜事之人而國家忠厚敦樸之風衰矣予同年胡公彦超少而明經淹滯塲屋者二十餘年既登進士第徊翔郎署者又十餘年今歲始得從大夫之列命下數日即上章以老疾請所以求去者甚切大臣特知公文學而留之而公不顧也既得請數日即治裝歸其鄉且曰吾惟不能見幾至於今日來者可追吾已悟之矣噫公何進之遲而退之速也如此方今朝廷清明天下平治公卿大夫以仕惟其時由弱冠至於白首偃然不以歸老為意公何獨求異於人而去耶以其心為有愧耶則公之督治於事皆集而能知其弊以其心為有畏耶則公之操持於法己守而能免其過所不能者其亦在乎言語歩趨之間應對奔走之末而已矣故能者進而不能者退亦勢之所必至者此予雖愛公之深而亦不敢留公也公出浙東大族所居曰青陽其地甚勝山溪環合可以登臨中有良田可以耕穫而族之子弟又多好學可以敎育其樂且不可一二計與世之罷則無所於歸者不類此又不必留公者凡同年致其事而去者僅見公一人予固欲去而未能者因公之别也能無一言贈之
  崑山葉氏族譜序
  族譜之作謂不忍忘其祖耶則推而至於百世之逺可也然或無所據則茫昧而不可信其亦從其近者泝而上之至於不可信乃已孔子曰夏禮吾能言之杞不足徴也殷禮吾能言之宋不足徴也文獻不足故也足則吾能徴之矣此豈特故國為然有家者使文獻不足其亦有所據乎周之末沈諸梁封於葉因以為氏後凡氏葉者必祖之若吾崑山之葉獨不知出於此耶自漢唐以來葉之顯者亦多又獨不知出於此耶故贈吏部左侍郎春之作譜則斷自五世祖秀實府君始其上固不知也則缺之數年其子文莊公蒐輯遺蹟復推至於宋刑部侍郎逵其上亦不知也則缺之又數年公之弟與謙訪於松江之族得石本焉葢始於光禄少卿參自以為出於刑部之上也至考之舊譜則光禄為刑郭之少子自刑部而下世系尤明遺像咸具且秀實府君舊亡其名今始得之而與謙甚恨其兄之不及見也既輯成三巨編而葉氏族譜於是始備乃來京師特示予請序予受而閱之歎曰何其有據而可信也此豈非文獻之足乎葢嘗論譜之作固在乎世系之明而尤待於子孫之賢賢則不忘本雖逺猶知重之不賢雖父母兄弟且不知重況其逺者乎故雖有可據亦往往棄而不省葉氏之先賢者固多若夫文莊公之賢則近代之所少者其好古博雅於故家舊族猶惓惓焉又況其先世耶然公無恙時毎以譜之未備不能承其先志為恨至是猶幸其弟之賢竟克成此此葉氏之後人宜寶而傳之以無忘其功者也昔予初在翰林公嘗以秀實府君事實見示欲予題之自愧淺陋不敢執筆豈意公沒後乃序是編蓋雖與謙之請而亦公之遺意也故卒書之而不敢辭
  南安傅氏族譜序
  户部主事傅君時舉既仕於朝去其家數年以其族大且逺甚懼後人無以知其所出之原所别之𣲖也寓書於其叔父孔亮伯兄耀宗請譜之譜既成則奉以請予序之葢傅之先為光州固始人在唐有諱實者仕至威武軍節度使尚書左僕射兼御史大夫廣明間避亂入閩家於泉之東郊而閩始有傅氏㒒射生八子析居僊游連江長泰而南安則長子左侍禁之所居也其後當宋子孫最盛凡擢科第登仕宦者不間一再世至故元稍晦入國朝復有以文行從有司薦起者至時舉遂登甲科為司徒屬以振其族人而其族復盛矣自㒒射至時舉得十七世悉列於譜中凡行第名諱與夫娶某氏仕某官葬某地知則載之否則缺之若其行實見於家傳著於墓銘修於郡志者亦皆附於後其法視歐蘇氏雖不合然一展閱則數世以來父子兄弟前俯後仰左提右挈藹然如聚於一堂之上所以使其嗣續興孝友之心不以塗人相視者非此編之助也乎時舉又言吾傅氏雖𣲖别不同范文正公云然吾祖宗視之則均是子孫固無親疎也葢僊游之𣲖特盛其譜可考惟吾南安已有散居他里如坎井倉前者況其逺者乎固有知肇慶不還如侍禁公六世孫倘之後吾既訪而得之若連江長泰不相通者已乆今幸以公事得便道過之而躬訪焉他日又將合諸𣲖以為譜而吾之願始畢矣予厚其意嘉其事遂書為序以贊其成云
  贈都憲孔公詩序
  後世以文武分而為二久矣故逢掖之士業詩書習禮樂茫乎不知兵事者皆是然所謂兵事亦非張弓馳馬以賈勇角技於戰陳之際夫亦運籌建䇿足以制勝而禦侮耳士既不事乎此及一旦有事顔色萎薾往往為介胄者之所嗤笑或者以衛靈公問陳於孔子子有軍旅未學之對不知孔子此言葢有為而發獨不見其為魯司冦時却萊人以兵曰有文事者必有武備其嘗學軍旅足可證矣世之為通儒者莫不以孔子為法而況為其後裔者乎今廵撫貴州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孔公實出闕里其先在元季有游學江南者遭亂止於姑蘇遂為蘇人公自為諸生以文稱里中及登甲科為守令皆在嶺南適其地當冦盜殘破之餘公能以威制服羣蠻而以信義結之卒使其黨俯首聼從不敢違令遂完其城郭聚其人民而復其郡縣如故公名既起自是擢居藩臬凡其地用兵公輙往赴而亂者即定朝廷浸知公才可大用乃有都御史之命葢公至是所統益廣任益重而名益盛如都匀黒苖方叛以知公在即相解散已而羣蠻愈向化而朝廷遂無西南之憂公於是禁戢官吏休養士卒政治既優乃務興文敎先時士人毎三年大比輙附試雲南公因建請特設科塲如他省例事雖未及施行而論者知邊徼之無警而武備之有暇矣公初拜都憲時鄉人之仕於朝者喜公之大用也多為詩贈之予與公為同里而相知實深不可無言以序乃為書其首方今聖天子在位臣下有勞於外者皆得召還然未有如公勞之甚而久者則公豈久居於外其將益展布以毗於一人而施及於四夷乎吾特書此俟之
  潛齋詩集序
  昔在永樂間文治既興人才振迅爭欲出為世用文學吏事蔚然可觀至於書藝醫術亦極一時之選葢文皇帝在位造就作興以遺後聖無窮之用者也當是時吾呉中則有沈以潛先生以文學之良傳醫術之妙初居京師稠人中已有儒醫稱然上未甚知名也一日太醫院判蔣用文病上遣使問之曰卿即死孰可代者用文以以潛對即日自醫士擢御醫時朝廷方慎名器俄以潛得此人以為榮遇後沒楊文貞公誌其墓實載其事以潛有四子曰寅賔宇宙能世其醫不絶宙有子復以儒顯其伯仲曰杰曰燾相繼登甲科杰守歸德有善政召授京秩而燾且績學翰林為庶吉士嘗相與謀刻其大父著述以傳顧徒得其詩數十首而已葢以潛為學長於詩初有稿號潛齋集後忽散逸而此數十篇則錄之人家者其平生得意之作尚多有也沈氏兄弟既以為恨視此益重之曰吾大父之言可以少而不傳乎使更訪求之安知其不積累而多乎乃終刻之而請予序其首以俟云
  舊文稿序
  寛年十一入鄉校習科舉業稍長有知識竊疑塲屋之文排比牽合格律篇同之使人筆勢拘縶不得馳騖以肆其所欲言私心不喜時幸先君好購書始得文選讀之知古人乃自有文及讀史記漢書與唐宋諸家集益知古文乃自有人意頗屬之適與諸生一再試郡中偶皆前列輙自滿曰吾足以取科第矣益屬意古作然既業為舉子勢不得脫然棄去坐是牽制學皆不成故累舉於鄉即與有司意忤雖平生知友未免咎予之迂予則自信益固方取向之文選及史漢唐宋之文益讀之研究其立言之意修詞之法不復與年少者爭進取於塲屋間未幾當大比之歲提學憲臣有知予者乃強遣之不意名在鄉解又四年試春官皆不見黜尋登進士第又四年不幸遭先君之䘮而歸既免䘮理舊篋得亂稿三四編葢自壬辰歲以前二十年間所為文也當時自媿其詞之拙陋而毁棄者甚多此特偶存者耳欲悉焚之不忍因重錄而類序之嗟乎予之好黄子厚之好而朱子之所不好者也錄此不覺赧然
  恩榮圖詩序
  古者天子之使羣臣自治民行師以至修土功交鄰國之類皆勞事也惟念其勞有宴以相聚㑹於以樂其心而通其情今見於鹿鳴諸詩是已後世賔興之舉既非古若至隋唐以來士之出於進士科者徒以制䇿奉對得通於天子天子固未嘗識其人也而其人亦未嘗有一事之勞也輙有宴焉葢重其科如此然未有如皇朝之尤重者也乃傳臚之明日即賜宴於禮部仍命武臣之尊者一人主其席而廷試執事之臣自讀巻以下皆預大官供饌教坊作樂以侑號其宴曰恩榮葢重其事又如此雖然豈故為是繁縟之禮哉必有意焉無錫陳君文美自為舉子時已有聲鄉邑成化辛丑試於春闈既㨗及廷試遂登名第二甲獲賜進士出身既偕同年飲宴如制他日復請善繪事者寫宴歸之圖時自觀覽圖成乞予序其上夫市人以一飯與人必有所望焉非徒與也而受一飯者亦必有所報焉非徒受也況宴重事而況朝廷之宴之重者乎故重其事則望於人亦重葢所以警動其心使之自盡焉耳今文美為地官屬已三年惓惓焉惟恐一日之曠其職乃復作此圖以示不忘其知所重者歟其知所以報上者歟其亦可謂有意者歟若曰是宴之賜也常事也醉飽嬉游漠然不加之意雖市人之所不為而謂文美為之乎其或知所以重止於誇耀閭里之人以為一時之光榮而謂文美又為之乎此予皆知其必不然者故序之
  贈孟御史序
  凡天下不問邊徼荒逺之地雖庸夫孺子語及朝廷之官莫不知有御史者御史之名可謂著矣朝廷設六部以分掌庶事不相侵越惟御史按行天下自官吏鹽課學校軍政刑獄水利皆得以治或非所治者亦得以論其得失陳其利病御史之職可謂重矣是以古之能舉其職者人主多褒奬之雖以言觸犯亦優容之以其有益於國者多故耳咸寧孟君世傑早從其叔父成都同知良璧受學學成取科第始仕為桐鄉令循良之政嘗見於旌異之典已而吏部知其才可居内臺也奏請於上召為御史初奉命廵按畿内風聲凛然盜賊歛蹟及出按蘇松等府憲體益振官吏畏服葢不數月獄訟無稱寃者今年君以考績書最䝉賜敕進階榮及其父母妻室如制於是其同官文君天爵來請言為贈予未暇復及文君出按河南而馬君良玉申請不已噫區區不文之言何忍為君吝哉葢予蘇人實知君往歲所以振憲體者大率詳明平恕以盡下情不倚勢作威而已自後如君之賢者固多否則直以鞭扑嚴峻之法以臨田里脆耎之民使之無訟亦何難者是可嘅也君既非其人推此以治他事必無不治者彼天下知有其官而不知有其人者何限如君雖使後世知有其人豈特今日而已耶故書以贈之
  西涯逺意録序
  西涯學士遺方石侍講詩十三首書六通為一巻而詩則與蕭文明李士常潘時用聨句為多總題曰西涯逺意錄者葢其意倡於西涯且出其筆也初成化間方石以内艱去服滿不起即所居緦山之下結屋讀書有終焉林壑之志故西涯所遺書自道契濶外惓惓焉趣之出及方石志不可回言不即復其後遂有果哉之歎葢以義處人如此自是凡十年為𢎞治改元國史既嚴有司奉詔㫖入緦山敦勸上道方石始來葢其計慮之審動以其時卒能以義自處君子益重之夫市朝之上爭名競勢之徒相擠相䧟惟恐不及固不足為二公語然其得罪於二公者可勝言哉凡西涯筆札之妙人多得之而方石以同年故相契尤厚所得殊多不下數百紙此特家居時出於浮沉之餘者耳寛從二公後已久竊觀是巻有出處之義在非常時贈遺者比乃書而識之
  後同聲集序
  館閣日長史事多暇方石西涯二公凡所㑹晤游賞與夫感歎懷憶餽遺悉發之詩今見巻中者西涯特錄已作而方石則有聨句在焉總五十首號後同聲集葢往時二公同在翰林詩已成巻陳愧齋太常嘗以同聲集號之此則二公竝以家艱先後終制從修實錄之命復聚於翰林相與倡和者故以後云予嘗觀古詩人莫盛於唐其間如元白韓孟皮陸生同其時各相為偶固其人才之敵亦惟其心之合耳合則其言同同則其聲自有不得不同者然君子小人莫不有聲其聲之同亦各以其類二公平生以道義相重志節相髙非特以詞章相勝者故發之於詩和平深逺覽之可誦誦之可聼譬之樂則如鳬氏之鍾薄厚適宜侈弇中度自然無石播柞鬱之病其為聲也真同所謂金聲乎予之鄙陋固不足以識其妙然以是論之亦可謂聞樂知德者乎方石以翰林侍講初擢南京國子祭酒欲别去持此示予曰願有序則漫應之竟不予舍也
  贈王刑部歸省詩序
  黄巖王君存敬官於刑部者數年其父和州公與其母安人皆老於家而大父南耕翁則益老矣其叔父某因作詩寄之有若得來看百歲祖何妨遲作十年官之句存敬捧而嘆曰此弼夙昔之願也弼豈棄兩世之老而戀一官之榮者顧例未得歸耳乃去歲之夏俄有詔下凡朝臣去家六年許省其親衆方為存敬喜而存敬適奉㫖往治齊獄及是事畢還朝始克遂願詩老王古直其鄉人也與陳一䕫副郎乃即其叔父詩分十四韻歛詩贈之其間或一韻疊至二三首者葢存敬之才操非特見於治獄而已其詩名在士林籍甚人爭願為文字交且其一家重慶世所難得而承詔榮歸用以寓乎歎羡者亦有在焉王在宋已多顯官今居黄巖山中一姓凡千餘家皆隱於農而所居險阻人蹟罕通大扺類武陵桃源自存敬之先四世徙居邑中子孫復出而仕存敬之歸也又將訪之而兼盡乎睦族之義吾聞之古直云






  家藏集巻四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二
  明 呉寛 撰
  序一十二首
  賀監察御史徐君序
  福建道監察御史徐君時中之官於朝也謹重廉正名聲卓然皆曰徐君真古所謂才御史者於是任滿三年都察院自院長而下考其績惟稱至吏部亦然皆有詞以褒美之其同官相與舉酒賀君復走予請文序其事予與君為同年進士不可謂不知君者既許諾葢既久始克為之然君為人之賢亦以久而益信夫自今天子嗣登寶位聖政日新固不可勝紀然其大而要者在聼言而已故天下之逺雖艸茅賤士莫不有章疏以達於九重之上其可採者雖苛細之事未嘗不下羣臣議而行之而況為言官者乎夫進言補闕固愛君者之心而盡言招過亦非事君者之體故古之人尤致謹於此而不敢易者若唐陽城為諫議大夫七年始論裴延齡誣䧟陸贄事城固竒士亦必待乆而後言者葢不欲易其言而瀆告之也其後延齡卒不至相位人謂城之力居多是以言不易出出則上之人必曰彼未嘗言也今言之必其言之當行也無弗聼者雖然其人不能平心以處事正己以格物而徒嘵嘵然以強聒於下欲上之聽亦難者何也其身不誠自不能感動乎人也吾嘗觀君於事之大者既與同列取而論之天子信用無不施行曰彼苛細之事人能言之吾固可免也葢其老成持重如此自是君惟不言言則欲弗聼不可得也若君嘗按行畿内清軍政而人不稱寃治文案而吏不敢欺遇事即為不任智數又不必書者君之先為淅東人今居貴州其既考最𫎇恩進階而贈其先府君如其官母陳氏號孺人而封其配夏氏如其母云
  雨菴宗譜序
  言禪者必祖達磨自達磨至於秀于能而其友已分又自能而後為曹洞雲門法眼溈仰臨濟諸宗而其名遂立葢聞之其徒云爾夫人一也則心亦一也禪學者明吾心而已今分支立名以自别如此豈所謂殊途而同歸者耶雖然南北相訾反戾闘狠其道遂隱如昔人所論者其流𡚁亦不少也諸宗逺者至十八傳而絶近者六七傳而絶惟臨濟乆而獨傳於天下在國朝宣德正統間有髙僧曰祖淵江西人也自閩之雪峯寺召至授官至僧録司右善世一時恩寵既加四方之人因其嘗所居地稱之曰雪峯禪師而不名裹糧相從爭願出門下其徒既盛於是師製二十字使世為名復自别其𣲖既化去後人世居僧錄其尤能擴其教者曰故善世道堅古心古心之徒益盛其尤知名者曰今善世戒璇大章大章住隆福寺有年矣朝廷屢遣中貴人即其廬修佛事而勲戚卿士又多與之往還承奉應酬之勞殆無虛日章疏書札裁治精㨗則又出其徒定徴手也徴喜讀儒書而詞翰俱妙有前人風當其少暇閉户焚香筆墨左右矻矻不休久之成巨編則奉其師之命所修雨菴宗譜也雨菴為雪峯禪師别號其譜自雨菴而上泝焉為總圖逺者畧也如族之有祖也自雨菴而下沿焉為譜圖近者詳也如族之有父子兄弟也一展閲間上下數十世分合傳受粲然無遺譜成乞予序其首葢自諸宗既絶今所傳者同出於臨濟所不同者特有講與教而已門户判然又不可混大章師徒何慮而必為此噫諸宗不同出於達磨乎其為此者亦慮夫合而復分如所謂相訾者乎相訾而道復隱此譜之所以作也乎抑又有說焉今祝髪受度出於雨菴者不可勝數其人散在四方乆而不知有相視為塗人者其亦使考而同同而不散乎然則後人有能續而修之雖百世可考也而況今日哉是譜也自朝廷恩典至於詩文書札皆系而書其所題曰雨菴宗譜吾知此而已故特序之
  伊氏重修族譜序
  伊氏自沭陽徙呉中歲乆遂為著姓其居城西之通波坊吾㓜猶及見其盛也家喜藏書多延接郡中儒流正統初有曰侃字士剛者更擢甲科給事禁中一時賔客登其門者不絶未幾士剛卒而家遂落吾嘗疑伊氏何遽至此已而其族在南京者曰乗字德載再擢甲科為司㓂屬出僉四川按察司事吾始信伊氏復有人也德載之髙祖子文府君嘗修族譜上及七世而止至於今日殆餘百年族人益繁而散處益逺德載乃奉其尊人紹方之命推考諸𣲖各為世次而重修焉其法以居呉中及遷臨濠者為姑蘇鳯陽𣲖以遷兩京者為金陵金臺𣲖又以居南京而被旌表者為金陵旌表𣲖𣲖各有圖而總列小傳於後紹方父子為此其亦有深意也乎夫自國初倣漢徙閭右之制謫發天下之人又用以填實京師至永樂間復多從駕北遷當是時蘇人以富庶被謫發者葢數倍於他郡久之惟無譜可考子孫漠然不知其所從出子文伊氏始遷之祖也故為是懼而汲汲焉創之幸而有若紹方父子之賢復汲汲焉續之於是其族始合終分源委不紊覽之雖數世以前千里之外若同居一堂之上昭穆以序親疏以明此豈非伊氏之幸哉抑是譜非得子文創之於前竊恐今日亦不知所從出然則後人有欲復修是譜者則紹方父子獨不為異日之子文哉紹方年老受封不忘本始數來呉中買田築室將復振起其族非特修譜而已德載為人廉謹有文重念鄉里之舊與予相好特甚間以考績至持其譜請序故書以還之
  賀監察御史陳君考最序
  𢎞治三年監察御史陳君瑞卿奉命廵按山東憲節既至一道肅然自藩臬而下咸相戒奉法不敢怠忽君乃奬循吏除奸民至於平寃扶弱悉見奏疏及歲滿將代復建白六事曰重守令以固國本曰申律例以飭武臣曰慎刑獄以全民命曰禁刁訟以厚人倫曰專委任以便稽考曰散儲蓄以濟缺乏凡數千言所以禆益治道者甚切上悉嘉納令所司施行士大夫皆曰陳君真識政體者即超遷而用之可也聞者謂然初君為御史三年考最𫎇恩進階及贈封其父母若妻制敕下頒光賁閭里諸僚友若今王大理邦鎮而下嘗請文為賀㑹予有史事且君有山東之行不果及是還朝其僚友復以為請予能已於言耶葢今之有言責者必曰御史故有所不知知無不言有所不言言無不盡此其職也古之所謂才御史者不外乎此夫論事易識事難事有本有末得其本則其末自舉而民惟邦本又本之大者也然民亦豈能自治必得守令治之則守令又民之本也雖然守令豈夫人能為之哉今之制御史代還必察其人書而上於當道及三載述職當道者多據以黜陟之噫是法也唐虞之世必待九載而行者也當是時人才之盛固有所謂九德者矣亦有六德三德者焉有六德則是三德未備也有三德則是六德未備也人才之生其難如此必至於其德一不可取然後黜之亦必至於九載如鯀之績用弗成其明驗也而何後世之率易耶此君所以首及之必言取人之法而不以遂棄其人為言葢曰往者已無及亦惟謹之於始而已此所謂知政體者若夫禁刁訟一說尤切時弊葢非特為小民言者所以還忠厚之風革浮薄之俗以助今日清明之治者其在於此乎陳氏之先為揚之髙郵人以武功官太原者累世至君始業儒登成化壬辰進士第去歲庚戌其子㴻復繼之而陳氏遂以儒顯君初知嘉興武邑二縣廉明剛果多惠政可書召為御史兩廵畿内輙著才名非特山東而已予忝與君同年相知實深故於賀禮之舉也終不能已於言云
  新安呉氏累世遺象序
  新安多大族若吳氏其一也吳之先出泰伯以國為氏氏呉者固莫盛於呉而新安亦吳地其盛為宜有名常以世經字者見予於京師曰常之先出於吳而家於新安之南溪自有家以來譜牒具存若自宋運幹府君而下至吾先人斯榮處士凡九世則世數不逺畫象亦存常之兄弟恐其久而或失也裝為巨冊藏之又恐後人之閱之者徒得其形似無以知其事行之畧復各為小傳於後惟其前未有序之者已而出其族人雲南參議文盛手書以示文盛予之同年葢託以請序之說也夫畫象之作記禮者所不及昔之大儒所不取然予竊以為孝子之情無所不至故其親沒而祭之也無所不思與其思之孰若取其象閱之宛然如見之乎夫此亦生而識其父者耳世固有㓜失怙恃而不識者必問其形似於所識之人又孰若取其象閱之宛然如見之乎故此雖不出於禮不取於人而無害於為孝亦可以為思成追逺之一助也今世經藏此與其兄弟及其羣從不獨見其一世上而三世又上而九世皆得見之能不慰其無窮之思也乎因書以酬其意俾與譜牒謹藏之勿失
  周氏立後序
  惟周之得氏乆矣其先本出周平王子别封於汝以國為氏或以為赧王之後黜於民間因氏焉厯漢魏晉唐以來子孫散處天下代有名人若呉中周氏尤多有自鄢陵從宋南渡仕為拱衛司兵馬鈐轄使守嘉定者因家於呉鈐轄生一子曰副尉某副尉生一子曰元平江路醫學錄子華學錄生五子其長曰江隂醫學敎授觀光敎授生四子其長曰平江路醫學正繼周學正生四子其長曰國朝光澤縣儒學訓導瑾訓導生四子其長曰太醫院醫士文威醫士生四子其長曰處士宗器處士生二子其長曰封南京太醫院判菊處先生尚正菊處生一子曰南京太醫院判庚庚字原己賢而有文用醫而仕顯於先世娶安人陳氏生一女繼安人顧氏皆無子葢自副尉至原己凡九世世為長房而原己獨鮮兄弟且以無子為憂初為御醫時其從父尚義以吉府良醫致仕與其二子良方同居京師良娶王氏生三子其季始周歲原己殊愛之曰吾無子此獨非吾子乎乃𢎞治己酉二月原己病卧官舍其子壻陳鍵自呉中徃視顧謂之曰吾即不起必以良之子為後口授以書俾謹識之不忘原己既沒鍵扶柩還以治命咨於菊處與其配閭邱安人菊處曰吾與尚義為同祖兄弟以其子之子為吾子後於昭穆實宜㑹族弟行人秉臣出使還朝乃以其事託焉尚義父子初未即從秉臣曰此禮也亦制也且原己之意也其何可違竟從之秉臣遂即私第設醴祀告先世祀畢集族人及素與原己厚者若予與今李祭酒世賢陳大理玉汝徐武選仲山王諭德濟之同飲因命其子曰繹葢取相續不絶之義酒半秉臣起告予曰兹事繫吾周氏甚重既勞長者愛助敢請序以文使繹長而有知庶知所重以承宗祀濟世德至於永久予曰諾於是繹生六歲矣菊處使家僮春來迎之曰吾夫婦既老幸及見吾孫也歲二月尚義之配丁孺人乃保抱之行而秉臣以前說申請予故書其事以歸周氏而必述世系於前者見原己為周氏宗子理不可絶絶而思繼之雖他人皆宜盡力況其同族如秉臣者乎葢自後世風教不行有諱為人後而忘其所出者或非所當後而強後之以利其所有者是皆紊禮背制取譏於世若繹當為人後而無所強於禮無紊也於制無背也於家法不廢於世系可明也君子必有取於斯也故序之
  容溪詩集序
  成化間稱才御史有貴溪姚君仲逺後僉陜西按察司事而沒沒之日家具蕭然所以遺其子者獨有書數百巻幷所作詩數十篇而已葢君少好吟詠自舉進士京師有金臺藁為御史時有栢臺藁出巡於外有行臺藁及在陜西有外臺藁皆藏於家至是其子文灝㑹粹成編總名之曰容溪詩集容溪者君所自號也間以刻本相示而乞予序之君嘗廵呉中其廉介髙亢予時頗知之然不知君能詩也觀於此編既得詩人之體且其詞氣嚴厲而憤世感事之意時復發見若利劒出匣鋒鋩差差見之凛然不敢狎視正如其為人故曰在心為志發言為詩謂詩非心聲也哉顧君蚤世其為言止於此而不及究其所至且其才不盡見於用而所傳者亦止於此知君者葢深惜之君初㳺太學與故諭德劉景元善景元為人亦所謂廉介髙亢者也故特相契合而叙君平生於墓石者甚詳今附於集後其亦詩之案乎君有七子而文灝獨仕其字秀夫嘗試禮部予得其文竒之今以刑部主事調判常州益賢且文有光其家世者也
  抱璞南歸詩序
  左諭德四明楊君惟立初以成化乙酉浙省冠鄉解再試禮部不偶居都下日與四方名士講業號麗澤㑹期必取進士乃已衆亦推讓君以為惟立豈乆在人後者及壬辰之試所得多麗澤之士而君顧復不偶衆皆愧焉餘不在榜中者亦藉君以自解是秋八月君念太安人在堂束裝即還於是社友以詩贈之者十四人聨為巨巻題曰抱璞南歸詩時欲求予序其首不果後六年戊戌禮部及廷試君竟在髙等遂入翰林轉春坊文行老成與其兄故文懿公頡頏館閣間而予獲與相好甚慰久而益篤君間出詩巻示予道疇昔之意予不能違也竊惟世之人與其等輩小有得失以為形蹟不同往往失其初好其死生貴賤交情反覆非特如翟公署其門者至於塲屋爭名之地殆有甚焉得者自以為足而生驕矜之心失者自以不足而出忌疾之語風俗淺薄使人感傷觀於此巻投贈諄切至於累篇豈特見諸君之賢得免乎議而君受而藏之若䕶竒物則君之賢不尤見乎然則所謂麗澤者獨在於文藝之間乎自壬辰至今二十三年十四人者存沒顯晦己不能同乃疏其名字官邑使楊氏子孫他日有所考以敦世契云任彦常吉甫南京人福建僉事致仕簡顯齊道新喻人終進士張祥思履吉水人終南寧知府周軫公載莆田人今山東䀋運使潘璋栗夫金華人終陜西副使李孟暘時雍睢州人今廣西布政使楊榮時秀餘姚人終工部員外郎達毅士𢎞丹徒人終南京刑部郎中司馬垔通伯山隂人福建副使邵賢用之宜興人今雲南僉事陳洵匯之錢塘人終曹州知州劉傳師正嘉定人終泉州知府徐洪公溥蕭山人終刑部員外郎白鉞秉德南宮人今翰林編修𢎞治癸丑六月丁亥序
  贈進士秦君序
  𢎞治七年十二月八日寛聞先太宜人之喪將歸守制上念寛為春宫舊學之臣特敕有司治𦵏以榮其親事下工部於是尚書劉公等遵奉惟謹而擇其屬往督之得臨海秦君從簡葢從簡以省元初登進士第觀政部中士大夫皆曰秦君賢士此行必有可觀者及至呉以部符下府知府史侯等遵奉益謹乃呉城西二十里南横山之麓先塋在焉太宜人當祔葬於是遂即其地以八年四月八日興工則木石既具工役畢集君躬督其事調度有法人不知勞凡所搆造無不如制工成一旦山水秀發林墟改觀恩光赫然下賁泉壤啟殯之日觀者萬計葢朝廷優䘏之典而君調度之功有不可誣者君為人既有才幹而清謹謙約執禮如諸生吳中士大夫稱其賢者益多而歎服之以為不可及皆曰君之來也承上恩㫖其事固重然特小試其才耳自兹還朝任用之地無不宜者相率為詩以贈而禮部主事楊君君謙既序其首矣斬然衰絰之人非惟不當言亦不必言也顧朝廷之恩不敢忽而君之勞不敢忘故敢以不文之言卒犯非禮之議亦情之所不能自已者也
  吳冢遺文序
  呉中人物之盛在漢唐以前逺矣自宋以來其人厯厯可數若其冢墓所在過者猶能指而道之其銘誌埋沒土中者固不可見至顯刻於外者多斷裂磨滅不可覽誦雖近世猶然況百年之上而益逺者乎是以鄉邦後學欲尚論前輩者茫無所據嘗竊病焉夫人之德學功業務盡其所當為者固不汲汲為傳逺之名然學士大夫之所撰述則必期其傳而至於埋沒斷裂使其人德學功業晦而不章且幷其出處生卒亦不可考是不獨其子孫之恨而已幸其搨本或鈔錄之副藏於人家者猶可捜訪一二於是鄉貢進士都君元敬得數十篇將刻之曰託於石者有時而亡惟刻於木而摹印焉庶可久也葢凡其文見於學士大夫集中而行於世者皆不在故題曰呉冢遺文而請於予曰願有序也故書之
  樵樂存藁序
  湖州自昔稱山水清逺人之産其地者多以文雅相尚其亦鍾山水之秀而然乎豈所謂清逺者亦有所助乎葢言詩之盛者必以唐為首若輞川之有王右丞香山之有白太傅浣溪之有杜子美樊川之有杜牧之其尤著者也是故市㕓之塵埃孰比乎煙霞之勝閭巷之人蹟不若乎泉石之佳發乎興致蕩乎胸懷景美而意自竒蹟爽而趣自妙不期乎詩而詩隨之吾固嘗觀之矣長興呉氏世居呂𫎇山之下號衣冠舊族四方之人以其所居之得其地也稱其氏者必以山配之然所以稱之者他固不必論亦惟以其科第仕宦之世繼耳雖然此亦足以盡呉氏之美乎葢自青霞處士以詩鳴於國初今浙中所傳林霏集是也其季遺夫隱君早承詩學以其兄遺芳既仕於外退然家庭間奉親之際口輙吟哦以此樂而終身發於篇章和平閒雅皆可諷誦顧其平生為詩頗多藁率棄去今所存者特數十篇隱君既以壽終諸子保藏手澤不敢失墜葢五十年於此而諸子者亦皆下世矣至是其孫瓊與其弟珍珫等謀刻諸木期與所謂林霏者並行於世扁舟入呉奉以請序惟隱君之葬楊文定公實表其墓其發揚潛德至矣末獨謂其望弁山矚霅川耳目所及形之歌詠熈然自得人莫能窺其際也君子以為知言予故取而書之隱君諱疇遺夫字也以號樵樂故題其集曰樵樂存藁自隱君既沒山水如故而子孫益繁隱顯雖異皆能為詩葢有所受也亦有所助也此呉氏之所以稱於人也
  公餘韻語序
  士大夫以政事為職者率早作入朝奏對畢或特有事則聚議於庭退即諸署率其屬以治公務胥吏左右持章疏抱簿書以次進雖寒暑風雨不爽當其紛冗往往不知佳晨令節之已過也葢勤於政事如此又何暇於文詞之習哉予自翰林承乏吏部以舊習未忘欲復事此而興致索然執筆輙廢或終日不能成章毎以自笑他日同官鄆城佀公示予一巨帙題曰公餘韻語則皆士大夫投贈之作而以政事為職者居多豈諸公之優於其職能肆其餘力以及此耶抑亦公之雅嗜吟詠尤篤於交㳺而能致此也覽之復以自愧夫詩以言志志之所至必形於言古人於此未有弃之者故雖衰周之人從役於外而詩猶可誦況生於今之盛世者乎葢退食自公宣其抑鬱寫其勤苦達其志之所至亦人情之所必然者至於紀朝廷宴賜之盛儀志國家祀戎之大事燦然巻中亦無不備後有讀之者信其為治世之音也公俾序其首敢忘其蹇陋為強書之















  家藏集巻四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三
  明 呉寛 撰
  序一十二首
  送少師徐公致仕還鄉序
  少師兼太子太師吏部尚書華葢殿大學士宜興徐公今歲以老疾上休致之請天子難其去諭留者再其後請益懇始允之仍賜之敕以序公之賢而君臣之義於是為盡噫公之去可謂榮矣近世大臣之去有如公之去者乎當公得㫖之日公卿大夫相與追論公之平生咨嗟之聲相聞而不絶雖閭巷小民亦然葢為天下惜而非為乎私也既不能留則自館閣臺省與夫門生鄉里爭走文章鉅公家求言贈公以張其事至於郎署庶官則為歌詩所以稱頌乎公者連巻累冊至數十篇噫公之去可謂榮矣近世大臣之去有如公之去者乎豈惟近世為然古亦有如公之去者乎葢嘗觀於昌黎韓子送楊少尹序以漢二疏年老辭位去供張祖道都門外送者車數百两道旁觀者歎息其賢班史既載其事後世復圖其蹟以楊侯之去丞相愛惜白以為郡少尹不絶其祿又為歌詩以勸之長於詩者亦屬而和之謂二疏未必有是事葢所以誇楊侯之盛也噫使昌黎生於今日見公之事又當作何語耶且楊侯為少尹特不絶其祿耳今天子念公既詔馳驛以行而俾官屬䕶送之且令有司厚給月廪而歲有𨽻人以供役焉聖眷未已又官其一子俾世其祿焉然猶未已復遣中官持白金寶鏹與夫襲衣往賜於其第葢其盛如此古亦有如公之去者乎於是諸勲戚若太師兼太子太師英國張公而下以與公同朝乆享公之德亦皆惜公去而不能留者具圖與詩以贈則又兼疏楊之事而有之顧來請予一言予言何足為公重哉聊序公所以盛者而歸之
  盛氏重修族譜序
  惟盛氏在呉中為大族子孫散居郡邑多以醫為業當皇明永樂間見用於朝若太醫院御醫啓東叔大二先生尤著者其次亦多為郡邑醫官至於業儒而出往往為名進士仕於内外者不絶故人指為衣冠家予少則交其族人獲聞其家世之畧以為出宋參知政事文肅公度文肅顯于當時功業在史傳世稱名臣豈所謂本深而末茂者歟盛氏之彦曰用陽嘗以手修族譜請序於予而自序其家世以示則益得其詳焉葢其先唐末有諱璫者初居虞城後仕吳越為餘杭令始家於浙厯四世曰京登宋真宗朝進士官至工部侍郎文肅公則其從弟也文肅生集賢校理中甫中甫生知宿州仲南仲南卒葬於汴子孫又家焉仲南生中和中和生瑄再世為司諫瑄生岫授宣義郎當靖康之難與其父扈蹕南渡通判平江府退居呉江儒林里而盛氏始為呉人後四世曰益乃遷居郡中益生忠元為江浙醫學提舉司提領五世而絶季子宗仁生寓翁而醫復傳寓翁生景華在國初就賢良辟獲參大議不仕而歸啓東則其長子也其家世之可考者葢如此夫人莫不有所出而知其所出者則少固其子孫漸微無所於考亦其人不為之考故耳夫不為之考則其所出不過得於傳聞傳聞之言止於三五世可也能至於數世皆能厯厯道其名字乎況能道其事行者乎此譜之所當作不可緩者用陽為此懼而矻矻乎忘其紀載之勞自本而支衍而别之如序昭穆於宗廟之間秩然不亂其盛氏之良史哉葢其譜初修於其先曰錢塘縣尉存誠其先君子汝德繼修之既四十年而族人益繁用陽於此焉置之豈惟使後人莫考其先而已將使家乗斷缺而繼志之道衰矣然則用陽其盛氏之賢子孫哉用陽業儒而精於醫居市中而隱德甚著其名暄號師省於餘杭府君為十九世云
  容菴集序
  鄉校間士人以舉子業為事或為古文詞衆輙非笑之曰是妨其業矣噫彼葢不知其資於塲屋者多也故為古文詞而不治經學於理也必閡為舉子業而不習古作於文也不揚二者適相為用者也鄉貢進士謝君少游郡學即好古文詞既取鄉貢不幸未仕而卒幸其子昞及其二孫雍睦能承其家嘗痛其父祖早世而無所傳捜篋中得遺文數篇將刻之以自𢠢葢君沒於景泰初至今已五十年呉中舉子何啻數百人其間登髙科躋貴仕以功名顯者固有之餘子皆寂然無聞而謝君為當時所不好者獨傳於人不知君者讀之猶知有其人而若不死者則古文詞之為用豈特資於塲屋而已睦方為邑學弟子介其友陳維祐持君遺文來請一言予不及識君竊歎君所傳者止此使更活數十年其成就當如何哉聊書以還之君諱㑹字惟貞吾長洲人以號容菴故名其集云
  經筵侍班倡和詩序
  國朝經筵之設實自英宗皇帝之初其制以儒臣二人進講必以給事中監察御史各二人侍班今天子之八年為𢎞治乙夘又三年戊午吾鄉朱憲副天昭實以御史嘗預其事天昭以其先曽大父三畏公在洪武中事髙皇帝給事户科侍奉天門說書有詩乃以舊韻追次二首以紀其榮士林傳和成什渢渢乎其盛也惟朱氏出自睢陽自宋厯元累世業儒而仕入國朝得三畏公三傳為天昭並以文行列於侍從獲觀聖學於視朝之餘信可謂榮矣是宜詠歌相續而傳和之盛也夫講學之事在臺諌得預為榮若在翰林特常事耳今天昭之子希周弱冠登髙科遂入翰林執經講學在上左右有不必紀其事者夫惟以常事不紀吾見朱氏之榮所以為不可及也歟予不及識三畏公而與天昭父子厚善喜朱氏三世之有人也敬羡而書之
  越溪盧氏族譜序
  族譜之當作固也若世次之逺審而可信族人之蕃混而或遺必作之使近且少焉雖士大夫不以為意葢以為其族易知不必作爾孰知數世之後近者逺少者蕃後人欲作之則已無及矣此君子之所深慮而必惓惓於斯者吾郡有盧氏世居越來溪之上有諱士誠者欲作族譜未果而卒其子綱居鄉業醫恐墜先志竟成之顧其譜自其身泝而上之特五世曰青州通判吉始自青州而上有為臨安令者雖見於家乘以其父早孤不知世次遂不敢載其慎重如此可謂不失之誣矣綱有子曰雍修謹好學往年予家居持所業來見已嘉之及是具書以其父所修族譜請題其首由今日觀之盧氏世次之近族人之少此譜不作可也由雍以後子孫日蕃支分𣲖别欲考而知此譜非其權輿歟盧氏在唐為望族名位有極顯者使他人必祖之而伯常於近世不可考尚闕而不書況逺者乎所謂其事核者豈特作史也哉吾是以題之𢎞治己未八月望日
  送南京吏部尚書秦公詩序
  自昔有國者多備兩京之制然非鑾輿所在特設留守而已未有如當代之盛者葢自永樂間鼎遷於兹諸署在南京者視國初竝設如故至官有多寡則繫於事之繁簡非以南北之分有所輕重之也彼安於除命與乞便其私者固多其人或自以為輕重者其中往往不懌若置之外郡然豈以違逺闕庭不得近天子之光耶或以遷擢不同為言竊恐知其人之淺而賢者固不如是也葢仕而能盡吾職展吾才雖四裔之逺莫非可居之鄉況周之豐鎬漢之灞滻地美物衆如古所稱佳麗地者乎不然豈若汲長孺之薄淮陽乎則今之南京又非淮陽一郡可比人豈當薄哉或曰蕭望之亦名臣也俾守外郡則不願人亦效望之耳夫望之不願守郡以欲立朝居諫諍之職也今南京諫諍之職固在且當不諱之朝言路大闢凡食禄者皆得以建白而不拘於有言責者乎竊恐知其人之淺而賢者固不如是也吏部右侍郎秦公出舒城故族以天順丁丑登甲科至今四十餘年渉厯中外政績茂著而清恪恭謹有前輩風今歲南京吏部尚書倪公奉㫖遷兵部有參贊機務之寄大臣合詞舉公擬代天子知公賢可當斯任即可其奏公感激擇日以行寮長宮傅屠公重其去賦詩贈之諸公皆和之屠公謂寛當有序夫南京髙皇帝建國之地也吏部尚書髙皇帝建官之制也誥詞具在昭如日星惟欲鑒别人才公於推舉以充任用耳葢視其事之繁簡而序其官秩者今日銓曹之常例也因其人之賢能而無拘於資格者又今日詔㫖之殊恩也有若人焉凡為官長者皆得以奏薦其屬况掌銓曹之事者乎南京去此雖三千里而逺一疏疾馳越旬可至天子方側席以待屠公得如詔㫖斟酌舉用公可不留意乎寛幸承乏忝佐其事於公之行也以事無大於此者故一言之
  啓事餘情序
  吏部所掌不一而以銓選為重其制見於髙皇帝所定職掌傳之累朝遵行不廢然選有急選有常選急選多止數十人不過具疏奏請而已常選率二月一舉行則至數百人其儀天子視朝畢退就便坐尚書偕左右侍郎及吏科都給事中升階進奏奏已天子特命光禄供酒饌仍命中貴一人視疏所具疏入尚書以下及文選官屬出次闕左旁舍𠉀得㫖乃啓疏填榜揭示於衆其大畧如此其事可謂重矣顧此數百人者雖出於先時之所論定然品秩司署繁冗紛雜而欲取具於半日之間或稽校稍不審未有不舛譌者今四明屠公以都察院左都御史進拜尚書自𢎞治丙辰二月掌選臨事優裕事無弗治且以餘力毎選檢韻書次第拈三字為韻賦絶句一首與同事者更倡迭和積成巨巻取晉山公語題曰啓事餘情間俾予序予從公後凡二歲餘見公才長而思敏精力尤過人忽遽中往往得句如常時自媿疲努遲鈍章多不成竊嘗嘆服不已而又何序之有比予𫎇恩再入翰林公務清簡念公之意不可久違也乃卒序之昔在春秋之世列卿宴㑹必命賦詩以觀志君子即其所向而斷其所就無少爽者況銓選固所謂重事乎聖主側席有招倈之心羣士彈冠有登庸之望使無一語以冩之得不為趙文韓宣子輩之所譏乎閱是巻者毋曰寂寥乎短章不足以備詠歌之數即其言察其志將必有所得者詩凡若干首自丙辰訖己未之作皆在後有所得當别為巻藏之公名滽字朝宗以尚書加太子太傅曰鍾為佀公大器曰民恱為秦公崇化曰瀚為林公亨大皆侍郎佀公今擢右都御史秦公南京吏部尚書曰源為季君本清曰矼為魏君秉徳皆都給事中本清終太常寺少卿予為呉寛原博以侍郎今兼翰林院學士云𢎞治十二年冬十二月上日序
  石田藁序
  詩以窮而工歐陽子之言世以為至矣予則以為窮者其身阨必其言悲則所謂工者特工於悲耳故嘗竊以為窮而工者不若隱而工者之為工也葢隱者忘情於朝市之上甘心於山林之下日以耕釣為生琴書為務陶然以醉翛然以游不知冠冕為何制鐘鼎為何物且有浮雲富貴之意又何窮云是以發于吟詠不清婉而和平則髙亢而超絶求之唐人若陸魯望是已今其詩具在予嘗讀而愛之魯望呉人也呉之詩自魯望首倡盛於宋尤莫盛於元然其人多生於季世身雖隱其時則窮則其詩亦悲而已予嘗讀而傷之入皇朝來偃兵息民天下向治及承平日乆人情熈熈士之求仕者爭治經義取科第而出若相城有沈氏顧獨好隱葢自絸菴徴士已有詩名於江南二子貞吉恒吉繼之至吾友啓南資更秀穎雖得於父祖之敎自能接乎宋元之𣲖以上遡乎魯望且其宅居江湖間不減甫里之勝賔客滿坐尊爼常設談笑之際落筆成篇隨物賦形緣情敘事古今諸體各臻其妙溪風渚月谷靄岫雲形蹟若空姿態倐變玩之而愈佳攬之而無盡所謂清婉和平髙亢超絶者兼有之故其名大播不特江南而已予少居鄉亦喜為詩辱相倡和方自愧於松陵之襲美而其子雲鴻乃欲得予序其石田藁者予何以為序也噫聖俞既仕而得乎窮名啟南不出而全乎隱節其詩之工一也而悲樂則殊覽者當自得之啓南詩餘發為圖繪妙逼古人或謂掩其詩名而卒不能掩也今年七十餘詩思益發數日輙成什予雖不能窺其際又安得而盡讀之耶
  使東贈别詩序
  𢎞治十二年七月闕里災守臣遣人馳奏天子惻然思所以慰安先師孔子者内出祝詞擇儒臣往祭而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海虞李公世賢實承命以行士大夫爭賦詩送之而鄉人之仕於朝者則自成什於是太常馬公宗勉委予序其首予讀其詩所以致疑於天人之際者深矣惟昔孔子過宋令弟子習禮於大樹之下桓魋惡而伐之孔子曰天生德於予桓魋其如予何葢天之厚於聖人如此及漢魯共王欲壞孔子宅以為宫室上堂聞金石絲竹之音乃止人之尊乎聖人又如此然則今者召災之故天耶人耶吾何從而致詰耶公博學多識明乎劉向之說獨不能識此耶雖然是不必致疑亦不必致詰天子追崇正道宸𠂻靡寧公惟將使指修祀事以達九重之誠而已惡庸知其他
  尚書嚴公流芳錄序
  漢承秦後髙帝與民約法三章既除其苛政及所用人皆重厚長者以革其澆風葢天下不能户曉惟示以意向則人自化之考之當時如周勃曹參張相如數輩及其後石慶父子皆在顯位而嗇夫喋喋利口者竟不得用漢之所以治安者非更化用人之力乎自漢以後興者必乘極敝之後尚論其治質而近古皆莫漢若葢厯二十年而皇明興則元政之苛雖不及秦至于君臣上下彛倫攸闗又未嘗不明於此及其季世强臣䟦扈弑逆禍作遂至於亡我太祖受天明命肇修人紀思有以變舊俗一時列於庶位者其間智巧而喜事者初或見容旋復斥去其憸佞奸頑之徒必殄絶之不使妨吾政令故一時信任莫非所謂重厚長者往往拔於田野之間置之廟堂之上尊寵峻擢不論資序其人設有過誤又必委曲保全而下及其家人皆知上意而翕然改行淳風既回而天下大治矣求其人若兵部尚書唐公鐸國子祭酒宋公訥春坊庶子鄭公濟光祿卿徐公興祖可數者自後則又若工部尚書嚴公震直尤所信任特被恩眷者也公湖之烏程人世力田為舊族洪武初設糧長郡縣推擇得公毎嵗率先輸糧鄉民素感公德恐後期累公無逋負者時方徴富民出仕號稅户人材上察公樸直勤事召至授布政司參議而留治通政司事累遷工部尚書俄以公過降監察御史欲厯試以練其才逺使者再事皆稱㫖及所建白皆見施行遂擢都察院右都御史其屬復犯公過引以自責復降御史未幾仍拜工部尚書凡公貶秩則恩眷愈重而公奉職益謹卒能全其身完其家蕃其子孫以至於今葢厯百餘年鄉里稱仕宦家必以嚴氏為冠公之平生大畧載於國史郡志其詳見於鄭庶子王敎授所為記可考至是公之曾孫思南府推官績慮公事行湮晦奉家錄二帙入京謀於今太子太保刑部尚書閔公將刻木以傳葢太保公嚴氏外孫也為編次為六巻名流芳錄乃率之來請序寛生與公鄰郡㓜則聞鄉人多談公事至稱其家必曰嚴府葢重之也顧惟後生寡學恐為公辱而何以為言哉是編凡公居官屢𫎇恩㫖直述於前不敢潤色恐失實也次則公象贊及記序碑銘等文而以南逰集終焉集則録公奉使安南時敕㫖幷與其國往復書於前而紀行詩則使廣西者俱在公喜為詩稿多不存存者特此又以見公有德有文而漢吏亦有所不及云
  壬戌㑹試錄序
  自國初來見於著令三歲一行必於嵗首者曰朝覲曰科舉而已朝覲即古所謂述職當其時天下有司咸集於京師察其政績而黜陟之為吏部事科舉今所謂㑹試當其時天下士子咸集於京師考其文詞而取舍之為禮部事皇上御天下之十五年為𢎞治壬戌之春朝覲事畢次及科舉禮部尚書臣傅瀚等上疏言故事㑹試當用知貢舉官臣瀚與左侍郎臣張昇右侍郎臣焦芳各以事不預請簡其人以充於是吏部右侍郎臣王鏊特奉命攝其事臣寛適承乏翰林則命偕侍讀學士臣劉機充考試官其同考試官為侍讀臣白鉞修撰臣朱希周臣倫文叙編修臣羅欽順臣陳瀾臣葉德臣豐熈臣劉龍檢討臣劉瑞都給事中臣屈伸給事中臣徐忱員外郎臣張天爵主事臣楊子器臣冐鸞監試為御史臣張綸臣余本實餘自提調以下各執其事於是士自舉於鄉合累科來試者及先是從乙榜分教於外限年許復試者總三千七百餘人論經量地取之必均然亦未敢專也則具數奏請聖裁已定始按巻啓封列其名氏而榜示之又擇程文刻之臣寛謹序其事葢臣觀於今日士至數千可謂多矣及所取士止於三百其數不及什一亦可謂精矣精則皆其人而無不得者春秋葵邱之㑹四命曰取士必得彼所謂得特伯者之佐耳卓然天朝稽古建官惟賢惟能始克任用其盛與三代並稱何五伯功利之徒之足云耶然自古之賔興法廢舍德與行惟於藝而考之文詞亦藝也出於心思而著為手蹟猶夫言也惟於言而取乃可疑焉葢昔孔子嘗使門人言志矣他日則曰始吾於人也聼其言而信其行今吾於人也聼其言而觀其行及觀其行矣又曰察其所安以孔子之聖其於人也既聼其言必觀其行既觀其行又必察其所安乃已今之取士徒據紙上數千言能合乎理通乎政務而文采可誦以為能盡其人可乎仰惟皇祖立法萬世常行而於科舉一事悉罷前代詩賦諸科必以明經為本端其習尚已為近古至廷試復賜之䇿問以觀其志既第其人則授以官授以官則試以事試以事則考其績其在外服而來朝者又使各述所職以察之是故取之於前者雖據乎文詞考之於後者必本乎政績實與古敷言試功之意同則其人亦何所掩哉惟今歲當述職之餘上特詔吏部進退人才必考騐其實以為勸懲繼自今凡入官有異等者必𫎇宴賚以榮之且將超遷以顯用之否則黜絶之殆無所容又與古慶讓之意同臣寛幸從史官後敢特書聖政於㑹試錄首以示士子且以播之天下也
  慈溪姚氏家乗序
  浙東稱舊族有慈溪姚氏其先為越州人在宋曰嗣宋者仕慶厯間為潯州守再世曰溱始遷慈溪自宋厯元至於國朝族人益蕃故廣東參政堂其裔孫也考其先可知者上至十五世為族譜譜成殆四十年於此其從子廣西僉事鏌續修之又下及三世曰譜則備矣惟先世自元國子助教登孫而下文詞多散失幸見於板刻行世者猶存一二至自宋以來名公文詞為先世作者亦多存焉别為集以次於譜之後若近世所受累朝誥敕尤有光於家世者則謹錄其文以冠於集之首總名之曰家乗以參政公守蘇時予猶為諸生而其子鄉貢進士鉌舊嘗同學之故來以序請夫自魏晉以來人重門地延至於唐山東諸族往往以婚姻相陵或舍其鄉里而妄稱或棄其祖宗而他附其𡚁至此夫古之得姓必始於聖賢及諸侯大夫後雖别而為氏自非若漢唐賜姓以亂之特有盛衰嗣絶之分耳故有得姓之家必有受姓之祖其理曉然如姚之得姓本出於舜越中尚名其邑其後子孫散處天下而曰思廉曰元崇尤顯於唐為當時名臣今皆不之祖斷自潯州府君始所謂據其可知者其𣲖的而正其事核而明足以傳信於家雖其人不甚暴著然處者有隱節而多行義出者盡官守而多材能其由科第為儒官者不但能立師道又多擅文名於一時若參政公更登甲科為廉吏呉人至今稱之今僉事君繼起又賢而有文頃以禮部副郎推擢憲臣提學將以經學指授一方為朝廷作成人材後之人自足以祖之夫家乗一家之史也僉事君作而成編其有功於姚氏甚大是宜序而及之

  家藏集巻四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四
  明 吳寛 撰
  序一十四首
  劉文恭公集序
  文章之士世固有之山林之間賤而在下者其文既多晦而不傳至於貴顯之人或放而無行讀其文者且嗤之况欲其傳哉夫人自少至老矻矻然執筆纘言能造其妙者幾人幸其文之妙矣貴而鄙其行賤而掩其名欲其傳又難如此寛故於鄉先逹文恭劉公之集讀之所以深歎也劉為吳中世家自宋以來以儒宦相承入國朝值家中衰而公居貧力學未嘗降志永樂間竟取科第入翰林益篤於學纂修講讀皆稱其任文名既著有求者輙酬應之雅不辭拒然平生慎許可少假借言之所施未嘗狥俗以悦人人亦未敢易而求之也葢公為人儉質無華而少玩好静退不競而絶奔趍故形于著作者不以險怪侈靡為工徃徃於和平簡澹之中而有温純典雅之意知公者以為似其為人焉公既沒藏于篋中率多亂稿其子瀚從仕中外皆以刑獄為職未暇編次及是以陜西按察副使致仕始以其暇為之以寛居同里及仕又嘗同朝契好甚久乃奉其遺稿以示俾序其首寛生也後不獲承公之教特從諸生中一嘗望見其顔色而已今幸得其遺稿而讀之亦何異𫎇公之指授者顧淺陋之學雖按察君繆加委重其非公之望乎既辭不獲他日君則以書俾其子今直閣尚寳卿棨來言曰某老矣先子之文將板刻行世願序文之及見之也葢公在翰林最久後自國子祭酒擢少詹事官亦顯矣而公所以儉質静退者自持愈至猶夫山林人也故其行己鄉人知之同時之人知之遠方後輩或有不知者將無疑其文乎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敢書曰此有德者之言也學者宜相與傳之公歿後數年天子念公為春宫舊學之臣特贈禮部左侍郎謚曰文恭而有司復祠公于學宫知德者以為合於公議云
  同年三友㑹詩序
  成化壬辰登進士第者二百五十人可謂多矣自壬辰至𢎞治癸亥三十二年亦可謂久矣前乎二三科其年益乆則宜其人益少然未有少於壬辰者葢仕者僅三十人仕于朝者僅三人寛與工部左侍郎湯隂李公鐩時器右侍郎徳興張公憲廷式而廷式又分司于外嵗惟一至而已今嵗廷式既至三人者相語曰聖天子方膺萬福又幸四方無虞三邊少警且朝廷舉燈假故事與臣民皆樂吾三人更不接杯酒以為一日歡所謂同年㑹者不幾於廢乎乃正月九日初㑹于時器宅酒半時器出松竹梅三物于盎致席間以為玩曰此昔人所謂嵗寒三友者今日殆似之相與一笑十四日再㑹于家二十日三㑹于廷式公館館為建安楊文敏公朝房即所謂聚奎堂也凡為㑹三人者性皆不飲終席醒然清言不窮善謔間發歡洽累日契好益深退輙賦詩以紀其事又以齒為序即三物各占其一更倡迭和不覺成什噫徃嵗為㑹座客滿堂起坐諠譁勸酬淋漓若以為樂惟夫人之衆也情話不交雅音不作闖然而集閧然而散不啻市人之於朝暮者孰有旬日之内為三㑹之頻三㑹之餘得諸詩之富者乎况禮不忘恭樂不失正以道義相期必託于言以莭操相勵善取諸物豈以酒肉為事求一餉之樂如聚蠅蚊為昔人之所譏者乎乃録其詩請國子典籍陳啟陽繪圗以冠而寛復序之人藏一巻傳之子孫以講世契亦足以有徴也
  五同㑹序
  自有人類以來其世茫然而無窮人生其間大率百年生乎吾前者瞻之不可得而接生乎吾後者顧之不可得而待乃於無窮之世相值而同時其亦難得也哉夫既生同其時矣或居有南北之隔居同其鄉矣或仕有内外之分使又居同其鄉仕同其朝不益難得也哉雖然三者既同或不同志而同道猶夫古今南北内外而已亦何難得之有吳人出而仕者率盛于天下今之顯於時者僅得五人曰都御史長洲陳玉汝禮部侍郎常熟李世賢太僕寺卿吳江吳禹疇吏部侍郎古吳王濟之及予為五人去嵗五人者公暇則輙具酒饌為㑹坐以齒定談以音諧以正道相責望以疑義相辨析興之所至即形於詠歌事之所感毎發于議論庶幾古所謂莫逆者同時也同鄉也同朝也而又同志也同道也因名之曰五同㑹亦曰同㑹者五人耳禹疇以越人丁君綵妙繪事俾寫為圖飾為長巻推予序其首圖中坐於左者為予並坐者世賢前行者為玉汝次濟之又次禹疇皆容貎惟肖氣韻奕奕獨予白髪蒼顔頽然以老可歎也五人者初期相續為㑹不已未幾玉汝擢副都御史赴南京濟之以外艱去自是㑹者惟三人予年既髙又將引退雖後之來者當復盛予固不可得而待也送太子太保戸部尚書周公致仕詩序
  古者四十始仕七十致仕大率仕三十年耳後世入仕不限以年若致仕則與古同不特三十年矣固其仕途之優近制凡年六十上下俾不得仕其退之之易至此非以後來選人積滯為此一時䟽通之計乎然固有進之之難年逾五十遷延銓部而不得仕者及入仕有未及三五年而遂去者矣仕途之窮又至于此葢以年論者待群吏然耳若大臣則不拘乎此而久任之自漢以災異䇿免三公於是大臣去位㤙禮衰薄至身不能容書之史册為千古之恨夫三公論道經邦燮理隂陽其遇災異也心不自安固難立位乎其自處之道固宜然豈上之處其人哉葢當擇其人於將用之時不當黜其人于方用之日擇而後用用之必乆待之自與群吏異等故曰官不必備惟其人既惟其人其退自有不得而易者頃者大臣上章請去者五人上重其去䧏温㫖慰諭之已而且許之五人者其一為太子少保户部尚書周公公出太原世家早登甲科徊翔翰林春坊者幾三十年史局編摩貢闈考校皆舉其職上在青宫公為講官尤多啟沃之功然人皆知公文士而已一旦朝廷畀以政務凡禮儀銓選皆若素習通儒之名翕然以起及掌户部以身任事不顧利害而為之有古大臣風顧公夙夜在公籌度國計而其勞亦甚上所以終憫其情而許其去也歟彼以適有星變而疑舉漢故事者世道方升監于三代一時敝政果足取法耶五人之去皆被㤙典公得加太子太保尚書如故且令有司行優老之制仍賜之敕所以褒美者甚至曽謂漢世有是哉公卿大夫於公之去羡而惜之者不能已于情亦不能已于言也相率作詩送之鄆城佀公以都御史代謂予與公僚契最久也請序其首不敢辭
  送南京兵部尚書韓公詩序
  頃予奉詔修大明㑹典凡令甲所載諸司送上者得以編覧仰見髙皇帝立國之初經營締造日不暇給而右武之時於兵戎一事尤勞聖慮葢府衛統成什五團結營屯聊比城隍環護至于廐牧器械之類亦無弗備所以安内攘外居重馭輕以成萬世之治者其事皆掌於兵部可謂任之重者矣自永樂間定都于北而兵部所掌如故葢王蹟肇基所以建不㧞之業垂無窮之統者在此於是其地稱南京朝廷特敕勲臣一人專總機務即周之保釐唐之留守之意而兵部尚書獨得參賛其間可謂任之益重者矣故南京並設六部而兵部為要者其官等其任重也今嵗兵部有尚書之缺命吏部集大臣推舉得夲部左侍郎洪洞韓公搢紳交賀皆以為得人葢南京倚江帶山地大物衆遠距三千餘里然朝廷視如三輔無東南之憂者特以一二大臣坐鎮之耳夫法不務乎紛更威不尚乎姑息復世俗于淳厚識事變于幾微使人相生相飬而不知其功者惟簡重清恪有雅量者能之而公實其人此今日以為得人也或以公有是德器且逹于政事勤于問學宜㽞以近天子助治化顧輟之于外可乎夫南京不宜以外視固舊都也有機務有兵戎之事所謂任之重而益重者他日天子念公乆勞于外以御墨数行召公還朝亦何難之有於是少師馬公侍即梁公與公有同僚之誼既得諸公贈行之作乃以序文委予予與公相好惜公之去亦不能留也聊書以俟
  衢州府志序
  衢州府舊有志自元以來亦既屡修之矣今太守姑蘇沈侯復修之者何葢歴嵗既逺雖山川如故而疆域或分況田疇益闢而戸口或衍與夫人物之盛衰公署之興廢賦税之厚薄物産之多寡古今有不同者其能已於復修乎且舊志府與縣分載其事若無統屬侯復以為不可於是致仕教諭開化吾君冔始承侯之意檢閲故籍捜訪近事以終之而教諭西安呉君䕫復助之而成此編得若干巻侯以考績至今來告云凡衢之人之游於斯者数輩皆以序文請夫衢入國朝𨽻浙江為南境土沃民勤號稱善地若名臣賢士之出尤盛固不暇論惟宣聖正宗越自魯地從宋南遷賜居郡城巍然廟祀故衢雖列為一郡實與闕里南北相望天下言故家舊族者莫能先之其地増重非特所謂善而已侯少與其仲連登甲科並通朝籍及出守于兹嚴於持身而勤事愛民治行甚著顧郡事繁冗而路要衝獄訟驛使紛然盈前鞅掌之餘方為此志其髙于俗吏数等矣而彼之為俗吏者自以簿書為能必訾以為不急之務抑孰知其所以為急哉孔子以夏殷之禮能言之而嘆杞宋之不足徴者以文獻之不足葢文獻之所繫如此然則今日衢之文獻足矣後世其亦有所徴㢤
  山東泉志序
  山東泉志六巻今都察院右副都御史吾友徐公仲山官水部時治泉而修者也首載諸泉而以泉圖冠之次河道泉所入之地也次堰𭐏泉所行以障之者也次牐泉所入以節宣之者也次題名其官皆為泉而設者也次碑記其文皆為泉而作者也總名曰山東泉志山東者後世之所稱古齊魯之地是也公以志宜有序間以書來請夫泉或出於山或發于地天下有之不特齊魯之地而齊魯諸泉浚之獨為有用者以漕河近其地惟浚之則收其利可以運載以足乎食也若孟子謂禹治水掘地而注之海惟掘之則去其害可以樹藝以得乎食也夫水之與泉其大小不同其利害可得而言也公自蚤嵗讀書已識治道及登甲科分司于外究心泉事竟成治績自是出入勤勞賢名益起遂從方岳進擢内臺奉命廵撫復臨山東則責任日重非治泉比既于民事益加容心其流惠澤以利乎人者亦豈泉之比哉憶在成化間公方治泉而予適上京相遇于濟寜同謁孔林行經泉上已歎其督治之有方及公受代而還則出所謂泉志者相示今計其時已踰二紀而此書猶存豈意復為序其首耶執筆之際而感慨係之
  贈衍聖孔公襲封還闕里詩序
  𢎞治十六年六月廵撫山東都御史徐源等上言宣聖孔子之後自漢以來累加封典至國朝以其嫡裔一人定封衍聖公專奉廟祀所以褒崇之者益重今六十二代孫曰聞韶次當襲封謹奏上若曰崇儒重道莫先于孔氏其亟行之事下吏部遣官詣闕里傳召命乃是歲九月公乘傳至入覲已有詔聞韶其襲封衍聖公如制公感㤙擇日上表陳謝如儀他日上益思所以褒崇之者特遣中貴人持玉帯一麒麟文綺一以賜仍畀之璽書以侈其事一時文武廷臣下暨宿衛將校至都人士見者莫不稱歎曰朝廷待宣聖之後其盛如此吾等何幸身親見之越月公卜日將還館閣自少師劉公而下以皆誦法孔子獲見其後際盛時被盛典相率為詩篇以贈詩成以其序屬之寛寛愧而謝焉不獲則亦何説之有葢自有載籍以來莫古于六經其次為論語為中庸又其次為家語其書皆出孔氏乃天下萬世之所傳者也是雖非孔氏之所得専則固出於孔氏者也惟其書出于孔氏為孔氏之後者必先傳焉夫其先傳者為六經為論語為中庸為家語舉諸子百家之言雖廢之可也他尚何以加之今觀諸詩之義亦惟稱歎其盛而已未敢有助于公意葢出此然公於是試一讀之必思所以仰答乎上自不能已雖謂詩之有助于公亦可也若如其先僖對漢章帝之言此乃崇禮先師尊崇聖徳非臣一家之私榮則亦誤矣葢章帝作樂以祀孔子是固為孔子也推其世澤而榮其後人為後人者其復以僖之言自處乎聞韶為公名其字知德生二十二年矣為前衍聖公以敬之子今太子太保長沙先生之壻莊重静黙動止有儀人以為得内外之教云
  送陳都憲玉汝赴南京詩序
  頃予與鄉人之仕於朝者姚城陳玉汝海虞李世賢松陵吳禹疇震澤王濟之為五同㑹葢襲睢陽之意而循洛社之例軄務之餘期月一聚飲以釋其勞相樂也未幾玉汝擢左副都御史于南京因歎良㑹之不常感樂事之難乆有不勝其慨然者於是玉汝行予作詩贈之世賢而下和之凡與玉汝厚而能言者復和之詩既成什有謂玉汝之去一人耳而留者四人四人猶足以樂而一人離羣索居其必不樂可知此殆未知玉汝者夫南京玉汝疇昔遊宦之地也公署所在左山右湖極其勝概聖祖之所肇建以為法官引觴之助見于奎章可考謂玉汝為不樂可乎玉汝且多雅懐善吟詠清時佳景觸目皆詩至若春水方生凉風或發率甲士泛戈船練兵于龍江鷺洲之間如漢昆明故事先聲所至盗賊屏跡上下千里居民行旅晏然無警以盡職務以揚聲名謂為不樂又可乎文事武備兼于一身且為玉汝壯之豈特樂而已詩宜有序予於五人中年最髙故書之
  重慶劉氏族譜序
  族之有譜非特觀其族之盛亦繫乎世之盛而後作也凡譜皆藏于家惟歐蘇氏之譜見于集中遂傳于世今以蘇氏論之自唐為蜀人既有文如老泉者而老泉復有子如軾轍者考之當時宋興平蜀已百六十年居民樂業文治大行地雖險逺而蘇氏之文章已盛于天下譜之所作宜其時矣葢人處亂世父子兄弟且不相保况宗族乎及世已定始得全其生保其家乆之族人益蕃而又得有文者出譜之有作固族之盛而然亦世之盛然也自元季之亂湖湘之人徃徃相随入蜀為避兵之計皇朝應運以次削除群雄而王蜀者自若乃洪武四年天兵始平之蜀固樂土也當是時劉氏有自興國而來曰珉一府君者遂定居重慶之巴縣葢百五十年于此矣傳六世有登成化己丑進士第者曰䂓仕于朝為才御史御史君生二子曰春曰台並首冠鄉觧春登成化丁未進士第今為翰林侍讀學士台登𢎞治丙辰進士第為禮部主事皆以文行稱于士林若族人成材者尚多劉氏故有譜遭亂散失莫能究其先世特里巷呼為大袖劉氏葢以其先業儒而服縫掖也至是御史君始復作譜近自珉一府君始可謂不失之誣矣其法以古人五世為一圖者未可用而獨用長寧周氏九世之制其説自見于譜例譜成學士君請序于予噫劉氏其盛矣皇朝之盛不於此而驗乎
  名賢確論序
  名賢確論一百巻皆唐宋人所著也其説散見於文集中或病其不歸于一輯成此編以便觀覧其所論逺自三皇近至五季或論其世或論其人或論其事或專論或通論上下數千百年皆具于此夫人生乎千百年之下而欲論乎千百年之上其世逺其人亡其事隠考其治忽辨其賢否求其得失以為定論其亦難矣葢人生同時者毎有愛憎之心其居異代者必無好惡之念此人之常情而名世之賢又不必以此語之也惟世之立論者逞異以為髙出竒以相勝人自為説不肯附和如法家之斷獄得其情者固多或夫于慘刻流于姑息者其刑未必皆平也故雖文章大家君如武王以為非聖臣如馮道猶以為賢史筆操縱一至于此他尚何望哉錫山錢孟濬出江南大族好為義舉以此編不能家有因刻以傳世來請序於予自顧區區末學何足以知此既久始克書而歸之惟此編特出于唐宋之人予猶恨其不上及于漢如賈誼過秦之類豈漢以來别自有編耶
  完菴詩集序
  夫詩自魏晉以下莫盛于唐唐之詩如李杜二家不可及已其餘誦其詞亦莫不清婉和暢蕭然有出塵之意其體裁不越乎當時而世似相隔其情景皆在乎目前而人不能道是以家傳其集論詩者必曰唐人唐人云抑唐人何以能此由其蓄於胸中者有髙趣故寫之茟下徃徃出于自然無雕琢之病如韋栁又其首稱也世傳應物所至焚香掃地而子厚雖在遷謫中能窮山水之樂其髙趣如此詩其有不妙者乎完菴先生劉公少為刑部屬出僉山西按察司事居三載即棄官歸吴中年始五十耳公神情蕭散無冠裳之累其家長洲之野江湖之上日玩雲水不足引水為池累石為山號小洞庭與客登眺以樂興至輙瞪目為吟哦聲其詩專法唐人語多與合當時所與倡和者武功徐公參政祝公及隱士沈石田數人而已自公之沒而徐祝二公相繼下世吳中風流文雅不可復見矣予於公為後輩而託交乆成化辛夘予北上與公别明年公遂不起竊恨之於是公之曽孫布登進士第既喜公之有後而布嘗輯公詩名完菴集者請序則又喜其詩之不亡也完菴者公歸田時號也自以保其身名幸而無虧如玉返璞以全其真觀公晚節之善如此又唐人王右丞輩有不可及者其詩僅百篇所遺者尚多讀者如得其為人則又奚以多為哉
  西潭詩稿序
  故黄州守華亭陳君一䕫性喜為詩自為刑部屬吟詠不以公務廢退歸私第不問家事意惟在詩或朋遊聚飲衆方舉盞諠譁獨凝然注目其意亦在詩也一䕫為人清儉静厚治獄不苛鄉人服其量隣家感其德藹然君子人也嘗以年勞擢湖廣按察司副使未行俄與同官數輩坐事概䧏外任去為瑞州同知居三年有惜其困者遷髙州守髙州在嶺南為蠻夷瘴疫之鄉官雖稍遷意更不樂復有惜其困者移守黄州及聞命則已病矣竟卒嗟夫詩人例多窮其言果可信耶一䕫在刑部時所與倡和者有餘姚陳滙之崑山秦廷贄黄巖王存敬吳江趙栗夫其後滙之調官死廷贄存敬皆擢官逺方亦死今獨栗夫在尚留滯浙江提學多窮之言於是益信一䕫與予相好公暇過城東必造予園居徙倚樹石間輙㽞詩而去其號西潭用以名其稿嘗持稿數册委予序後聞訃竊悲其不幸至此不忍發而視也顧其子恱屢以書來促曰先人傳家無他物惟書數百巻詩稾數册而已幸哀其窮而卒書之夫窮而後工又歐陽子之言自一䕫赴瑞州及入嶺南恱復輯其詩為二册夫其窮益甚則其詩當益工予又安忍視之特書此以慰一䕫于地下且以為恱孝思之慰云爾
  𢎞治壬戌進士同年㑹録序
  今之登進士第者多為同年㑹然莫盛于初㑹之時葢其人皆聚于京師方釋塲屋之累而觀朝廷之尊且被冠裳之華而無簿書之冗一旦張筵合樂舉觴勸酬其情豈不暢且適哉𢎞治壬戌登進士第者三百人乃八月廿二日㑹于城東武學循故例也夫國朝令典進士傳臚之明日必賜宴于禮部其㑹尤盛然出於天子之命公卿百執事之臣皆在又有勲戚大臣一人奉命主宴于上終宴無敢諠譁者故其㑹也以法若夫斯㑹則坐以齒序初無甲第之拘飲以量釂不必監史之佐熈熈然意氣相得契好相敦故其㑹也以情情之暢所以濟乎法之嚴惟法之嚴所以益見乎情之暢也歟是㑹也衆推張龍汝言為醵首他日偕㑹中數輩來告曰凡為㑹必書其人大略與所授官刻之為小録亦近例也幸忝門下士敢以序請予未暇及又二年復來告曰同年授官且徧矣爭欲得一編以藏願卒書之葢進士之制有登科録以傳于天下有題名碑以樹于太學所以重其事者豈為其人誇詡之資哉亦欲覧之者警動於心耳孔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焉夫三人至少而猶有師况三百人之多乎其人善不善固吾所以為勸懲者也今三百人一為㑹之間即成此録而必繫其官官有内外皆為天子分治政事出入迭為不終其職然而卒有内外之分以美不羙為言者此流俗之見也故覧是録曰某也官羙不必羡也不若論其人之善善吾效焉曰某也官不羙不必厭也不若論其人之不善不善吾不效焉使其人官羙而不善非惟不羡也且厭而不效矣使其人官不羙而善非惟不厭也且羡而效之矣葢官之羙不羙在外者也人之善不善在内者也君子將重其内乎抑重其外乎亦不惟其官惟其人可也然則是録雖若簡略然資于吾者多矣昔司馬文正公序諌院題名有忠詐直囘之語今是録亦題名類耳乃特發文正公意以告諸君惟勿以詞之費而少省之則幸矣

  家藏集巻四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五
  明 吳寛 撰
  序一十三首
  趙隱君叔敏五十壽序
  蘭溪吳令濟告予曰經之内兄趙叔敏氏宋清獻公後也其六世祖諱景文者寔公之七世孫自太末來主蘭溪簿因家焉母吳氏經之姑而先禮部府君之曽孫女也吾姑蚤失所天而能教叔敏以下三子至于成立今叔敏生五十年矣隠居于家樂善好修鄉稱長者而有子庠為邑庠生學且有成吾將因叔敏始生之日慶之或者拘以三壽之説謂其年數未及乎此而慶之無謂予以為何如予曰令濟曷不觀諸記禮者之言乎人壽以百年為期故禮有百年曰期五十者百之半也以一日譬之五十以前日之晝也五十以後日之夜也以一嵗譬之五十以前嵗之春夏也五十以後嵗之秋冬也此其天時之遠近長短雖不同而其理無不同者然吾遂得以人事譬之則莫若治田為切夫治田者凡所以履塗泥冒風日以勤動其四體者皆晝之所為也至于夜則休息而安矣凡所以反土而耕去艸而耘以培殖乎百糓者皆春夏之所為也至于秋冬則穫而食矣今叔敏之播德于家種徳于躬至于五十年之乆猶治田者之勞于晝於春夏者也自是而徃逍遥乎杖屨飽煖乎肉帛以備享諸福至于百年亦猶治田者之逸于夜于秋冬者也夫然後月可慶也時可慶也嵗可慶也奚必下壽中夀上夀而後可慶哉則是慶也非慶之始歟且吾聞之清獻公之為人也以寛厚仁恕為宋名臣並時若眉山蘇長公稱其以惠術擾民如鄭子産而至今閭巷小民皆能道其名字其徳之厚可知趙氏之田可謂羙而腴矣又况有叔敏者竭力鉏耰于其上乎吾見公之所遺者不惟可以飽叔敏而且及其子孫百世而有餘也則是慶也又將為後世之慶之始歟令濟曰諾吾其慶也
  偕壽堂詩序
  偕壽堂者林君朝信與其弟廷孚奉其父守軒先生其母夫人夏氏之堂也堂之作久矣今年朝信考大行人最擢監察御史其父母之年適皆六十其生之朝適皆冬月心竊幸二親之俱存而錫命之封來且有日此偕壽所由題其堂也於是京師諸搢紳相語以為此林氏之盛事不可不聲諸詩一時大篇短章鏗然並作總得若干篇朝信來請予序之予憶家食時常過林氏之居居邇邑治胥徒號呶間聞書聲琅然竊異之入其門升其堂弟子數十人列誦左右甚恭一人方冠古衣而中坐者守軒先生也揖予入坐顧堂之前楹掲守軒二大字予因指而問曰先生之所守者何哉曰守吾職而已予又問曰先生之職若何以守之曰布吾衣㕓吾居犁吾田讀吾書而已矣雖然豈惟吾之職哉推而言之天子有天子之職諸侯有諸侯之職卿大夫有卿大夫之職天子守其職則天下安諸侯守其職則國安卿大夫守其職則家安士庶人守其職則身安身安則可以保手足完髪膚而天年全矣葢予昔之所聞于先生者如此今者朝信之請其言固於是乎驗然先生之所以全天年者固驗于所守之内而他日之受天㤙又有得於所守之外者則孔子所謂耕也餒在其中學也禄在其中之言不於是乎又驗哉彼夏夫人之行不出閨門吾固不得而知然以先生之為人知其必有妻也諸搢紳之詩所以發揚偕夀者至矣吾固即守軒之説以著其偕壽之自云
  夀賀感樓先生序
  先生長於予能忘予年而辱與為友其于文事相我導我者多矣及予官翰林與先生别者三四年又不忍䟽予數貽以書所以相我導我者又不止于文事予愧乎其言也今年其仲子㤙以京闈觧元來試禮部予問先生起居何如曰猶前日也談笑何如曰猶前日也飲食歩履何如曰猶前日也則既為之喜及問先生之年曰六十矣其生之日曰二月廿又一日也予念無以謝先生者欲為文以祝願其夀則莫若稱述其為人也葢先生之先有曰公宣者仕國初為大理評事居官廉平能以貧乏遺其後人生復菴府君復菴生先生其貧乏自若少乃敎授里中講説義理輙旁引曲譬以開諸生非世所謂句讀師也操筆為文章一法廬陵南豐簡約而理足平易而味長知言者與其文平生不信浮屠不尚巫祝凡邪妄不經之事一切屏去曰吾知盡人事而已其治家嵗計月量卒致饒裕厚於御下故童僕之職益修儉于自用故賔客之奉不絶常慕鄉先正范公為人欲為施貧活族之舉若待其弟常之曲盡恩意尤人所難及者敎養諸姪與其子等里中薄俗為之一振知德者又與其行夫大理公位不酬德弗究厥施先生以文行承之能不愧其為孫孝也觧元君方将擢甲科登貴仕以大究厥施先生以文行啟之能不愧其為父慈也詩曰樂只君子遐不眉夀先生殆詩所謂君子耶則夀至于期頥皆自致者而亦何俟于祝願哉予故特稱述其為人
  夀陳未菴序
  陳未菴先生少與其兄醒菴先生同侍其先太史公居京師一時館閣諸大老皆及識之故其聞見博而學問多翹然為吴中士林之望其生永樂壬辰至今成化乙未年六十四矣寛少未菴餘二十年辱有斯文之契而濶别以來思所以夀之者葢嘗讀醫經曰八八則齒髪去夫齒髪去者衰之極也未菴之生適惟其時矣然予聞其狀貎若不相符者豈岐伯之欺我耶不然其所禀之異于人耶不然其所飬之有道也葢岐伯又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于隂陽和于術數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形與神俱此攝生者之論所以養乎血氣者也孔子曰血氣既衰戒之在得乃獨置血氣而不理方以貪得為戒則專事乎理義者也以理義為事非養其心者乎故孟子曰仁義禮知根于心其生色也晬然見於面盎於背施於四體四體不言而喻若然則形與神俱有不足言者此儒者之效也非攝生者所知也夫未菴儒者敢以儒者之言為夀且以明其所養者有道乃在此而不在彼也
  慶都憲盛公七十壽詩序
  成化丙午秋都察院左副都御史無錫盛公方廵撫山東遣人馳奏于朝曰臣明年年七十矣於法宜得致仕謹具䟽以請上念公久勞于外詔允之且俾乘傳還鄉人以為榮公既抵家與其弟時正處益相友愛鄉之士大夫從公遊者杖屨不絶而公既解政務心神益閒適徃來山水田園間飲酒賦詩甚樂也葢與昔人所謂罷則無所於歸者不類公生以四月二十日先是時正以其子虞官于京師也俾請諸詞林先生作詩為慶而以序文屬之予予幸託交于公實知公平生大節一二因試述之公温厚君子也當其立朝然能言人所難言與為人所不能為者葢為御史時武臣有矜功者則抗章極論而無所畏憚為刑部侍郎時閹人有黷貨者則閉門自守而無所謟阿其特立之操雖素號剛直者或不能及是以與世多忤其身朝置于臺省廊廟之上暮已在于郡縣方岳之間而徊翔于外終老以歸也然公之心雅不以内外為輕重所至盡力民事如恐不及固有去任之後逾數十嵗道經其地民猶相率枕藉車下而遮留之者及其出而廵撫則公黜陟均徭役至活飢民數十萬口而不自以為功此公所以夀者歟夫公之夀亦未暇論予獨愛公前日能全身而歸榮被㤙典進退之際無乎不善彼為富貴所累之人不啻如䧟泥塗中仰望公于青霄之上而不可及有不勝其歎羡者矣詩凡若干首因序其上以及予之有感於公者併書之
  少傅徐公壽詩序
  𢎞治十年少傅兼太子太傅吏部尚書謹身殿大學士宜興徐公以年七十具䟽請休致大略謂臣居官四十餘年夙夜驅䇿茍免過愆今既衰老若復貪戀寵榮不自引退恐犯不知止足之戒䟽入上不允若曰卿先帝舊人以遺朕用者何遽欲引退且有徳望老成輔導年乆之褒仍令風雨寒暑免朝以優禮之公聞命感激不敢再言遂强起視事初公之請老也士大夫相與嘆曰今之人名列仕版雖末秩㣲禄不忍舎去公位三公之尊享萬鍾之富顧以盈滿為懼欲退居田里以全晚節一何髙哉及命下又相與歎曰昔之大臣不厭公議固有使致其事者今則勉留懇至視之眞如左右手惟恐一旦失去其㤙禮所施又何厚哉然則公之所以自處與上之所以待公者可謂兩得之矣乃七月二十一日為公始生之期先時公率不受賀有言于公者曰耆俊之重于世見於詩書傳記所載乆矣公年七十為國元老獨不宜賀乎且所以賀之者非特為公一身而已書曰皇建其有極斂時五福用敷錫厥庻民天子尊居于上者也非大臣納誨輔徳無以成斂福之功庶民卑處于下者也非大臣宣化播德無以獲賜福之利公居廟堂之上雍容自如校其勞若與百司日進章疏陳政事者有所不及然一言之入所以潛沃上心黙相治道而天下之人隂受其賜者葢不可以数計則公之壽豈不為上下賀哉其賀不已大乎自兹公其贊襄宻勿康强期頥天子仰成永綏乎邦國庶民樂業長保乎室家其賀不已遠乎既已言于公寛輩幸有鄉邦之雅辱公之愛不敢以私自遠也倣古詩人之義致祝頌之詞而勉為之序
  竹園壽集序
  太子太傅吏部尚書鄞屠公太子少保户部尚書曲陽周公都察院右都御史鄆城佀公同生正統庚申至今𢎞治己未同躋六十佀公之生差先屠公稍後介其中為周公乃五月四日也是日諸僚友若户部尚書祥符王公太子少保左都御史烏程閔公吏部右侍郎舒城秦公戸部左侍郎靈寳許公右侍郎睢州李公右副都御史臨淮顧公及予七人即周公私第之後園置酒合賀觴豆既陳冠裳輝映勸酬交錯俯仰有容及就坐清風習習入𥦗檻來若破新暑酒政斯行樂音具舉談笑歡呼起坐成旅情好甚洽賔主盡醉皆以為自有夀筵以來無若此盛者予忝預兹集乃首賦四韻為倡諸公咸和之秦公别集古句諸公又和之周公復自有作又咸和之皆以為自有夀章以來亦無若此盛者一時觀者相與稱羡以為三公官爵尊顯福履隆厚豈非當朝人物之傑出者歟予曰是固然然三公所以致此者亦豈易哉當其蚤嵗刻厲學業始登甲科及既入官朝廷歴試以事累建勞績始列大僚然位益髙則責益重故夙夜在公鞠躬盡瘁惴惴然以恐掄擇人才以任庶事恐瘝厥官劑量儲蓄以資國用恐厲厥民振揚風紀以率群吏恐骩厥法仰思未得真有古人終夜不安寝之意是以人見其今之夀耳不知其平生履歴之多見其今之樂耳不知其中心憂畏之至彼僥倖之是圖逸豫之是耽如世小夫之所為欲享其夀且樂不可得者則所以致此者果易乎哉夫三公所以有今日者固出于自致亦惟其身之遭際耳葢生全盛之世立重熈之朝頼聖天子在上優禮之愈加信任之不貳得以成其夀且樂者不然亦豈可得哉衆以為然乃更舉觴以祝三公曰願自今躋于上夀黄髪在位益竭謀猷以副聖天子倚毗之心三公亦舉觴以酬曰願諸公同心以輔聖政流無窮之聞為邦家光祝已衆授簡請載之予曰賔主之意見于今日之所倡和者已盡此可略曰意之篤者詞必複其何略之有乃載之是集也坐有善繪事者為錦衣二呂君屠公援宣德初館閣諸老杏園雅集故事曰昔有圖此獨不可圖乎二君遂欣然模寫各極其態因按其次第繫于巻中其始並湖石坐者左為佀公右為許公一童子拍手導鶴舞以娱之為周公坐稍遠使其二子共具伯曰太學生孟捧杯前行仲曰刑部主事曽方拱立聽命並立竹間者左為李公右為顧公皆凝然有思若索句狀屠公則章已成一童子捧硯從竹下書據石案而題巻者為予共案坐而持箑者為王公執塵尾者為閔公亦若有所思者獨坐而握巻則為秦公其集句已就之時歟若二君左為紀右為文英展畫並觀而圗終焉園中艸木非一種而竹多且茂故以竹園夀集題巻首巻成轉寫各得一巻藏于家又出屠公之意云是嵗六月二十八日吏部左侍郎長洲吳寛序太子少保左都御史閔公七十壽詩序
  國家定都于北又及百年比來都下生齒益繁物貨益滿坊市人蹟殆無所容自畿甸以逹于外年榖屢登人畜厭食舟車轉漕千里不絶可謂盛矣予嘗觀漢史稱文景之世京師之錢貫朽而不可校太倉之粟腐爛而不可食衆庶街巷有馬乘字牝者擯而不得聚㑹守閭閻者食粱肉為吏者長子孫居官者以為姓號竊歎其盛至此不圖于今日復見之何其幸哉夫漢之所以至此者豈世道之自爾良由文景在上清静恭儉有以致cq=634之耳考之當時為大臣者又皆質樸厚重以喋喋利口為耻若執法之吏則有御史大夫直不疑之為人人稱長者此所以助成一代之治化也葢孔子曰禮樂不興則刑罰不中刑罰不中則民無所措手足夫民至於無所措手足又何休養生息之有此法吏之得人民命之所以生全而國脉之所以延長也仰惟今天子在位一紀于兹聖德好生尤重刑辟治化流行固非文景之可儗至所以執法者則為烏程閔公公少起科甲初授監察御史已有廉謹名自是出入中外並為法吏名益振于時遂以右都御史總督廣東西戎務自公愈持重不邀異功民夷感化嶺海晏然天子嘉之召拜南京刑部尚書居二年始改左都御史俾握臺印再加太子少保公居位更持大體憲度既肅獄訟尤清長者之風無忝漢吏於是公年七十上䟽求致仕天子固留之且有端慎老成之褒士大夫以為榮冬十二月十七日為公始生之期其僚友右都御史佀公幸公之留而喜公之壽也告于法署諸公及與公素所厚者乃皆作詩賀之佀公以予與公有鄉邦之契來以序請葢予又嘗觀諸史凡刻薄之徒深文巧詆號為酷吏未有不反中其身者惟厚德之人徃徃富貴夀考不少差爽固天道之自然也今天下如漢盛時非特殷富而已黄髪鮐背之老嬉游閭里所在而是問其夀非期即艾彼亦蚩蚩安知所以至此者則夫天道顧獨于公遺之乎自是公夀當加秩當増尚安于位助天子養育元元以成太平之治又將有序其事者然則七十之詩其殆首倡乎𢎞治十二年嵗次己未十二月望日
  山西參政祝公夫人錢氏慶壽圖序
  吳中以儒名家者錢氏居其一夫人則同知靖安州用昭之子而少育于其伯父樂琴先生孟書以歸于今山西參政祝公公以文章掇髙科以功業歴貴仕夫人所以享其富盛安榮者三十年于兹今公既致政家居夫人年且六十心安體舒視明聽聰怡然不知其老之至也其生八月三日子瓛既托畫史為愛日之圖而求太史天全先生為文書其上矣其子壻湯瑄曰吾半夫人子也今為夫人壽獨無以寓其祝願之意可乎則圖所謂麻姑赴宴者諉予書之予曰夫人之夀有太史為之文太史之言至矣予尚何言即予有言豈能彷彿于太史之萬一也瑄曰不然圖各有意意各有在幸子無終辭因為之言曰夫麻姑非世所謂有道而僊者乎昔之記其與蔡經王方平遇者其言荒唐怪誕不可盡信要之人少思寡欲以全其天年此事理之所固有若夫熊經鳥申吐故納新而云千二百嵗吾形未嘗衰者此則所無也何以言之古之人若秦始若漢武天下之事其謀無所不致其智無所不得其力無所不取而于僊之一事終不可致不可得不可取者豈秦漢之謀之智之力不若人也葢以求于事理之所無者故爾夫人莫彊如秦皇莫富如漢武而於僊猶若此况下秦漢之萬萬者哉此世之君子所以無僊也今夫夫人生長儒族而來嬪君子以養其心以檢其身以和其家者既無所不至可謂求于理之所有者矣是以康彊悦豫獲享大年豈非亦事之所必有也哉而况膺封典被寵渥有君上之㤙娱心志享甘㫖有子女之養其所以為僊者葢多矣彼世之所謂僊者果足為夫人慕乎然則斯圖也可以無作而復作之者其亦假是以寓夫祝願之意也夫丁亥八月朔日序
  壽王孺人序
  成化十二年監察御史王君克深奉上命出按浙西蘇松常鎮四郡嵗滿將代還朝君廣平威人也母汪氏䝉恩封孺人既夀且康以享祿養于家君欲便道登堂爲孺人夀來乞予一言予以君有可以夀其母者應曰唯唯葢常鎮間有大渠凡兩浙漕粟率由此以逹于江或以其水淺隘宜浚鑿者言于廵撫大臣大臣適務納群䇿欲興利東南遂以其説可用也發四郡民夫萬餘徃赴其役然不知渠實于漕舟無妨也時農方務收穫日夜供賦税事譁然畏行君聞之曰農既無暇又時向寒人將皸瘃此豈施畚鍤時耶即移郡縣止之未㡬天大雪寒甚江湖皆凍合人履氷而渡寠人僵臥不能出户向之役者於是舉手加額曰我輩㣲王御史凍死水濵矣迨明年春雪益甚平地三尺餘菜麥皆不熟入夏滛雨連月下田成巨浸穀價踴貴民飢甚大臣遂下令勸分一時徤吏奉行恐後料人貲産使出以助有司徃徃不得其實或盡出所有不足則伐木撤屋以給貧者貧者無實惠富者廢恒産人情兀兀相率有流離之勢君廉知其弊復移責郡縣大臣尋亦悟事寢而人始安爭益感君君之行事他皆不暇書獨此二者有及人之惠故書之夫君之惠及人既多孺人之夀吾不能量也所謂有可以夀其母者以此孺人以洪武己卯生今年八十矣有四男子其季御史君一女適大理評事廣宗陳觀觀予同年進士云成化戊戌嵗春正月八日序
  丘母太安人夀詩序
  當子産之初治鄭也輿人歌之有孰殺子産吾其與之之語及三年又從而頌之予嘗歎春秋之世去古未遠為國者以禮法䋲其下下輙興謗如此及其乆也政澤既洽公論始定而頌亦興焉則又見人心之古猶自若者向使子産之治鄭也未三年而止吾見其終負謗而去安能自明于後世哉雖然謗者凡民之無知者耳君子之察衆惡必不因凡民之言而無遺愛之許也鄱陽丘侯時雍來守蘇郡郡甚大而侯之才則長簿書獄訟談笑而辦治既有餘力將興文事舉禮儀而先之以館舎學校之修建當是時民固未信也相與譁然葢陽受其役者雖若不堪而隂被其賜者亦不知也侯既以濶畧自信為之益力於是以例報政于朝概以不謹去職一時士之有志于國家儲人才者相與深惜之然侯為人不獨長于治郡而已性且孝公務稍暇退事其母太安人者甚至凡吳中水陸珍品悉致之以為朝夕養及是將歸其家告予曰霽嘗恨吾母老不得專意養之今雖不及共臣職得共子職足矣且曰蘇之士大夫嘗設二十題繪圖賦詩為吾母夀而序文尚缺願為我書之予應曰諾久之始克酬其請葢昔之為賢子者養其親也以道其為母之賢者享其子之飬也亦以道以道雖處窮陋之鄉終日啜菽飲水其中樂不以道雖處崇髙之位終日烹鮮擊肥其中不樂也惟宋歐陽文忠公之貶夷陵其母言笑自若謂其子曰汝能安之吾亦安矣人至今稱賢母子今侯之去職也亦三年矣子産之謗雖不能止于當時而公論亦已定于今日其為之子者既坦然而無愧則為之母者宜釋然而無憂而况人情安乎故鄉非若文忠之遭貶乎又有子專意以養不為官守之所紛擾乎樂其可勝言哉凡侯平日之為養必以祿俸吾恐鄱陽之人疑太安人之或有所不樂也故推侯之以道養者書以為序予又聞侯之將歸其鄉也道由吳中奉太安人以歸屬縣持白金為贐者凡千兩侯悉揮去不顧若然則侯之賢過於今人逺矣因書之以見其所為養者益以道云太安人某氏為贈刑部主事某之配其生為正月三日明年夀八十矣
  靳母太孺人范氏壽詩序
  太孺人范氏出京口名族為温州經歴靳君某之配今翰林編修貴之母也少得婦道事温州有賢名温州以廉能為上下稱重去郡二十餘年人猶思之道京口者必問安否人以為必有妻以相之也初太孺人屢孕不育欲為温州置妾温州不可而止既而生編修君則太孺人年㡬五十矣編修君志向既髙力學不怠遂首冠鄉舉及禮部廷試並在髙等一日文名殆遍天下人又以為必有母以教之也其既授秩翰林乃迎養其母于京師居二年偶以私事乞歸於是太孺人當受封典有日顧不少留以待復從其子而行行有日編修君走予告曰吾母老矣以某祿仕之故徃來道上不獲安居自愧無以樂其志者奈何予曰樂哉葢男子生而有志于四方及壯而去之逺亦莫不以鄉井為念况年老者哉况若太孺人之處閨闥者哉暑雨初至河流暴溢順流而南行不必至其鄉而樂矣及夫長江既逹金山在望舟行而將艤則不必至其家而樂矣於斯時賔客親戚以及郡縣聞子之有夀母而歸也相率造門稱賀而子冠帯儼然侍立左右舉觴酬酢太孺人有不樂者乎曰樂吾所得同朝士大夫詩數篇将及其時歌以為夀願書其説于上遂書之
  皇甫母夀序
  今世以慶夀為事者嵗不知㡬人豈今之人獨好乎事哉天下承平既乆人得全其天年喜而有慶人情固然然慶者在人受其慶者在我能思吾身也孰從而生吾夀也孰從而致則世之不敢受慶者多矣吾邑皇甫君彦明以永樂己丑生至今成化戊戌年既七十其配吳氏年亦六十有五親友將徃慶之如常禮彦明瞿然不敢受然慶者亦鬨然不可遏則曰吾幸有老母在堂明年夀且九十願移所以慶吾者為吾母慶何如其子信郡學生也使來質之予予曰若翁可謂善處夀者矣知所以有其身而不遺其親知所以及其親而不違乎人厚乎人倫近乎人情其誰曰不可行於是嵗四月十有四日其母之生朝也客皆登其堂再拜其母畢然後向彦明夫婦亦再拜君子謂皇甫氏之有慶也可以觀孝亦可以觀禮遂載之文而傳之









  家藏集巻四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六
  明 吳寛 撰
  引七首
  述祖德詩引
  述祖德之作宋謝康樂有之自謝以後寥寥焉夫世之詩人竭嵗月疲精神簸㺯風雲刻畫泉石以至一艸木一禽魚之㣲皆䝉題品獨于先世吝不吐一詞及之其曰徃事也惡庸知又惡庸傳嗟夫有羙弗知知而弗傳古人之所深誚其不明不仁者也彼風雲泉石草木禽魚人知之人傳之雖不題品何害顧乃役志于此忘情于彼其亦識輕重者乎縉雲趙侯來自荆州示予詩一篇所以述其祖德者甚備凡氏族之分析家居之轉徙官爵之封拜學術之傳授無不附見葢不必閲譜牒讀傳志而其數世以來具著篇中予受而讀之愛而取之而忘其詞之於康樂何如也乃復為之引之一時讀此詩者别有題識于後侯名璉字士英以監察御史出知荆州多惠政號賢大夫云
  送劉武陵詩引
  劉君與清以名進士初出為武陵令其友陳吉士玉汝取桃源八景率諸同志詠歌而投贈之屬予引其首葢古桃源實在武陵境内今則别自名縣矣然八景亦惟仙景者著稱于世是固所謂桃源乃晋漁者逢避秦時人處也其事見陶靖節記甚悉予嘗愛其説曰黄髪垂髫並怡然自樂噫何藹如太古之風也世代既逺人蹟益通而與清適宰其地志鋭而才長循吏之效當復見于今日吾知武陵一聚一落之間皆化為桃源之人也京師去彼雖遠政聲流傳如東西州吾將側耳以俟
  贈邵汝學守楚雄詩引
  戸部員外郎湘隂邵君汝學出守楚雄其僚友趙良玉與諸同年賦詩贈之推予引其首汝學少有孝行及為吏治錢穀展其長材遇事無難易輙辦楚雄在雲南大kao郡也其為守也固宜然吾聞命下之後大司徒獨惜其去者何哉葢今闗東西仍嵗大旱飢民相食天子不忍使其民至此邇者詔發粟百萬俾大臣擇其屬徃賑之使汝學尚為部官其在行無疑救荒之術必有可觀者宜大司徒之惜之也夫以汝學之賢能如此闗陜之人失之楚雄之人獨得之是行也其不可為楚雄之人賀也乎
  送劉世熈僉事詩引
  蜀之成都有二江為秦李氷所鑿民堰之可溉田數千頃比嵗大旱蜀人苦飢以堰壊而水無所障然耳廵撫大臣因奏請立監司官專領其事朝廷從之然治水所在必有獄訟于是擇其人得刑部員外郎劉君世熈葢君嘗為工部屬治漕渠有績及遷刑官其軄益舉遂擢僉四川按察司事以徃而或者則以世熈長于法律當畱為司冦助不當輟之西南數千里外所職殆與古稲人等是不然夫蜀人以旱故為餓莩者不可勝計使水利成必不至此今之刑官固多能平反寃獄然一嵗所活有若是之多乎况君聴獄固自不廢乎士大夫相率送之以詩予為世熈里人相好乆則序其事而復以詩繫于後云
  柯詹事游西湖詩引
  故少詹事莆田柯公遊西湖詩十首大興隆寺無相宗師之所藏也葢公與僚友同遊而宗師寔從因以所得詩書而歸之予不及識公獨聞宗師談公髙致以公不妄謁人居閒輙過其廬飲茗清坐徃徃至日暮始去他人或具酒肴邀之有不赴者因思公不可復見至于欷歔不已他日乃出此十首請予書其前予心重公而因循未果則宗師亦已去世矣及是其徒徳瑾始復道其師之意曰此吾家故物幸卒書之公平生簡重清雅與俗寡諧一時同朝有善謔者見公亦不敢狎侮而方外士何為獨得于公即此則宗師之賢亦可知矣昔宋惠勤從歐陽文忠公遊感公之徳終身不忘蘇長公稱之以為士大夫或不能及宗師其勤之流歟瑾有戒行類其師師沒而能寳此亦可重者歟其詩後有和者予未暇及獨亦嘗游其地有詩數首聊復書於其後而歸之
  乾乾齋稿引
  楊惟立先生以精勤之學發而為文不為駕空浮浪之語而有據事切實之意予竊愛之徃嵗自翰林擢南京吏部幸畱務清簡益得肆力於文葢雖應人之求亦未嘗泛然茍作也故自𢎞治己未至辛酉歴三載僅得此數十篇頃以考績至内閣大臣以纂修㑹典事嚴奏畱之予毎與共食見惟立食已輙操筆屬艸其精勤如此惟立少予一嵗而彊力不衰今書成南還其著述當益富予安得盡觀之乎
  游吳中西山詩引
  𢎞治丁巳三月十七日石城先生將北上過吴中諸友告别予與文宗儒邀為西山之游乃約馬宗勉林朝信及予姪奕同行舟泊閶門雨忽作客有言僅可登虎丘者宗儒作色言曰游必西山有言虎丘者浮以大白葢虎丘非不佳以熟游故爾舟至楓橋雨漸止自支硎輿行至天平而返凡行四十餘里歴數山或隂或㣲雨其景益竒縁山游者多晴時未有見雨景者是日入天池有老僧二人皆垂素髪數寸見客相視愕眙明旦詣予索詩自言不入城者乆矣予憐其意為書途中所得二絶句與之後八年石城檢沈石田畫巻俾書其上茫然不記一字但别有四韻存稿中亦記天池事者遂書之及己未三月適是日復雨與石城讀進士廷試巻偶憶前事復得四韻併書於後
  說五首
  徐氏兄弟字說
  舜命九官其二為䕫龍䕫典樂龍作納言終舜之世不聞有再命者葢惟任之專故二人得乆于其官其軄皆修而能助舜之治也然後世亦有專於任人者其人或反敗事此可見舜于二人擇之於先者之慎也故曰舜有天下選於衆舉臯陶不仁者遠矣因臯陶而于䕫龍有可知者徐氏兄弟曰䕫曰龍䕫既長好文以其父可泉府君遺命不遠數千里來京師請字於予葢予與可泉有外族之好故䕫有以請耳顧予無以為字者特本舜之命字䕫曰舜樂龍曰舜言夫直而温寛而栗剛而無虐簡而無傲舜之所欲而䕫之所當教者也讒説殄行震驚朕師舜之所惡而龍之所當察者也今去舜已遠其言載于書者昭然具存讀其言如生其時以䕫所當教者變其氣質之偏以龍所當察者去其言語之失所以成中和之徳絶讒慝之行而為君子之歸此二子所當知固而父之所望而予之所字者之意乎
  黄氏二子字說
  黄仲和有子二人曰鶴曰鵠予嘗字鶴頡之鵠頏之和仲復請予説其意予曰此詩邶風之云也然詩特言燕之飛而上下耳若夫鶴鵠又鳥之大者其飛則上薄雲霄一舉千里豈燕之比哉雖然鶴鵠固同為鳥其所出猶殊兄弟者同氣而生之人也友愛急難之情詩人嘗以鶺鴒喻之矣至於天秩之禮則不以㤙而廢者故其上也如行之當先非欲陵其弟為兄之道然也其下也如行之當後非欲遠其兄為弟之道然也閨門之内各止其所而長幼之序得又若鴻鴈然夫得其序則和矣和則樂矣詩又有云兄弟既翕和樂且湛二子當終身誦之
  陳鎡字說
  陳世業農玉汝獨以其先處士君之命從儒者游績學攻文遂登鄉貢且將取甲科入官矣然嘗念先業不忍棄則以農事授其長子而名之曰鎡鎡既冠使來求予字而教之葢孟子述齊人之言曰雖有鎡基不如待時為字曰以時鎡也思而父命名之意無惰其身無違其𠉀以無荒其田則汝能子而父汝嘉矣豳風曰三之日于耜四之日舉趾汝其于而舉之周頌曰痔乃錢鎛奄觀銍艾吾將從汝觀矣
  張進士兄弟字説
  張進士瑋謁予告曰瑋與弟璨辱先生字乆矣以其説請亦屢矣幸終以一言教之此豈特瑋兄弟之意實吾父之意亦吾先大父之意也葢吾游南廱時瑋尚幼侍其大父助教讀書官舎中公嘗遣之來學因求予字而敎之今十八年矣公手書尚存而瑋復惓惓于此予忍負之哉夫瑋璨皆以玉言玉物之可貴者也然其所以可貴以玉韞于石而與石異故耳則若所謂燕石與玊似者亦可貴乎葢珷玞之類可以惑衆人而不可以惑良工必使良工曰是玉也乃其可貴者也雖然温潤而澤縝宻而栗玉亦非寡也必其質之大光之著如瑋璨之謂使良工曰是嘉玉也是羙玉也乃其真可貴乎人之所以異于草木鳥獸者其為狀非特玉石之可混也有人於此其名人其實艸木鳥獸則何以立於世必能盡所以為人之實而與草木鳥獸異焉及其德之所就不徒曰人必曰是吉人也是賢人也則其真為可貴非嘉玉羙玉之謂乎故字瑋嘉玉璨美玉者如此瑋方登甲科為世用如玉之薦于宗廟以禮乎神合於記禮者之稱矣而璨亦好學有文蓄而未發其待賈而沽者歟
  銕柯説
  松栢之生與衆木等耳惟松栢多託根崖谷間不為石所扼且其枝葉鬱茂歴嵗寒而後凋又不為霜雪所摧則非衆木可及者因其操之堅人故以銕擬之可謂錚錚乎出乎其類矣予友劉君與清早登進士第兩為縣令皆有遺愛聲及召為監察御史立朝侃侃聲益起内臺已而出按于閩于廣憲度大舉挫豪强抑勢要兩道肅然不忝古直指使者君嘗行於野見松栢挺挺堅不可屈若有契於心曰士大夫所守當如是因以銕柯自號交遊間知其善取乎物也稱之不以字必曰劉銕柯後君超遷太僕少卿人猶以未足展其才也居三年㑹四川缺廵撫大臣吏部以君名上詔即擢右僉都御史以行君乃走予告曰徃以銕柯自號葢欲厲乎已耳然未有著于文者敢以是凟予素知君不獨其操類乎松栢也而材實類焉今夫君奉天子令出以撫治者非蜀乎按其地東連陜洛西控蕃夷陸有棧道水有峽江天下言地之險者莫過於此而民之易動者亦莫過於此夫地險而民易動若與内地異也顧昔多辱名臣治之其尤著者若李冰之水利文翁之風教諸葛孔明之政績皆不暇論其近而卓卓者有張益公葢其以鎮静為功恩威為德所以御易動之民於將亂之日晏然如平時者非其材之大能含蓄蠶叢之國於胸中何以得此彼松栢在山上干雲霄其幹連抱大匠伐之以建清廟明堂宏壯可容萬人材大故也與清適類乎此一銕柯果足為君道哉雖然材大而操無可取與樗櫟何異故終為此説以復之𢎞治庚申夏六月己酉
  表六首
  禮部試擬宋以范仲淹為樞宻副使謝表
  臣某伏以西府崇嚴位遇均於將相貳樞贊畫責任重於朝廷政論與聞本兵是寄葢欲折衝萬里之外于以坐論一堂之中茍瘝厥官適重其咎伏念臣遭遇聖明乆塵任使屢前而却知不足而心有餘既仆而興威未加而恩已至非惟𫎇保全之大造何以被特逹之深知起自南官委之西事固嘗受鉞未成充國之功將以息民竟出魏綘之䇿方國門之待罪遽樞筦以承恩懇避莫諧貪榮是愧兹葢伏遇皇帝陛下知出無為仁而有勇肇位四海而機柄獨操咸和萬民而衡石不設大以事小恒施仁于小邦安不忘危毎念戰為危事用人如用藥不遺馬勃牛溲取士若取材肯棄竹頭木屑故兹迂拙亦在甄收臣敢不勉竭庸虗上承知遇感激難逢之㑹奮勵無能之資後樂先憂期不負于素學外攘内治以無玷于清班載㸔群策之兼收坐致三邉之惕息
  賜進士及第後率諸同年謝恩表
  伏以稽古右文喜值豐亨之運設科取士欲求䟽遠之才自前代以來逮我朝而盛布帛菽粟渾然猶三代之言月露風雲陋矣非六朝之體辭逹而已文在于兹葢必先擇于有司夫然後獻之天子是惟聖祖敷求之意至于文孫恪守而行禮意加隆人文益著如臣等性殊朴魯學本空踈呻吟佔畢之間以嵗以月游息範圍之内如天如淵乆𫎇作養之恩並預甄收之數食芹而羙雖懐一獻之素心采葑不遺遽辱九重之清問榮随寵至感與媿并兹葢伏遇皇帝陛下禀上知之資居大君之位唐堯之徳化不識而不知虞舜之聰明好問而好察惟末學幸遇乎大有作為之主故直言得行於無所忌諱之時爰題金榜之名載錫瓊林之宴維其偕矣方正席以捫心何以予之忽在笥而被體禮儀稠疊顔面忸怩其何徳以當皆不求而至臣等受兹寵遇相與告言一飯不忘豈獨報以國士寸心自誓庶無忝於賢科再期聖徳之益崇永保天休之滋至
  擬頒賜重刋貞觀政要謝表
  具官臣某欽𫎇聖恩頒賜重刋貞觀政要者虗叨厚祿已玷清班寵賜新編尤過素望領受之際感激何如臣誠歡誠忭稽首頓首伏以居上克明成湯見稱仲虺為臣不易孔子嘗告定公欲監成憲以無愆必學古訓乃有獲布在方册昭如日星惟兹一巻之書實有三代之意葢後六國而為秦漢又越八朝而得李唐在太宗為君始也用魏徴之言躬行仁義故貞觀之治終焉視姬周之世庶㡬成康凡其紀録之詳無非治理之要用忠良而求諌諍逺聲色而杜讒諛土木之功不興效夏禹之卑宫室禱祀之事既絶陋秦皇之慕神僊戒敕儲貳之守成尊崇師傅以輔徳經書禮樂討論無遺貢賦兵刑審處必當此其大較未易盡言其為説止乎四十篇而垂統至于三百載厥後張九齡金鏡之錄兹惟權輿又如李徳裕丹扆之箴得其梗概董史不作兢書可追兹葢伏遇皇帝陛下聖治日新化工天運終始典于學厥徳自修左右惟其人求賢不及慨然有詔羙矣是書欲日聞嘉言既俾詞臣之進講謂世乏善本特令工匠之翻刋校正精而無魯魚亥豕之譌賜予重有若鍾鼎琬琰之貴千年視為糟粕一旦發其英華竊惟唐之盛時顧獨兢有先見書名貞觀意在開元惜不用之當時幸獲遇於今日臣既被兹殊渥豈敢視為虗文由魏徴之語而師臯䕫期終身取法乎上推太宗之心而祖堯舜願一人允執厥中
  文武百官請太皇太后立皇太子第二表
  伏以慈宫地迥修五福於昌辰温室日髙敷重光於昭代所以承萬年之統於是繫四海之心事重協從理宜申籲恭惟太皇太后殿下坤儀乆著王化攸資保育聖孫彰地道成功之大誕生元子衍天潢流澤之長恭惟保國之謀特有建儲之議鴻名當正大本亦安長樂遥瞻既合詞而上請俞音未獲徒深切于下懐據先朝之舊章詎宜遲緩為今日之盛事再盡懇誠𠉀金册之涣頒仰紫宸而顒望
  第三表
  伏以太極無為妙化工之發育前星有耀宣象緯之光華天道應而昭彰人謀從而翕集未勞謙讓必仰贊成恭惟太皇太后殿下德並虞嬪功同周姒慈仁性厚元為中壼之表儀顧復恩深長享一人之奉養衍本支之彌茂致宗社之益安臣工鼓舞於龍墀已洽朝廷之慶使者渙頒乎鳯詔復増海㝢之歡是宜正位於東宫相率陳詞於北闕懇忱交集煩言遂至于再三懿㫖尚稽渇望遂同乎億兆仰祈慈訓深啟宸𠂻國之大猷成湯不忘乎遵守事有先務堯舜斯急於推行况舊章可考而具存惟大本相傳而豫建㫁乎不惑䇿當定于禁中勿以未遑禮必舉于嵗首冀成盛典誓獲俞音傳萬世而奉宗祧皇圖鞏固處重闈而膺福祉夀域崇髙
  擬功臣子孫襲封謝恩表
  伏以雲龍風虎前人收汗馬之功銕劵金書當代舉剖符之典恩光楊於介胄慶澤被於子孫聞命驚心受言愧汗兹葢伏遇皇帝陛下聖神文武博厚髙明功加于時知祖宗創業之不易賞延于世念臣下與國而同休爰施天地雨露之仁再謹河山帯礪之誓遂令枯朽亦被沾涵錫以舊封在周室五等之列給之常祿勝漢家萬户之名凡所遭逢將何報稱衝沙漠天山之霜雪敢惜捐軀挹雲臺麟閣之丹青尚期接武雖駑駘徒費乎芻粟而海嶽聊補乎㳙埃載輯載櫜示干戈弓矢之弗用來王來享致珪璧琮璜之並陳欣覩四方之無虞敬祝一人之有慶
  頌一首
  豐年頌并序
  臣嘗讀詩周頌至豐年之章見周家以仁厚立國安養斯民致兹天貺以昭其德若夫春秋桓公三年亦書有年君子則以桓之德不足以致而書之所以著其異且以著餘年之不有耳故詩以其常而詠春秋以其異而書其説各有在者恭惟我太祖髙皇帝受天明命以有天下敬天勤民一念以之傳之列聖以至今上皇帝益守益承罔敢怠忽乃成化紀元之十年天下極安嵗則大熟實有周家之慶當為周人之詩臣因竊取詩人之意撰為頌一篇非敢言詩亦惟詠其常云爾其詞曰聖人在上立天下中位不惟大徳惟其崇聖徳伊何廣淵篤恭何有外朝何有深宫何有出入何徳不逄以兹對越一祖四宗祖宗在天精神與通惟聖勤恤相我受民不殖貨利不好㳺田謂民雖微獨於我親爾饑爾寒爾勞爾勤孰爾惠鮮屬我一身天監厥徳保佑且申曷以昭之降兹豐年豐年如何多黍多稌亦有稻粱盈彼廩庾亦有秉穗遺彼場圃始於京都延及三輔以及吳越以及齊魯道不拾遺家不閉户為裳為𥜗女有餘布以祀以享男有厚醹鼔腹而歌垂髫而舞彼白者叟此黄者孺皥皥熈熈莫知其故人曰聖人聖則無為儼然南面有垂裳衣操其柄權攬其綱維左擇一相是訓有司聖之所為則止於斯若昔堯舜萬㡬兢業未治皇皇既治惙惙聖心符之求治益切益懋大徳肅乂謀哲雨暘適時寒燠應節豐年之慶四海一轍小臣不文載紀聖烈
  致語七首
  上元節皇太后宴致語
  臣聞天心正而璣衡平斗杓初轉夜氣清而宫禁密褘服既成華燈綴明月之珠廣樂張洞庭之野燭龍啣火放髙熖于天門川后静波扇㣲和于靈沼仰坤儀之可象瞻夀域以無疆瑞雪飛揚綠樹碧簷休報曉曖烟浮動瓊樓玉宇不知寒俯視人間風斯下矣深居天上夜如何其恭惟皇太后陛下恩育聖神化行慈儉配地有載物之徳博厚能容補天成煉石之功勤勞多助俯膺達孝坐閲昌辰初進千觴挹金莖之清露載陳四韻採黄竹之遺風詩曰仰望慈顔一笑開九華燈影接蓬萊盡敎霧閣雲牕啟未遣香車寳馬囬樹杪天潢垂島嶼空中海市結樓䑓柘袍侍宴良宵永不是尋常問寢來
  上元節皇上宴致語
  臣聞四時之序春秋於正月必書三代以來禮樂自天子而出嵗首載臨乎嘉節天心允愜乎羣情朗月光重華星色正况逢百年無事試㸔四夷咸賔西被威聲胡賈渉流沙而貢異獸東漸徳教倭奴浮巨海以獻名香邉馬遁而不敢南窺蠻烟消而相將北附萬㡬斯暇良夜未央恭惟皇帝陛下賔日授時繼天出治居左右而行慶賜萬物咸新登圜丘而致精誠百神並享虞舜有天下而不與文王當日昃而未遑合禹貢而奉一人廣陳玉食衍箕疇而錫五福咸造春臺臣等幸遇治朝叨居樂部謹呈口號用寫心聲詩曰
  鳯閣遥瞻七寳牀龍輿初下五雲鄉綵花競剪春偏早金炬齊燒白晝長真見海中浮閬苑不從馬上奏霓裳君心化作光明燭採得民謡愛末章
  聖節皇上宴致語
  伏以夏厯載頒共喜天時之正魯臺遥望將書雲物之祥陽氣先囘于朔方瑞星特起于南極一人有慶四海無虞恭惟皇帝陛下懋徳建中對時育物御聖人之大寳居王者之明堂垂衣裳以受朝山呼殿陛執玉帛而來貢雲湧蠻夷惟周文克厥宅心宜虞舜必得其夀醴泉甘露却雲表之金莖芝艸嘉禾陋曲中之黄竹開八方之夀域登一世於春臺臣等咸造金門近瞻丹扆建皇極斂五福用推箕子九疇之言綏萬邦屢豐年願上周公七月之詠八音並作四韻先呈詩曰
  海上蓬萊日月長仙家又進紫霞觴載歌白雪從金母遥見紅雲捧玉皇率土歸誠真有道自天申福正無疆新詩製得當筵獻此是康衢第二章
  端午節皇上宴致語
  伏以一人富有乎大業盛德常新四夷咸賔于治朝方物畢獻遊豫斯同乎夏諺樂豈已見于周詩幸預榮觀共誇盛事恭惟皇帝陛下丕承列聖宏覆兆民惟措世於無虞乃乘時以為樂適臨重五暫輟萬㡬講筵乆重乎修文禁苑不㤀於較武震雷霆而跳躍勇士來虎賁三千躡雲霧而騰驤名馬出天閑十二張弓挾矢爭脱轡以如飛伐鼓摐金兼擊毬以為戲呼聲動地角藝入神翠華既駐于僊山清蹕俄移于靈沼魚龍並躍鵝鸛齊鳴錦䌫牙檣光動洛川之上繡旗羽葢影浮瀛海之間廣便蕃醉飽之恩及于臣下無馳騁流連之樂監于先王載託新篇用娱髙宴詩曰
  欣逢佳節覩宸游萬嵗山前御氣浮赤驃追風過上苑黄龍戲水在中流旌旗盡繞軍容盛臺榭髙登月令修周囿要知行幸少草深麋鹿自呦呦
  中秋節皇太后宴致語
  伏以日馭載驅夸父遠追于南陸斗柄横指蓐收正位于西方秋光喜遇平分夜景願言均施騰歡聲于四海樂莫大焉行逹孝于一人養之至也地大物衆天髙氣清酌夀酒以齊傾望慈宫而上獻凉風生玉宇織女早進褘衣清露溢金莖嫦娥自和靈藥乃罷㧞河之戲仍為玩月之遊泛水先臨太液池舟牽錦䌫乘雲試入清虗府曲舞霓裳萬物生輝六宫同慶恭惟皇太后陛下坤儀静厚履徳柔嘉誕育聖躬乆著虹流之瑞維持王化允為風教之端有開必先宜享其盛惟稱頌之不足豈歌詠之可無詩曰
  瑶池開宴瑞雲紅秋到人間喜正中水落銀河如噴雪天髙琪樹總含風佳期不與三山隔樂事湏教四海同萬里僊橋真可度素娥争𠉀廣寒宫
  重陽節皇上宴致語
  伏以四時行而百物生當素秋之令節一人慶而兆民頼得華夏之歡心既省歛以重農功仍習戎而班馬政事因時舉樂與民偕恭惟皇帝陛下乾徤長旋離明畢照念祖宗之創業常見羮墻欲黎庶之安生毎為宵旰尊居五位獨㫁萬㡬嘉與四方均臨重九宫中稱夀先仰奉乎慈顔闕下賜酺載俯推乎大賚黄扉爰啟玉食斯陳雲表露華挹金盤而屢獻海東霞彩裁錦障以旁施可以登萬嵗之山升髙自邇於焉望九州之野視遠惟明故事既修新聲宜播詩曰
  百榖豐登海宇寧乘時遊豫駕初停雲開漢殿翔䨇鳳風轉堯階動九蓂凉氣已随卿士月祥光先見老人星玉盃酌取黄華酒願奉明君享萬齡
  元宵節皇上宴致語
  伏以和風拂拂輕冰初泮九龍池皓月團團薄霧全消䨇鳳闕念良宵之易度覩佳節以重臨既授人時宜從世俗恭惟皇帝陛下禄位名夀備于聖躬睿知聰明出乎庶物有周文王之徳無滛于游觀如韓昭侯之言毎愛乎嚬笑長承景運屢致豐年巍巍乎居上不驕皥皥如與民偕樂華燈齊放光輝照耀于千門玉醴畢陳和氣薫蒸於六合乃罷曼衍之戲爰歌麗則之音載助清歡少娛髙宴詩曰
  金屋沈沈奏管絃紅雲髙擁柘袍鮮邉城屢報全無事史筆重書大有年燈火滿空垂列宿樓臺平地貯羣僊天門北望清光近賜得黄柑次第傳

  家藏集巻四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七
  明 吳寛 撰
  箴二首
  謹疾箴為賀其榮作
  人或贈物則謹置之而況此身父母之所遺家有用物則謹掌之而況此身妻子之所仰身之脆耎非木與石傷之七情報以百疾疾之既來有術奚施疾之未來有術不知我明告子子尚聽之色之恱目惟男女之欲思所以逺之如脱桎梏味之爽口惟飲食之欲思所以禁之如畏鴆毒多言則傷氣欲養氣者言不費多思則損血欲養血者思不越憂不可積樂不可縱形不可太勞神不可太用凡此數言終身宜誦孔子謹疾與齊戰同匪疾是謹惟徳之崇謹疾之術謹徳之功
  成齋箴有序
  陳玉汝本其字以成齋自號字實予所制葢取張子西銘語乃為作成齋箴以終其義云
  有璞玉於此既磨既琢惟見其玉莫知其璞相古聖哲增益不能況也吾人孰是安行履險思危處困思亨不有警惕我徳孰成徳既成矣或止於畫曷觀其初貧賤憂戚玉成乎器人可不徳庶㡬於是終日乾乾仰視俯思以無忘張子之言
  銘二十三首
  逢恩堂銘有序
  寛嘗觀於農夫之治田矣有耰有耕有播有芸有溉有穫天下之言勞者莫過之若是而又有水旱風霜螟螣之憂葢歴三時之乆而收一歲之功可謂難哉然其為食也得之則飽飽則安安則樂斯民賴之至擬之於天夫其安也有勞者致之也其樂也有憂者出之也知其勞且憂而成食之難則人臨一飯自有不得而易視者此可以為費氏論也費為京口名家世有積徳鬱而不發至叔髙甫益以介直聞里中而又沒不及夀知徳者惜之葢既乆其季子誾始以第一人薦於禮部廷試復在髙等由翰林庶吉士授編修遂擢國子司業費氏世徳至是始驗矣叔髙甫生子五人皆有父風讓既早世詳詮諄相與築堂以為歲時享宴之所堂成而其弟適以編修考最朝廷進其階而封贈其父母妻室如制命書煌煌下賁其廬誾曰上恩如此吾其可忽敢即斯堂以彰寵賜乃以逢恩名之以寛嘗善其兄弟間也俾為銘銘曰
  言言髙堂費氏作之吉日既成為酒落之門有璽書自天而來父老歎嗟豈偶然哉蓄此孔徳嘅其先人報不於身於其子孫忠厚且文偉矣惟誾乃擢髙科為時儒臣出入翺翔史館成均汝惟有勞恩尚多有勉之敬之為朕左右天子有命誾拜稽首江流湯湯潤及門牆過者必式璽書在堂
  衍慶堂銘有序
  句容王氏作衍慶之堂有曰可學者求銘於翰林修撰長洲吳寛其銘曰
  有髙者堂維人肯搆豈堂之髙亦基之厚相彼初基築之登登乃積乃累有功有程我聞吉人為善不足如築基然覆此夏屋有施斯報有往斯來必有餘慶豈欺我哉慶源既深澤流必逺後復浚之其慶益衍昔之徳符眉山銘章顧我何人亦銘斯堂
  家藏硏銘
  他山之石金聲玉理斵以資予扣之諗爾知其白守其黒將為老氏磨不磷湼不緇抑為孔子石也臆對吾職文字書善書惡記言記事以成子信史而已爾材亦良職止於是欲與辯之嗒然隱几
  英石銘
  有物硜硜産南服九疑其顚小有腹天將作雨雲氣疾攬之匪雲拊之玉淮南小山在吾目
  思貽堂銘
  有萬其物我惟為人揆人之生匪墜自天有父有母爰有此身身之克修曰義與仁身之不修曰頑與嚚惟孽自作惟徳自新人之議之必及其親親既沒矣不沒者存僾然有見愾然有聞旦朝而起有善可循日中而昃有惡可悛中心思之力可弗振乃如去疾乃如飲醇親之榮辱於焉而分翼翼髙堂深於寝門仰焉而思如省於晨俯焉而思如定於昏貽厥父母亦詔子孫庶其視兹勿怠而勤
  滋徳堂銘
  苗在於田耕之深種之斯深雖有旱乾孰得而侵雖然一月不雨苗且能之一時不雨亦從而萎有秋之功欲成而老農之力則疲有子弟於此爰作桔橰以灌以溉以代其勞苗秀而實其廩斯髙渠渠新堂錢氏所作悠悠先人去我已邈仰焉思之尚有所託樹徳務滋其利也博哉
  婁菴銘有序
  賀君其榮於物少容其父感樓引婁師徳事誨之其榮因以婁菴自號為之銘曰
  孰不知醫藥惟參蓍我有隱疾孰克治之人亦有言不如惡石遐思古人曰婁師徳我疾既痊我徳斯全如豹有韋如董有弦弦可朽名菴則壽有忍乃濟終身無咎
  海月菴銘有序
  一鶴園西偏作小屋入夜月升海實據其勝乃題曰海月菴為之銘曰
  至逺維海月所出至髙維月海所溢至小維菴真蟣虱强收二物合而一晦㝠風雨抱吾膝吳子悄然如有失庶㡬無愧此暗室
  節菴銘
  松栢在山童子可折其葉薿薿不以霜雪人之為人匪松栢然至靈於物降𠂻於天委質為人適人為婦為義不終於理則負相此屋廬君子攸居以節題銘今之砭愚我淡於水我介於石風雨震凌矢心無失
  鼎硯銘有序
  都憲盛公得端溪石琢而為硯如鼎形以遺其姪虞使永保用為之銘曰
  菌蠢媻跚於几格間它山既鑿隱然如環彼惟覆餗折其足我惟含垢坦其腹斯文有傳言可復原泉混混尚日沃
  晁無咎硯銘有序
  莫曰良職方得宋晁無咎墓中硯示予為之銘曰歸來於幽文氣抑鬱有發其藏從九原出絳人濕膚濟水莫袚視之黯然古雅而質嗟豈有脛倐焉入室將託後人以續其七述乎无咎號歸來子鉅野人少游杭曾作七述
  鍾硯銘
  惟鳬氏遺此式金之形玉之徳勿擊摐宜洗拭中有容外無隙處儒林惟墨食尚寶用無時泐
  䆳菴銘有序
  同年楊太常應寕作屋於居之後以窈然而深逺也名曰䆳菴而因以為號請予銘之銘曰
  楊子所居有屋渠渠有堂有室乃有菴廬於時偃息於時啓處於時探索有圖有書謂為䆳者形蹟所拘杳焉茫焉莫測其隅禮樂為轡道徳為輿窮其所之載馳載驅察知幽潛洞見古初維䆳之義乃心之虚谷可量馬淵可藏魚毋曰方寸其形區區萬理包涵谷如淵如有疑䆳者執此以祛
  益菴銘有序
  表弟吳子髙名謙因以益菴自號為銘曰
  惟謙受益天道則然自益贊禹前聞斯言謙之為卦六爻皆吉周孔發揮出於受益益之為訓以饒以添有欲求益其惟守謙美哉菴居玩以卑牧庶乎有終鬼神是福
  方竹杖銘有序
  舊藏方竹一莖老病將歸製以為杖銘其上而刻之銘曰
  執之稜如擊之鏗如孰謂中虚而外無隅抱節不渝尚克相予予老將歸行則與俱
  桃竹壓尺銘有序
  桃竹杖見杜集或製壓尺遺予為之銘曰
  桃名而竹質外直而中實不以為杖而以為尺尺則不枉以資吾佔畢
  書厨銘有序
  匠氏作此藏書簡便可舁為銘其門扇
  虚其胸維書可叢窽其足維繩可束是為行秘書吾安能知之
  畫厨銘有序
  厨制如藏書而加廣
  禮後之悟繪事後素觀古事蹟為徳之助晉有長康此尚有之物何所靈勿學其癡
  匏硏銘有序
  予作菴名匏間得佳石燕人陳杲為製匏硏銘其背曰詩詠苦葉良工爾礱我有菴居爾以類從肉食無墨爾則不食終身從吾乆而勿泐
  古匏硏銘有序
  上刻元豐二年及晉齋學士四字知其造於宋而元李溉之所藏者沈石田以此遺予其上有刻字知為古物也銘曰
  自宋歴元墨蝕而斑維形之樸維質之頑維墨尚同歸於匏翁
  文宗儒得宋匏硏借觀累日輒為之銘
  學士之硏太僕藏之以示吳子其敢當之上有苦葉下有𤓰瓞匏繫於斯殆為吾設元豐題字㡬五百年匪古可翫有象宛然留意於物古人所戒櫝而還之尚俾勿壊
  桂巖書院銘有序
  婺源戴氏之先作桂巖書院葢因其所居里而名後病其隘改徙里之翁村而仍以舊名不㤀本也其諸孫兵科給事中寶之來請予銘為之銘曰
  有美者居戴氏所作堂序秩如莫匪是學聚書延師以覺後覺子弟詵詵咸蹈矩矱出用於時里士奮躍石鼔嶽麓千載是若爰作先祠享祀以時凡我宗族亦聚於斯有田有廩有義以施游歌之人匪但是資南望婺源山川秀美篤生文公兹惟闕里桂巖種徳舊扁在此講座有銘敢效遺軌
  靳充道大硏銘
  山骨斵成黝而宻外雖有文不勝質文字發祥光采出墨瀋有容滿不溢用之宜歸大手筆轉圜即非晁氏物宋晁補之有大圓研自為銘
  贊二十五首
  元朱澤民先生遺像贊
  誦其詩讀其文而不識何如其人觀其畫玩其書而不識其人何如古貎長身今既獲識元之澤民漢之陸績母夢績而生
  王訥齋像贊
  是維王訥齋先生考其世家在程門為正學論其術業於周禮為上工謹於行而黙然終日之間惟其口之訥居於家而瞭然四方之事惟其心之聰遺書浩穰而能讀也孝委巷陿隘而為禮也中衣巾古雅氣貎肅恭就而挹之儒者之風
  耕學徐翁像贊
  口不食君之禄而惟惠則能使人足雖至偃之室而其事不為謀身故或隱而去將逺追乎南州之徐穉其既耕且學又夷視乎谷口之鄭真虎山之麓太湖之濱葢予嘗扁舟及門而與之為主賓者也
  張汝弼象贊
  霜髯斑斑而貌則澤其閲世也當如青松之倚石霧目濛濛而心則瞭其鑒物也又若秋水之在沼豪氣比陳元龍而翦翦者無所容髙論擬孔文舉而録録者不足數其人品如此則其學術政事之出於流俗可知也已然則世方謂其草聖為東吳之精豈能窺其户庭詩律敵西江之派適以拾其稊稗況所謂樂燕游善戲謔又愈失其大畧此殆弃滴之語於瓠子而徒見笑於東海若者也
  新野王教授陳以道畫象贊僉憲祚之子
  知其徳者信其貌之必莊考其學者惜其名之未揚既有而推於人其教也不困將老而致其事其器也終藏是惟先生為人之大畧不然又何以嗣續乎先朝之直臣而模範乎宗室之賢王也耶
  武畧將軍李君象贊元季為樞宻院判入國朝為今官鎮階州庶吉士士常之曾祖也
  惟臨淮李氏保此畫象百年於兹其似與否吾何從知不知者貎可知者徳葢其率鄉兵歸王國全一城之民垂累世之澤其徳乃爾則形似在乎不論而況其平生官簿之履歴也哉
  李指揮象贊士常祖父
  壯哉王師安華攘夷桓桓此公功在西陲有赫世官嗣而大之為時勇將可按而知若其靜厚不伐廉介有為勇而且賢知者其誰而吾獨誦其警身訓子之詞矣
  故蔣樂亭象贊
  摳衣鄉校業精於勤汪汪其量熠熠其文入對大廷出宰上縣有志方行溘焉不見其夀㡬何其勞則多其惠則深邑人之歌邑人之歌後人之澤呱呱者兒驗此世徳
  王舍人允逹象贊
  介而通其中也有容儉則固其外也無慕清且和不揚其波剛無虐獨完其鍔泊然惟躬而克舉此我求其人世濟其美文忠之孫孝莊之子方仕路之爭騖忽攬轡而囘車振清風於斯世非富貴之可拘吳江之濱越山之麓嵗晚之期吾言可復
  江西布政使朱公象贊并序
  公名勝字仲髙金華人正統間為刑部郎中出知蘇州居官㢘平公恕賦足訟息六七年間府中殆無事既超擢江西未至而没蘇人至今論近世賢守必首及公其子鉞貢來禮部持公畫象見示寛幼猶及識公對之感歎不已為之贊曰
  悃愊之資清靜之治民惟期安政不好異嗚呼公乎真古循吏而今不可復致矣
  丁易洞象贊鎮江人中書璣之父
  江山回合中有斯人清修苦節博雅多聞將老受封不改其素飲水中𤃩㸔雲北固
  錢院判象贊
  越人之醫秦人之愛千載有傳其術斯在名揚治朝手沐徴書及幼之念不忘其初荷恩則多保身惟智曰有後人宦業可嗣今而已矣孰起其人我視遺象宛得其真
  太卿劉公修史象贊
  黄閣髙居清風穆如望之若仙朱襮瓊琚肆吾直筆畧無趦趄而惡不隠而美不虚如司馬遷成一代書藏之金匱登之石渠其才之稱為良史者所謂他人不足已常有餘者乎
  費司業野服象贊
  前史所載列仙之儒其服則是其貎不如豈心逸而休抑義勝而腴求之形似葢亦區區惟陽城能教人而考其師道之既立故陸贄善議論而望其相位之必居其尚智周道濟沛然有餘而垂紳正笏以躋乎臺閣之長及夫功成名遂泊然若無而戴笠䇿杖以從乎山澤之癯則出處之際又孰得以為迂哉
  王光菴先生遺象贊
  吁嗟先生吳之隱淪謂其拙於用而文足以叙事謂其絶乎俗而術足以濟人謂其生而迂其智能全於世謂其死而怪其孝不忘乎親葢古所謂通儒而又謂之獨民吾於先生亦云
  閣學徐公象贊
  允矣康濟之才卓然弼亮之志清階屢陟固為儒者之榮黄閣髙躋斯盡衆人之慰豈負貴而驕盈惟居寵而祗畏觀夫退食委蛇忘其勢位蹜蹜循行沈沈黙識試即其容或得其意憂治世而危明主念小民而思寒士鞠躬盡節務竭其才之所施正已格心期充其志之所至故泰山喬岳雖不見其運動之勞而長江大河自能成其漸漬之利也
  姚栗菴象贊并序
  栗菴自京師歸隱吳城東故居絶意仕宦專以授徒為業今年已七十餘矣沈石田為寫其象且贊之予與栗菴交甚乆而别踰十年想其抵掌談笑風度宛然在目獨能無一言乎贊曰
  優游城市之間蕭散園池之上其蹟雖混夫孰識其心之清其氣惟豪不自知其言之放笑無謟容走非俗狀浮雲乎宦情堅石乎夀相吾嘗熟其人葢城東姚栗菴之象也
  處士呂愚隱象贊并序
  愚隱新昌人生宋末歴元至國初年百嵗而沒其六世孫刑科給事中獻奉遺象求贊贊曰
  蹟之隱寧當乎不智之名心之仁自發於必恭之貎里居東越傾廩每應乎求世值前元束帛不得而召視榮啓期如弟而有樂可歌得庾黔婁為子而行孝以報本眉皓然厥象惟肖葢無忝乎百歲老人之號者也
  孝子呂徳升象贊并序
  徳升為愚隱處士之子今給事獻之五世祖也國初應召不仕養親以孝聞給事奉遺象求贊而述其平生尤詳贊曰
  宛斯人之如在擬古人而庶㡬方治世之躬遇惟養志以無違起於丘園雖龍顔之屢覲避乎矰繳竟鴻羽之髙飛葢不為危言激論之張范能自託於雅才清思之陶韋歛以布衣白首全歸餘澤所被百世是依
  孫欽齋先生象贊鼎并序
  欽齋先生昔以監察御史提學至吳中寛時尚幼幸嘗受教既乆不能忘也今年先生之季子瑩貢上禮部奉先生遺象見示徳容宛然甚慰懐仰謹為之贊以述先生為人之大畧贊曰
  惟敬惟和不慢不暴先生之身實載斯道惟優惟嚴不徐不躁先生於人實以身教幽暗不欺造次允蹈名慮乎彰聞志期乎深造言不忘乎君上而為至忠行可通於鬼神而為純孝故直以先生擬諸古人而後生小子亦庶乎知徳之奥者也
  陳憲副象贊
  金石不渝之心松栢後凋之操處世不趍時以模稜遇事不違道以執抝一舉甲科而名譽即揚兩典臬事而刑獄不撓追洛社之髙躅望其杖屨而益尊發吳門之雅音諷其篇章而甚妙癯然如不勝衣淡然而無所好宛然眉目之可親又見厥象之惟肖也
  韓克敬象贊
  依隱而智濟物而仁好古而雅任情而真考其世固出韓伯休之後觀其號能慕SKchar伯玉之為人者歟
  施修撰遺象贊并序
  故翰林修撰施宗銘先生家藏遺象其嗣子鳯奉以求贊贊曰
  具區之清毓此國英矯然孤鳯以鳴太平何翔於甸⿺辶䖏匿其形維昔海内盛播其名幸哉遺象以慰平生孰尼其行孰毁其成命也在天嗚呼宗銘
  沈啓南象贊台人鍾希哲寫
  金石其聲玉雪其膚身處乎一邑名揚乎兩都設几乞言有敬老之郡縣欵門求見有好賢之士夫辨博傾坐人而守之以訥通明識時務而處之若愚塞胸中之丘壑洩指下之江湖演而為詩溢而為書豈特王摩詰之軰抑亦文與可之徒妙哉鍾老冩此酷如清氷玊壺之瑩徹碧梧翠竹之扶疎吾又見石巖裏之謝幼輿也
  劉户部時雍象贊
  此户部侍郎華容劉公象也觀其貎無毫髪之不差予未敢知論其心得底裏之皆實則予庶㡬葢正而不迂和而有辨簡樸而好文勤瘁而㤀倦功在朝廷而口不自言名滿寰區而身欲無見其平生可謂自信不疑孤立無援者也惟引去之勇決見晚節之益髙慨吾徒之莫從望雲霄之羽毛










  家藏集巻四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八
  明 吳寛 撰
  題跋二十九首
  跋所録方先生書後
  右方希直先生遺其友國子博士王君仲縉書五通遭時多故其手蹟之毁弃者七十年於此矣顧其書幸為王氏家乘之所收載博士之孫汶間以示寛因俾錄而列之先世師友尺牘中寛既以不善書恐為先生言語文字之累辭而汶強之卒為録之於乎先生之言語文字妙矣固不在乎區區筆墨之間而況所以為先生者又不在乎言語文字間者耶臨紙之頃不覺使人出涕
  題吳貞母傳後
  國初文章萃於金華凡當時忠孝貞烈之事其人雖處遐僻皆賴其筆傳之至今況為金華之人其為紀録也固宜劉養浩為宋濳溪胡長山門人文章甚得二公法度嘗作吳貞母傳則貞母固賴其傳矣然事行賴文章而傳文章亦賴事行而顯則又安知養浩不賴於貞母耶貞母之𤣥孫福字吉甫者初登進士第來請予題因書此數語歸之
  跋謝山人詩藁
  嗚呼山人已矣予得其遺藁於其從子翰林編修鳴治而讀之惜其無年無位無子而獨有此詩也悲夫雖然山人之所無者乃衆人之所常有其所有者乃衆人之所常無則予於山人亦何惜其不得為衆人也哉
  恭題楊文貞公所書宣宗御製詩後
  宣宗章皇帝之在位也天下晏然號稱至治亦惟有若少師楊文貞公寔左右之今四十年矣一時君臣既不可見而獨見文貞手書御製詩慨想當時明良相逢之盛一德一心雍容和樂㡬事之餘發於聲韻葢與虞舜作歌臯陶賡歌同一意也嗚呼休哉是詩今為都御史錫山楊公所藏翰林修撰臣寛獲觀而謹識之時成化九年夏四月辛未也
  書今人畫冊後
  此冊皆今日供奉内廷諸良工所作者古者人君好畫立之院設之官著之譜於時畫士如馬夏梁蘇輩皆落筆精巧妙絶一時然卒之為喪志之累徒遺後世之笑而已觀於此冊則吾君萬㡬之暇玩道而不玩物之心固於是乎見而彼供奉者葢亦不獲盡所長於縑素間矣
  題勿齋藁後
  故福建布政使臨海陳公所著勿齋藁一編藏於家乆矣其子今河南憲副遣人自治所持以示寛使序其首傳之寛以不敏辭且辭以前輩制作非區區末學所敢序者既自顧迂拙之才平日辱憲副先生知愛最深終不可無一言以復則為題其後歸之憶為童子游鄉校中竊知公之名既長凡公為御史時剛正之氣謇諤之節溢於彈劾匡救間者頗能得其語而道之至其出為方岳美政良法大見設施又能紀其一二葢不徒知其名而已他日憲副先生以御史提學南方略去條約專以身敎一時學者翕然丕變有慕徳恥惡之心人曰此勿齋公子也寛時猶在諸生中自幸識公之子因其子之賢而公之徳學所以薫陶其後人者又從可見既益得其為人愈欲推求之意其發於文章必有可讀者而恨未之得也乃今得而讀之然後先生之為人完然於我矣抑是編之作朴茂平實初非與世誇奇弄巧之徒爭勝負於筆墨間者也而彼奇巧者其能事止此孰知事之有大於此者乎後之人於先生當考其氣節考其政事考其徳學而讀其文章可也
  書壬辰科進士題名後
  今上之八年擢進士二百五十人此其太學題名碑也是科寛實以下材誤在髙等待罪史館忽焉三年彼之居省寺任州縣者咸奮厥志美政向成寛將何為以報恩寵然則題名之舉固所以為榮亦所以為愧也歟工部主事潘璋同年進士也出示搨本謹書其後而還之
  跋王允達藏宋仲珩草書
  宋舍人草書予游南都時屢觀之今復觀於此披玩數四殊不厭也
  跋項文祥刑部愛日齋藁
  文祥篤於倫理者也今其詩百餘篇歸於此者什六七葢與世所謂詩人異矣讀是編者不必論其工於為詩當論其工於為人可也
  跋世儒堂記
  世儒堂在郡城之南學之西紹菴俞隱君之所作也予游學宮時暇則與一二友生過之紹菴輙野服出見客梅邊竹下相與嘯歌以為樂往往至日落始去故予於他勝處累歲或不一至獨喜至俞氏者亦惟以紹菴之真率可愛也俞氏之先有諱倚者自汴徙吳至紹菴凡十二世世以易學鳴其間尤知名者石澗貞木二先生焉堂之作紹菴既自為記今年冬予將北行葢有感於舊游之樂也為書此于後云
  題杜東原絶筆
  此圖杜東原先生絶筆也葢予友賀解元其榮當成化甲午之秋將上春官之東原别東原作此為贈未畢而病既沒始得之其子貢士啓水㣲石瘦林木疎豁雖乏㸃染之蹟而别情行色隱然可見東原可謂妙於畵矣東原先儒林府君之執友也其以誨言及予甚多而尤以予嗣續為念予居京師嘗作松子圖見祝乆之復以書來曰圖有驗否其意之勤厚如此寛之得請而歸也既痛不及見吾父而東原亦已即世矣歎前輩之凋謝傷古道之寂寥區區筆墨之間而感慨係之東原沒時年七十有九
  題蕭鳯儀生朝詩
  海虞蕭冬官漢文以其先鳯儀府君生朝詩遺墨示予府君作此詩年纔二十二耳蓋又十年而卒其詩有曰惟人萬物靈可與天地參四端本完具衆理咸包含不知學踐形反類蠧書蟫既見其年少志大所就有不止乎文藝者至卒章曰虚形寓兩間藐焉同吳蠶乘化暫流轉安用希彭聃其言雖若類乎死之䜟而達生委運之意又自可見使其不死真足以立徳於世未可知也然君雖不夀而有子如冬官者方以政事文學有光科第足以不死其親不然則此盈尺之紙且將索之䑕穴中安得有此金聲玉振流響於士林間耶
  題賀大理與張用齋手帖
  賀大理諱賢後更諱言字公宣其先自蜀徙吳中國初仕為江隂縣學訓導擢大理評事未㡬竟死工役一時遺書盡廢獨所著詩有藁藏於家既及百年孫甫字美之者始得此帖於采蓮涇之俞氏葢賀昔嘗與俞鄰也其曾孫解元恩請予題之觀大理公自序艱苦至乞米等語與顔魯公事類則其清貧亦甚矣而卒與貪夫同死然在當時不可謂不得其死也此其可為太息者予因述其出處大畧庶後之覽者知其為人必有同予一嘅者矣用齋姓張氏吳江人嘗與大理同官江隂有詩藁亦藏於賀云
  跋黄山谷草書李白贈懷素長歌
  山谷寫此歌所謂飄風驟雨落花飛雪等語雖自謂可也
  跋李龍眠女孝經圖
  昔人論文章不闗世教雖工無益子以為圗畫亦然此巻寫女孝經四章而其事蹟則每章圖之初不知作於何人獨其上有⿱夭呙 -- 喬氏半印可辨啓南得之定以為李龍眠筆及觀元周公謹志雅堂雜鈔云己丑六月二十一日同伯機訪⿱夭呙 -- 喬仲山運判觀畫而列其目有伯時女孝經且曰伯時自書不全則知為龍眠無疑啓南真知畫者哉圗中為女婦輩所以共職進戒者皆閨門之法家國之利而其容氣端莊詳雅覽之使人竦然起敬足以消其滛媟戱嫚之心非特女子之有家者當為監戒也所謂闗世敎者此類是已
  跋宋中興名臣手帖
  宋至靖康禍亂極矣此豈皆天命哉亦必有人事也葢啓之者王述之者蔡而成之者童秦其事皆有本末可考然以當時人品論之雖小人之多不能多於君子又以當時人力較之則君子之强不能强於小人此無他國勢旣卑君心旣怯譬猶下坂之車挽之者難為力推之者則易為功也嗚呼可勝恨哉其號為君子者當以李忠定為首張忠獻趙忠簡次之而李參政光呂太保頥浩輩又次之之數公者名愈髙則位愈不固故忠定擯斥特多而甚夫耕者必有耦占者必有三以力之合而謀之衆也向使數公一日同坐於廟堂之上得促膝以論國計必能合羣䇿以抗强敵其禍亂必不至於此極而離坐之席未煖又有人以參之甚者撤其席而擠去之乃真以廟堂為傳舍邊徼為家室其出沒往來不啻參商鴻燕然徒使百世之下手蹟數行乃獨聚於一巻之間人心之公於是而見嗚呼其可恨也夫其可悲也夫
  跋所録楊參謀誄後
  右元張文蔚撰楊參謀誄予得之陳玉汝玉汝得之吳江虞氏嗚呼元政不綱群雄竝起使人得據全吳之地富貴者十餘年此守臣不職之罪有媿於椿者也予每思得故老談吳中舊事而天下承平百餘年來無一存者椿之事雖載郡志知者尚鮮予幸此篇出於破篋故紙中將假此請於儒林諸公題識其後以暴白椿之死事因别錄一通還之玉汝椿之為參謀也此云守齊門郡志云婁門然謂其妻得尸於張香橋要以婁門為是椿能文予又從玉汝得其作吳人金伯祥瞻雲軒記附於後且以見文士之能死義誄所謂通經執義奮不顧身者也其字子壽先世蜀之眉山人為少師楝之裔後徙居吳文蔚字懋實吳興人
  跋啓南所藏黄山谷墨蹟
  山谷論書云凡書要拙多於巧近世少年作字如新婦子粧梳百種㸃綴無列婦態觀此老杜二詩乃其所自作信哉其為列婦也與歐陽公謂蘇子美論書而用筆不逮其論者異矣沈氏子孫宜世藏之
  題王右軍東方朔贊大令洛神賦石本後
  二王真蹟宋御府所藏合三百餘紙靖康之難一廢于金人之手矣今或遺逸於好事家者去晉益逺墨闇楮朽真贗莫辨而卒夀其書流傳人間則幸有石本在耳模刻者之切於是乎可賞若此二帖又羲獻之名書也然較之世所傳法帖體格殊異葢彼皆短牘小簡信筆數行如樂毅論黄庭經與此贊則全篇成章宜其嚴整不茍異於他書而稧飲序出於觴詠游騁物感興發之際筆意飄逸又不可以執一論若洛神為獻之平生所好寫亦用意之書也然自昔人所見惟自嬉至飛十三行耳此獨得其全文何耶陳味芝先生挾此示予城東别業因悟古人書如雲行太虚態度不定觀書者乂如魯僖登臺以望使每嵗分至啓閉皆八表同昏之雲雖不望可也
  書續編懐古錄後
  顧元公自吳歸晉晚節為討賊之舉事功偉然世皆壯之以予觀此適所以為晉耳於吳何預夫其才終能平陳敏而免為晉之逆賊不若始之討司馬氏而遂為吳之純臣使當時事勢有不可為則從張悌之死可也從諸葛靚之逃亦可也而曰采南山蕨飲三江水非空言乎不然惑於張季鷹之言也夫以為有四海之名者求退良難則靚獨非名士乎吾恐季鷹不為此言也靚沒後百年得陶靖節家世勲舊與元公畧同而一彭澤令視黄門侍郎則有間矣然二人皆嘗託之酒以自晦者使元公得遇靖節必知濁醪妙理其酣暢忘憂不在入洛之後矣嗚呼惜哉因觀吾鄉朱性甫續編元謝子蘭懐古錄為書此説葢竊取春秋備責之義而不敢為世俗附和之論也
  跋米海岳臨顔魯公坐位帖
  米海岳自序於古名家書學之㡬徧故其臨模之際往往逼真此顔魯公坐位帖元袁文清公定為海岳所臨者夫魯公平日運筆圓活清潤能兼古人之長米則猛厲奇偉終墮一偏之失以孔門方之其氣象真有回路二子之别故此書則如既見孔子後欲效陋巷自樂而行三軍當一隊之故態時復一發於詞氣間也
  跋山谷書後漢人隂長生三詩
  隂長生此詩非山谷書之㡬沒於世然此巻卒為世所重者豈以其詩哉抑之刑曹好藏古法帖能識其妙此又其先博士公時已藏又其家之故物云
  跋元諸家墨蹟
  近歲號能鑒賞書畫者吾蘇有劉僉憲廷美華亭有徐正郎尚賔二公既皆以博雅見稱於人而又力足以致奇玩故人家㫁縑殘墨率歸之其得之既多而益不足為之廢寢食汲汲走東西購求不已歲乆大江之南稱收蓄之富者莫敢爭雄焉二公既沒士大夫愛其雅才清韻無復見斯人也相與歎惋然二三年來吳人所得書畫固有出於他姓者而為二公嘗所得者亦不少也於乎死者之骨未朽而手澤尚新人復得而持去之予每自以為玩物者之戒亦未嘗不引之以戒乎人也若相城沈氏自蘭坡府君生蠒菴徵士蠒菴生同齋同齋生石田世游藝苑繼繼不絶家藏故物殆及百年益完益盛至於維時篤好又復過之葢予所聞見於沈氏者五世於兹其亦難得於今日也哉夫物之聚散勢也然不有以散其何以聚聚所以伏乎散者也世之人欲聚其散者固惑而予因其聚散置悲喜其間亦惑也惟以為故物不可失墜此則子孫之為孝者一端而不可不加之意耳維時持元人書翰一巨巻求予題識因即鄉里之近事家世之美德告之為惑為孝是在維時而已元人以書名家不在此巻者無㡬若其一代書法之妙則善鑒賞者自得之
  跋宋虞忠肅公手帖
  虞忠肅公采石之戰日星晦䝉江水震蕩功烈赫然於時足以讋伏彊敵媿死名將疑其平日為人有喑啞叱咤千人皆廢之狀及觀其手帖詞語詳雅氣象雍容乃真一書生耳公之子孫居吳中者世藏此帖今為葑門朱性甫得之夫性甫雖好文事藏此吾固知其意不在筆墨間也
  書舊題王駙馬草書千文後
  成化元年八月予在南京寓報恩寺之悟師房題此千文今一紀餘矣師既化去其徒大章持來吳門復一示予覽之茫然如誦他人語因憶所寓時誦習既輟禽聲樹影間焚香危坐使行童斸竹萌烹苦茗啜之一時清寂之樂莫可言喻葢報恩者昔人之明招也閉目了然何異蘇長公之想龍井而綠隂四合又如虞邵菴之憶開元因一展巻間有不勝其感歎者矣顧予方牽於吏役未能脱然世俗何時得復偕大章一共此境其樂當不減於前日也聊書巻尾俟之
  書胡訓導小錄後
  初胡君選授蘇學訓導即以當世可施行者數事建白於朝予得其章讀之已多其通於世務非腐儒比及予不幸居憂於家士大夫過者往往道君之行而陳味芝先生至為小錄以傳他日君亦有母之喪將乞予銘墓而先之以門人予曰胡先生則賢矣其母之賢亦可知矣如吾憂制何敬辭其門人曰先生甚慕執事欲託以表著其母執事獨不移所愛其親者及之乎予不能答明日君㐮服拜請庭下其容甚戚予感焉曰諾既踰朞祥始克執筆為之終篇及君曰㢘介善敎人葢據小録而書也王浩義生以郡學弟子從游有年竊觀宻察誠服其師及取所謂小録者别書一通朝夕自覽其意葢曰先生既以憂去不獲左右侍覽此庶㡬如見其人或有益也復來請予一言葢義生可謂善學矣誦其詩讀其書而論其世雖去我千載猶有益況嘗親炙之者乎即是以想其為人吾見盈丈之巻數十百之字皆義生之函丈夏楚也小錄稱及李司訓某者字居定號訒菴台之黄巖人本林氏為考功郎中茂𢎞之子而寛之師也為人之賢誠無愧於胡君沒已二十餘年其兄之子刑部侍郎一鶚嘗謂寛宜為作傳寛嬾嫚未能有媿於味芝多矣
  題陳清全先生小象
  寛嘗聞前輩稱陳清全先生為前元吳中名流每恨生晚不及識其為人今其五世孫驄奉趙仲穆所寫先生小象相示杖屨翛然真神仙中人也拜瞻之餘敬題其後先生諱深字子㣲清全其號也年八十五而終所著有讀易詩春秋等編永樂間曾孫紀善曰紹先者獻朝矣
  書隱者邢用理遺文後
  用理吳之狷士也隱居葑門之東以醫卜自給足蹟不出閭里葑門人有不識其靣者故僉閩憲事陳公永錫與用理同里居素剛介少容獨加敬重旦則挾冊就質疑難往往至昏莫乃返然用理終嵗不一至其廬也有翁董二帥作鎮於吳以用理名𨽻册籍欲邀致為子弟師輙辭謝其後郡守丘侯知其名請預鄉飲亦不赴人益髙之所居陋巷中敝屋三四間青苔滿壁而折鐺敗席蕭然貧家長日不舉火客至相與清坐而已用理體清瘦如削既壯不娶家止一僮淡泊如野僧室多藏書手自校定至前説譌謬多能是正其學自經史外凡釋老方技之說無所不通平生嬾述作故其文止數首亦不留稿朱存理性甫與為東西鄰少從問學為收訪而錄之用理諱量號蠢齋卒時年六十二葬所居北原糜字圍預自誌墓畧見其家世矣若其為人固所謂狷士也予與用理交乆往予出東郭過周氏女兄次必扣其門訪之與論甚合歸未嘗不歎其清苦㢘介類古隱者嘗欲傳其平生不果適性甫以其遺文示予聊附書其後嗚呼用理已矣惜予筆力弱且言不足信後安得如歐陽子者置之獨行傳之列使其名永存耶雖然此非用理之所計也
  題懐素自叙真蹟
  素師自叙初為南唐李氏物歴蘇邵呂三氏流傳轉徙又不知㡬家今為荆門守徐君得之寛聞昔黃山谷作字蘇長公從旁稱贊錢穆父云惜不見懐素自叙二公不以為然後山谷獲見之始深歎服今巻後云藏於蜀中石揚休家以魚牋臨數本者是也潁濵題字時尚恨其兄不及見此顧寛何人乃得預此奇觀賞玩之際豈勝欣幸及觀序内擔笈杖錫西游上國等語知書雖學之一節欲造微處其精勤若此則學之大於此者可以小得而自足乎然則予之欣幸又不獨在此驚蛇走虺驟雨旋風間而已也



  家藏集巻四十八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四十九
  明 吳寛 撰
  題跋三十一首
  跋宋理宗御書賜鄭丞相詩後
  右宋御書律詩一首小序曰朕誕節載臨集英錫燕其後題曰賜鄭丞相識以二璽其一文曰庚戌庚戌淳祐十年也然宋自南遷後凡三厯庚戌此何以知之葢建炎四年紹熈元年皆無鄭丞相有之者淳祐也按宋史鄭清之以端平乙未拜右丞相丙申享明堂以災異免淳祐甲辰為少保奉朝請丁未復右丞相已酉轉左賜詩在明年春又明年封齊國公致仕越六日而卒此其證也或者不考指為徽宗詩夫當時雖有鄭居中為省長然不名丞相至孝宗朝始改尚書左右僕射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為左右丞相況詩有青陽闓動之語徽宗則以十月生且在位二十五年亦無庚戌嵗此又易辨者若夫宋君多能書其字畫識者自能鑒之又不暇論也故此詩知為理宗賜清之無疑夫清之以舊學故致位宰輔既免倐起眷遇益加翰墨之賜史家嘗載其顯德謨明閣扁至於詩篇微末不勝紀錄此特流落人間者耳然片紙揮灑官而不名即此足以見當時寵異之恩矣世之覽者必將慨然於斯
  跋解學士筆舫銘
  筆之用於世乆矣自韓文公作毛穎傳其名始起文字間吳興張文寳在國初業擅製造固名其舟當時士大夫多為詩文遺之而學士解公縉大紳特為作銘葢公之書妙固資其用而賞之也文寶之孫士行僑居吳中能傳其業持公銘文求予題識予以文字為職而亦資其用者惜書不若解莫能賞其妙而文不若韓可以增重其名然念毛穎之功不可負而士行之意不可拂也聊題數語歸之
  題宋大慧禪師手帖
  當宋被金人之難一日金忽議和刑部侍郎張九成謂金實厭兵特張虚聲以撼我耳因陳十事云彼能從吾言則許之必使權在朝廷時秦檜力主和議以言誘九成終不能奪遂深惡之顧九成素好佛學他日問法於徑山杲公適方議神臂弓禦敵杲遂借以為喻檜聞之即指為謗訕貶九成南安軍至竄杲衡州乆之移梅州㝷反初服主阿育王寺帖中云罪廢十七載及續䝉再賜為僧又出作粥飯主人等語是也吳城東獨閒上人乆藏此帖今傳其徒志勤予觀之竊有可慨者夫當檜在相位屈已和戎甘心事讐凡異已者一切屏去如九成固不能逃矣而杲緇流也亦波及之則當時志士賢人遭其毒手者可勝計哉杲在宋南渡後為禪宗稱首孝宗朝賜號大慧然晦菴朱子謂其作事少㸃檢喜怒不中節觀帖中憾藏榖家發誓願等語葢亦可見而姚榮公廣孝特以忠孝許之謂其嬉笑怒罵無非佛事榮公佛者豈亦黨同之論耶
  跋虞氏遺墨
  吳江虞堪勝伯一字克用宋相忠肅公之八世孫也貧而好古藏書甚富所與往還皆四方名士一時以詩文簡牘相贈遺者動盈篋笥勝伯既以雲南府學敎授沒於官其子鏞且能讀父書授徒里中至其孫湜始去儒業先世故物時賣以供衣食費湜有子權家益貧物益賣不已崑山葉文莊公嘗作書止之力加提挈竟得一官未㡬而卒自是家愈落初虞氏所藏詞翰無慮數篋權卒後妻子僅以一魚罾裹置屋梁今則倂其罾亡矣予每見其家遺墨未嘗不把玩興歎葢物聚而散此其常理無足怪然未有不聚於賢而散於愚者此可以歎虞氏之世也友人陳玉汝之子鎡得此數幅乞予題之虞與陳婣家也且居隔一水鎡之藏此其為鑒亦何逺之有此則盈丈之紙出於蠧傷䑕嚙之餘所以助吾之徳者固在不然玩物喪志適足為徳之累吾何取於鎡耶
  題沈雲鴻藏其父所寫古木慈烏圖
  石田作此葢偶寫其西莊景物耳其子雲鴻遂藏䕶謹甚以子父之執也奉以乞言夫其啞啞而鳴翩翩而集相覆以羽相哺以食者雲鴻固有感於烏之孝矣若夫扶疎糾結輪囷離奇上聳旁撑其大數圍者非木耶世之故家莫不有此木子孫不能保其先業伐而薪之而烏止於他人之屋者多有之雲鴻視此而有感焉詎非孝之深者乎
  題伊尹耕莘圖
  古圖畫多聖賢與貞妃烈婦事蹟可以補世道者後世始流為山水禽魚草木之類而古意蕩然然此数者人所嘗見雖乏圖畫何損於世乃疲精極思必欲得其肖似如古人事蹟足以益人人既不得而見宜表著之反棄不省吾不知其故也此為伊尹耕莘圖圖之工拙予不能辨若其工於造意有不待辨者尚賢蓄此想其人論其世志其志而樂其樂以尚友於三代之間其為助不既多乎
  跋鮮于困學草書後赤壁賦
  鮮于困學書名在當時與趙吳興鄧巴西各雄長一方困學多為草書其書從真行來故落筆不茍而㸃畫所至皆有意態使人觀之不厭不若今人未識歐虞徑造顛素其散漫連延之勢終為飛蓬蔓草而已錫山鄒永章蓄此後赤壁賦觀之數行後益可把玩然自愧非書家不能深知其妙處耳
  跋陳祕書遺墨
  宋朝奉大夫祕書監知台州四明陳公著題松江圖古箋詩一首藏於吾鄉古敬脩氏古箋之妙一工人所能耳不足論獨公寫此詩時年八十矣觀其用筆沈着端勁而行復匀整不茍足以占知其為有徳君子也葢公登寶祐丙辰科文信公榜進士初歴州縣時宰欲致之門下弗附及國亡遂隱不仕其為人已無媿於信公故其方剛之氣溢而為書如此凡公事行家世之詳已見其子泌外孫胡世佐與今陳味芝先生跋語矣泌之子桱仕國初死於起居注有史才卽嘗著通鑑續編者
  跋趙吳興臨王右軍十七帖
  學書者師晉王氏乃為善學若近代吳興趙公又其髙第弟子也公於右軍書尤喜臨十七帖此則馬抑之刑曹所藏一日持示適客有自錫山來者亦出一本觀之筆畫肥瘦稍異然皆出公手無疑客又言吾族人尚藏其一亦真蹟也於一日之間所聞見者已得三本乃知此帖葢為公平日書課所謂𡚁精疲力以學書為事業用此終老而窮年不免如歐陽子之所譏者然歐陽子又謂古人作書初非用意逸筆餘興淋漓揮灑使人驟見驚絶徐而察之愈無窮盡夫其書之妙如此豈一舉筆而遂能哉葢其功已用於平日乆矣故世傳右軍臨池學書池水盡黒因有墨池之名事之有無固不足辨然果欲其書法之妙雖由天資人品而學力所至亦不可誣觀於吳興公足以驗之矣
  跋米南宮龍井記石本
  天水尹希賔嘗蓄米老所書秦太虚龍井記石本字畫雄放但其文惜多缺處其子寛因錄全文於前以便讀者託吾友史明古求予題之尹君之意雖為故物重然亦重乎米書而又不無不重乎太虚之文也君如重其文則太虚又嘗有龍井題名記及東坡跋語更錄以附於後則不獨全龍井之文且倂龍井之事全矣予方與明古約同游杭預期日月而龍井杭之勝處也至則當按記文所載次第登覽亦將為數語以續古人歸其為君再書以附之
  題袁靜春寄鮮于太常詩後
  予少喜考論吳中前輩嘗閲元黄文獻公文集袁靜春先生墓誌知其為吴人而尤以不得見其子孫為恨他日社學師袁以昭氏過予談及其家世則靜春乃其五世祖也又明日挾靜春所寄鮮于太常游錢塘雜詩來示於是靜春之子孫既得見之又得見其手蹟而詩有懐吳中錢德鈞以下諸友之作又因得見前輩數人於一日間為欣幸乆之
  跋元諸名公所書靜春堂詩集序等作後
  元儒袁通甫先生著靜春堂詩集諸名公若龔子敬陸文圭楊仲𢎞湯師言陳繹曽之有序虞邵菴郭祥卿之有跋錢仲鼎之有詩所以交贊而互評之者殆無遺意詩既刻板後燬於兵火此巻為當時諸公手書幸哉獨存而黄晉卿為作墓誌亦在巻中葢嘗論及其詩因附之也然藉此篇則通甫之學行可以考見而不徒為能言之士矣靜春與子敬祥卿尤善趙文敏公稱為吳中三君子又嘗圖漢司徒安卧雪事遺之以擬其髙節其見重如此是圖數年前予在南都實見之今不知流落何處惜乎不得與此巻竝藏袁氏也海虞吳都憲舊為通甫五世孫都察院檢挍以寧題此巻以寧卒無子今歸其從弟以昭以昭敎授社學不墜儒業保䕶故物他尚數種通甫於是乎有後矣
  題袁養福所書郭有道碑文
  前莗下筆便有典刑雖行草不茍況正書乎此吾徒所當媿者袁君養福元石洞山長靜春先生之孫也而郡學教授仲長之子所書郭有道碑文端勁清峭深得歐陽率更筆意以其字畫之妙如此宜有書名於時然吳人固不知有袁養福也使予不見此幅亦㡬失之乃知前輩能書者尚多而失之者不少矣其曾孫㫤字以昭者持示予請題一言以昭之意在乎先世手蹟耳初不計其書之何如也養福字能伯仕國初為福建憲史髙太史季廸有詩贈行而陳檢討嗣初稱其行潔負才氣有詩聲葢不特能書而已其書碑文外又有九歌藏於家
  題東坡遺張平陽詩真蹟
  東坡遺張平陽村醪詩真蹟舊藏光福徐良夫家據東陽黄晉卿題識詩凡六首今耕學翁得之已亡其半可惜也然吾聞良夫所藏髙編大冊甚富今則一字不存矣則此巻雖脱落為幸已甚且徐皆出偃王春秋時徐子章羽被執子孫散處揚徐間今耕學與良夫同姓同里此巻之在耕學猶在良夫也為幸益甚嗚呼楚人得失孔子鄙之吾恐故家子孫得以藉口也故拘拘於徐云若夫坡老聲畫之妙前輩論之詳矣區區末學何足以知此
  題重刻缶鳴集後
  洪武史官髙啓季廸有詩千篇號缶鳴集其夫人之兄子周立公禮嘗板刻於所居之甫里正統末燬於火郡人徐用禮復取刻之增多倍於舊而姑蘇雜詠在焉按缶鳴公自為序云自戊戌至丁未之作得七百三十二篇及公歸田後又益以戊申至庚戌之作葢得二百二十八篇乃合十三年之詩而成此編序又云自此而後著者當别自為集葢明年辛亥作雜詠甲寅公死於法矣今考雜詠統百二十二篇而用理所增僅三年之詩也㡬九百篇一何多哉嘗觀謝翰林元懿序謂公初為四集刪改㑹粹始成缶鳴則今所增入豈多昔所棄去者猶存於世錯置其間歟不然作於三年者悉取而未及刪歟讀者頗以為病則欲侈其詩適所以累其才歟周皚仲英者甫里人也老而好文謂缶鳴為里中故物而公之手選也慨然重刻又以舊板缺公自序更補之汲汲走予請一言予憶為童子公之詩往往成誦稍長棄去遂忘其詞仲英雖有請安能知太史之所至哉惟蘇文忠公有言詩至於杜子美故近代學詩者多以杜為師而尤得其三尺者虞楊范三家而已然文忠又謂子美以英偉絶世之資凌跨百代古今詩人盡廢然魏晉以來髙風絶塵亦少衰矣世以為確論若季廸生值元季非不知有子美者獨其胸中蕭散簡逺得山林江湖之趣發之於言雖雄不敢當乎子美髙不敢望乎魏晉然能變其格調以彷彿乎韋栁王岑於數百載之上以成皇明一代之音亦詩人之豪者哉所恨蚤死未見其所止何如君子為之慨歎故廬陵楊文貞公評諸詩獨誇其樂府擬古及五言律為勝其意亦可識矣是集又聞嘗刻於建寧郡齋未見行世若雜詠備有諸體知詩者以為工則有板在郡中云
  跋褚遂良書唐文皇哀冊文
  褚公初以善書見知文皇後數直諫補益國事殊多遂受顧命以大節著為唐名臣卒之書為餘事此其書文皇哀冊文藏於吳江史明古明古喜讀史能陽秋古人不獨貴其書也然於古人所愛則得其模刻之語亦深味之況其手蹟哉則雖謂貴其書亦可也此巻於大行與崩字皆加塗改葢嘗有獻入前代御府者為上諱耳
  跋天全翁賞燈聯句
  天全翁自南詔歸適大參祝公僉憲劉公皆致仕家居三公有斯文知契凡登臨游賞之樂必共之酒酣興發更倡迭和落紙人争傳之以為奇玩此燈夕與魏公美所聨句也公美持以示予於是翁與僉憲謝世數年獨大參公在耳當此夕覽此詩尤深慨然予又聞之聨句時初人為三韻至劉當結尾翁嫌其語意蹙為益二句以今觀之則如樂止以圉為一成又以柷奏有禪續不絶之意因倂及之以示世之知詩者
  題王清獻公遺墨
  元清獻王公以父積翁䕃㓜即受官得賜田宅於吳後更治郡仕至行省參政而歸老吳中以沒故公書蹟吳人多得之此巻皆公平日所作韻語親書者也藏於光福徐用莊氏按史稱公所至政績暴著又其清白之操得於家傳㓜及拜許文正公於京師即知所趍向中年尤致力於根本之學故自號本齋然則尚論公者勿徒求之區區詩章字畫間以淺其為人可也
  跋和靖處士小簡
  去林處士殆五百年區區遺墨數行後世保䕶完然如新彼人品庸劣者雖伐山石大書而深刻之固有踣之者矣成化戊戌歲二月十六日因觀沈啓南所藏二小簡題
  題唐趙模摹集晉人千文
  晉人之書見於今日者大抵石刻耳如趙公去晉未逺其所摹集多予平生所未見者固宜葢褒鄂已沒庻㡬見其英姿颯爽於縑素間者曹將軍之功也明古其謹藏之
  題宋四家書
  朱文公論當時名書獨推君謨書有典刑而謂黄米出有欹傾狂怪之勢故世俗甲乙曰蘇黄米蔡者非公論也沈啓南得此四家書列之深合文公之意遂定曰蔡蘇黄米
  跋山谷書發願文
  啓南所藏黄書數種予嘗獲徧覽當以此巻為最
  題樓節婦詩巻
  樓節婦之事見於洪武永樂諸名公紀載而詠歌之者詳矣其曾孫仲彜嘗納諸天全徐先生求題識而藏置不謹紙爛而字脫其尤不可讀者潛溪宋學士傳文也顧其事已錄於郡志不必假此而後傳而仲彜尤深惜者家之故物也他日持是請予題其故遂書之
  題樓氏全清堂詩巻
  今人家子孫往往斥賣舊物以供衣食甚者為博奕歌舞之費殊可歎也如樓氏此巻既失而人復歸之其事甚小然欲觀仲彜之賢者當在於是
  題楊銕崖遺墨
  大將班師三軍奏凱破斧缺斨倒載而歸此書或似之清癡筆翰好奇宜其珍重若予之淺陋則未能學也
  題王右軍此事帖真蹟
  右王右軍此事帖凡二十字葢嘗為金源氏物章宗數印猶爛然楮墨間簽題亦其手書信可寶也成化戊戌嵗五月壬午吳寛觀於徐太守維亨為題
  題張汝弼南行詩後
  右張駕部出守南安紀行詩若干首雖皆一時率爾之作然而天時人事之變家人朋友之情皆可考見亦張氏詩史也至送其子𢎞宜㑹試有權門利路之戒則有見於近日喪名檢而害身家之人最入仕者之所當知也嵗丁酉仲冬十一日扁舟道吳過宿脩竹書館明日示以此冊讀之一過書其後而還之
  跋陳廷璧模嘯堂集古録後
  古器物今世不可多見其銘文題字賴有刻板如嘯堂集古錄之類嵗乆板亦毁則印本在人間又頼有臨模之者耳然臨模惟私於一家印刻可公於四方世之好事者能捐千金以成此舉則三代秦漢以來之制作人家有之當與孔壁科斗書竝傳於世而老而嗜古如陳君廷璧亦免矻矻之勞矣
  跋天全翁詞翰後
  長短句莫盛於宋人若吾鄉天全翁其庶㡬者也翁自賜還後放情山水有所感歎不平之意悉於詞發之既沒而前輩風流文采寥寥乎不可見已明古舊為翁所知愛得此數篇示予光福舟中酒酣耳熱相與歌一二闋水風山月間有不勝其嘅然者矣
  題趙松雪水村圖
  戊戌八月三日予過獨樹湖泊舟葦間出此閱之景物宛然益歎松雪翁晝手之妙此圖今藏射瀆徐氏後十七日雨中再閱題
  跋東坡與蜀僧二帖
  吳城西治平寺足菴房舊藏蘇長公墨蹟戊戌嵗九月十二日冒雨往觀之寺僧亮欣然出示葢公二帖皆與其先塋隣僧者也帖尾惓惓焉有懐歸之意然公竟死𦵏於外其言卒不克酬亦可以發游宦者之歎






  家藏集巻四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
  明 吳寛 撰
  題跋三十八首
  跋文信公過小青口詩遺墨
  宋以祥興元年八月加文天祥少保封信國公閏十一月公屯潮陽與鄒㵯劉子俊合兵討賊不克被執於張𢎞範葢明年二月宋亾𢎞範卒不能屈公乃送至燕京此其在道中所作詩也夫古人死國多出於一時之慷慨公何獨迤邐於途宿留於館日猶賦詩不即就死豈尚有他覬耶葢不知公之死已乆仰藥而死不死絶粒而死不死死而不死忠義之氣鬱塞於胸中聊假之詩以洩之故使公即死無此詩矣詩之有無固不足為公之輕重然玩其言想其人亦足以示於世此天所以緩公之死也歟公所著有指南等集寛嘗讀而悲之今兵部貟外郎李君應禎出示此紙手蹟宛然如新葢自已卯至今戊戌二百十年矣
  跋宋孝宗賜虞雍公手詔
  右宋孝宗賜虞雍公手詔也按宋史公嘗兩出宣撫四川詳此詔乃罷相後所賜當在乾元九年葢明年改元淳熈公薨於蜀矣初公在相位孝宗命選諫官名既上顧用他所薦者遂力求去因有宣撫之命及入辭時方以金兵為事諭以決䇿親征使治兵竢報詔所謂整軍經武彌難消萌此意猶在也即此見孝宗復讐之志未嘗少替所以倚重於公者惓惓如此使天助宋假公數年豈特成采石一戰之功而已嗚呼惜哉
  題宋吳中三大老詩石刻
  自昔吳多名園在宋則有朱伯原先生樂圃其名載郡志可考今吳縣北一里廢地數十畆臺池窪隆猶有當時遺意也葑門朱性甫自云出於先生遂好求樂圃事蹟他日得殘石焉題曰吳中三大老詩葢太子少保元公絳游樂圃而作而和之者集賢修撰程公師孟太子賔客盧公革也間持墨本謁予求言惟先生䆳於性理之學著述浩穰為時儒師圃之所闢固將講學以睦族求志以俟時者而一時賔客題詠亦豈徒為嬉游放浪之言而已葢予嘗讀先生之子發與其家人書歎故廬燬於兵火而謂圃中所存有朋雲齋齋中有數石刻皆賢太守部使者鄉邦舊徳宿望𦒿英之詩磨滌於牆壁間尚可觀考此石豈其一歟今考三詩刻於元祐戊辰至今成化戊戌適四百年埋沒人家忽復發露人不敢以石易之葢非重石也重其人也然則人可以不自反而力於徳乎
  題歐陽文忠公遺象
  此宋歐陽文忠公遺象也葢公守滁時寫舊本在無錫施氏旁有題識吾友李兵部應禎使畫史模而藏之間以示寛容貎秀偉真天人風致拜瞻之頃何異見公於釀泉幽谷之間操几杖而從之游也
  跋朱氏所復睢陽五老圖
  朱氏自子榮得此巻後二百餘年偶入崑山夏太卿家其裔孫日南使其子鄉貢進士文贖於太卿之子徳威徳威諾焉而却其金俄而病卒後家人竟歸於朱一則求其所當有一則與其所不必有其孝其義皆可書也惟五老之㑹杜祁公首倡以詩王侍郎而下和之至歐陽文忠訖范忠宣十八人亦和之今皆不在巻中鄉貢君方益求先世遺物必能錄而補亡也
  跋李龍眠所畫前代君臣事實
  龍眠此巻實與史筆相發明可謂畫家之良史非但工於藝而已葢古所謂圖畫者如此巻中自漢髙帝訖唐明皇事凡八未暇悉論獨於女禍不能無感焉耳夫剪髮啓寵適成唐室之亂當熊見妬反兆漢業之衰後之有天下者尚監之哉
  跋米南宮書宋宗室崇國公恬墓誌銘
  米南宮此巻元袁清容而下五人有跋皆不著所藏主名今在廣省參政劉公家公博學好古宜此巻之歸之也
  跋李西臺墨蹟
  此書深厚溫醇有盛徳若愚氣象稱西臺所作長洲吳寛觀於無錫鄒氏因題
  跋子昂臨羲之十七帖
  書家有羲獻猶詩家之有韋栁也朱子云作詩不從韋柳門中來終無以發蕭散沖澹之趣則書不從羲獻可乎松雪翁每臨此帖葢其平生書課其書之獨歩當世也宜哉
  跋王氏文集
  予家藏書一編曰麟角集曰過庭集總題曰王氏文集葢古寫本也既雜亂不可讀置之篋笥已乆他日偶閱同里醫師王訥齋家乘見列先世所著書目而二集在焉因以歸之王氏在宋自閩徙吳稱文獻家國初多故遺書盡失不獨此編也麟角為唐水部郎中棨所著過庭則宋户部郎中伯虎著也皆不完王氏子孫尚訪而補之
  跋黄氏祖徳録
  黄巖多君子以予所聞見皆出而仕者意其山林之下必有清節厚徳如昔史氏傳隱逸之類而恨未之見也乃今觀於黄氏祖德錄讀侍講謝先生所作松塢府君傳然後知果有其人矣侍講與黄同邑相知最深而其於人尤少許可傳之所述必不妄人故信之其曰祖徳録則本府君之孫吏部郎中世顯而名吏部固予所謂君子者又知其賢有自其為此錄葢與李習之撰皇祖實錄之意同云
  跋孔氏所藏先代文移
  孔顔孟三氏子孫游學於外所至儒學書院人給米石葢前元所著令此則宣聖五十五世孫克剛克信至正間游江南時平江嘉興二屬邑文移也其間有行供宿頓優加禮待等語於以見當時遇三氏者之厚何其盛哉克剛既北還獨克信留居平江已而兵阻遂占籍長洲生希安希安生雙流知縣友諒友諒生廣東副使公鏞再世甲科為時名宦保守故紙不敢遺失葢此雖殘墨數行足以信吳中百年有闕里一派其為孔氏子孫左驗而與譜牒相參考者庻其在此予獲與副使公同邑里知其賢能無忝家世所以友之事之何異宓子賤之在魯也嘗竊自幸他日其弟公鐸持此見示三歎之餘敬書其後
  題僧朋雲墨梅
  朋雲墨梅特感松雪翁知已而贈之可謂自重者矣維穎藏此不逺數百里持以求題於予其亦知所以重之者歟
  再題所摹懐素自叙帖
  蘇黃門題此帖時尚恨不令其兄一見後坡翁得見之則曾公巻所謂馮當世家本也偶得其跋語而山谷觀於石揚休家者又得其說於名臣言行録因具錄於後見蘇黃為一代書宗所以評自叙者如此以為博雅者之助云
  跋沈氏寫山樓詩文後
  予少頗好畫知臞樵翁之善畫也數過其雅趣堂翁出見客衣冠雅而言貎古宛有前輩風致非今世所謂畫史也公嘗知予所好輙出手寫得意者遺予予至今寳藏之翁既以髙夀終其子如美偶示予寫山樓詩文一巻葢吾鄉立菴俞先生文靖青城王公學士錫山王公廬陵解公曾公諸名人之作具在皆為翁寓金陵時作者也披覽之餘綴此數語以識疇昔之意翁諱遇字公濟臞樵其號也如美能傳其業子元且有文行今年登進士第惜翁不及見之
  題虹橋别業詩巻
  吳中多名園而陳氏之綠水尤著者非以當時亭館樹石之佳亦惟主人之賢而諸名士題詠之富也今世本又為别業於虹橋前臨通衢後接廣圃兼有城郭山林之勝題詠渢渢彷彿緑水之作陳氏累世之賢於是可考惜予不能序其詩如髙太史季廸耳聊因世本之命書其後以識之
  跋東坡楚頌帖
  予舊藏坡翁楚頌帖石刻而缺其後三行頗以為恨葢其石已亡也李兵部貞伯一日得其真蹟來示豈勝快然葢嘉祐初公登進士第與同年蔣之奇聨宴席蔣陽羨人也談及其鄉山水之勝遂有終老此地之約公既謫居此帖則元豐七年量移汝海過陽羨時作者其後公歸自海外而薨周益公題其後以種橘之約竟墮渺茫若獨為公深惜嗚呼公之志大矣所欲為於天下者特區區一園一亭三百木奴而已乎
  題李營丘畫後
  成化十四年八月十七日李應禎吳寛同觀海虞周氏所藏營丘山水於石湖舟中
  題髙房山畫後
  髙尚書夜山圖幷趙松雪以下詩跋吳寛嘗閱於射瀆徐氏戊戌嵗九日
  跋王允逹廷試䇿
  今之取士惟廷試最為近古清問下詢莫非國家安危大計它固未暇屑屑及之士生斯時盡言不諱有拔擢而無斥逐真一時進言之機也皇上即位以來凡五試士此則戊戌嵗進士今中書舍人王汶所對制䇿也寛莊誦一過其氣充其理直其言偉而順矣以汶之學當在髙等然抑置三甲僅得賜同進士出身於以知是科得士之盛而冀北之野果難為馬也耶寛於是乎有愧
  跋蘇東坡書醉翁操
  予嘗得坡翁此紙紙尾八印爛然莫知為何人藏也一日偶閱虞邵菴先生文集至李梅亭續類稿序謂梅亭為宋中書舍人直學士院寶章閣待制臨川李公劉字公甫而備述其入蜀厯守榮眉進總漕事幷總蜀帥成都守本路憲四川都大賣茶買馬等司凡八印謂公平日所得圖書輒以八印識之予因出此紙視其印文皆合乃知其嘗為李公所藏無疑邵菴又云公所藏近時或散失民間猶及見什伯於一二安知此紙非及見者耶然類稿序邵菴為其孫積而作去公尚未逺已有散失之語顧予乃欲聚而得之豈非愚哉坡翁翰墨知書者必能品評未暇論予獨喜知其所自出而尤有可歎息者在故題之
  題陳起東詩稿後
  近時學詩者以唐人格卑氣弱不屑模倣輒以蘇黃自負者比比卒之不能成徒為陽秋家一笑之資而已吾友陳起東少喜吟詠專以唐人為法故其出語清圓和暢有王岑髙劉之風予與之别十年矣昨來京師得見此稿皆其官閩中時所作知其學不少變而語益不雜自是而栁而韋而謝而陶若升階耳予雖不足窺其所至它日相與歸老吳下尚當為數語評之
  題謝氏貞則堂記後
  黃巖謝氏世徳之盛亦幸為其子孫如鳴治侍講者汲汲傳美焉耳故雖以予之淺陋嘗繆為之執筆而不敢多譲葢於溫良府君之孝行見其母子之道隆於寶慶太守之㑹緦見其宗族之情洽至此又有貞則堂之作則閨門之内復有其人而其家之所以為盛者於是乎有本矣
  題李賔之侍講北上錄後
  覽賔之此錄其間在南都時登臨題詠凡崇臺長榭古廟幽亭與夫仙宮佛廬之映帶乎江山者皆予舊所經游而徘徊者也閉目了然殊深東坡龍井之歎
  跋宋王盧溪先生遺墨
  古人去我已逺誦其言可以想見其人況得其手蹟而觀之其風度宛然在目中矣安成彭氏家藏宋王盧溪先生十簡寛幸預觀雖紙敝墨渝而此老正氣勃勃可挹葢餘三百年於此豈亦贈胡忠簡之語所謂江山䕶持者耶彭之逺祖母出於盧溪凡書問所及其間可以為訓者世守不失故自將仕公十傳至浙江僉憲生四子其三登甲科竝顯於朝葢讀書種子自外族而來者深且逺矣簡後題識數十家其說已悉職方主事禮字彦恭者僉憲之季子也以寛有同年之好俾復書之
  跋宋仲溫墨蹟
  國初書家稱三宋謂璲克廣也克字仲溫號南宮生其書出魏晉深得鍾王之法故筆墨精妙而風度翩翩可愛或者反以纎巧病之可謂知書者乎仲溫為吳人其墨蹟在吳中者顧少開化徐君惇夫乃有此巨冊而真行草章草皆具信可寶也
  跋夏太常墨竹巻
  畫家惟墨竹頗寓書法近時得其妙者莫過於毘陵王孟端舎人而夏太常仲昭嘗師之早歲類其筆意其後稍變而崑山之人師之者更數輩獨屈礿處誠頗類之而今人家所得往往出其手也然真贗固自能辨如此巻閱之即知其為夏公所作無疑
  題歐陽文忠公遺墨
  此歐陽公修唐書紀表時二小帖也黔陽令陳君堅逺持以示予片紙數字於史事無大闗係而後世獨加愛䕶終不落蛛絲煤尾中非物也人也
  跋范文正公書伯夷頌石刻
  右范文正公楷書韓文公伯夷頌石刻其後獨有純仁純粹二子跋語而文潞公以下諸賢之語不在葢初刻本也在吾鄉范莊其真蹟嘗獲見於公裔孫從䂓尚多元人題識未之刻也此頌嘗入秦檜賈似道家二人者固未足以為公汙然檜獨繫之詩曰韓范不時有此心誰與論則讀者未嘗不發笑也
  跋錢謙齋與林逢吉書
  謙齋當國初嘗應詔言事今見存稿中其言簡而直不為阿佞之態宜其盡言於朋友之際不難也
  跋秦二世泰山石刻
  此秦二世時泰山石刻也葢始皇東封有頌至是李斯等奏請刻之其文見史記曰丞相臣斯臣去疾御史大夫臣徳昧死言臣請具刻詔書刻石因明白矣臣昩死請具刻詔書刻石此作金石刻又夫上缺大字不同其餘滅丞相臣三字葢石有四面此其一耳按集古録本云得之江鄰㡬謂鄰嘗自至泰山頂上見其石頑不可刻又謂旁無草木而野火不及故能乆然風雨所剥其存者纔此數十字及觀金石錄云劉跋亦嘗親見碑四面有字乃摹得之文雖殘缺然首尾完具不可識者無㡬而秦篆完本復傳世間則所得字不如趙之多而二說且不同矣吾友徐仲山以工部主事治泉齊魯間因登泰山摹此遺予葢去歐趙時又數百年其所得止此亦其宜也又後數百年磨滅當益多斯之真刻傳於世者當益少好古之士宜相與惜之
  跋後漢尉氏故吏處士人名
  此後漢尉氏故吏處士人名也按金石録載尉氏令鄭君碑君字季宣聘君之孫年五十有七卒於中平二年餘皆㫁裂不成文理亦不知其為尉氏令特以碑隂人名知之其碑至今益殘缺視此尤甚故不模此刻近嵗葉文莊公碑目亦不載集古録且無而予獨得之葢非仲山好古不能為予致之也
  跋後漢廬江太守范府君碑額
  此後漢廬江太守范府君碑額也按漢書范式字巨卿山陽金鄉人以獨行聞於時所謂與張劭為死友者式少游太學後舉州茂才四遷荆州刺史卒於廬江太守其碑相傳為蔡邕書金石録載其立於魏青龍三年知其非出邕手碑已殘缺故不模獨得其額甚完亦可愛也
  書岑嘉州詩集後
  岑嘉州詩集一冊故刑部右侍郎黄巖林公為江西按察使時遺予者公好藏書裝池必精葢其平日處事不茍之一端也壬寅歲七月十二日雨霽曝書因書其後
  跋四烈圗
  人之所不欲者莫如死死非人之難事也乎若四烈婦之事沈水死矣斷臂㡬死者也當熊殺虎則以死自分而不死者耳故載之史傳而人皆知之然史傳所載不特此四婦人而人或不知者則以其事不奇故也然其死則一而已況世之死而不載者何限是以君子恨之尚寶沈君以此巻示予於是四烈婦之事又有取而為圖者宜其事益為人所知也
  跋所摹東坡楚頌帖
  邵文敬太守世家陽羨其先作天逺堂葢取東坡至陽羨詞語見於周益公跋文敬感其事因俾予臨一過而請李賔之盡録益公之說以見其家舊事其意不在帖也然此帖亦陽羨嘉話文敬所宜得者惜予不善用墨遂使坡翁風韻衰颯乃復摹一過而歸之庶終得其形似耳文敬之官思南便道過家將揭舊扁於堂倘能礱片石刻之堂中亦一奇也
  題九歌圖後
  朱子之註離騷可謂無遺憾矣後人既無容贅詞則有為九歌圖者其初葢出李龍眠人從倣之此本則崑山許君鴻髙所藏也圖後各繫其歌許君謂為其鄉先輩朱季寧中書之筆予觀之信其書之妙猶有晉唐人遺意也歌名九其為章實十有一楚詞辨證亦以為不可曉至於禮魂則畫家所不能及者故其圖缺云
  跋度尚碑
  此漢荆州刺史度侯碑也在沛縣湖陵城牐下僚友董尚矩過其地見而為予道之適顧崇善工部出理漕渠予因託之加愛䕶焉崇善欣然既徙置徐州官廨他日乃搨此本見寄觀之則殘缺已甚獨其額完而首尾有君諱尚字博平與永康元年數字可識耳其餘隱隱皆不成文以其殘缺宋人遂磨而題識其間然亦難識矣若謂此碑初在北陵東郊缺裂仆地有欲徙之者不果既而大水至衝入於河或集善水者挽出之始徙於使星亭而嵌其西壁葢叙其徙置之難如此所謂使星亭不暇訪獨不知此碑何時復在今牐下豈其地即亭之遺址耶夫度侯事具載漢書不假此而傳獨惜古刻之存於世者少若此碑使更嵗乆將益為風雨所壊其與頑然片石何異此尚矩崇善之力足為好古之助而予所欲書者也
  題陳僉憲傳後
  大江之西其人尚氣而健訟近世名臣有出於其鄉者獨謂其俗可重而非他郡可及豈其時俗尚美歟然薄義喜爭見於曾南豐之文則其來亦乆不然所謂可重者皆士大夫而不及市井之人歟比嵗俗益敝往往搆黨造詞赴闕投訴其詞有至數萬言者或其人相仇一旦殺同産數十人吏畏禍至不敢發聞朝廷廉知其故率用重典處之幸其俗之少變而未可必也吾鄉陳君粹之僉江西按察司事有為傳其政蹟者而於治獄尤詳予得而閲之信其訟之深險闇昧猝難與辨非粹之之公之明未能破其姦而使之服其罪也而或者不察顧謂粹之疾惡已甚夫刑凡以為惡者設於惡者不姑息而必致之刑所以伸人之寃而洩人之憤也自非及於平人何有於甚獨惜粹之歲廵一道不得乆且專而今復以秩滿去耳使終得粹之於此彼將無所用其訟而終變其俗矣乎











  家藏集巻五十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一
  明 吴寛 撰
  題跋三十二首
  䟦夏憲副所藏禇河南書兒寛贊墨蹟
  書家謂作真字能寓篆𨽻法則髙古今觀禇公所書益信
  跋東坡墨蹟
  予嘗見東坡所書九歌于吴中今復從憲副夏公見此筆意尤覺老硬然東坡所為惓惓於正則者疑皆在黄惠瓊儋時書觀者必能㑹此意於紙墨間也而其後嵗月氏名皆不著豈常所謂多難畏人者耶
  書邵通判決防詩後
  吴人得圍田之利久矣比嵗大水冒隄上田至與江湖相連嵗屢不收而民益困此可獨咎乎天時哉盖田之利修於人力而亦未嘗不壊於人力其所以壊之者專其利於己而不恤乎人耳今長洲崑山常熟三縣皆在郡東彌望皆昔之良田也田傍故有渠豪民争堰之以為己利每夏秋雨作水不得洩凡田之居上流者始病至於舟楫阻而不通其為害亦久矣壬寅之夏今通守沔陽邵侯受巡撫王公之命往決之計六十餘堰先是欲為此役者民徃往持挺相擊逐其婦子争卧堰上至不得施畚鍤惟督役者闒茸且茍小利而不知大惠其事遂已侯獨不顧奮然為之而害始除更立條約以為後禁春秋葵丘之命曰無曲防而孟子譏白圭以鄰國為壑若侯非知為政者乎近有携鄉人歌詩數篇至京師所以頌侯之惠甚悉凡仕於朝者遂從而和之於是吴田皆登嵗則大熟予適讀其詩竊喜呉人之有生意也為之三復不已而因有説焉盖常熟東北有白茅港水所從入海而海潮亦從而入者也潮日再至皆濁泥既退而泥留嵗久海口漸堙水不得盡洩自有吴以来盖不知幾濬矣予聞父老云元末偽吴張士誠嘗發卒數萬事此而功竟成今十紀于此濬之實維其時王公盖嘗有意而未暇及使復委其事於侯吾知其必濟也
  跋沈啓南畫巻
  吴中多湖山之勝予數與沈君啓南往游其間尤勝處輒有詩紀之然不若啓南紀之于畫之似也大理楊公方嚮用于時顧有山水之好得此巻愛之而以示予予去吴中数年矣山水勝處雖嘗往来于懐然其景象特如夢寐中不復了了閲此何異短輿孤棹穿雲渉澗徜徉終日而凡市橋田舍林亭溪閣與夫漁樵所集仙佛所居魚鳥之閒暇烟霞之晻靄几案間一覽殆徧而且免夫登頓之勞何其樂哉
  題朱文公請祠治姦二劄
  寛伏讀文公與時宰二手劄大儒君子恬靜剛直之氣數百載之下猶充溢紙墨間其門人序公事行所謂謹難進之禮厲易退之節不貶道以求售不狥俗以茍安者亦畧可以窺見矣二劄今為盱眙陳明之所藏明之初登進士第將有官守其不徒玩此必有所以嚮慕之者在矣
  跋張即之墨蹟
  昔人謂八音與政通而文章以時髙下豈惟文章哉字畫亦然故因時可以知書因書可以驗時有不可逃者張即之生宋南渡後書名在當時甚盛此所書杜詩已不完開化徐敦夫得以示予盖書之變至此已極當時所以重之則世變亦可知矣夫即之欲自成家故其書法如此若以虞道園之説斷之則亦太甚矣乎
  跋朱存復録范文穆公田園雜興詩後
  士起里巷登廟朝往往溺于富貴雖為人劾而逐之不知退即退焉長歎無聊日夜跂望召命之至視田園蕭散漠然不知所以為樂者何限范文穆公仕南宋至參知政事而為吴人築老圃堂於石湖之濵種梅萬株歌詠自樂此其所賦四時田園雜興詩也其詩六十首凡村居景物摹寫殆盡雖老於犁鋤間者或不能及而感歎民隠之意時復寓焉公嘗使金與金主面定受書之禮庭中紛然共怒至欲殺之公不為動竟完節而歸今讀其詩特一田父野翁耳安知前日毅然不屈於疆場之外者乃其人耶於是可以見公之所養矣公詩自序作於淳熙丙午此則録寄其同年者謂幸且老健所作將不止此抑不知後来果有作否惜不得其全集閱之元征東儒學提舉朱存復先生手録其詩成巻其𤣥孫今進士天昭持示予先生以文學知名于吴懐抱髙潔實有文穆之風録此可以見其好尚而天昭向用伊始未暇及此顧予老且至他日乞身而歸訪公遺蹟取其詩歌之以與田父野翁相倡和於隴畝之上亦足以樂也
  跋元人顧玉山小像
  玉山小像五觀浴馬與摘阮皆壯嵗事豪侠之氣可掬何其偉也補釋典寫道經則游心虛寂之地其氣已衰至於既老方牀曲几與一老翁對語癯然病狀宛若維摩詰又何其𢢑也然是時玉山方避徵辟為全身逺害之計與夫屑屑於得失以犯孔子血氣之戒者豈不猶賢乎五象今特有石刻一存吴中所謂補釋典者予從其五世孫鏞觀此展玩之餘不能無𫎇莊氏三患之歎
  跋桃源雅集記
  元之季吴中多富室争以奢侈相髙然好文而喜客者皆莫若顧玉山百餘年来吴中尚能道其盛而予又嘗閱玉山名勝集則當時所與名士登臨宴賞之文辭皆在信乎其盛也玉山在國初以其子元臣為元故官從詔㫖徙居中都於是一時富室或徙或死聲銷景滅蕩然無存獨玉山之後仕宦不絶再世為御醫其𤣥孫士通以醫學正術致仕好文如先世今以其官傳子鏞鏞以公事来京師謂予為鄉人也携示此巻盖桃源為玉山隠居諸景之冠而此集楊銕厓又所謂諸集之冠者也風流文采儼然有晉宋人遺意豈其世已亂託此而逃焉者耶其事已不必論惟此集至今已百三十五年而顧氏之孫不失衣冠之族藏其故物宛然如新其亦可謂賢矣
  跋元人與朱澤民提學手簡
  有元名公竒士與夫方外髙流其手蹟大畧見於巻中即此可見提學公文雅之盛足以致人之愛慕也衛幕許君鴻髙得于朱氏以鄉先達故藏之甚謹朱氏雖欲復之忍弗能舍盖其好古如此巻中獨虞邵菴一札非出親書特注名其後乃病目中所注也許君所得又有當時與提學公韻語數十篇别為巻藏于家
  跋屈可菴墨竹巻
  屈可菴作此四紙遺吴惟謙刑部盡其所長者矣惟謙外舅為太常夏公公以墨竹名世惟謙得之既多然復有取於可菴豈非欲兼收而並蓄者耶
  題韓都憲手札
  成化元年廣蠻反朝廷命今武靖趙公往征而起都憲韓公於浙省贊之方二公行師檄書所至人爭用命固已震懾蠻方矣此則都憲一時遺武靖書札而一二韻語亦附其間武靖既戒其子謹藏之俾以示予夫此雖皆片紙而予因得窺見二公之所以成功者盖人共事未有不成於和而敗於乖况行師又國之大事乎今觀二公之深謀宻議纎悉不遺其相推相信宛然若兄弟朋友之相告語者宜其一舉平蠻武功赫然與狄青崑崙闗之㨗相望是豈僥倖者哉他日都憲歸休吴下寛以里人辱不鄙得數接言論時既病矣激烈之氣猶溢眉睫間而今則已矣世之偉然如公者不可復得矣所幸充國雖老征蠻籌䇿朝廷猶將訪之殘冦不足滅也題岳𫎇泉與其子婿李士常御史手帖
  觀𫎇泉翁手帖其間因士常有兄之喪不肯應舉而力勸之之語益嘆士常之賢逺於人而非今世所能及也巻内雜以葉文莊公遺𫎇泉一帖盖與翁論士常學業因以附之耳
  跋宋王伯虎受官敕四道
  右宋王伯虎初登進士第授建州司理參軍時所受敕也按許文定公將志公墓公為司理州有疑獄久不决乃命撤械休于庭帷其㕔而潛聽之囚互相咎質其是非明日訊之衆相顧而驚以服出其濫死者三四人然則公可謂能其官不負於敕詞矣公字炳之閩之福清人仕至户部郎中從子伯起後家吴中是生著作先生信伯為河南程氏門人子孫累世業儒又十世為訥齋隠君時勉且以醫名保其先世敕牒凡數軸手授其子觀使謹藏之噫吴多故家求能保其故物而不失者吾見王氏而已觀字惟顒方以名醫徵赴京師以予交其父子間也盡携其所藏者示予以嵗月考之此軸最久盖嘉祐四年至今幾六百年矣
  按墓誌公以流内銓主簿改太子中允檢詳樞宻院禮房吏房文字一時建白數事議者以為知大體而刪定例冊自宋初以来為件得八千七百有竒又以泰山汾隂籍田朝陵行幸之類非常禮摭其行於時者為件得一千五百又以髙麗入貢修成宴勞式皆奏上之觀此則宋之彌文亦可見矣此敕按家乘所録首缺敕王伯虎等樞宻本兵九字
  公以館閣校勘坐事謫監鈆山縣鹽酒稅敕詞所謂小疵去職者也哲宗初遷朝奉郎再遷秘書省校書郎獲被此敕其後亦缺數行其詞載家乘可考也
  按王氏録本公凡五被制敕今真蹟之存者四然多缺而不完此則權饒州軍所受者亦缺其前數行幸當時三省官所署名皆在若呂申公汲公孔舍人在中書劉忠肅公顧龍圖在門下王右丞在尚書而吏部則蘇公子容孫公莘老元祐人才信乎極一時之盛矣
  跋宋髙宗奬諭著作郎王蘋敕
  宋著作王先生在紹興初以布衣被薦得召見行在當戎馬間陳說數百言正而不迂髙宗重之因有通儒之目遂除秘書省正字未幾兼史館檢勘㑹敕范沖重修神宗哲宗實録以辨宣仁太后之誣先生適預其事書成此其奬諭之詞也已而有著作郎之命一時因論昔詆誣之罪追貶章惇蔡卞公論翕然始行然先生之學實出於伊川程氏以躬行實踐致君澤民為事初不專於著述世雖知所重而用之未當其任為可惜耳先生為人見伊洛淵源録讀者當自知之
  跋王氏紹興敕牒
  紹興三十二年髙宗禪位之嵗也考之宋史宰輔志是嵗左右僕射同平章事為陳康伯朱倬六月倬罷以觀文殿學士提舉太平興國宮故牒尾特具銜而無押字楊椿自兵部尚書權翰林學士除參知政事以省貳故特書姓盖當時之制如此然王氏此牒不知所受主名族譜獨有諱晉之者官終登仕郎或其人也
  跋真西山與王周卿手帖
  周卿諱徳文吾鄉王氏之先也仕宋雖不甚顯然其學實出于其曽伯祖信伯先生帖中所謂先著作是也故西山真先生特與之善他如魏參政了翁游丞相似杜丞相範王待制遂亦嘗舉薦陵陽李侍郎心傳因謂其所交皆天下正人然則此帖豈非其一證左也哉惟顒其善藏之
  跋王徳文公據
  按徳文墓誌云海陵趙守善湘以逆全毁破城壁委請經理以功奏補承信郎考之宋史紹定三年以善湘為江淮制置使趙范知揚州已而李全反明年善湘范及范弟葵率兵追全全往海陵竟走死新塘今公據為端平元年所給時葵范收復三京已去淮東紙尾有趙姓盖善湘也但所謂汪不知為誰且其間復署泰州軍事判官泰州即海陵其為奏補時公據益可信徳文即真西山所與手帖者賢而有文卒𦵏吴縣横山
  跋王光菴遺墨
  光翁固髙士其遺墨斷爛非後人之賢孰為收拾而存之
  跋劉參政與楊君謙手簡
  故廣東參政劉公欽謨博學多聞所蓄書殆與崑山葉文莊公等觀此小簡與楊儀曹君謙託以購書者意甚懇懇盖可見矣然君謙於公為甥平日所得於公者止此宜其愛護而不忍棄也
  題李職方藏山谷草書
  昔東坡見山谷草書從旁稱歎錢穆父獨惜以為未見懐素真蹟後山谷見自叙帖書法頗覺大進不審此巻作時是嘗見耶抑或未見耶職方公深於書者藏此其必能辨之
  跋文信公硯銘
  自楊鐡厓藏文信公硯銘後百餘年傳吾崑山葉文莊公公又傳其子鄉貢進士晨銘云夀吾文之傳今硯之存亡未可知孰知此銘反有賴於公而傳耶展玩之餘為之敬歎
  跋方寸鐡志後
  予嘗見故元時吴人印章刻畫古雅疑其多出於吾子行之手而不知有朱伯盛者今觀楊鐡厓顧玉山軰方寸鐡志并詩始知之伯盛名珪玉山稱其為西郊草堂之鄰盖崑山人葉君廷光與為同縣宜其獲此而藏之也
  讀顔孝子傳
  太史陳先生所作顔孝子季栗傳予讀之不知今世之有斯人也他日則以季栗孝行問諸其族屬曰然問諸其鄰里曰然又問諸季栗所識之人莫不曰然嗟乎太史之傳於是乎不誣矣然傳所載季栗孝行不一而事生視事死頗略予因問得之以補傳之所未及盖季栗侍其父自鳳翔還旦必躬為其父滌溺器家人止之曰此臧獲軰事耳何以自為季栗曰非爾所知盖其心恒恐其親之有疾每視其溺之清濁而異其烹調之味其父固亦不知也如是者終其父之没昔人載庾黔婁侍父病不載其嘗藥而載其嘗糞者以嘗藥人所易嘗糞人所難其難者為之則其易者可知矣今季栗躬滌溺器亦黔婁嘗糞類耳但黔婁於其親之既病而嘗之不若季栗謹之於未病也世之事親者又當以季栗為法跋楊文貞公題贈泰和吴令墨梅詩後
  楊文貞公居館閣時實秉相權其言之出足以進退天下士若泰和公之父母邦也邑令為其所自推擇可知予嘗見公手書兩封託其令吴野景春治其子者其後景春為令既多善政用公之言不悦于其子考績来京顧使罷去夫公之賢固非莫知其子之惡者而景春為人亦公所知也公既不能薦之同升諸公又不能留之以幸其邑之人而卒聽其去者豈一時特欲遂其懸車之髙耶不然則越石父之求絶於晏子也此巻為景春之孫諸曁訓導英所藏盖文貞因其去題墨梅以贈者固邑人之事也聞當時冢宰王公别有贈行序文見所以去之之意惜不得一覽之姑為書其後如此
  題江處士傳後
  旋徳江處士當正統間行薦舉法郡守上其名辭不起後復有薦之者既就道卒引疾而歸李太史賔之為作傳特稱其賢噫處士則賢矣至槩以中庸之道其亦賢者過之者乎豈當其時處士於心必有所不合不然特欲矯一時倖進之𡚁而故為是髙致耶然此吾何以識之盖其子漢登進士第為司徒屬慨然常有濟時澤物之心固處士之教也不然賢其身而遺其子以不賢他人且不為而謂處士為之乎
  跋息菴書訓
  鴻臚寺主簿范君以升生數嵗時其父葦齋求訓于其外祖禮部郎中息菴蔣公公時已老居鄉手書嘉言數條寄之君乃日誦習長益惟訓是行今且老猶能舉其詞不忘而為人清修詳雅見稱士大夫間盖其得之者有自矣息菴以善書事先朝年及七十即致仕綽有髙致後年及百嵗而終葦齋則善畫尤剛介寡求竟以布衣終身此二公者世徒以藝士目之則君之所得者又豈徒紙上之陳言而已耶
  跋黄樓賦
  此蘇子由所作黄樓賦而其兄子瞻所書也石刻在徐州為方柱周遭書之其後磨滅一面其首相接處復失其半行遂不全相傳為雷所擊耳
  題元人墨蹟
  浙右文雅莫盛于元季若徐㓜文倪元鎮馬孝常周履道諸公既皆有名當時至衲僧羽人亦或弄筆墨而追逐于文塲詩社間閲此巻可以概見矣然百餘年来清詞妙墨蠧損塵昏零落無幾挹前輩之風流保先世之手澤非時暘亞參之賢烏足以有此
  跋林居魯所藏鄧文肅公二帖
  趙鄧在當時以文翰齊名而鄧公二帖言必及趙氏今人畧能弄筆墨遂有相輕之意有愧於前輩多矣居魯篤學好古藏此豈亦有取於斯耶
  跋祝生文稿
  祝生允明年七八嵗時其大父參政公一日適為文成請客書之予時亦在坐見生侍案旁嘿然竟日竊異之因指文中難字以問無弗識者益竒之且料其他日必能事此也然亦安知其能至此哉昔歐陽文忠公著鳴蟬賦其子棐侍側不去公謂其後必能為此賦棐竟以文名盖人於事惟無所好好必成如生㓜已知好加以靜嘿不露宜其成之至此也生嘗具書以雜詩文一巻投予予既歎賞今日其婦翁職方李公復示此冊於是閲之則生之進於文其勢殆不可禦而予將避之矣
  跋韓文公廟碑
  此東坡撰韓文公廟碑也板本云不随死而亡此作不随生而亡語若不通然為公親書不應有誤又手抉雲漢作手決張企翺僉憲提學廣東寄予此本因志之



  家藏集巻五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二
  明 吴寛 撰
  題跋二十九首
  題臨川兩先生小像後
  吴中别有兩先生像視此差小草廬類矣獨邵菴作黄冠短氅服其後亦附此詩然是目眚前所書故其貌稍壯寛既嘗模得之今再見葉廷光所藏聊記其後
  題虞邵菴趙子昂鄧文原諸家書後
  邵菴先生於書固自能然非趙鄧書家者類後人概而評之不可也丁未五月十三日偶觀崑山葉氏所藏題而還之
  跋東坡三刻
  吏部左侍郎宜興徐公多藏古人墨蹟此三帖以皆邑中故事特刻之石而為摹之者則蔡桂芳徳馨其先崑山人今居京師為衢守士𢎞之子攻書翰其所摹三刻并諸題識用意精到與真蹟不差毫髪可謂勞且能矣予既喜坡公書得傳於世而徳馨之勞且能者亦不欲冺其姓名而無傳因即墨本題之以為展玩者告若徳馨之意則不圗乎此也
  跋三楊遺墨
  今世稱名臣必曰三楊葉文莊公因取其手墨聮屬為巻盖重其人也廬陵之書寛嘗閲其一二若建安南郡者乃始見之耳
  跋林尚書葉侍郎尹尚書楊尚寳聮句
  巻中聮句林葉楊三公皆已下世今獨尹公在然其去位亦嵗餘矣覽之可歎
  題全沖堂記并詩後
  永樂間吾郡劉康民以醫徵至京師得從館閣諸老游一時文詞大畧具此巻中而其名字邑里與夫官位出處又得學士曾公武功徐公䟽其後可按而知也康民生六子其季為季誠官崇明醫學季誠生四子其仲為延齡官太醫院能世其醫而保此巻不失徐公云後二十年欲求諸老一字不可得公於諸老為後輩而没亦久其一字又可得耶因延齡示此既傷人物之益謝而其從弟兵部郎中師正復為予談其大父醫術之妙而甘以士服終身又感世道之難復為歎息而書之
  跋趙文敏公手帖
  天台楊氏之先仕杭宋甚顯至叔和猶宋之民也趙文敏公在當時以諸王孫避兵其地館而庇之其義士也已自宋亡而楊氏亦晦既百年再顯于國初者數人而不幸概以法免盖又百年至吾同年商霖竟以名進士為良法吏而楊氏復振天之報叔和者其終不爽如此此則文敏公與叔和手帖而商霖檢諸故書而得之者予讀之竊歎宋之屢廹于敵宗室四散蒼黄奔走如杜子美哀王孫之云猶幸有叔和者而隆凖之屬得以容身焉不然其不至於泣路岐而竄荆棘也乎此叔和之義所為可尚而文敏公久而不忘其情猶欲榮以一官可謂知報徳者他固不暇論也
  跋八一軒詩後
  太常卿瑞安任公以八一名軒盖倣歐陽子六一云者然歐陽子所好者五物而以身老其間為六一公則所好者八物而以意寓其間為八一故六一者無物我之間八則皆物而我時取其一耳此其名若同而意則不同者噫琴奕壺酒之類物之微者也歐陽子渾然與之為一其自待亦薄矣寓意於物而不留意於物如蘇長公之言公其非玩物喪志歟公既得致仕之請將歸其鄉益以道自樂超然物外於八者且無一取而况所謂六一云者耶
  跋方正學夀樸堂文
  吴江莫景周嘗從他處得正學方先生所記其家夀樸堂文而或者疑非出於正學之手雖景周亦不能無疑也去嵗予偶從金華王允達獲觀正學文抄而此作在焉允逹之先忠文公與正學為契舊所抄當得其真因以告諸景周景周之疑一旦氷釋遂請予識于後其意盖欲予為左證耳然彼云記而此云跋以文體觀之當以跋為是
  跋所臨東坡二帖後
  歐陽文忠公誌老蘇先生墓云𦵏于彭山之安鎮鄉可龍里今坡公二帖云石頭堋頭墳塋豈可龍别名先世𦵏處乎丹稜令陳明逺為予言眉守許君數訪蘇氏遺蹟而不可得因以舊所臨二帖遺之俾執而往訪焉其或得之也
  跋李提舉遺墨
  崑山許氏藏元人墨蹟數紙中有茶陵李公一初題朱澤民山水詩一首予識公為賔之學士之族髙祖也為乞而歸之賔之既得甚喜遂加裱飾復俾予書其所自来盖公在元嘗登髙科自翰林出為州倅後副江浙儒學提舉故吳中人家往往得其詞翰觀于此紙可謂妙矣雖非其後人亦知愛之况為其後人者乎
  題山行雜録後
  山水在天下如方巖之竒而名不著者盖多有之雁蕩則著矣往年文宗儒為永嘉令得一游每誇於予予固不能無所羡也謝方石先生家居時嘗從其叔父寳慶公與其族人鄉友數輩兼游兩山窮極幽邃往反倡和詩遂成帙予讀之益羡無已竊有他日必游之誓然方石自言山多險絶處臨之使人甚恐衰年筋力度不能再到矣予家去山殊逺且與先生生同嵗而加衰聞之興致索然又有西涯無復是夢之歎雖然吴江風利扁舟如飛决䇿一行夫誰我尼其相比近如天台武夷之勝將併游之其亦未可知也
  題緦山雜詠後
  方石先生讀書緦山之下凡一水石一蟲鳥以至器物人事之類皆設為題而成雜詠五十篇盖其起居偃息無時而不在乎緦山也緦山初名杜而更之自先生始則以其地為其先孝子府君𦵏處而嵗時聚宗族於斯因㑹緦亭名而名之者也讀其詩玩其意以為在乎區區水石蟲鳥事物之間者所知亦淺矣
  跋魏元裕遺墨
  宋魏文靖公有賜第在吴中後改建鶴山書院其詳見邵菴虞先生為公曾孫起所著記書院東有讀易亭則公之次子靜齋嘗取公謫居渠陽時舊匾而名久之亭圯其後人曰元裕者乃復搆治之此紙則其所求詩文事實也其稱先生念焉不知何人而元裕自稱𤣥孫殆起之子也百餘年来書院巋然猶存凡巡撫大臣行部至輙舍于是而亭則復圮獨有老屋數間而已比嵗刑官從大臣于是治獄遂為縲絏鞭笞之所吴人茫乎不知所謂讀易亭矣猶幸此紙為魏文實氏家藏得以考見其地盖文獻足徵如此夫文實與元裕同出畢萬之後其得失所係可拘拘於楚人之説也乎觀者當自知之
  跋金氏所藏詩畫
  送行詩六首其人為陳敬陸玘黄鉞唐鶴謝倫葉林上有小序不著姓名盖六人之一也鉞復為圗皆以贈金彦樞者彦樞崑山太倉人其曽孫祺祜並游京師携以請題於予按詩序作于洪武辛未是時朝廷方用重典予意人畏法不暇而序以為與彦樞㑹于京師有詩酒之樂豈以敬等皆非知名之士得以隠于都市而事此耶然當是時雖耆老胥史皆以人材徵用况文藝之士如六人者耶夫六人者予既不知其終何如所知者獨彦樞傳其後今已三世祺善治生祜入太學更好學將出而仕矣盖此雖微物而金氏文獻之足徵者在此後之人其尚永保之勿壊
  跋趙松雪書紈扇賦
  右趙松雪書紈扇賦當暑誦之凉思颯然此巻觀楊文貞公題識初為莘君所藏今歸吾鄉陳湖陸氏
  跋碧落碑
  趙明誠金石録舊說謂李陽氷酷愛此碑自恨不如推擊之而缺以其言為不然極是盖因碑有缺處故流俗附㑹之如此今吾子行所補豈正缺處耶此碑有别本見廣川書跋此本精妙為初刻無疑刑部主事陳明之好古帖得此示予予於古文竒字不能識况此多變體非藉其旁釋文讀之幾不成句也
  跋何翠谷藥案
  仕者或與世齟齬志不得行而民不得被其惠往往隠於醫曰是亦足以行吾志惠吾民也雲間何翠谷先生故業儒嘗登鄉舉將仕矣竟以醫老于里中其殆有見于此其子以仁能傳其術出其先人藥案一巻相示盖其手筆也予不知醫獨愛其書之妙率易中深得晉唐人意態是可玩也
  跋東坡和人夢游桂林西峰詩刻
  此東坡和人夢游桂林西峰詩也石刻在桂林府學字畫纎細頗不類他刻盖其石嵌壁間嵗久為人手摸而平故文淺而然顧工部以公事至廣西知予所欲得也搨而見贈惜乎紙墨不甚精耳
  跋彌明詩刻
  此衡山道士軒轅彌明謁桂林堯君廟詩也與東坡夢游西峰詩共一石顧列其後或言石鼎聮句韓昌黎以軒轅彌明自寓其姓名觀此詩作于開元二年距聮句時盖百年則昌黎且未生是真有其人矣昌黎以彌明年九十餘南軒張子考其嵗以為失實固是又謂其詩比聮句格力未老以為少作亦以年嵗推之也乎若好事者託為彌明詩以神異其人則不可得而知也
  跋漢晉逸士圖
  此圗筆法之妙誠如石田所評然漢晉人物亦多矣若孟敏墮甑陶侃運甓之類使寫之豈不尤妙也乎
  書陳氏復義莊記後
  昔范文正公置義田于吴中宋至元族人嵗食其入國初有犯法者田悉没于官今所存義田皆非舊物特續置者耳成化間其族有舉進士京師者上䟽乞復其田所司謝曰待子異日居當道自復之未晚吾不能也竟格不行今觀東陽路西陳平仲復義莊事竊歎平仲之賢然亦幸其田不没于官其勢為易復也
  題東行紀勝圗後
  成化間仲山官工部治泉山東徧歴齊魯之郊公餘得覽觀古聖賢遺蹟而山水佳處亦皆有足蹟焉事竣歸見沈啓南隠君為談其勝啓南遂寫成十圗其經營位置仲山之所指授也圗成示予因憶往嵗自吴門上京師仲山𠉀我于任城相與恭謁孔林途間度泗水望嶧山悉見題詠如岱嶽麟䑓靈巖𫎇𡽹諸景皆在杳靄空曠間甚恨不得一至今觀此圗則皆得卧游矣而仲山今為司馬屬雖坐治文書不出䑓省然不若曩時驅馳登頓上下林壑雖勞而實樂觀此能無嘅然于中乎
  跋馬氏遺文巻
  東陽馬氏族譜序之者撫州守馬文壁跋其後則自宋承旨以下凡十一人皆國初名筆也嵗久斷裂其裔孫逢原貢来京師始加裝飾而求李西涯學士題其首曰馬氏家寳世之為寳者多矣而逢原所寳者在此逢原其馬氏之賢子孫哉
  跋山谷草書
  故太常卿崑山夏公所蓄書畫燬于火者數種此山谷草書詩巻盖出煨燼中者故其下並缺一字公之子今大理寺副徳聲以此為先世物手補完之與真蹟無異自是為夏氏後人者尤宜寳藏不特為古法書矣
  恭題進士王奎所藏制䇿題
  𢎞治庚戌今上即位之三年也乃春三月朔率循舊典䇿士于廷又明日傳臚掲榜而安福臣王奎得賜同進士出身國朝重進士科奎出安福安福在大江之西士以治春秋名天下出是科者尤盛奎從後起其業益精一試禮部而名遂成可謂時之俊傑也已故事廷對人賜䇿問及對畢得自藏以為榮奎於是仍加表飾而藏之愈謹意不自足復奉以示寛請識其下方敬諾之歎曰朝廷待賢之禮有盛於進士科者乎夫士服韋布起草茅一旦立于殿陛之下得近清光奉大對何幸及此茍非其人固有過闕門瞻望徘徊不可得而入者矣然士當恩寵之下其初亦未有不感激者久則忘之者皆是奎為是豈欲誇於里之人以為榮且幸耶懸之堂壁顧諟不忘儼然如在當時凛然如處其地恍然如渥恩之方被也則豈肯負其君而不思報享其名而不圗稱者乎奎年甚富仕宦伊始其所樹立有不賴乎此弗信
  跋文信公墨蹟
  文信公之死偉矣其流離之際亦惟其能以詩發之故信公之有詩如屈原之有騷皆善明其死者也錢君世恒以家藏三詩示予盖出公親書以寄其妹氏者此又原之女嬃也乎其詩今載指南録中而此則系以與其妻妾子女决絶之言嗚呼淚下如雨讀者尚然而西臺慟哭如公門下客者未必其涕之無從也過淮 亂離歌六首 邳州哭母小祥其前曰收柳女信痛割腸胃人誰無妻兒骨月之情但今日事到這裏於義當死乃是命也奈何奈何途中有三詩今録去言至於此淚下如雨其後曰一讀此三詩便見老兄悲痛真切之情事至於此為之奈何凡事只待千二哥至造物自有安排 一可將此詩呈嫂氏歸之天命仍語靚粧瓊瑛不曽周全得母怨毋怨徐妳以下皆可道吾此意當此天地否塞人人流落天數奈何奈何一可令栁女環女好做人爹爹管不得淚下哽咽哽咽 一此詩本仍可納之千二哥兄天祥家書逹百五賢妹
  此巻初為王清獻公家物公已没家人理筐箧書翰叢積見此紙損爛將裂以拭酒巵公之子季境適見之識為信公手書驚歎存之後歸常熟陳原錫家久之為錢允言所得今傳其子世恒庚戌十月二十三日記
  恭題糧長敕諭
  昔在髙皇帝初定天下以蘇松等府糧饟所資擇産厚之民俾理其事號以糧長每嵗將征歛例赴闕下面聽宣諭而還自鼎遷于北累朝恪遵其制率下敕詞于南京户部人給一道此則長洲徐淵成化十三年所給者淵家世力田及為郡縣所推擇能奉法無過事皆先集而民晏然不擾衆方賴之不幸下世其弟今兵部郎中源藏是敕惟謹寛伏讀一過大哉王言其意懇切固湯武之誥天下者其詞易直則欲民之皆曉而不及文耳盖髙帝之典則所以導民為善者凛然猶存書曰天佑下民作之君作之師君師之道治教之理於此數百言者已具世餘十紀民安居田里供賦税以食人者惟恐或後而國用饒足倉粟紅腐如漢盛時孰非吾君訓戒之力也哉
  跋沈石田畫冊
  石田翁為王府博作此小冊山水竹木花果蟲鳥無乎不具其亦能矣近時畫家可以及此者惟錢塘戴文進一人然文進之能止於畫耳若夫吮墨之餘綴以短句随物賦形各極其趣則翁當獨歩於今日也
  書嘉魚縣湖西義學記後
  宋慶厯間范文正公置義田于吴中以贍宗族其惠止於一家同時嘉魚李宗儒宗儀兄弟即所居湖西特建義學則其惠不止及于一家且延于鄰邑矣李氏自宋至元仕宦不絶入國朝又大發于都御史田數年来承芳承恩承箕又並以科第顯為義之報其逺如此今承芳官大理以義學為先世事恨其久廢與諸弟有志興復而力未足也過予談其事予甚嘉之因謾書以記他日事成則學者之受惠而後人之食報其有窮已耶𢎞治辛亥六月一日書
  題陸鼎儀訓子帖後
  鼎儀太常平日訓其子爰無所不至此又特書以授之者爰既能受訓且保其先人手筆不忘可謂賢子矣於是鼎儀之没三年慨想哲人不可復見閱此為之泫






  家藏集巻五十二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三
  明 吴寛 撰
  題跋三十九首
  跋清明上河圗
  金燕山張著以此圗為張擇端筆必有所據至後人乃以擇端作于宋宣政間今畫譜具在當時有如斯人斯藝而獨遺其名氏何耶太卿朱公藏此已久予始得展閱恍然如入汴京置身流水游龍間但少香塵撲面耳朱公云此圗有稿本在張英公家盖其經營布置各極其態信非率易所能成也
  跋蘇子美草書老杜絶句
  全卿侍御得此巻示予予初閱之以為山谷書不知其出于滄浪翁也盖翁晚寓蘇州其手蹟絶少雖予蘇人亦未嘗見其書也山谷與翁生同時盖嘗師之故其書相類後特加工耳然翁之妙處未可輕論所謂惟觀其深者知之
  題倪雲林畫
  雲林子當元末不與陳敬初輩食張氏禄避地雲間以全其身盖鴻飛冥冥不麗于魚網者也此竹石圗作于亂定之後乃國朝建元洪武之嵗而雲林為書甲子其意欲效陶靖節耶然不知雲林出處與靖節同否范齋先生俾予題識因以質之
  跋周寅之八哀詩後
  崑山周寅之作八哀詩盖擬杜子美以哀其鄉八賢者也八賢中予所識者憲副張公侍郎葉公及朱評事三人若憲使王公今秀水教諭成憲之祖予嘗表其墓者而盧太守殷教諭及孫刑部亦素聞其文行氣節者也所不知者呂沁水而已然列于諸公之間其為人亦不待論矣即此可見崑山之多賢而况或有所遺乎予於寅之亦未之識成憲携其詩来示并得其自序讀之知其向慕之髙已超乎流俗豈特取其詞而已哉cq=635
  跋楊文貞公并楊晞顔尚書遺墨後
  寛㓜則聞兩楊先生寓武昌時所與共貧賤之事今觀文貞公手帖益信所傳之不妄若晞顔尚書則詩文數首亦出手書藹然有徳者之言也噫世豈有文行若兩先生而長貧賤者乎玉女于成是豈虚語吾黨安居厚奉而嬉游不學其終為常人也宜哉寛生也後不及識文貞公昔居鄉里猶幸遇尚書于道時尚總角尚書年已八十餘猶下馬與揖其謙厚如此巻首有小像故獨知其似閲之不覺竦然起敬也吾鄉湯原靜舊藏此今傳其子曰忠忠以太學生游京師重其先人遺物出入必偕非但名賢詞翰可重而已
  跋唐賢夜宴圗
  唐賢夜宴不見載記畫者特意當時必有其事想象為之耳此固不必深論獨太宗方在秦邸羅致人物極一時之盛至于王魏楚材後来復收用之其終成貞觀之治宜哉論者獨以敬宗何人亦從房杜之列夫開館置屬始皆以文學進彼能為帝丘之對者徒以該博見取耳唐史序十八人者特殿其名意亦有在吾固有感乎世以文學進者不能皆賢其利口辯給能免乎邦家之禍也耶此巻為翰林編修黄子敬所藏子敬志識甚正其亦有感於兹乎
  跋徐仲山紀行詩
  使勞事也古詩有豈不懐歸之語盖使臣之意而其君能道之如此至曰大夫不均我從事獨賢則直形於言矣仲山武選有冊封鄭藩之行往返餘三千里有所感遇嘿然成詩驛舍止宿輒索紙筆録之當窮冬逺行衝犯霜雪勞亦甚矣而其意和平閒靜略無怨懟又將出於四牡北山之上也乎
  跋張氏尺牘
  故元時宜興張氏自鶴溪而下累世好文雅多所交游其往還尺牘散落人家克温以邑人故能聚成此巻亦愛前輩之意也張氏以為吴縣尹者予嘗過吴中治平寺見小屏上刻其詩一首當時為人所重如此壬子六月九日病中無聊為書此于後
  書拙修菴記後
  右拙修菴記一篇故中書舍人王君允逹為亡弟原暉作者菴在東莊續古堂後西偏拙修云者盖取東坡先生和陶詩下士晚聞道聊以拙自修之語也記成于原暉亡後之一年又五年而允逹亦不可作矣偶檢書篋得之益増悲痛盖原暉平日謙抑好徳之心於此可見而允逹篤于孝友推以及我其情亦可識也因裱飾成巻冠以二李先生題字并舊圗一紙姪奕既長知求其父遺事乃歸而俾藏之
  題王荆公詩後
  陳君堅逺舊嘗為予言其先艾菴先生藏王荆公墨蹟亟欲見之而不可得頃其弟明逺始持来示覽之不類公書特其詩耳其詩今載集中題曰天童山溪作盖天童浙東勝處公為鄞令時所游行地也陳之先出宋相升之升之與公善復嘗共事後人自建寧徙鄞再徙南京至堅明兄弟並以科第發身通守湖湘間清才雅操有光祖徳為多夫先友不作而詞語若新故鄉雖離而景物猶在是詩非秀國子孫藏之而誰耶
  題米原暉邏釣圗
  吴淞秋晚羣漁集小舟捕魚淵中謂之起叢今觀史文鑒户曹藏小米此圗覽之景物宛然其間漁具數種予不能識安得陸魯望者為一一賦之
  跋米原暉寓大姚村所書三詩
  大姚在吴東四望皆水而有土隆然上有佛寺據之其旁多居民隠然聚落盖江湖間一佳處也而陳氏實居其地為望族昔米原暉嘗過此手寫三詩而為沈石田所藏以玉汝大理里中故物也因以歸之自宋紹興至今幾四百年不知流傳幾家而復歸其里人真竒事也予憶舊訪玉汝宅扁舟出没巨浪間竟日始至自以其地幽僻過者殆少乃今得米氏則所以使前人姓名不遂湮没而吾無羊叔子峴山之歎者非此詩也耶
  跋原暉雲山圗
  玉汝既得原暉三詩他日過趙給事良度見壁間雲山圗題曰作于大姚妹家顧而歎曰此又吾里中故物也良度乃亦歸之玉汝因令其子鎡與詩蹟並藏仍乞予題其後此圗自吴中轉徙京師今復歸其里人又益竒也
  題朱陸二先生遺墨後
  朱陸二先生道學之妙皆傑出于百世之下者也世之論者謂其學不同此特因其議論之不合耳夫惟不合故各得發其所藴而理愈明豈非後學之幸哉二先生並稱于世其遺墨乃亦聮焉朱子書與黄商伯作于提舉鴻慶宫時正韓𠈁胄用事故有時論日變等語若陸子書則殘缺不完莫知所與主名獨其語及晦翁者猶存寧波通守王君必充家藏二帖已久與其弟宜都令必懋謁選都下携以相示大賢君子之書豈區區所當題識亦可謂不知量者也
  跋陳閎人馬圗
  世以韓幹馬為第一然明皇猶怪其無閎筆力令師之今觀此巻雖破爛而人馬精神猶存信出幹之上也
  跋韓幹馬圗
  韓幹畫馬之妙見於杜少陵之歌備矣所謂畫肉不畫骨觀於此圗尤信
  跋石勒問道圗
  畫譜載隋展子䖍有石勒問道圗此幅殆倣之者劉後村以為鄭夾漈家物今謙齋宮傅先生得之觀澄之禪定勒之作禮意態各極其妙自是畫家絶品正不必究其事也
  題馬逺栁塘聚禽圗
  栁塘水漫群鳥翔集咫尺中似来親人晉簡文帝云㑹心處不在逺其言妙矣
  題劉松年三生圗
  右三生圗趙松雪鑒為劉松年筆其後題詠者二十人皆近代名僧盖亦有慕於澤者歟
  跋顔魯公祭文稿
  禄山之變魯公與其從兄杲卿同心抗賊杲卿竟不屈而死而為楊國忠所蔽無褒贈之典後朝廷用魯公訴始贈太子太保謚忠節此公將赴饒州刺史至東京拜掃先墓告于杲卿之父濠州府君元孫之文也其間歴叙一門俱得𫎇恩盖公道終不可冺如此公之書疏直清勁畧無一毫傾側之態其為人實似之盖不待使李希烈知其遇難必死而不愧其兄也
  跋孫過庭書譜
  孫過庭書譜曽為宣和御府所收有上下巻今下巻已亡上巻亦不完然得其數字亦足以見古人用筆之妙况此爛然累幅哉過庭書傳世者盖止此當永為洑溪書堂之寳玩也
  跋髙閑草書千文
  唐僧多能書如髙閑其一人也閑又得韓昌黎文其名益顯盖縑素易壊不必傳世惟載之名人之文則傳也久觀懐素自叙多援士大夫語可見閑之書予特見此知書者必能鑒之
  跋蔡忠惠公謝賜御書詩真蹟
  蔡忠惠公書名重當時上嘗令寫碑誌則以例有資利辭曰此待詔職也與待詔爭利可乎力不從竟已其人品如此其書之莊重凡落筆皆然豈以御前表疏始不茍耶宫傅謙齋先生得此甚加珍惜盖非特重其書重其人爾
  跋黄山谷書南山懶殘和尚歌
  山谷好佛故書此歌亦甚着意然其平生固未嘗一筆率易也
  跋趙松雪補唐人臨王右軍三帖
  唐人臨右軍三帖固不若張翼之亂真然松雪所補視唐人則如張芝之鴈行矣
  跋趙松雪書王右軍四事
  松雪翁平生學書以羲獻為師故喜書其事其風度盖亦類之
  書分韻送文太僕詩首簡
  文君宗儒以名進士歴宰永嘉博平政績暴著數為巡按憲臣奏請旌異有㫖竟召入時同召者多得御史君政績出同輩上顧以南京太㒒丞去士大夫為不平者閧然而君談笑自如曰吾固宜爾也於是衆相與餞之有誦晉謝氏詩四句以似為宗儒今日發者乃分韻為詩贈之既成什矣後數年宗儒稱疾歸而予以制服家居適閲舊冊歎宗儒滯於㒒丞蓄其才猷不獲展布必有任其咎者固吾黨之愧也
  題史氏宜樂堂詩序後
  史氏在溧陽舊族且大永樂間仲川仲和兄弟作宜樂之堂一時人多題詠而梁用之先生實為之序後七十餘年仲和之孫户部主事文鑑求其詩不可得幸序文在梁先生集中乃録于巻而請士大夫補亡盖文鑑之賢而史氏為有後也予又聞文鑑云序中名常者嘗預修永樂大典時事竣當得太學生乃不屑就竟登進士第仕至郡守盖其族之多賢久矣
  跋顔魯公干禄字石刻
  此顔魯公干禄字也按成都句詠跋公嘗刺湖州此刻初在其宅東㕔後翻刻蜀中予所得乃全幅然缺平聲字雖上聲亦不完豈是二石或一石而兩面書之予所得者乃其半耶或所謂刓缺而不可推究者耶然不應缺之之多也書盛於晉顧多破壊其體魯公此本特正其繆誤以惠學者則其書名豈特妙於筆墨而已詠所書與公書頗類豈嘗師公而得其彷彿者耶
  跋秦氏科第録
  故舒城秦公子儀科第録三冊其孫户部侍郎崇化之所藏也公以洪武己卯應天府鄉試中式明年㑹試禮部再中遂登進士第凡試必有録公家所藏者嵗久皆不存及是户部公以科第繼起游仕于外從人訪得而謄寫之始復完具方公登第後初授興山知縣在太宗朝滿考命從給事中治事再署應天府事時仁宗監國已知其名後公既擢刑部郎中尋以事調衛輝適洪熙改元上輔政策二十五條悉見納已而有㫖召用俄卒于道知公者盖深惜之於是侍郎公以清才雅望佐掌邦計固其賢足以自致亦先世之所鬱而未發者有以遺之歟
  書大雅堂巻後
  元季盗起蘄黄間陳友諒来冦饒州州人胡振卿集義旅以助官軍鄉里方倚之俄有他冦至竟死于難其妻趙氏又能守志不移﨑嶇避兵卒保其孤節義之美可謂萃于一門矣其鄉周伯琦嘗為其孤節題所居之堂曰大雅而金華宋太史而下皆書其事以傳振卿之死至今殆百四十年其六世孫刑部員外郎韶寳藏遺墨惟謹而刑部尚書旴江何公而下尚為書其事不已豈非其事足以感動乎人欲為暴白于世也乎予因憶當時固有與其事類者盖元季倡亂以陳友諒張士誠為首士誠自泰州猝入姑蘇守將托音不能禦遁去其參謀楊椿獨挺身前向誓挫其鋒盗刃其胸瞋目怒罵而死明日其妻覔其尸既得遂自經死於是楊㢘夫輩亦傳其事而吴興張文蔚實為誄辭其節義若此雖吾鄉之人有不知者盖惟無後人如員外君之賢故耳此可歎當時尚有類此者惟無後人或未嘗託之文辭而人之不知者多矣此又以見文辭之有用也予嘗得所謂誄詞者故於椿獨知之乃因讀振卿事敢附書于後椿字子夀故蜀之眉山人流寓吴中為宋少師棟之後平生多著述盖文士也
  跋鉅鹿耿氏公牘後
  寛嘗閲耿氏家乘知其世序甚逺盖自金歴元累葉仕宦雖不甚顯而未嘗棄儒為業及皇明有天下始定户版耿氏猶以儒繫籍至科舉詔下而盧氏教諭汝明先生遂登鄉試先生有四子其季事英宗為南京刑部尚書卒諡清惠清惠有三子其仲事憲宗及今上為吏部尚書再世甲科顯庸于時清徳雅望濟美不絶而耿氏遂為海内仕宦家之冠噫盛矣於是吏部公檢諸故篋得其大父當時所給户帖及鄉試公據曰此吾家故物不可棄也飾成鉅巻而謹藏之以寛在寮末公暇出以相示夫所謂户帖國初人家有之而公據則凡預鄉試者未必無也惟夫子孫賢雖世踰十紀而斷爛故物猶相傳如新否則煌煌寳墨玉軸牙籖往往有落于他人之家者然則此盈尺之紙豈獨考見耿氏之先而其後世之有人不於此而見乎耿氏初為鉅鹿大族後有諱昉者仕平定為宣武指揮因家焉及汝明先生官盧氏愛其風土而諸生感其徳教且留居之故今又為盧氏人云
  跋趙彛齋畫蘭蕙
  趙彛齋為宋宗室畫名在前元雖不若松雪翁之盛然胸中自有九畹百畝幽姿秀色溢出腕指間亦無聲之楚騷也容軒隠君積學不仕盖同宗之賢者其藏此巻固吾家舊物之可惜亦氣味相投而相好也耶
  跋豳風圗
  國初林子奐作豳風圗每圗篆書其詩于後學士解公又各疏其大畧而總題之觀之者如生于周處于豳而古風宛然必如是而後為圗畫也
  跋下蜀江山圗
  此宋范寛畫下蜀江山圗也盖川峽之間戈船雲梯㨗渡仰攻旌旗若林飛鳥莫度所以模寫王全斌輩一時武功之盛大畧可見噫劔門天險古有是言然終不可恃而人得以取之所謂固國不以山谿之險也歟
  題白雲親墓圗
  故贈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陳公孟玉在永樂間以太醫院醫士居京師悲父母早亡南望吴門輒潸然流涕求得翰林王公汝嘉作白雲親墓圗記以自慰一時名公卿多為之詩今八十餘年矣其曽孫鄉貢進士汴謹藏之而以示予盖記所稱太保公鎰時為監察御史後長憲臺卒諡僖敏偉然為時名臣聲望在中朝功業在西土為吴中仕宦之冠然不知太保之孝實有以基之觀于此巻可以見矣後有著竇諫議録志程太師墓者其必有取于斯
  跋林酒仙詩
  酒仙名遇賢俗姓林在宋為蘇城東禪寺僧人傳其事甚異至號聖僧以其嗜酒故又號酒仙此巻皆其所作詩也詩意有髙絶處盖寒山子之流當時張即之特書以刻石其石已亡寺之東林房獨藏此本夫寒山子之詩雖晦菴朱夫子亦賞之此酒仙之言所以不可廢也
  跋宋仲温草書
  右索靖草書勢宋仲温書盖得其妙而無愧於靖者也今人或肆妄議則以學之者之過而未見其真蹟耳
  跋原已松軒賦
  予舊見原已製此賦自以為未及古作者不即持出其慎重盖如此夫今之文士才豪者固有之若詳宻典重如原已者吾未多見也












  家藏集巻五十三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四
  明 吴寛 撰
  題跋三十四首
  跋趙魏公臨智永真草千文
  古今人書千文甚多如趙魏公此巻尤秀潤可貴者按方正學跋語宋舍人仲珩嘗評此以為公中年得意書仲珩為國初書家第一手其言如此豈待他人言哉此巻初為臨海葉夷仲惠仲之物今文太㒒宗儒得之太㒒之子璧好文而能書必有以識其妙矣
  跋楊眉菴春懐八詠
  予過西山道經王氏主人叔儀出楊眉菴春懐八詠示客盖眉菴與叔儀之先世曰允原在國初同官并州書以遺之者也其詳見郡人馮之嚴序文於是歎允原之後有人雖區區故物猶保守不墜而先世因以考見于斯則此紙有益於王氏且多豈可以吟弄風月之蹟少哉
  題鍾繇真蹟
  史載鍾太傅事魏殊有偉績此薦焦季直表又見其為國不蔽賢之美其書平生所見特石刻耳若真蹟之存於世者僅此啓南所藏法書甚多吾固知其不能出此上也
  跋大石聮句後
  予與故李少卿諸公夜宿西山雲泉菴為大石聮句偶寄一時之興耳二十年来不意和者之多如此主僧智韜持以来見為之愧歎韜云自公留題後菴名盛傳于時而游者不絶雖韜亦為士大夫所禮噫韜言過矣大石吴中竒物也安能終晦使米南宮在且將束帶拜之若之見禮於人乃石之所波及也予安能為若輕重哉韜請書其語於後遂書之
  跋滕用衡貞符頌
  惟太宗文皇帝入繼大統之初一新鴻業文物煥然四方以祥瑞来奏者不絶一時臣工頌聲交作所以述朝廷之盛以傳播天下而聳動之也此則翰林待詔吴人滕用衡所獻貞符之詩三篇首騶虞次神龜次河清每篇八章章四句乃其手寫副本而正書篆𨽻皆具盖用衡以能書薦起篆𨽻尤其所長時未授職故欲以此自見也然吴中人特知其能書而已向非此巻其多藝之美幾没之矣予友文太㒒宗儒藏此使其子璧持以相示昔漢武之世招延天下文學之士如司馬相如枚臯之徒勃然而起於是麟馬寳鼎芝草之類渢渢乎形於歌詠千載之下乃復見於皇朝嗚呼其盛矣哉
  跋鄭氏所藏文移
  元政既非羣雄角逐我太祖髙皇帝起而削平羣雄以寧禍亂若浙東數郡先入版圗於是李曹公以王室懿親尚冒國姓特授同僉樞宻院分守其地當是時兵戈擾攘日惟攻伐之不暇而詔書下播即以表揚孝義為先務盖與武王式閭封墓之事同也此二紙為浦江義門鄭氏蠲免徭役文移下之郡縣者其族長允敬藏之甚謹使其諸孫鍃奉以見示夫蠲免之典所以旌異鄭氏自宋元已然文移盖嘗及之然天下多事廢政已多於此獨能舉而行之又與武王政由舊之事同也百三十年来有司遵奉朝廷之美意所以待乎鄭氏者愈久不替使其族人得於承平之世粒食安居以享先世義聚之利可不知所感激乎茍知之其亦益務為義以圗報于下而已矣敬觀之餘為書其後
  跋司馬氏家藏宋誥
  宋刑部侍郎司馬公伋出温國文正公後此其遇郊祀恩獲贈其父禎誥也其裔孫福建副使垔保藏不失使其子公𩊞持以示寛寛聞宋之南遷公實從行越之有司馬氏自公始盖四百年于此而此誥與其子孫並存固温國之徳厚亦公有以保其族而延其嗣也歟
  跋陸翁所藏石田畫後
  人言石田翁好異聞有欲得其圗畫者輒談鬼怪之事以動之事窮或湊合而成故失之誣者頗多閶門陸汝器以所得圗畫示予不啻百十幅凡山水草木禽獸果蓏蔬菜無所不備然汝器淳實人也於鬼怪事非惟不能談亦不欲談而得畫之多如此則人言其可盡信也哉
  跋陳憲副所藏文移
  天順八年有詔天下凡致仕官㢘貧不能自存者有司每嵗給米五石以資養贍盖曠世之恩典也今貴州按察副使陳君粹之自𢎞治初即退居于蘇太守史侯以君為人適與詔㫖合特上其事于廵按御史吴君報使舉行此其當時文移於是朝廷之厚恩有司之美意具於尺紙之間其事甚盛傳之陳氏子孫則前人之清節雖百世之逺因以見之然予竊有感歎者盖君初自臬司歸考其年法不應致仕夫不使之食禄于官顧使之給米于家將必有任其咎者矣
  跋華栖碧手帖
  此無錫華栖碧先生與吾鄉陳叔方先生手帖也叔方名植號慎獨在元季與栖碧俱以隠節文藝相契合故叙其過從之情然其意特在旌表事盖栖碧有母陳氏守節欲援例舉行耳此帖百餘年流落人家其七世孫𫎇購得之故家文獻此又其足徵者乎
  跋尤牧菴遺墨
  右尤牧菴先生雜詩文并簡札共一冊先生生元末仕于國初為湖廣布政司經歴少則師事陳敬初内史妙於詞翰而文名在吴中尚晦非其子孫之賢保護此冊傳之至今安能使人知其名哉先生之曾孫曰公厚以鉛山知縣致仕家居使其子樾持此相示歎吴中前輩文學如先生者亦幾失之則無遺蹟可考者失之多矣此又可見鄉邦文士之盛也
  跋楊文貞公與尤參議詩札
  故江西參議尤公從其父牧菴先生宦游武昌時適廬陵楊文貞公流寓其地相好甚厚也及文貞既貴而尤公亦從鄉校起為部官至佐藩省所得文貞手墨最多其存者僅止此耳夫二公以貧賤之交相輔以道義相資以文學自少壯至於白首交好不改視今世反覆小人何如哉展觀之餘為之敬歎
  跋宋人哀徐徽言詩後
  當宋被金人之廹士大夫多死於難者此則龍游徐徽言之死而人哀之之詩也其後又有吴正傳先生跋語益可寳重徽言在南渡後賜諡忠壯其死事載宋史忠義傳未暇考也
  跋倪雲林詩
  雲林徵君以雅潔為人所慕片紙流落亦多藏弆况與其人之先世者乎此中秋夜一詩及厠䑕古體皆寫遺其鄉鄒惟髙者其裔孫元饒以其家故物保之尤謹予嘗愛雲林詩能脫去元人穠麗之氣而得乎陶柳之法然世之知之者尚少特以其隠處山林之下耳
  跋溧陽史氏家藏公劄
  右溧陽史氏家藏公劄八紙其一曰修者宋建炎初轉保義郎所給其七曰仁遂文徳仁夀元至元間充安撫司提領及權縣尹與随軍議事所給也史之先當漢世祖中興有曰崇者佐命有功封于溧陽既卒廟食其地至今千五百年子孫散居邑中不可勝數其出而仕者既皆見于譜牒此特近代公劄之僅存者及入國朝益以科第發身予所知者户部主事學進士後二人後觀政户部以公事過吴中持此八紙見示竊歎漢之功臣如鄧禹之不妄殺子孫雖顯于當時然今亦無聞焉崇之功固不若禹之盛必其有徳於人者不淺不然何其嗣續之繁仕宦之多至於久而不絶哉故因題此以推本其先世俾史氏子孫無忘其祖徳而益紹之云
  題陳僖敏公印像
  故少保僖敏陳公在正統景泰間以都憲巡撫陜西惠政甚著西人感之稱為黑鬍爺爺至刻印其像家事之飲食必祝盖予少聞其事如此有傳其像至吴中者公之姪孫貢士汴得之以示予始信其然感歎不已為題其下以識
  跋趙集賢書鄒將仕墓誌銘
  元故將仕鄒公墓誌銘實趙集賢子昻撰又其親書于石者也聞之此石嘗沉于水後始出之復樹于墓固將仕之潛徳當顯亦集賢之書不可泯没耳將仕裔孫永章重其家故物以搨本見示盖鄒氏文獻有足徵者其在於此集賢平日石刻甚多然為人書碑碣亦少非將仕為人之賢何以得之
  跋錢氏所藏群公手簡
  錢氏以小兒醫稱于吴中久矣往時伯常先生被召入太醫院典御藥其術既數有驗遂授御醫進院判當其退自内直士大夫迎治嬰孺疾者户外㒒馬不絶先生不問逺近皆赴往往入夜始歸此巻皆當時所與手帖也自劉文安公而下凡數十紙大率言醫事者此可以觀錢氏之醫也於是先生下世幾二十年其子汝礪親傳術業益妙保守此巻不敢失墜他日踵門見示為書其後以識
  跋范文正公道服贊
  右范文正公為同年許書記作道服贊真蹟道服之制不可考許公為此其意蕭然物外非不臧之服也不然文正公豈率易為人下筆者哉此巻今藏范氏義莊贊後又有文與可諸賢跋語亦不可得者也
  跋范文正公與尹師魯手帖
  宋盛時有西夏之擾范公與尹師魯合謀戮力以抗之相得甚深盖以道義事功為友者也此二帖公與師魯者其一已刻于文正尺牘中寛嘗閲之何幸今日復獲見此真蹟哉然二帖不藏于尹氏復歸于文正子孫則其後世之盛衰亦可知矣
  跋范忠宣公誥
  在宋父子顯于朝者稱韓呂二家然豈若范氏之盛哉此誥乃忠宣公拜㒒射時所受其詞又出蘇次公足以逹爰立之意圓吉主奉出示敬書其後
  跋范氏所藏唐誥
  文正公云祖宗積徳百餘年始發於吾今觀柱國隋此誥在唐咸通二年所受至文正公時盖二百年矣其本原深厚如此後復四百六十餘年而此誥藏于范氏無恙文獻足徵豈特有國者為然哉
  書俞烈婦事
  吴學生顧春以好學成疾疾亟與其父惟寅决别其妻俞氏悲痛誓不二志及春未死以指抉其目睛不得脱則引刀刺之其姑適見之急奪其刀而一目已傷無所見也春既死縣令鄺君聞而嘉之遣人遺之布粟以慰之文宗儒太㒒俞之舅氏也悲春早世賦詩哀之因以著俞氏之節俞氏之父濟伯和之士林爭和之盖人心之不能自已者也今之制婦人前三十嵗守節至後五十始獲旌表以其志久而不渝其節乃堅故也如俞氏之節以死自誓顧未可死耳當其勇决於頃刻之時已有百年之志彼渝與堅豈足為俞氏論哉俞氏有二男女纔數嵗遺腹一男亦數月矣因覽是巻為書此于首人心之不能自已予獨不然乎
  題雪洲巻後
  江隂夏叔度先生自號雪洲隠居田里行義好文所與交皆一時名士予所知者若倪雲林王光菴輩是也其生當國初用重典之日雲林光菴皆為自全之計而雪洲處之自若亦以夀終今其子孫益久而盛江南人所稱習禮夏氏也予方北上其𤣥孫從夀以都水主事分司徐州持雪洲巻求題巻中有說有詩有賦而篆其首者為翰林待詔滕用衡圗之者為中書舍人王孟端也二公亦所謂一時名士而與雪洲交者也都水以先世遺墨甚多後悉散失以所藏僅此為恨然後人能繼儒業且登甲科官郎署有光于先世已多豈以遺墨為哉顧其孝思惓惓在此其亦益訪求之予何時得盡覽之耶
  跋甲秀堂帖
  此甲秀堂帖也舊刻于廬山陳氏内有周石皷文譜秦泰山詔譜并權銘量銘漢鄧隲討羌竹簡隋煬帝序曹子建帖晉王右軍荀侯帖唐歐陽率更顔魯公倣右軍帖魯公祭稿懐素帖李太白醉稿白文公詩宋司馬文正公銘蘇東坡手簡黄山谷詩諸刻予少時藏此一日劉廷美僉憲過予家見之借去後劉公没從其家索之不可得盖其三子異居裂而分之矣𢎞治丙辰予居家三子始各持還仍合于一其刻舊亦不完而石亡且久予故尤惜之耳
  跋張朱二先生手帖
  右張南軒朱晦菴二先生手帖南軒所與盖曽裘父而晦菴所稱曽君恐亦裘父耳二先生生同時學同道其筆翰在天下後世人皆重之亦以類相從也固宜義烏王氏藏此已久亡友允逹舊嘗示予今傳其子俯俯尚謹藏之哉
  跋水東日記抄本後
  右水東日記三十八巻故吏部侍郎葉文莊公所著也議者以其間頗有臧否之論其子孫固在不當傳出於是公之子始祕之則已為湖廣刻木而都下家有之矣顧其本模寫無法堤行過多讀者厭之近世紀載家幾絶幸文莊為此足以考見時事因録本稍便觀覽不忍棄去惟多譌字雖加校正不能免耳
  跋李氏宋敕
  右宋吏部侍郎李公琳為左朝請郎大夫台州崇道觀時轉於朝奉大夫敕一道盖以年勞受也又敕一道則公自左中大夫充敷文閣待制以病謝事特授左中大夫令致仕而去者噫宋之待士於是為至矣公既没孫柯復以遺表恩澤授官其告身具在有足徵者公之十一世孫庶字舜明業儒不仕為無錫士林之望保藏故物嵗久益謹盖四百餘年而書種不斷可謂難得者也
  題奐兒所藏王守溪詩墨後
  陶淵明責子詩曰雖有五男兒總不好紙筆黄山谷謂陶氏諸子豈真不好紙筆者淵明特戲言耳奐兒得王守溪學士詩墨飾為巻藏之惟謹噫奐兒豈真好紙筆者耶戊午季冬二十一日承天門聽恩詔還喜而識之
  書重刻寳光寺碑後
  漢鬱林太守吴郡陸公績故居在郡城婁門内即今寳光寺是也寺興廢不可考國朝永樂間重建學士廬陵曽公從住特大馨之請為紀其事碑既刻而燬往嵗予家居今住持文奎檢箧中得真蹟見示則出程中書南雲𨽻書固無恙也予以陸公清節既可崇重而其文其書亦不可冺没者奎公欣然買石遂復刻之乃以書来仍請書其故于後夫吴之佛寺無慮數百區往往富貴之人求福田利益捨宅為之未有出於前賢故居如寳光者如記中謂陸公亦有捨宅之説豈公没後子孫為之耶否則吴人慕其徳相與尸而祝之于此以成之耶奎公以謹慤為衆推主兹寺方務修葺豈惟闡佛之教亦惟慕公之徳而為此舉其為人亦可嘉矣初公自海外歸以巨石壓舟後寺稍徙而西石委棄民家殆百餘年今移置城中察院之側名之曰㢘石因併書于此使後人有所考云𢎞治十二年七月四日
  跋葉文莊公手簡
  故浙江參政崑山陸君文量端雅好學尤善吏事最為葉文莊公知愛非特鄉里之故而已右手簡十紙乃公平日遺文量者其子伸藏之甚謹頃来試禮部畢奉以示予噫今仕宦之孫於先世遺墨委棄塵埃中往往用以裹物拭案略不知惜予所見者亦多觀于此其為人之賢否何如耶四月五日
  恭題院使王玉被賜藥方後
  欽惟皇上當聖政之暇游心文藝嘗徧閲聖祖太宗文皇命儒臣所修永樂大典擇醫方之良者以太醫院使臣王玉精於其術親御翰墨特俾左右持賜之玉既拜受不勝榮幸裝潢成冊將傳之子孫永為家寳以臣寛在侍從之列謹奉以示期以蕪詞表揚寵遇之萬一寛仰而歎曰仁哉聖心乃天地生物之心也易曰天地之大徳曰生聖人之大寳曰位何以守位曰仁盖仁之為道愛人而已矣愛人者視天下之人癢疴疾痛皆切於身惟欲去其所苦以並生於世焉耳故世之為術者亦多惟醫稱為仁術其良方載之大典實多顧大典為書巻帙浩繁藏之中秘天下人既不得而見其分門别類包羅古今無所不備皇上不以他所載者書而獨書乎此以為醫家之賜豈非欲廣仁術于天下而欲人皆躋於夀域以並生於世也歟臣寛愚昧寡學竊窺聖心之所在謹識于後豈特表揚玉之寵遇而已若夫宸翰珠圓玉潔動合規矩深得天縱之妙此又不暇贊述者玉被賜在𢎞治丁巳八月後二年己未六月十二日通議大夫吏部左侍郎吴寛拜手稽首謹識
  恭題醫士陳寵被賜藥方後
  太醫院之設其下有醫士常數百人而得入御藥房供事者纔數人而已盖居禁中典御藥必其人藝術精良性行醇謹者始預冠帶醫士臣陳寵既在選中乃𢎞治已未五月皇上出用藥二竒方識以御寳而賜之此又數人者之所少有而寵之所獨得者也寵感激無已飾為巨巻奉以見示惟寵之先專門小兒醫擅名吴中者累世矣至其父公賢始獲召用于朝後任御醫秩滿懇以老疾請𫎇擢院判致仕還家寵早承醫業深得其妙旦暮出入小心恭謹皇上念其勤勞録其功績又重其世醫之子乃有此賜是雖出於特恩而非有所私於寵也寵於二方既珍藏之以圗報榮遇之不偶其亦廣傳之以推播恩澤於無窮云
  恭題尚書屠公被賜朝覲官勅文後
  𢎞治十二年天下藩臬及郡縣長吏下至裔夷胥史例朝于京師乃正月朔旦天子御奉天殿受朝畢明日諸司咸集吏部太子太傅臣滽侍郎臣寛臣民恱偕都察院大臣公行考察而黜其不職者什一二皆所以遵奉舊章也已而其人得不黜者刑官若臺諫復露章劾奏天子以既去其太甚悉宥使圗後効比其還任仍賜之敕以戒諭之其人既皆拜受而臣滽等三人人亦被賜一通焉盖凡敕詞所以為戒諭者諄切簡要其人遵行即良違即否居銓曹者他日特執此明試而省成耳大哉王言治道攸繫如臣至愚亦知所以從事矣於是臣滽以璽書當謹藏綴以素楮俾識其由臣寛幸從銓曹後獲躬逢其盛顧所被賜者亦爛然在室時出而拜觀之尚相與欽承于下以無忘天子惓惓進賢圗治之意云是嵗二月十八日通議大夫吏部左侍郎臣寛拜手稽首敬書




  家藏集巻五十四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蔵集巻五十五
  明 呉寛 撰
  題䟦三十六首
  䟦南園俞氏文冊
  南園俞氏在蘇學之西予少數過之主人嗣之輒出其家遺墨欵客時嗣之甚貧已斥賣供衣食費乆之呉下人家多得之此冊則其先墓志銘傳并雜文及録本而進士都元敬所得者元敬重儒家故物装飾保藏可謂託得其人矣惟俞氏自宋以来仕不甚顯至石澗先生益著書樂道再世為立菴先生開門授徒尤有學行國初嘗為都昌令予嘗聞嗣之言先祖以憂制還惟一𡚁篋家人啟之得布裹物甚重意其俸貲也視之乃官上一斫柴斧耳其清操如此故其所遺圖書之外絶無他物子孫貧乏亦其埶然往嵗予再經南園則其居已屬他姓悉犂為菜圃矣嗣之有子曰元盲無妻子且入存䘏院嗚呼世儒之家乃至此哉斯理之不可曉者因覽此冊聊書之以識感歎
  題觧學士墨蹟
  永樂時人多能書當以學士觧公為首此冊真行草小楷皆具而紙墨並佳故其下筆圓滑純熟尤為得意乃公傳家物也觀公前後題識所以示其族人者可見今為吾鄉薛朝英得之朝英保愛甚其亦識公之意者歟
  䟦舊所書白樂天詩
  予昔過凌鴻臚季行為書此巻季行既没無子書畫散失後二十年有持此巻過市中求售者東巷葉惟立見而購之盖惟立為童子時嘗師事季行今六十年矣猶念其師故物藏弆惟謹其意可謂厚矣以予手書持来相示予憶過季行時季行出家釀飲予予性不能飲飲少輒醉故握筆狂放不復成字覽之可笑又憶是日陳玉汝周原已皆在從旁助勢不覺滿巻今玉汝僉都南臺原已下世亦乆而予且老巋然尚存是可慨也季行諱逺號近菴海虞人清懶窩則寓居都下之軒名也
  恭題累朝恩命録後
  吏部左侍郎林公輯其家自正統以来五十餘年所受敕六誥十一總為一編名累朝恩命録以寛辱有契義奉刻本見示俾題其後惟林為閩中著姓歴世既逺族屬滋盛其尤盛者則莫若公之派也盖聞其先數世以長厚之徳洽於鄉里始發於瑞州府君府君以循良之政被於郡縣再發於公是以恩命涣頒既及其身又及其先世君子以朝廷與之為非濫而林氏受之為非倖可謂上下交得者也若公為人徳學純懿士論推先逹於宸衷遂由師儒之長特擢銓衡之佐寵用之秩方加未已其恩命所及豈止一世二世将上及於三世乃已則此録殆其權輿也乎公有數子其伯庭桂登鄉貢進士不幸早世其仲庭㭿繼擢甲科能濟世羙列官庫部修謹舉職恩命所受當續刻之併為林氏盛事云
  題紹興瑞應圖後
  嗚呼宋至中世其遭外侮甚矣幸而垂亡之際髙宗嗣位以少延國祚不然中華之變將無所底止矣盖召禍出於人其終不至於絶者天也謂髙宗無功於宋人誰信之然而國土日蹙偏安一隅卒不能復祖宗舊物謂髙宗有功於宋又誰信之吾嘗竊論其事髙宗為諸王時豈有意於神器一旦禍變忽生為羣臣推奉得非所有出於望外故和議易成而忠言難進中興之功卒視漢世祖愧焉陸全卿侍御以家藏瑞應圖見示覽之信其事之出於天也盖自古帝王受命必有禎祥固不必怪此必髙宗禪位後畫史追述其事寫此所謂出於天者若其出於人者則見於史傳人其肯寫之乎圖有十二各有贊詞不知作於何人獨其畫手精妙非俗工可到知畫者必能辨之
  恭題尚書秦公所受制䇿題後
  舒城秦公為户部侍郎時以先大父郎中府君在洪武末科第録三冊見示既為題其後今復見公天順初繼登進士所受制䇿題并所對䇿一巻而以錫宴歸第圖繫焉噫百年来祖孫二世以甲科相承仕宦不絶而公又以清名雅操際遇明時比嵗改吏部再拜南京吏部尚書有光於前人多矣
  䟦沈石田㳺張公洞詩後
  石田嘗両至宜興與克温翰林謀游張公洞輙為雨阻歎曰名山之游信亦有命也去嵗乃始與大本隐君游而願始遂因作圖而繫詩於後更為序引述其勝殊偹他日傳至都下予獲讀之盖雖未及游而兹洞已在吾目中矣
  題周氏崇本堂記後
  周氏居吳城東委巷中予少嘗過之門徑清雅竹樹幽茂如山林間主人導予登堂盖其家先祠也其扁曰崇本則以其先出道國元公祀以為始祖而名也堂有記刻石讀之則故吏部尚書王文端公所作也惟宋道學之盛實自元公始然自營道望呉中不啻數千里何意大賢君子乃獨傳其一𣲖於東南豈非呉中之幸哉自武功以来子孫世以儒宦相承予嘗識其一二頃以堂記録本寄示再為讀之慨然有感噫此呉中文獻之可徴者也其敢不書
  䟦宋賢四帖
  右手帖四首富文忠公弼次李荘簡公光次樓宣獻公鑰而大慧杲禪師亦以宋人附焉文忠相業盛矣而元劉仁本已有䟦語荘簡宣獻皆南渡以後人望也大慧雖緇流然嘗忤秦檜被謫亦僧中之英乎毛憲清修撰持其鄉人所藏此巻見示聊記之
  䟦宋賢五帖
  宋名賢杜祁公唐質肅公張文定公韓獻肅公兄弟手帖五通皆真蹟也太宰林公俾寛鑒之謹記其後
  䟦宋賢三帖
  宋儒王徳文嘗註魏鶴山先生渠陽詩鶴山因致手帖以謝又嘗以所註示杜尚書範李侍郎心傳二公因亦答以手帖所謂渠陽詩其裔孫觀字惟顒者既取刻本翻刻傳世矣他日復得此三帖裝池寄示噫惟顒於先世亦可謂盡心矣
  跋王氏所藏宋敕二通
  惟顒家藏先世宋敕四通予嘗悉題其後顧其文多殘缺盖嵗乆之理當然也此敕為淳熙九年其先曰大本者充両浙參議贈其父中大夫者而殘缺益甚然寸縑一字他人視之不足重在王氏為至寳矣此敕前曰董克忠等五人擬官後曰仰充両浙西路安撫司參議葢大本府君所受敕也或以其旁有妻安人陸氏語遂以為陸氏所受誤矣陸氏下有狀字豈大本以公事出因其妻告求據而行者耶
  䟦户部尚書周公加官移文
  今年夏大臣一日致仕者四人而太子少保户部尚書周公亦與焉命下之後仍加公太子太保以榮之此則中貴人傳㫖而本部移公之文也公既歸太原其子兵部主事曽謹録移文飾為軸懸之以侈上恩謂予與其父乆有僚契特奉以示盖公之去上不特加之官而已陛辭之日復賜之敕以行凡所以為恩典者皆與他同可謂盛矣然自公致仕一時留公者奏疏交上殆數十人至今口語猶籍籍未巳上念公乆勞竟不忍留則所以為物議者獨不與他同其亦可謂盛矣予旣無力留公敢因曽之請敬書於下特識感歎羡慕之意以復之
  䟦吏部舉薦祭酒謝公咨文
  台南謝方石先生在𢎞治初以翰林侍讀擢南京國子祭酒一時以為得人未㡬先生移疾去屏蹟緦山中著書自樂絶仕進意而言者以先生學行純正宜表率當世薦章交上上深納之然不欲煩以吏事也前三年㑹祭酒缺吏部遂以先生擬上而先生具䟽再辭不獲命始勉就道既至諸生皆以為得師而士大夫則賀朝廷之得賢也方先生起用時吏部有咨文三通其弟業從之来取其詞剪貼成巻持以相示寛覽之非特見先生之賢又以見下之見賢能舉上之得賢能用而式克欽承之意又於大臣見之嗚呼何其盛哉其謂之咨文者文移之體云爾初通有寛押字盖寛時佐吏部也
  䟦王右軍真蹟
  趙光禄家蔵二王真蹟予欲借觀已乆壬戌四月九日濟之携過園居時急雨初霽新暑翛然相與閲之真一快也
  䟦王獻之真蹟
  米姓晉唐法書真蹟祕玩目有獻之中秋帖趙松雪以為寳晉刻石即此余因出石刻校之間有不類處夫形似且失况其精神氣韻欲得之難矣此真蹟所以可貴而恨世不多見也
  䟦李貞伯手帖
  故太僕少卿李貞伯最喜交游然非其人輙怒見顔色不與接一言此手帖一巻皆遺令孫太常志同者盖非志同契合之厚何以得此而志同重其為人雖貞伯沒乆片紙數字及𤨏細事者亦不忍棄又所謂一死一生乃見交情者歟
  題東莊記石刻後
  先侍郎府君治東莊時吾弟原輝實徃助之府君既不幸即世而原輝繼亡亦幸有子奕稍長能守舊業以今宫保長沙李公所作記書屏間嵗乆漫滅請其友文徴眀為𨽻古刻石以傳永乆其於先志可謂能繼矣盖府君之治兹莊固思續古之人然陶靖節不求自安之意至老不衰若原輝所以結屋種樹勤力於此又豈李衛公愛惜草木以供玩好者耶凡為呉氏子孫皆當知之石刻成書其後以示壬戌五月十六日
  䟦鮮于困學詩墨
  書家例能文詞不能則望而知其筆墨之俗特一書工而已困學翁平生以善書掩其詩名余毎讀其詩輙歎其妙若此篇槩亦可見盖世之學書者如未能詩吾未見其能書也都憲顧公示此因以諗之
  䟦盧彦昭遺墨
  右紈扇絶句一首海虞盧彦昭題贈其鄉顧立中者彦昭在元季嘗從楊銕崖㳺故其詞翰皆清雅可愛然生值兵亂更其家後遭多難遺墨散落幸立中家蔵此因歸其曽孫用才用才傳其子志盧氏世業醫至志業益精志字宗尹以醫士選入御藥房供事讀書好文不獨以醫名盖其先世所從来者逺矣予老多病藉宗尹旦夕療治既感之他日宗尹携此見示裝池甚謹又見其於舊物知所保重尤賢之遂為題此以識豈惟使盧氏子孫知有先世而已且使邑人知有前輩其詩後題曰絲桐老人者盖彦昭自號也
  題石勒問道圖
  石勒嘗以漢世祖自許其英傑可想彼佛圖澄一畨僧耳見之為禮如此何其卑抑之甚也豈澄之術真足以動之歟然澄能起其子之死不能救其國之亡其術果可貴乎此圖寫勒問道能盡其態知繪事者當以為工雖勿論其事可也
  䟦館閣諸老與沈民則學士小簡
  論書者謂欲人品髙嘗以是騐之可信故翰林學士沈公民則松江人也在永樂初即以善書際遇文皇厯事累朝寵眷益盛一時館閣諸老若三楊公文簡黄公文靖金公學士曽公苗公皆世所謂名臣無不忘勢位與之交好公之書法固妙非其人之賢何以得此公有弟曰民望亦以書至大理少卿子藻為中書舍人至是公沒既乆今皇上愛慕公書詢其家得公𤣥孫世隆特授以官如藻俾司制敕如公蓋古今以書被寵眷者莫有盛於沈氏者也世隆去公四世能保守舊物嘗以諸老手帖數幅装池見示竊歎區區片紙不滿數字而前人清風藹然猶存然則世隆欲傳家學其亦謹於人品之間益思繼其祖徳也哉
  䟦趙松雪乞藥手帖
  華亭陸悦道以醫名於前元松雪趙公嘗有手帖乞藥觀宋潛溪先生䟦其後以醫為不受官䝉賜號處士而歸盖其髙致如此非特以醫名者自其孫景深以来能世其業至於今又得文質以醫學教授太醫院成就後學為多家藏舊物雖斷爛數行保守不墜處士可謂有後矣
  䟦張東海雜書
  東海張公守南安時雜書數紙郡掾劉暹得之成巻公之子時行黄門持以示予中有公與予詩一首盖公寫而未發者予欲取之因感楚弓得失之語書其後而還之
  䟦芸窓父師集
  張溝南先生有詩名於元末其詩恨未見之徒得髙太史季迪䟦語謂其詩格律深稳不尚篆刻有㑹理切事之語季迪為當時詩宗觀其評品如此則其詩可知矣吾友王守溪吏部今蔵其詩二冊而其子瑄之作皆在題曰芸窓父師集芸窓盖瑄之號獨所謂師者不知所指豈集中附載者皆其人歟癸亥二月郊祀齋居為讀一過因記其後溝南名端字希尹江隂人瑄字藻仲尤以書名云
  䟦宋潛溪書所著鄭濓名解
  太史宋先生所著義門鄭濓名解嘗見於潛溪集中此則太史手筆也太史之學其該博不必論其書亦清古有法若其後䟦語數篇與所附名説皆諸賢親書亦未嘗一筆放恣覽之益増吾黨之愧
  䟦宋方二公墨蹟
  宋仲珩舍人方希直侍講同生國初其書與詩皆世所貴重者也惟立吏部得其手蹟而聫為巻藏之豈非哀其先後以死有慨於中耶希直尤為人所諱言故其名氏遂被剜去然甫百年則其長篇鉅什已題刻於世而家有之矣
  䟦趙仲穆馬圖
  予嘗觀唐陳閎馬圖歎其精絶今見仲穆臨李伯時之作真能繼之至於牧人牽馬尤極其態所謂心合意㑹又不止於雲滿身者此圖仲穆寫寄其弟奕者後入崑山顧仲瑛家今為文侍御宗嚴得之盖自古千里之足骨朽無遺而二百餘年颯爽之氣猶宛然尺素間又何天閑十二之足誇哉
  䟦江貫道江山長圖
  予方病齒臥陳太僕明之使小僮持畫巻入迫觀之就枕展尺許即知為宋人筆不覺蹶然起稱賞至圖窮未巳盖宋江貫道所作曾入元御府柯博士敬仲所鑒定者也貫道之筆少見況其後有葉石林陳簡齋林希逸諸公題識益可貴重明之好古博雅此巻得所歸矣
  書韋齋先生集後
  朱子受學實出其父韋齋先生之命嘗歎韋齋臨絶之時知所以教子如此然無以考韋齋之學何如也前吳令鄺君既刻此編寄予始知朱子之所以為大儒者得於家學為多盖遺書沾溉既足以成乎内而延平諸先生之教特助乎外耳然則欲知朱學之源流者此編當與晦菴集並傳於世可也癸亥十二月七日書
  䟦朱文公三帖
  朱文公先生以淳熙初提舉浙東力論台守唐仲友不職朝廷雖從其言實忤時宰隂庇仲友之意自是先生遂歸且乞奉祠偽學之論遂起而先生棄於時者數年此三帖盖皆與越中陸放翁者首在官時所發其二則既歸後發者為宮諭靳君充道所藏惟先生書札在集中者最多無非論治道講理學之語若此類固不得而備載也然所謂杜門讀書畢此數年為上䇿自餘真可付一大笑等語讀之亦可以觀世道矣
  䟦明皇講易圖
  錢舜舉舊作明皇講易圖為建安楊文敏公家物公與廬陵南郡二楊公俱有詩此則臨本也盖公之曽孫今考功郎中旦追念故物不可見使繪士為之者而其詩仍錄於後於先世一物之㣲能不忘如此考功所以卓然有美譽於時而無忝於前人也歟
  䟦顔氏家廟碑
  此唐顔氏家廟碑為魯公真卿撰并書按䟦尾此碑遭兵亂仆於野宋太平興國七年都院孔目孔延襲始移置府城孔廟中而碑幸完予知碑名久矣恨不可得同年周公瑞都憲巡撫陜西始寄至猶恨缺其額耳盖以碑額為無用多不搨或碑穹工人艱於搨而置之不知碑無額如物無首為完物乎况此額為李陽冰篆書可謂二絶何可缺耶
  䟦元人墨蹟
  元人自趙魏公而下書簡并詩凡若干幅皆真蹟而魏公夫人管氏一簡在焉自古婦人之書少見獨石刻有衛夫人者此幅雖不逮然亦可謂難得也已
  䟦劉寵一錢圖
  周公曰平易近民民必親之劉寵之受一錢其平易之政可以想見若時苖留犢則清而激矣然今仕者寧有留犢之心雖一錢不受可也吏部郎中東河劉君博之出為河南參政以所藏趙千里此圖相示博之向慕前賢其為政必知所慎矣
  䟦張樗寮墨蹟
  樗寮在宋書名甚盛然好用秃筆作大字遂為後來醜怪惡札之祖噫不得其意而强效之其𡚁至於縳草如帚以燥為工是真所謂醜怪者也








  家藏集巻五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六
  明 呉寛 撰
  祭文二十六首
  祭陳祭酒先生文
  維成化九年嵗次癸巳正月初三日甲午門生翰林修撰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昭告於前國子祭酒方菴先生陳公之靈嗚呼先生而止於斯文章足以傳来世議論足以動當時節行足以為流俗之表學術足以為後生之資凡先生之所以自立者固無容議而為一小人之中傷不待終日而足以去之盖論先生者天下之公而去先生者一人之私嗚呼先生自信太過自負太竒寧墮乎人之計不愧乎天之知豈同舍亡金之難辨將逺附乎漢之不疑徒使學士大夫門生故友稱先生之寃者扼腕歎息至於泣下之漣洏寛昔童年登門求師孺子可教以扑以麾逮赴試於禮部擬卒業於經帷夫何寛之不幸而先生殃禍之是罹俄除名於仕版旋托體於靈輀既驚而定有哭以悲幸舊學之未忘偶不棄於有司及大廷之對䇿何天子之寵綏原寛之所以致此非先生之教而為誰卧龍之山卜𦵏有期考平生之事行在墓道之當碑将乞文於知者維劉太常直筆之可垂亦有文藁其光陸離行刻木以傳世維丘刺史精擇而無遺夫先生之為人固不待二者而顯然非是無以慰吾黨之思其餘不可以多及視寛之力所能者而即為緘詞逺奠薦此一巵嗚呼哀哉
  祭葉侍郎文
  維成化十年嵗次甲午六月二十五日戊寅翰林修撰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致祭於近故通議大夫吏部左侍郎鄉先生文莊葉公之靈而言曰嗚呼公乎國之名臣鄉之老師今則云亡還𦵏有期我有哀誄假此陳詞惟公蚤嵗聰明内閉坦坦施施莫測其際人或無知謂公不慧既入鄉校乃登賢科操筆為文勢如懸河出其端緒所蓄則多嵗在己巳龍輿北狩給事禁中公也留後事宜可行章疏即奏凡所建白人謂何驟公曰國事臣子之疚卒却彊敵都城如舊軍興告病出參陜政克贍邊儲士卒用命朝議偉之尋徵入之中臺有法付公執之猺獞跳梁輟公南行挟我藥物救彼殺傷自掩功能潜走猘狂嶺外單車漢之祝良猺獞既懐惟此玁狁逐北之餘伺我蠢蠢有城有堡有庾有囷上谷之郊制禦斯盡北門鎻鑰宋之冦凖公雖勞矣未可丐閒六卿之亞召公而還以典三禮以統百官在帝左右大袍髙冠議論從容有闕彌縫國有外事亦復勞公黜涉南甸相視西戎嗚呼公乎貴顯莫逾臞然一儒如齊晏子不見有餘門無過謁家無蓄儲惟其好義振窮恤孤寤寐鄉賢希文為徒公之文章宜在館閣典雅渾成不露芒角南豐之純臨川之約而復劬書矻矻窮年手不停披以考以研碑文鼎銘竹簡韋編鄴侯之富歐公之全嗚呼公乎學識之長才徳餘事有如不亡未見其止累朝眷顧寵遇實隆沒也訃聞震悼宸𠂻賜諡易名以示優崇生榮死哀恩被始終凡民有喪匍匐酸辛有如我公豈曰凡民鄉之老師國之名臣一觴跽進鑒於斯文
  祭褚御史文
  維成化十七年嵗次辛丑八月癸卯朔越二十七日己巳友人翰林修撰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祭於監察御史禇君昌𦙍之靈曰嗟嗟昌𦙍昔登賢科名顯於世矣而出宰大邑遽當乎長民之寄及擢憲臺身顯於位矣而廵歴數州適兼乎校人之事安不足以酬勞樂不足以償畏此固盡瘁事國者不以為意也今則一病浹旬醫莫為技舍館方遷溘焉永棄氣將絶而復嘘目不瞑而若視則亦以言為責者未得遂其志也客嚢蕭條歛含無僃僮僕扶棺哭殯於次雖行道者惻然况乎鄉里知舊不為之灑淚哉所幸不亡君尚多嗣樹立而興其後可冀具薄奠而寫哀託㣲詞以為誄
  祭蔣元用文
  維成化十八年嵗次壬寅六月十日丁未翰林修撰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祭於亡友樂亭令蔣君元用之靈嗟嗟元用器局淵宏渺乎其際群居嬉嬉莫見明叡然而伸紙疾書滔滔不滯出其緒餘遂取科第塲屋之間固己服其文藝至於小試治才寛而有制事既克集民不告厲則田野之内又皆沾其徳惠也嗟嗟元用有胡質之清夫既常畏人知有陽城之勞而獨不為身計致一疾之乆纒踰十年而長逝慨禄飬之不終况恩封之如例故雖死而不瞑豈戀戀於斯世嗟嗟元用遺腹有子甚秀而慧母氏鞠之後尚可繼親老而能慰者在斯想其方長號而忽収淚也返𦵏於鄉冐暑迢遞何以寓哀致此薄奠
  祭賀其榮文
  維成化二十年嵗次甲辰二月三十日丁亥翰林院修撰呉寛謹以清酌庻羞祭於亡友觧元賀君曰呉下之别忽經五年春試有期君来必先謂當一見握手驩然豈意解裝病已乆纒館我半月寡笑與言言及此来利名所牽吾父且老可緩一官今既病甚命也在天奉身還家俟病稍痊終隐不出薄置田園吾時語君君尚南旋仕路信勞拙性不便後當相從南陌東阡顧此數語天胡不憐人願竟乖遂隔九泉嗟君待我師友之間死於我殯中情乃安或者不察驚歎而傳維昨禮闈吾濫預焉拆巻填名實多省元使君不死孰後孰先袍笏滿街簫鼓喧闐乃有䘮車蕭然道邊孤懐感傷出涕漣漣扶䕶維兄歩有吳船還葬于吳水道可沿剛正而文直亮而賢其人如存有棺未遷今也則亡舍館實捐觴豆在案往矣勿遄
  祭李士英文
  維成化二十年三月二十日丁未友人安福劉震長洲呉寛致奠於翰林編修李君之靈昨者柩遷城南吾二人適入試院不獲一送甚戀戀也今既事畢而出佛寺蕭然猶及奔走而遣奠也夫送死有奠送生有餞餞者有時而還奠者無時而見也嗚呼悲哉凡君之𦵏有志有表庶㡬平生可以為傳也然則區區觴豆之意特寓乎知死之哀而不必其言之羡也嗚呼悲哉
  祭亡弟原輝文
  維成化二十一年嵗次乙巳十一月二十六日癸酉兄右春坊右諭徳寛遣姪奎具清酌庻羞祭於亡弟原輝之靈曰去嵗九月送子於郊孰謂此别永不相見聞訃以来悲痛無已親友勸説豈能釋然子有厚徳鄉黨所知知之尤深宜莫如我當壽而夭則莫知焉我仕於朝一紀餘矣不墜家業以有子在今復何恃實懸我心子幸有男秀而可教議婚於朱其事已成日用之計周甥是倚撫教之恩諒不肯負因此薄奠畧陳數言中懐萬端豈能盡述惟昔長兄不及中夀豈意至子又損數年顧影孑然我獨尚在勢孤力寡生世㡬時雖欲不悲亦不可得抱病来省子情已盡我繫於官獨何為情子病在身勸子少飲今則已矣盡此一酌嗚呼哀哉
  祭周原已文
  維𢎞治二年嵗次己酉七月二十日丙子左春坊左庻子兼翰林院侍讀呉寛具清酌庻羞遣姪奎奕奠於故原已院判之靈曰自子别去屢得手札毎言瘦軀二豎為孽其後一緘置此不説我意子病勢當漸脱孰知訃聞纔距兩月墨蹟宛然尚可展閲昔者之来豈遂訣别中心感傷其痛如抉當寢或夢對飯或噎追思往時雅㑹不缺月夕花朝詩巻有䟦幽憂之懐藉此慰悦子既南官尊爼且輟謂當還鄉此興終發今則已矣顧先我沒子年不衰而位方逹子名雖揚而志尚鬱士行既修世澤未竭子於人間亦尚可活所為至此理不可詰維子與我交親甚𭃄凡子平生畧具墓碣亦有哀章和者更迭馳此叙哀千古契濶
  祭邵文敬文
  維𢎞治三年嵗次庚戌正月二十日癸酉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費誾太常寺少卿兼翰林院侍讀傅瀚左春坊左庻子兼翰林院侍講學士李傑左春坊左庻子兼翰林院侍讀學士李東陽左春坊左庻子兼翰林院侍讀謝遷呉寛左春坊左諭徳林瀚掌國子監司業事右春坊右諭徳劉震翰林院侍講謝鐸謹以清酌庻羞之儀馳祭於亡友中順大夫嚴州府知府邵君文敬曰嗚呼文敬生何所好世亦有之莫與君並君之於詩其視唐人則如賈孟㝠搜極討思苦而清皆可以詠君之於書其視晉人不必大令博倣旁摹蹟麗而竒偏工草聖君初善奕坐客滿堂縮手敢競後始謂此非仕所宜益務為政中心自許郡可居不惟簡静彼不知者投之窮荒㡬負才性後更東浙衆曰宜哉方為君慶到郡未㡬矻矻設施民安吏聼詩書且置尚以奕為期必報稱惟志初立惟名方揚而身已病豈其心勞如昔陽城力不能勝凡人所遭修短盛衰莫不有命而君於此獨預其短復違其盛豈非命耶尚復何言惟順其正君喜交游聞訃以来逺莫賻贈眉目了然如見其人嗚呼文敬
  翰林祭楊文懿公文
  維𢎞治三年嵗次庚戌二月癸未朔十九日辛丑左春坊左庻子兼翰林院侍讀呉寛謹以柔毛剛鬛之奠致祭於吏部右侍郎詹事府丞諡文懿楊公之靈曰公以易直之資髙明之志美麗之才清雅之思心有所獨得毎訂定乎經書口有所欲宣悉發揮於文字信賢科之有人置詞林而得地今上之初進賢以類識公老成侈以禄位輟之宫僚擢之吏侍固俾展其才猷實欲試之政事四海之内方共仰其功能數月之間已屢避乎名勢疏封竟獲乎陳請館閣遂專乎載記何信史之垂成俄哲人之長逝惟盖棺之後而士論始公况易簀之時而今命亦治此可見其身之歸全庻不憂乎人之責僃今則卹典既加復賜之諡出朝廷之殊恩為儒者之極致猶惜乎當代之燕許頓亡其手筆尚候乎後世之子雲或識其腹笥春雲在空黯然魂氣拜送柩車斯文情義而回視乎一門之盛群鳳聫翩莫不在乎䘮次則公亦可以無憾乃復為公一慟而收淚也
  祭呉參議文
  維𢎞治四年嵗次辛亥五月丙子朔越二十三日戊戌同年友呉寛謹以清酌庻羞祭於故雲南參議呉君文盛之靈曰君以亷慎之操精敏之才官事滿前談笑而裁昔自工曹遷於逺省俄遭内艱驥足未騁及茲服闋復来京師卧病旅舍骨立形衰僮僕遑遑溘焉就木有客入門莫弔而哭同年廿載下世已多如君之賢其人㡬何自昔有䘮匍匐徃救曷以寫哀薦此觴豆
  祭徐文靖公文
  維𢎞治十三年嵗次庚申八月癸未朔越二十七日己酉諸生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呉寛謹以清酌庻羞馳祭於少師文靖徐公之靈曰寛昔居鄉稔聞公名及既入仕識公於京䝉不鄙棄歡如平生詞林多暇語輒僕更公位益髙不自驕盈引進後軰藹如父兄道義之語至今服膺公之立朝惟恃忠誠巍巍黄閣髙不聞聲百官盡職萬姓安生黙相之力天子仰成寵任之重不替而増公曰可矣豈乏賢能引退未巳有疾忽嬰終獲所請勢位已輕公卿餞送殆空一城道旁嗟歎亦有黎氓公之厚徳於兹可徴曷不留公長存典刑何奪之速天豈瞢瞢殯於髙堂南望宜興未能一慟中心怦怦聊此叙述以洩私情
  翰林祭徐文靖公文
  公自少年已擢髙第徧歴清階不以吏事及壯遭逄憲皇在位受知特深舊學有自欲付大任吏事卒試㧞之詞林用不以次今上之初以公是遺何以處之深嚴之地乃職論思乃典内制乃預機務寵用日異公所禀受清明之氣公能承載深厚之器大事在前從容暇豫身任其難事竟克濟謂公才優實則宻緻謂公量宏實則謹畏忠言上摩厚澤下被輔徳以成從欲以治補益則多而力亦瘁曰病在躬疏乞休致恩㫖慰留莫奪其志歸榮㡬時有訃忽至宸𠂻惻然老成見棄特輟視朝爰及贈諡䘏典加等以報勞勩嗟今之人有望莫致謂位不得謂時不值考公平生無所不遂朝士念公自相弔慰况也相從館閣契義撫棺無從徒發永喟薄奠遥馳惟寓哀思
  祭文温州文
  維𢎞治十二年嵗次己未十一月丁巳朔越二十四日庚辰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呉寛謹遣姪奕以清酌庻羞之奠致祭於故温州太守文君宗儒之靈曰官制之分必有内外外與民親守令為最君兩為縣永嘉博平並有異政卓爾騰聲孰不召用君當稱首䜛言阻之而君顧後太僕有丞丞實負予歛其施設困翼不舒君曰何哉莫非命吏馬政必修以復故例列郡相顧惟循其常例卒不復吾其故鄉稱病七年田園自足大臣薦揚有詔以促君曰何哉吾心已安况也古温郡寄益難未至百里父老争候舊令載瞻如獲慈母興利除𡚁扶弱抑强或怨或詈吾身自當奏疏迭陳莫匪民事或格或行吾力已至終欲引去自劾無能民則固留身不可興嗟哉君子何命不淑季夏七日一逝不復郡失賢守泣聲相聞何以繫思子孫氏文屬縣奔趋競以財賻衰服纍然泣血以拒曰父在官無取於人於此取之上累吾親君雖云亡幸有賢子治可移官信乎家理聞訃數月時一戚然顧獨後死長君十年修短死生必有定命聞有夢徴特假以病未及臨穴聊以寫哀復有墓文以慰泉臺
  祭李時㤗憲使文
  維𢎞治十五年嵗次壬戌六月辛丑朔越八日戊申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馳祭於同年友故陕西提刑按察使李公之靈曰緯矣維公早勤所務學於仲兄義同師傅並登甲科二鳳同翥公時方少奮翼莫禦乃駕使軺官簿初注乃入内臺曰為侍御出廵淮南外嚴内恕憲體凛然勢要是懼争避逺之不俟言拒竟遭其讒從此而去去國數年萬里旅寓居炎荒中徳業益樹終焉讒言莫勝清譽臬司屢遷聞望愈著下無寃民如豁雲霧維陕以西古號天府控制民夷得専一路救敝扶衰日坐公署力則已窮才則甚裕起則何淹逝則何遽何天不遺何人不遇抱負大才將安所赴仲兄在朝過時悲慕南遷司空欲臨其墓凡我同年哀莫能助遥具薄筵便道亦附公其有知幽夢當寤為舉一觴以盡平素
  祭少詹事王公文
  維𢎞治十六年三月二十八日乙未吏部左侍郎兼翰林院學士末眷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致祭於故封詹事府少詹事兼翰林院侍讀學士前光化知縣王公之靈曰公當壯嵗仕與民親恵政所及深得乎民三載告歸未盡其志宦業已傳而子已貴孰不生子貴如之何名重詞林豈惟髙科再受恩封公正無恙髙盖横金安此禄飬封典未巳子佐文銓夀終於寢有訃忽傳帝念近臣何以為慰諭祭有文塋域是治凡此褒䘏他人敢希子侍經幄匪以其私考公終身備享諸福人莫不虧我無不足忝同鄉郡乆託親交無由執紼繫官於朝㣲言可緘薄奠斯致遥望靈筵冩此契義
  祭侍郎徐公文
  維𢎞治十六年癸亥十一月二十九日壬辰禮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馳祭於南京工部右侍郎徐公之靈曰南望海虞壯哉為縣豈曰富彊實稱文獻縣多故族徐有鉅人教以義方公徳維淳少登甲科諌垣就列奏疏屢陳衮職補闕試以民事出牧大藩南北所至不求自安付以大任益盡其責都憲我官司空我職民終受恵國不傷財志行所學徳副其才嬰疾尚㣲引去何速髙節有餘衆望不足尚期召起以慰蒼生溘焉長逝惜哉老成遺言自卑徳薄能鮮戒其子孫勿求䘏典有臣如公天子忍忘何以上聞憲臣有章質直勤勞世豈多有鄉賢凋謝相弔而走呉山伐石宜刻褒賢無由臨穴致此惓惓
  祭陳大玉文
  維𢎞治十四年嵗次辛酉三月初二日庚戌同年友呉寛謹以清酌庻羞之奠致祭於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陳公大玉之靈曰公寓西陲早受家學抱藝入京多士與角遂登甲榜乃列户曹簿書錢穀身任其勞公有羙才亦不即見迨擢大藩而事益練江右民俗治之尤難以靜治以簡治繁工役大興惟時建國我勞其心民省其力謂民頑梗父之母之居則易使去則有思去之一方稱者一口名徹於朝三任莫乆内臺之副為古中丞畀以留務置之舊京倉廪豐盈不爽升龠韓滉在唐國計有託夙夜籌畫尚耻素飡報國不足公亦有言生居邉方習見軍伍每誓捐驅欲得死所推公之志論公之才俄止于此知公者哀朝廷念公䘏典不薄祭𦵏以禮有司奉若重惟故里在於中州居斯葬斯不㤀首丘忠信可交亷謹不取既見其人亦聞其語今則已矣不見其人死生永别曷得而親嗚呼哀哉
  祭外母朱孺人文
  維年月日季女壻翰林修撰呉寛謹以柔毛庻羞之奠致祭於外母朱孺人之靈曰寛昔委禽今踰廿年髙堂登拜數聆訓言白髪垂垂徳容儼然去之京師濶阻山川起居何如封書問安使者未及訃音忽傳嗟嗟孺人持行實賢内助成家有赫門闌子孫森森美矣田園人匪富視惟義之全嵗月㡬何䘮事連連悲傷既甚疾疹莫痊凡此情事墓石已鎸孺人於寛母道存焉啟殯有期薄奠几筵
  祭亡妻陳宜人文
  維𢎞治四年嵗次辛亥八月初七日左春坊左庻子兼翰林院侍讀呉寛以柔毛之奠告於亡妻宜人陳氏之靈曰與子相處三十餘年我因而亨子實偕焉復來京師又踰一紀促我早歸無貪名位我聞子言中心然之豈料子病纒身益危言即不從子亦莫救所恨諸親不在左右送子歸𦵏斯言不㤀繫於史事願復不償生不同歸死實可憫言及於兹悲痛何忍子尚行矣我終乞身臨穴而𦵏當共諸親子行無恐亦無我戀酒肴在筵非謂遣奠嗚呼哀哉
  祭韓夫人文
  於維夫人㓜有女徳来嬪于韓實為佳匹維都憲公有武有文宣力四方為國樹勲閫内非人公不能顧顧則縈心有勲曷樹公累進秩夫人與同龍誥在函遂沐髙封富盛顯榮孰不歆𧰟竊視其身自奉何儉公既不禄儉徳益加閨門悄然人孰敢譁嗟未亡人俄以亡報告哀於朝維子之孝昔都憲公賜𦵏有墳有詔合藏以從良人仍命有司諭祭維腆䘏典所頒爰視都憲静専勤慎婦徳可評宜躋於夀宜享其榮都憲在鄉偉哉先逹薄奠遥馳忝居鄉末
  焚黄告先考妣文
  維成化十三年嵗次丁酉十月乙未朔越二十二日甲寅孤子翰林修撰寛謹以潔牲醴齊昭告於顯考府君顯妣張氏曰壬辰之春寛忝史職三載考最仰荷推恩封贈之典施及存沒惟我顯考拖疾拜命既易冠服奄棄人間璽書繼頒不及親捧孤懐感傷未即奉告惟兹恩典豈寛自致追慕尊慈極其勞瘁以鞠以教克長克成昊天不弔先後棄捐禄飬靡從痛恨無已兹謹録黄焚於墓所伏惟尊靈祇奉休命音容茫茫悲慕不絶嗚呼痛哉
  東荘奉安先考畫象祝文
  維成化十三年嵗次丁酉十二月某日孤子寛謹以牲醴之儀敢昭告於顯考修撰府君東城之下先世所基嗟嗟府君實生於斯迨長西徙門户獨持每念舊業東望興悲乃修乃復有年於兹樹有桑栁屋有茅茨有庭有戺有園有池本原之地有大其規東莊自號用表孝思今者不幸溘焉棄遺靈爽長存沒且有知眷戀兹地䰟氣必之乃奉遺象張之堂楣著存於心如覩容儀凡此舊業不廢不𮥠曰維季弟肯搆肯菑一觴陳告聊寫吾私載瞻載拜涕淚交頤嗚呼哀哉
  上京告祠堂文
  維成化十四年三月六日𤣥孫翰林修撰寛謹以牲醴敢昭告於四代考妣寛憂制既終例宜起復丙寅日吉已卜啟行維是逺違不勝攀慕
  告二代贈官祝文
  維𢎞治十一年嵗次戊午十二月壬辰朔越六日丁酉孫吏部右侍郎寛敢昭告於二代考妣曰寛無所能忝竊官禄實頼先徳始克致兹乃今年十一月二十九日三載考滿十二月四日荷䝉恩例推及其先顯祖考處士贈吏部右侍郎顯祖妣韓氏贈淑人顯考諭徳府君加贈吏部右侍郎顯妣宜人張氏顯妣太宜人王氏並加贈淑人及妻宜人陳氏亦加贈淑人感激之餘悲喜交集謹具酒饌用申䖍告
  受誥祭告二代文
  維𢎞治十二年嵗次己未八月戊子朔十二日已亥孫吏部左侍郎寛敢昭告於二代考妣不肖逺藉先徳垂休於身叨佐銓曹倐經三載伏𫎇恩例推及惟均乃於今晨獲受誥命祖處士府君贈通議大夫吏部右侍郎祖妣韓氏贈淑人考諭徳府君加贈通議大夫吏部右侍郎妣宜人張氏太宜人王氏俱加贈淑人誥詞煌煌並𫎇褒美追惟先徳實克承當謹録一通先備焚燎家祠塋墓自當轉行故妻宜人陳氏亦加贈淑人謹以酒饌同用告






  家藏集卷五十六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七
  明 吳寛 撰
  雜文二十四首
  吳越弔古賦
  嗟予生兮好游泛扁舟兮夷猶渺江湖兮萬里翛然𨓏兮不可留繄世紛之混濁兮惟山水諧其夙心覽九州之博大兮吳越僻在乎東南尋故都之遺蹟兮逝去此而披宿莽江山依然其髙深兮聊登臨以上下清暉娛人以忘歸兮亦惟懐賢以弔古念姬周之俶世兮二國始霸而圗王隣壤之不相能兮數勤兵以相當吳啟釁以召禍兮不暇計夫死生與存亡謂雖雪耻於夫椒兮卒致夫種之行成貪美餌而不悟兮羌自以為得計孰知鷙鳥之匿形兮將以肆其撃噬後四十年之有吳兮果符史墨之得嵗噫嘻直臣疏兮佞人見親自古而然兮匪獨嚭之與貟國滅亡而不救兮詎全委之於天𣪞鑒之不逺兮何無疆之違其祖武見毫毛而不見睫兮欲興師以攘取求附庸而不可得兮屈為楚之臣虜雖覆亡之有先後兮亦奚異乎吳之末路悲夫花落兮故宫草生兮荒臺社稷兮墟棘鷓鴣飛兮麋鹿来恃强力兮為國雖蹔興兮輙衰唯有徳之不可忘兮厯千載其猶赫赫揆吳越之鼻祖兮實夏禹與泰伯逃荆蠻以讓國兮任洚水以為已責髙風邈其不可及兮萬世猶沐浴其膏澤瞻清廟兮下車奠椒漿兮進趨適於越兮之句吳歸来吾鄉兮遵先哲之坦途
  咎鬚文幷序
  姬仲子始冠有問以年數者對之未嘗不以為詐一日覽鏡始悉其狀盖其過在鬚也為文以咎之
  噫吾語汝鬚人之一身五藏是俱惟腎之餘乃為汝鬚汝鬚之生種類亦殊兩頰曰髯口上曰髭汝居口下其垂如胡然汝於人出必有𠉀不少不老不先不後而獨何故即為我有初焉萋萋勃然滿口綢繆連延紛紜雜揉其宻如林其豐若蔀其直如㦸其蓬若帚既非清眉之暎目豈若鬒髪之在首不取人恱徒增我醜見者稱呼率加以叟即告以年罔不曰否既駭生客亦惑故友陷我於詐舎汝安咎彼其耳目口鼻各有所司天君有命奉職無虧汝鬚之生則異於斯泰然而垂百無一為且今猶可逮寒暑㡬易日月載馳汝將變黑為白如抽繭絲感光景之迅速適足以增老大之悲我不汝咎咎將安施言已忽見有人緇衣𤣥裳頎然長身率衆而前自稱鬚神曰我屬躁進敢爾有犯適辱𭃄責度不可賧脱容盡言九死何憾當夫張筵設几賓客交互讓汝左席職我之故我何負於汝五達二岐步履從游讓汝一武繄我之由我何負於汝宜叔而伯宜弟而兄以有我在孰輕汝稱我何負於汝汝今顧以區區老少之故咎我我負汝耶汝負我耶且耳聽目視鼻嗅口食雖為汝役實為汝賊嗜彼臭味眩於聲色蠱惑心志曾無紀極亦有人生不免襁褓得見垂白歡欣絶倒凡我有言豈自斧藻和藥剪我而君臣義篤煮粥燎我而兄弟情真燃我於持燭之頃者可窺人之量拂我於會食之際者即受人之嗔怒之輙張足以壯將帥之勇氣撚之而斷足以役詩人之吟魂種以數莖而拜上相垂焉至帶而位元臣染我以藥既見詠於唐士纏我以帛尤足重於晉人閹寺薰腐之餘我即與之絶沙門寂滅之教我不與之親具此羣行汝豈弗知况我雖㣲亦汝親枝不敢毁傷古訓是遺我不汝咎反我咎為能削即削奚費說詞少焉隠然不見仲子驚悟静言思之深自悔悞掀鬚一笑歡好如故
  湯媼傳
  媪之先金姓少昊之苗裔也夏禹治水功成别錫之氏世有從革之徳載周書洪範篇穆王時有金母實生媪媪少遇為燧人氏之言者授以水火相濟之術善養氣能吐故納新延年不死人異之晝竊觀其所為塊處室中一腹枵然及暮惟飲湯數升而已人因扣之曰媪何以夀對曰汝獨不聞冬日則飲湯之說乎吾術止此他無以告子者因號曰湯媪媪為人有器量能容物其中無鈎距而緘黙不泄非世俗長舌婦人比性更恬淡貴富家未嘗有足蹟獨喜孤寒士有召即往藜牀紙帳相與抵足寢和氣藹然可掬唐有廣文先生知其名召之媪至謙抑居下坐廣文揖而進媪曰足下雖冷官妾則婦人豈可與公比肩哉廣文多其讓與語至夜半頽然就睡偶以足加其腹媪亦不怒天明更與語傾倒殆盡自是廣文非媪寢不安席嘗曰和而不流清而不激卑以自牧即之也温惟媪能兼之以為知言媪復知醫思以濟世人謂其滿腔子皆春意也有貴介公子犯寒疾獨卧别室迎致之媪初不欲往或曰此正媪行仁之秋也何以拒為不得已一行視其疾已在骨髄循其經絡起足厥隂曰是非鐵石可加法宜用湯液從其言體温温自下起若飲薑桂附子然及視其劑則其平日所飲者也公子竒其效欲留侍終身諸姬患之相與䜛於公子曰媪雖知醫然晝伏夜見蹤蹟叵測其殆鬼物邪公子尚慎之媪聞而慍見曰吾平生號能容物至是不覺使人熱中卒罵曰家世非寒族幸自温飽無求於世若輩粉白黛緑専以色媚人鬼物真自謂吾見若輩之殺公子也竟去及接他人終不失和氣公子亦遂疏之諸姬更進御未㡬疾復作竟死如媪言媪同時有夫人竹氏與媪毎春秋時輙為人棄置相會嘿然無怨言歎曰人生出處各有時耳媪自周歴漢唐至宋已二千餘嵗人謂其猶處子也閱人雖多無可以當意者聞涑水司馬公有清徳欲依之公得媪恨晚家有侍妾不一顧其夫人亦賢乃盛飾之以進卒揮去既而公拜相夜則思天下事往往達旦不寢媪進曰公幸不棄處我布衾之下愧無以報徳惟公盡瘁事國貌日加瘠幸為天下自愛公驚曰吾久不聞媪言媪言甚愛我願卒聞媪之所以處世者媪曰昔在周末猶及見老子教予曰汝惟知足知足不辱予謹受教以至今日公悟曰媪殆謂我也即謝事退居於洛後薨朝廷因有温國之封媪後夀益髙雖云得異術要其先世從革之徳所致不可誣也
  端友傳
  端友蓋春秋時衛人端木叔之裔端木叔好游莊周稱其維山川險阻無所不之者也嘗南游過五嶺至端州曰此吾姓也止之遂去木稱端端州即今肇慶是也嵗乆子孫分三族而巖居者差盛其人縁溪而漁多津而黑又其目或紺碧識者輙能辨之曰此端氏之良也嵗時有司常選其族人貢獻上方其遺才自負甚重往往老死溪山間頃有人携其昆仲四輩北游都下句吳有成皿君者好古之士也方宦隠南宫一見契合延之上坐以為吾取友天下未見其比遂定為文字交他日東阜曰木生遇之曰是固端氏之良也吾識其資性已乆特不知所以裁之耳因與之處加琢磨之功未㡬皆有用北方知名士如燕碩者未能或之先也生笑曰此所謂成皿者其為人外若峭厲而中實温潤且不磷不緇有堅白之徳君愛之與手足等曰吾之有是四端也猶其有是四體也昔尹公之他端人也取友必端吾志於尹者願終身結交因呼之曰端友而不名特作漆室貯之居閒無事數相與語其昆仲皆善臆對覺主人意倦輒更端焉一日主人將有文事召致之俄避席曰此非僕所獨能僕嘗識絳人陳𤣥因𤣥識中山毛頴㑹稽楮先生三人皆才士請與之俱其無所忌克如此主人好為此君傳神或時率三人供事左右無不如意有以韈材進者楮輒引退獨端友舉止自如𤣥穎皆倚重焉初三人善𢎞農陶泓及見端友始知泓之麤疎也遂棄之後三人相繼衰謝而逝端友巋然獨存盖其平日静厚有容而穎性鋭楮質薄故夀不及𤣥雖知守黒之説顧好面攻人過竟亦短折幸端友能念舊故每求三人者之後而提挈之以故其功著於儒林不絶素患渴疾醫有井華者治之輙愈盖知主人故鄉恵山有名泉嘗念曰吾安能徃飲以觧吾渇耶井華疑其侍人金注間之曰古謂以金注者㱪願公勿行浸潤之譛可也乃用其治法如故其量固有容能含垢納汚然日必浴而去之有言其不及婁師徳者曰吾既使其自乾矣不去人不謂我為貪墨乎其亷潔又如此論者謂韓昌黎為穎立傳如泓何人得牽聫書乃獨遺端友何耶或曰昌黎時端氏尚未顯故不知或曰端氏所居去潮陽甚邇昌黎嘗謫其地無不知之理或曰知之盖端氏非其人不交交則文雅士彼胥史駔儈之流何敢望其面如韓云官府簿書市井錢貨必不屑記注此其遺而不錄歟其族人既有才具多出用於世莫知其名今寓於成皿君曰鐘曰鼎曰黼曰黻匏翁曰歐陽子序端氏譜於端氏若有所不足而獨誇深溪歙氏為尤良夫韓歐為古今文章大家與端氏交最乆猶不相知它尚何望哉惟眉山蘇長公以端氏出而歙之名文者始廢不用其人品髙下至是若定雖然吾恐起韓歐之争端也故嘗竊評之曰端氏比徳於玉有君子之道上也語曰硜硜然小人哉抑亦可以為次矣其歙氏之謂乎
  鶴臞觧
  人與鳥皆物也然人貴而鳥賤今人以鳥名人人必咈然而怒者惡其以賤加貴也司馬徽謂龎士元曰鳳靈鳥也士元有隐徳差可儗之而非餘人之所可及則人豈皆貴而鳥豈皆賤也哉為鳳之匹者鶴而已易以載詩以詠春秋左氏以録其匹鳳也固然而浮丘伯相之有曰聖人在位則與鳳皇翔於甸其匹鳳也益然矣故世亦有以鶴儗人者若晉人謂嵇紹如獨鶴之在雞羣當紹時賤名檢而狭節信君子小人無以别白於世宜其有雞鶴之説也今吾師陳先生何乃亦以鶴臞自號耶盖先生生今之世可謂聖人在上矣官于京師可謂翔於甸矣而復有取於鶴者豈真以鶴之形類我之臞耶夫飢則臞飽則腴凡有血氣者莫不皆然先生居翰林有年矣俸有太倉之粟食有大官之膳何自而不飽則亦何自而不腴哉其必有説也盖事茍有樂於心則啜菽可以飽否則雖八珍雜陳於前將不下咽矣是故先生之臞寛能言之朝廷清明百揆時叙先生一樂也不然不樂也學者皆賢斯文有托先生一樂也不然不樂也不樂則不飽不飽則不腴此鶴臞所以自號也歟若夫肉食而無墨素飡而伴食其狀魁梧其腹瓠壷猶自嚶嚶若鶯泛泛若鳬附人若鞲上鷹攫食若道傍烏豈先生所謂鶴臞也哉己丑閏月十七日
  己亥上京録
  成化十五年己亥三月十日丙寅予服闋上京諸親友送至無錫者是夜宿錫山驛河下丁卯與李應禎夏徳乾訪陳考功朝用盛布政時望秦太守廷韶暨李舜明施以清諸君午飲時望宅遂同游恵山朝用置酒漪瀾堂飲已廷韶復邀過聼松菴觀竹茶爐爐有瓦杓亦舊物也予出新茶使主僧煮之火始然而湯已沸又爐内圬土甚薄而外不燥可異予有詩是日熱如五月戊辰至常州時應禎别往宜興矣以風逆復来㑹同徳乾訪陸諭徳亷伯飲其家己巳應禎往宜興徳乾别於犇牛庚午至鎮江時行李舟自白塔河出約至𤓰州俟於江口辛未雨癸酉與儒士唐惟敬將游金山適顔澄之主事自北来遂同往游子約表弟𣽂姪侍行入山主僧導飲第二泉歸坐其堂堂直長山僧請堂名因以翠几名之予與澄之皆有詩甲戌渡江寓𤓰州曹氏乙亥雨丁丑至揚州晚飲沈時暘參議舟中己卯宿灣頭白塔舟始至夜至髙郵暴風阻舟庚申㑹李僉都綱於盂城驛辛巳過寳應壬午至淮安㑹平江伯陳鋭干都參將勝私第午後二公具酒送至移風牐晚至清江浦邵文敬貟外呉文盛主事来訪晩過文敬公署登寄寄亭止宿西軒是夜大風雨文敬有詩予次韵荅之癸未留軒中題髙彦敬山水巻巻長丈許竒蹟也夜始返舟乙酉渡淮宿崔鎮丙戌宿宿遷四月朔丁亥宿沙方淺戊子宿乾溝己丑過吕梁洪有詩庚寅至徐州辛卯大風晩始過洪有詩壬辰宿黄家牐癸巳宿下沽頭甲午宿上沽頭乙未宿沛縣丙申雨大風宿沙河丁酉宿谷亭戊戌宿師家荘己亥至濟寧徐仲山方治泉山東出𠉀於公館庚子飯洪天章主事畢與仲山同行謁闕里午憇昌平驛道中有望嶧山觀泗河二詩昏至曲阜宿辛丑入孔林祇拜先聖墓次泗水侯墓次沂國公墓退息於駐蹕亭題名壁間而出南行經顔廟入謁已始至闕里謁先聖廟殿為金章宗建禮畢衍聖公孔𢎞㤗導觀先聖手植檜云檜嘗被焚此其蘖爾大可三四圍旋文如繩廟中石刻自漢魏而下多不可徧讀乃升延賔堂見三氏學諸生衍聖公邀飲其府自孔林至此予與仲山皆有詩晩抵寧陽宿仲山分司壬寅經汶上宿東平癸卯至安山時舟已行至此遂登舟仲山復送至上七級牐甲辰與仲山别宿魏家灣乙巳宿臨清丙午經甲馬營林朝信御史以廵河至㑹於舟中宿鄭家口丁未宿徳州戊申宿連窩己酉宿興濟庚戌宿沙河辛亥宿直沽壬子宿蔡村癸丑宿葉村店甲寅乙卯大風黄沙蔽天泊和合驛河下五月朔丙辰至張家灣戊午入京城
  為孟浩啟殯歛金疏
  長洲孟浩宗逺出自名家遷居敝里嵗在戊戌季夏二十日不意以一疾而卒家貧無子雖殯歛之費亦假貸於人兹欲舉𦵏先壠而妻女纍然計無所出維昔宗逺數造髙門輙䝉厚恵使仁心無間於存沒見義事能全其始終幸哉槨周於棺必也金重於羽聊持短疏兼致訃音賢人君子當有不俟予言而慨然者矣
  為何令歛金疏
  盖聞惻隐之心發於入井之孺子感激之事見於結草之老人豈因要譽而引手以援惟其報徳而捐軀以亢斯言信矣於傳有之前樂㑹令何耕希尹乆淹璧水年五十而得官再渉鯨波歴萬里而赴任三年守俸一旦除名衆方惜其無辜身尚罹乎餘禍在縲絏而非罪事類冶長有兄弟而若無憂如司馬弱僕叩圜扉而飲食或絶貧妻寄南海而音書不通既乏緹縈孰為赴訴其事適同令伯兼無强近之親使無囬生之仁人徒有瘐死之惡日爰求實恵聊假空言枉尺而直尋宜若可為也辭十而受萬是為欲富乎謹疏
  張氏建樓上梁文
  伏以叔孫必葺去舍如始至之時公子茍完居室無盡美之意逮數間之不足而重屋之肇興工省價亷或伐千竿之竹窮奢極侈可建五丈之旗風雨無憂星辰可摘惟勾呉故郡有張氏名家蓄詩書以教後昆藝黍稷以給公上隐惟求志居必擇鄰胥口當門慨呉相伍貟於百世角頭接壤懐漢家四皓之一人猶嫌為陸地行僊直欲作風塵表物厥既得卜方鳩僝功木既無脛而梓人得魯公輸瓦豈有足而圬者為王承福度量於崇卑之際斟酌乎奢儉之間非方寸之木可髙翼然百尺與萬間之厦絶異聊爾三楹燕雀髙飛雲山不礙升天擬夫子之猶可及近市陋小人之得所求爰上虹梁輙陳藻句
  抛梁東碧瓦鱗鱗旭日紅千載呉王歌舞地休將髙閣詫涵空抛梁西人倚危闌望欲迷湖水一杯春更緑眼前惟覺洞庭低抛梁南𥦗户薫風細細含隔水分明開畫障髙峰山色染晴嵐抛梁北萬里君門瞻上國杜陵野老句偏工雲近蓬萊常五色抛梁上舉首浮雲真可抗始知韋杜詠長安去天尺五言非妄抛梁下使者臨門空勸駕下方塵土怕沾衣不是山人索髙價
  伏願上梁之後脱蹟凡近㳺心髙明蟬蜕汚濁之中鳯覽徳輝而下登髙作賦幸仲宣之少留懐古題詩服崔顥之寡和賞心樂事游目騁懐
  哀流民辭并序
  成化十六年九月不雨至於今年五月北方髙亢旱乾尤甚野無麥苗赤地亘数千里流民就食者相枕藉死道上聞之可哀乃作哀流民辭其辭曰
  嗟爾流民何去其土而不顧也莫不有室家亦莫不有墳墓也民曰有之豈不知居此而安兮適彼而無所附奈遭嵗之不易兮廹死期於旦暮幸呉楚之小康兮將呿口而待哺聊假息於涸轍兮冀升水之活鮒慨千百以為群兮相携持而南下朝攬采乎鳬茨兮夕竄伏乎宿莽彷徨於河濟之壖兮又乏舟楫之可渡對洪波而長號兮殆餓死而交仆嗟爾流民兮一至此哉爾其何辜兮遘此天災納之溝中兮孰手而推召此旱暵兮其有自来將征歛之無藝兮奪私家之蓄積將貢獻之爭尚兮擬正供而誅責豈騋牝之蓄飬兮為軍興之未息抑瓴甋之摶埴兮縁土功而重役維有司之奔走兮曽赤子之不皇恤肆箠楚之强虣兮兼敗官而貪墨有一於此兮災實召之嗟爾流民兮愚尚有知明聖如天兮居髙聴卑舉𡚁事而悉改兮行慎擇乎有司闢言路而無塞兮来鰥寡之有辭今且蠲租兮已責勸分兮賑飢寧汲黯之矯制兮遣富弼而拯危爾尚少須臾死兮被漢詔之恩私
  擬漢髙帝求賢詔
  詔曰賢人國之利器舍之非所以為國也盛世君臣遺後事上率用此道若敷求哲人旁招俊乂是已屬者海内禍亂朕率豪傑平之藉天之靈卒成厥功然天下平之武勇非得賢者安利之奚由傳之無窮朕早夜思得其人而士大夫懲艾秦暴莫肯效用不我求之彼亦安肯即我耶其令郡國博訪草野茍有其人禮遣上道以稱朕惓惓之意
  擬宋仁宗令天下州縣建學詔
  朕惟古者政事修而治化隆人材用而風俗美所以致此者豈徒然哉粤稽庠序學校之制建於虞夏商周之日盖欲聚學者誦詩書習禮樂養其徳性明於倫理業成而用世道係之朕寤寐先王思繼厥羙而志勤道逺有年於兹乃者開天章閣召執政大臣給以筆札俾條陳當世急務可施行者僉以建學育才為言朕嘉納之夫百工居肆以成其事士不於學校養之則雖有純明朴茂之資學何由成然養得其地而教之非其人教之得其人而取之非其法亦有司者之過也其令天下州縣故無學者皆建學務舉通經有道之士以教授之至於試士勿拘聲病以為進退使學者得以騁其説焉夫建學立師以飬人才於用之之先更制革𡚁以求人才於用之之際朕待學者之道亦至矣子大夫其何以副之布告天下明知朕意
  丁未嵗作同年㑹請帖
  兹擇正月二十日作同年㑹者佳節再臨畢官假於中旬之末清朝共立罄私情於一日之間僉謂故事之當修維其時矣强以薄勞而是效非曰能之掃門已自乎前朝燃燭尚宜乎此夜坐以叙齒而定固無所爭飲必盡量而休更須相勸詩歌既醉喜賔主之不分盟在乆要期子孫之亦講敢云可坐而致尚冀不速而来聊代口陳餘期面教
  記常熟曽氏
  常熟曾汝翼自南雍来就教職作詩投予求見詩序有定靖後裔之語詢之盖出宋公亮之後南渡後公亮四世孫懐事孝宗為丞相賜地常熟子孫因家焉汝翼云公亮告身雖缺猶在呉思菴有䟦語甚詳懐無一字存者家譜為族人藏甕中埋於地乆而發之上毁爛矣公亮與韓魏公同在政府其名已著懐位至丞相通鑑續編屢書之而宋史無傳不知何説也汝翼之父嘗任知縣家貧甚而汝翼且老今得桐廬訓導六月二日
  記夢
  癸亥嵗以㑹典進呈將有恩命二月二十夜夢一人並立堂上一内臣從堂後出與揖若懐一帖子云查例何必多只一條足矣言畢即入時王濟之對立云已定乙丑日矣遂覺起視厯頭乙丑為二十八日大吉頗異之二十二日濟之邀飲為談其事至期早朝畢果召吏部部與手敕行寛有禮部尚書之命始知凡事前定非人所能為也
  先世事畧
  先祖諱某生元末性醇謹謙厚口未嘗出惡言里中稱為善士平生畏法不入府縣門每戒家人閉門勿預外事故歴洪武之世鄉人多被謫徙或死於刑隣里殆空獨能保全無事至永樂間無疾而卒年六十有四
  先祖母韓氏出宋蘄王世忠之後王所居在蘇城南號韓家巷先祖母少時猶自故居出嫁性慈順當先祖沒時年已五十餘既除䘮猶痛哭不已两目遂盲撫教先父及鞠飬長孫皆至成立
  先父少孤且鮮兄弟遭家衰謝能自卓立以故居荒落稍徙而西遂拓其家以大凡親戚舊有恩及他貧寠者率購屋俾居其旁更給以衣食其嘗被侵虐者亦以徳報之不計盖平生惟務損己尤不能作偽故吳儒杜東原先生嘗作文贈之直書曰贈有徳之士吴某序尤稱好禮如立祠堂置祭器必依古制及開家塾收書籍以教子姓等事里人視以為法而尊敬之者無間年七十七以寛忝甲科入翰林受封甫及二月不幸下世
  先母張氏少歸先父以姑目盲奉事益謹撫前室之子尤有恩意勤勞内助開拓産業傭奴千指衣食必均且贊成異事甚多親鄰頼之人稱女丈夫不幸早世凡受恩之家哭之如失慈母其賢行至今人能道之
  先繼母王氏静嘿安重内事悉倚諸婦怡然終日而已歸先父時父母既沒而家且在百里外歴四十年未嘗一歸年七十四而終以寛受封及以恩例䝉葬祭之典人以為賢徳之報也
  亡妻陳氏為呉中大家女家在閶門西號馬鋪陳氏少則端重諸姊妹不敢狎侮及歸寛和順明恵益守内則以生子屢失特為置妾竟得二子而撫愛如已出至待其母尤厚嘗勸寛仕宦宜知止足至今憶其言而愧之
  與潘典籍時用簡
  昨奉雅意畧述先徳非敢望采入制詞但仗褒美以光泉壤庻㡬不失之誣耳亡妻事畧敢亦附上盖大賢如考亭朱子與陳君舉書且復及此不訝幸甚李謝二先生處不再塵凟乞知之草率不恭惟察不具
  與謝祭酒鳴治簡
  寛年既壯始獲登仕歴職三年以先人年髙即乞歸省中道聞訃痛恨不勝惟先人以孤童自樹立純心厚徳為鄉閭所信服者無間當治葬時欲求名筆以發揚幽潛自念孤露餘生設若進秩恩典尚有可冀乃敢忍死畧述數語納之壙中去嵗忝以吏部秩滿遂䝉推及平生志願至是始遂今日益衰疲分當引去更無他圖惟南望先塋碑石未樹此心惻然倘一旦溘先朝露則先人之心之徳無以垂示後人不孝之罪大矣伏惟執事抱道退閒言出足以傳信而寛乆辱知愛幸不斥絶如獲矜察慨然允賜豈惟揚先人之美亦可以釋寛之罪也徃嵗王存敬太守將以此託正以有待之故不果兹黄文選便敢終仰凟情事廹忉不暇他叙所有先人行録具在别楮惟是率易負譴莫逃忉望覽擇下慰私懇不宣家藏集巻五十七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八
  明 呉寛 撰
  行状述四首
  四川等處提刑按察司僉事陳君行状
  曾祖均錫贈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妣某氏贈正一品夫人
  祖孟玉贈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妣高氏繼翁氏皆贈正一品夫人
  父鑄封河南道監察御史母頋氏封孺人貫蘇州府呉縣鳳凰鄉集祥里陳僎年四十五状
  君諱僎字汝翼其先汴人後徙家于吳自太保而上代有隱徳入國朝有建昌丞者君之叔祖天瑞也天瑞仕猶未顯至君之伯父少保僖敏公鎰始極貴僖敏方握臺印時門户赫奕為呉中仕宦家第一其子姓尤盛君生長貴族居諸子中獨以問學為事從里師鄭鏐受周易晝夜講誦弗怠學既就緒郡邑将援例薦于上適監察御史廬陵孫先生以提學至聞之曰是子秀異當自取科第以世其家奈何慿藉氣力去作官耶寝其事而從臾之學君感激奮勵益探索於經史諸書景泰元年應應天府鄉試以第十四人薦司文衡者且録其程文一通以傳四方二年中禮部試遂登進士第觀政禮部五年拜南京河南道監察御史階文林郎天順四年遷四川按察司僉事為御史時數斷疑獄嘗有墜馬死者家人指為一人所殺其人被掠不勝将自誣服君覆訊之察其有寃色廉得死者故與之有怨其家縁此欲中傷之閱其尸果得墜死状即日罷其獄行殿火民有盜其一木者吏比例禁中物以法當斬君曰此固行殿也豈禁中乎况所盜者煨燼之餘耳竟以減死論蓋君治獄必使人法並行故屈抑者多所平反然至于怙終者則亦未嘗少貸也南京龍江設提舉司掌鹽課官守商賈往往𧷢賄上官幸縱其姦𡚁不問君實巡鹽一商從他人得君家書一紙轉致之冀識君君曰吾家書頋令汝輩持來耶笞其人投書火中因痛繩其下以法無幾姦人斂手不敢犯他日謁都御史軒公公曰君非焚家書御史乎為之稱歎四川僻在西南地雜蠻獠溪藏峒伏為患無時朝廷亦既設備嵗久人懈備弛賊日肆虐冦鈔城郭殺縣長吏君至成都聞有警率民兵二千直抵長寜戎縣勦滅而因以鎮撫之至則賊方聚衆數萬據嶮阻勢熾甚殆不可當君曰賊勢如此而吾提孤軍入不測之地非計之得也乞師于朝上命同知都督府許貴将兵五萬擊之既破其寨君獨挺身入巢穴追擒餘黨百人獲其馬牛器械無筭被虜男女悉出之貴将移師君為前驅列營大壩不解甲者兩月復破其寨四十餘俘獲益衆賊既平君建言蜀多小邑國家止立令典然二人或以事去職一旦緩急頋使他官攝之誰與致力哉其内江南溪以下二十二縣宜置丞簿一人撫民而烏䝉烏撒東川芒部縁邊郡縣去京師尤逺吏至稍習夷情每三載輒考績去往返萬里動至累嵗夷人得以乘間竊發宜通九載考之便又長寜戎拱與蠻寨鄰境而攻守缺人宜免宜賔南溪江安納溪民兵松潘征戍及縁邊漢夷民夫鹽井逺運使專攻守可也他如欲補軍伍設關堡置器械諸事皆處之有法而為慮逺事未及施行明年夾江之花溪賊再發右僉都御史陳公以君練習遣行君至激勵士卒號令嚴明賞罰必信人人為用命遂大破其衆既而漢州徳陽彰明以次平所至降者君釋不殺一以恩撫循之御史上其功未報蜀既無事君書守備策會議貴州還至叙南背岸峯江水湍悍舟觸石破遂及溺焉成化二年四月十三日也年四十五娶周氏鄭府右長史𤩰之女封孺人子男四人曰浙曰汴曰沆曰沂女二人長許嫁朱穆次尚㓜君為人孝友慈愛伯兄蚤喪趣令其孤漢就學而常資給之初無子子仲兄之子浙既得三子而遇浙益厚其居官斤斤謹守尤以廉潔稱其行郡雖筆硯亦自持廪米稍餘遇郵驛衢路摧壊輙斥以善修之嘗督馬政江北嵗滿瀕回同官或遺以墨三笏辭不受曰墨幸自足無煩相遺也其人媿歎君本貴富家子位既通顯以身許國其巡行邊徼出入行陳躍馬被甲毅然一介胄士功業著矣謂宜向大用而接武僖敏而卒至于此惜哉然君之死不可謂非正命也當王事鞅掌時見絲髪小害縮首萎腇不𡧓出一指力者皆是君獨不頋前後奮力為之雖至于死死而盡其道者也夫惟盡其道而死謂之正命豈不然哉卜是年八月二十七日𦵏于呉山先墓之次将謁當代文章鉅公以圖其不朽寛其里人也謹為之状如此
  天全先生徐公行状
  曾祖文貞祖子復考孟聲並前贈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武功伯
  曾祖妣某氏祖妣某氏妣丁氏並前贈武功伯夫人
  貫直隸蘇州府吳縣鳳凰鄉集祥里徐有貞年六十六状
  公諱珵更諱有貞字元玉徐之先出伯翳為嬴姓國于夏殷周世周穆王時偃王誕當國以仁義得諸侯心後死彭城傳徐子章禹章禹被執於吳子孫散處徐揚間歴秦漢三國晉唐而下代有聞人公之先皆樹徳遭時沉晦連世不仕至孟聲甫生三子以其仲有異質始教從名師學即公也公年十二三入小學已能古文詞穎敏殊甚卓然出諸生上少長再學于都憲思菴吳先生學益進文益竒公時已有用世意慨然欲經濟天下其議論所發往往出人意表思菴曰子欲求仕乎乃率之見國子祭酒頥菴胡先生請授進士業時頥菴以事稱病不出坐卧一土牀雖親故至皆伏枕與語初見公頗以㓜小易之既而使面賦一詩公援筆立就皆老成句頥菴為之蹶然起而循牀行極加稱賞遂以其業授之公學未幾月即了其義宣徳七年年二十三中順天府鄉試明年登進士第有詔簡進士績學翰林為庻吉士數視列宿公與其列所以作養而期待之者甚至乆之一日宣宗御便殿召所簡二十八人者親命之題試之上覽公文粲然成章擢居第一即日授翰林編修公之入翰林也一時前輩若楊文貞文敏諸公皆雅知公名而器重之而公不屑以文名也益欲為有用之學凡軍旅刑獄水利之類無不講求其法而一欲通之或曰公職業在文字事此奚為公曰此孰非儒者事使朝廷一日有事用我輩吾恐學之已無及矣聞者以公有逺大志宣宗崩預修實録纂述之際多所補益尋簡命修玉牒再遷侍講英宗之世公思天下承平日乆宜先時為外攘計上疏言武備事凡數千言所以制禦邊圉者殆無遺策上嘉納之及己巳之變京師戒嚴朝議以文臣分守要害地錫之璽書使行監察御史事而公得河南公視詔㫖言于執政者必得便宜行事卒易書而行至則作鎮彰徳民時聞變相率竄匿山谷間公馳騎往招之而以郡縣吏素所得民者從行旬日還其家就業者數萬人遂糾義旅為京師聲援至者多太行羣盜公日親閱之教以坐作進退擊刺之法然使自相團結不籍其名以故其人雖難制皆踴躍願為之用既而冦遁去京師解嚴而公亦召還矣景泰二年充經筵講官明年遷右春坊右諭徳仍兼侍講會河決山東之沙灣前此遣治者率築其決水大至築輙壞更七年績用弗成饟道既阻而役卒疲甚朝廷不知所為議舉可以治之者大臣乃以公應詔遂擢公左僉都御史以行于時運河水涸舟楫不通公始至適冬月水忽暴發舟人皆歡呼以為神水公乃謂其屬曰是役甚大且難非積嵗不能成功彼數萬疲卒吾不能用也宜散遣以休息之吾與之期使來然又虞其遣於一日衆且生亂因量其地之逺近而日遣之道路寂然若無知者卒既去公乃乘小舟以究河之源流遂踰濟汶沿衛及沚循大河道濮范還始度地行水而前所遣卒亦依期而來矣公因上疏言治水之策大意謂凡平水土其要在知天時地利人事而已天時既經地利既緯而人事於是乎盡且水之為性可順焉以導不可逆焉以堙禹之行水行所無事用此道也今或反是治所以難蓋河自雍而豫出險固而之夷斥其水之勢既肆又由豫而兖土益疏水益肆而沙灣之東所謂大洪之口者適當其衝於是決焉以奪濟汶入海之路而去諸水從之而洩隄以潰渠以淤澇則溢旱則涸此漕運所為阻者然欲驟而堙焉則不可故潰者益潰淤者益淤而莫之救也今欲救之請先疏其水水勢平乃治其決決止乃濬其淤因為之方以時節宣俾無溢涸之患必如是而後有成制可之公因作制水之牐疏水之渠渠起金隄張秋之首凡百餘里而至于大瀦之潭踰范暨濮又上數百里經澶淵以接河沚用平水勢既平命其渠曰廣濟牐曰通源渠有分合而牐有上下凡河流之旁出而不順者則堰有九長袤皆至萬丈其水既不東衝沙灣及更北出以濟漕渠之涸治既有緒乃作大堰其上截以水門繚以虹隄堰之崇三十有六丈其厚什之長伯之門之廣三十有六尺厚倍之隄之厚如門崇如堰而長倍之用平水性既平乃濬漕渠至數百里復作牐于東昌之龍灣魏灣者八積水過丈則放而洩之皆通古河以入于海葢及三年而功成先是有發京軍疏河之議公又奏蠲瀕河州縣之民牧馬庸役而專事河防以省軍費紓民力水患既治國家至于今賴之歸奏朝廷嘉其功陞左副都御史及英宗之復位也以公有迎復功擢兵部尚書兼翰林院學士與典内閣事未幾封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禄大夫柱國武功伯食禄一千一百石兼華葢殿大學士典内閣事如故追封三代如公子孫世襲錦衣衛指揮使公既感上知遇即以身任天下之事毎奏對多至數百言上亦才公數開納一時寵遇既隆而曹石輩舊所與同功者始忌而疾之矣會監察御史楊瑄糾曹石侵奪民田事上既曲宥之而曹石以為公所使也遂以事中傷公下之獄賴上之明出公㕘政廣東公去數日而曹石恨不釋必欲置之死地復以亊誣公致之京獄苦訊三日竟無状適承天門災上感悟竟宥公為民金齒公至其地闢一室日惟玩易而已時有奏守臣胡姓者事詞連及公上察其誣不問居三年上益念公特使還其家公既還杜門却掃人罕見其面及曹石相繼敗死始出游湖山間以自樂買地林屋洞天将為終焉之圖因自號天全居士今上即位覃恩海内詔賜公章服閒居又九年以病不起實成化八年七月十五日也年六十六公為人精悍短小目光炯然其論古今事纚纚終日不倦而慷慨激烈音吐清亮聴者竦然其奉命所至多所建白鎮彰徳時問諸父老得岳武穆父祖之墓于湯陰因具牲醴祭之以作義旅之氣復奏請于朝即其地建廟以祀武穆治水之餘行視鄒魯間奏復前元賜顔孟二氏田六十頃之没于官者且增置二十頃悉畀其嗣人以供祀事及既遭遇先帝大見於用方将盡展所藴以行其志未及半載而遭讒被逐矣公之學自經傳子史百家小說以至天文地理醫卜釋老之說無所不通其為文古雅雄竒有唐宋大家風致晩嵗文筆益老所著有史斷若干巻文集若干巻公娶蔡氏宋忠惠公襄之裔孫有賢行前封武功伯夫人子男一曰世良儒學生側室蘇氏出也女六人長適祝瓛次適王瑮次適鄉貢進士蒋廷貴次適朱琇次二未行𦵏卜卒之明年某月某日墓在吳縣玉遮山之原寛與公居同里而生後於事行有未盡知間得之學士大夫與公之故舊者數事謹為之状以備執筆者采而書焉成化九年春正月戊申翰林院修撰承務郎里生吳寛謹状
  賀復菴行述
  賀復菴先生諱承字宗振復菴其自號也其先世次邑里譜亾不可考祖季昭始來自蜀居呉城之采蓮里遂為吳人季昭生公宣有學行洪武中任常之江陰儒學訓導卒官大理評事娶錢氏里儒文則之女賢而知書生先生初大理官江陰時樂其風土因占籍焉既列官于朝以没未幾舉家相繼病死時先生生八年矣纍然無所歸官以土籠舁歸江陰依孫氏女兄女兄之姑素悍少恩數奴僕之先生年雖㓜即自知奮厲乃復來吳中適舅氏鄞縣敎諭孟書開講里中因留受業迨年稍長有司以力役趣還江陰至則裸身無一金之資其困苦有人所不能堪者邑有薛伯潤氏獨愛之因妻以女而授以田廬先生雖日伍農夫而學業不廢宣徳初朝廷方急軍伍同知蘇州府張徽率以重法逼平民從軍先生有怨家以某嫌名於大理公者諷里胥誣之先生不勝搒掠卒誣服既而盡鬻其田廬兩詣京師陳寃状事卒白猶隸蘇州衛終其身用是貧益甚時翰林檢討陳怡菴先生方致政家居今㕘政祝公尚未仕兩家以親故相與衣食之稍獲濟而衛有撫軍黄姓者知先生闢館請教諸子及里之後生乆之弟子行束脩以從游者日衆自奉既有餘而先生之子甫亦漸長乃悉以家事付之而專意於教授如是者餘三十年成化三年八月謂家人曰吾嘗以術推已生辰嵗在亥當死今其時矣至是疾作其子煑藥以進輙揮去越兩月竟卒十二月二十七日也先生為人誠心不欺亦不疑人欺已嘗理田事所入不問多寡或為家奴竊去亦不窮訊性介特寡交游雖婚姻家累嵗不一至以嘗遭困阨故家且裕猶以儉約自持平生喜吟詠屬句對偶精切作字雖率然亦不茍配薛氏先七年卒子男二長即甫娶處士王用充氏之女次庸娶祭酒劉文恭公之女女一嫁諸煥孫男六慈恩息愈意應恩補郡庠生女六曾孫男二牧收𦵏以明年戊子三月二十二日墓在吳縣胥臺鄉黄山之原惟先生少則孤貧壮尤顛躓而能清修彊學以立其身亦可謂善處變者矣至其晩節雖獲康適而卒老死行伍則其善行亦何以自見於世於是有賴於世之大賢君子銘之表之誄之以發其潛而永其傳焉寛不文謹因甫之屬筆述其槩以請
  亾兄原本行述
  亾兄諱宗字原本姓吳氏世為蘇之長洲人先修撰府君長子也府君初娶同里居氏生吾兄居氏方免身而没賴祖母韓氏保䕶備至而繼母張安人更鞠之如已生迄長以大吾兄生而謹畏未嘗出門與里中兒嬉戲既入小學誦習顓勤不以風雨寒暑廢業年十七八先府君以少兄弟而家事方殷使分掌之吾兄於事輙能治其治事左右簿籍雖一錢尺帛必謹記注乆之出入嵗月莫有能欺之者人以克家子稱之素寡交游倦酬應故或終嵗不出里門里人至有不識其面者性復儉約室無妾媵之奉衣履敝必更浣濯補綴以服之尤好潔所居汛掃拂拭日數次不厭而至于庋置器物亦必有常處葢其為人如此寛既竊科第仕於朝鄉黨以為貴顯矣然吾兄自處如前日絶無驕侈氣人益賢之成化乙未之秋寛得歸省而先府君不幸已棄諸孤兄弟相見抱持慟哭孰意明年而吾兄亦以病不起嗚呼哀哉葢吾兄待人極和易終其身未嘗以惡聲加人故卒之日自繼母王安人而下哭之皆盡哀而傭奴輩亦有泣下者其生以永樂庚子八月五日卒以成化丙申八月二十八日享年五十有七娶陸氏子男二曰奎曰奫奫習進士業女曰淑真適夏靖先卒孫女一将以卒之明年十二月四日𦵏于吳縣五都太平鄉花園山先塋謹述其事行請銘于仁人君子幸終哀而畀之
  傳七首
  牧野子傳
  牧野子名觀字賔用姓閭丘氏所居在吳城西少好文吟詠不以事廢家有田數頃牛數角奉二親暇輒牧于野或於牛背得詩則折竹竅而度之而叩角以自樂往來田畆間人見其所牧牛肥不與他牧者類也因問之法曰吾牧牛無他能也渴則飲之飢則飼之勞則休之寒作宮以禦之燥鑿池以浮之飼之飲之休之禦之浮之而不飢不渴不勞不寒不燥也故欲左左欲右右唯吾是指而鞭箠不足用驅之耕則深而功倍輟耕則或飲或食或卧或立或奔或馴或鳴或䑛而各適其適自不知其肥也吾牧牛以此聞者曰此善牧也因以牧野子稱之更以自號云或曰牧野子負才具少出即有獲其肯辭公卿大夫之榮名而甘受牧野子稱邪殆有說也葢牧野子生四十年尚無子而古有牧犢子者七十無妻無子與無妻等耳牧野子者自傷與之同歟或曰牧野子與牧犢子不同也牧犢子無妻是自棄其子牧野子固有妻而年又不與之若安知其終不有子其不然也審矣殆将出而相君成業如古百里奚者牧野所以擬之歟牧野子皆不聴方驅牛於野作歌曰朝登於崗兮夕降于阿我牧我牛兮靡知其他載歌曰牛止吾居𠔃牛行吾隨我牧我牛𠔃餘非所知歌竟而去贊曰牧野子之為人不足疑也觀其作歌之意葢安於牧而無外慕者也又其言足為為民牧者法使民牧者得若人而用之則民庻幾其理豈不誠然良民牧哉頋今之牧民者反以厲民曾牧野子之不如此牧野子傳所由立也
  周義士傳
  義士諱縉字伯紳湖廣武昌人也曾祖夀元翰林直學士祖福五餘杭縣尹父仲彰不仕義士生五歳䘮母葉氏賴繼母翟氏撫教稍長游縣學累試于鄉不偶以歳貢入胄監初試事已有廉謹名時户部委勘天下錢穀所遣幾千輩歸報多失實坐贓罪者什八九義士獨免初授永清縣典史居官廉謹益甚嵗餘攝縣事方境内多盜捕治有法不濫及平民一縣皆安是歳旱蝗不為災俄而兵起藩府一時守令相率迎降永清地尤比近義士極力為拒守計頋其民寡弱相率逃散則自度不能有為佩印南奔将他圖焉道聞繼母之喪還家以禮𦵏畢乃糾義旅為勤王舉戰纜戎器數日畧具則聞南師熸而天命去矣遂去匿編氓間已而事露有司即其家械赴京師義士自分必死慷慨就行至則朝廷終義其志特下之獄乆之謫戍興州葢從輕典也居數年以其子代還屏蹟田園怡然自得後年八十而終孫源以監察御史擢知揚州賢而有惠政著循吏稱葢義士之澤云論曰史家有言臣各為其主用漢高所以不殺季布仁義之道葢兩得之觀周義士事其殆類此夫王原采周是修輩賴名公述作其事昭然在人有如義士誰知之者於是揚州以其平生授予則其大節在此乃取以為傳既以表義士之志且愧世之為丁公而幸免者
  莫處士傳
  處士諱轅字遜仲號順菴其先為湖州莫氏後徙吳江之綺川宋有諱子文者登寳慶二年王會龍牓進士知廣徳軍生若鼎嘉興録事參軍又五世諱湜號芝翁嘗以耆徳召見高皇帝參大臣議事生三子長禧次禮累官至户部侍郎次祺處士禧之仲子也生當國初適朝廷方用重典御世俄逮其父子並繫詔獄處士時年十一耳日夜悲痛願以身代父死理官試加脅誘語無反覆遂釋其父而獨繫之父更稱寃闕下竟致瘐死事始已時莫氏以貲産甲邑中所與通婚姻皆極一時富家處士竊獨憂之毎指同姓隸洱海衛者一人曰是吾族也人莫測其意後黨禍起芝翁與其子侍郎公相繼死于法餘謫戍幽閉一家無能免者而處士卒以嘗附冊籍免人始謂其智其兄完伯與其妻亦前以家禍病死矣有遺孤二皆在襁褓間所以保䕶者甚至乃復變姓名潛入都下竊其父祖遺骸歸𦵏于鄉葢冐法禁幾死者數矣迨己卯改元家人並𫎇恩宥歸而故居蕩然無遺處士身任勞苦再造其家字孤䘏寡恩意備至痛念先世輒潸然淚下仍却酒肉不御者數年處士為人沉重寡言笑中有謀畧而寛厚能容不見涯涘里有葛琬者勇而酗酒嘗疻處士臂諸子執之将送于官處士曰此其人何足與較者釋其縛遣去琬惡益甚鄉人患之爭陳其殺人状于郡郡守況公下里中使證其事處士語人曰所言琬殺一家三人葢偶溺水死耳奚足罪琬聞之于獄中仰天號哭曰吾負莫長者矣後琬竟論死則聞諸子有力焉者為憮然不樂者累日富人沈文度莫之姻家也有女許嫁陜右劉氏已而文度坐事死家謫戍邊處士為收養其女于家或以劉道逺不復娶更求聘之不許卒備資装適之劉視若己女然馬華者與莫為鄰舉家死疫遺一子纔數歳人畏其疾弗之頋處士亦收養之至壮大每遇節序更給酒肉與之使祭其先其厚徳多此類不能盡録也處士少時嘗語芝翁曰昔范文正公置義田以贍族歳入租僅八百斛耳今吾家數倍於此獨不能為之乎翁深然之而遭家故願弗之遂平生以為恨其治家嚴而有法事必于古禮而行凡世俗淫祀一切屏絶其尤所惡者釋道巫祝尼媼之類少從鄉先生張子冝易九成游故聞見甚博而尤好讀史能歴論古今事雖老見格言大訓猶手自抄録平生動息起居悉有筆記嵗乆積成大冊下筆為詞章語多可誦其年七十七而卒前卒精爽不亂口占三詩平生履歴亦畧可見於是親友追思其賢援古易名例私諡曰貞孝而配以先生稱之處士娶沈氏袁州太守昌三之女有賢行子男曰震登進士第由嘉魚海鹽二縣令陞建寜通判延平同知廉介端方不能與時俯仰凡秩滿始一遷官今復歸老矣女二人長適雲南㕘議趙忠次適士人沈滋孫男二旦由鄉貢進士授新昌訓導有文學次昊曾孫男女各一史官呉寛曰吳自唐以來號稱繁雄延及五代錢氏跨有浙東西之地國俗奢靡用度不足則益賦于民不勝其困宋興錢氏納土賴其臣湛其籍于水更定賦法休養生息至于有元極矣民既習見故俗而元政更弛賦更薄得以其利自私服食宫室僭擬踰制卒之徒足以資冦兵而已皇明受命政令一新豪民巨族剗削殆盡葢所以鑒往𡚁而矯之也然聞之長老言莫氏在當時尚謹禮法而槩及之幸而得處士者用智全身以保有子孫繼取科第登仕宦孰非處士一人啓之追數當時同被黨禍者其終何如然則若處士者子孫雖百世祀之可也
  徐南溪傳
  南溪徐公諱訥字敏叔南溪其自號也世為蘇之常熟人高祖珵元海道萬户佩金虎符曾祖恢祖豪邁不仕至正間傾貲集鄉兵禦亂居民賴之祖伯臯父孟明皆有隱操母鄒氏徐之先居邑之邵舎墅至恢祖始遷漁梁後復避亂于外及孟明之世還而田廬蕩然矣於是公生亦壮不自安逸率其僮奴服勞農事家用再起以治家非禮衣食雖足祇益爭爾若江陰嚴志道同邑計𫎇正皆閑於禮者相與為友事多講而行之閨門之内嚴而有法凡釋道巫覡一切屏絶特采江州陳氏臨川陸氏浦江鄭氏家範之可行者合百七十餘條為一編又取古之同居者為集都御史思菴吳公修撰止菴張公序其首以示子孫俾世守之又作堂曰崇禮毎旦夫婦同坐堂上子孫及諸婦序立堂下拜訖公大聲曰毋聽婦言皆應曰諾復令少者讀孝弟事實數章而後退如是者葢四十餘年子孫受教無敢違者公以儉徳聞于鄉服止絁布每曰一錦綺之費至米數石省之可濟十餘家之飢奈何弗惜今都御史恪其季子也㓜嘗服綾亦怒之良乆乃已婦有歸寜者或服織金曰服是勿入吾門入則當火其衣于庭如范文正公家也其儉如此客至無不延欵然行酒有節人信其儉不為異或迂議之者故薦公長鄉賦以困之民更服其公正而事率集時大理少卿熊公槩巡察江南一時豪民剪除殆盡獨識公稠人中詢以民事公應對合宜甚見稱奨平生義舉視力所及即為之當歳飢鄰里告于公頋所藏不足遣人糴麥江北得六百石悉就舟次散給他如發廩假貸不收其息者時有之不足紀至于貧家婚喪及生産急難所以周給之者不可悉數量尤有容豪猾或誣以重法者事雖竟白然人以為深讎公當不能㤀也思菴吳公特書唐婁文貞公贊遺以諷之公即刻諸齋壁終身不復校自少好學迨老猶喜讀史上下數千年事與人評論如指諸掌正統己巳享年七十四而終初以恪仕贈徴仕郎工科給事中後贈通議大夫都察院右副都御史配周氏及側室張氏俱贈淑人子男八慎愷悌懐恜懌悛恪慎愷懐俱義官恜由鄉貢歴古田長寜知縣恪登進士第歴工科給事中湖廣左參議河南右㕘政左右布政使至右副都御史孫二十一人曾孫四十二人𤣥孫
  論曰世謂吳俗侈靡觀于徐公之為人豈信然哉葢其持身以勤儉實有魏唐遺民之流風治家以禮義又若齊魯諸儒之質行其意葢欲舉三代而還之孔子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況壮哉海虞将百倍于此宜其有人如公也惟其隱處不仕其法止傳於子孫其惠止及於鄉里不能盡酬其志是以君子惜之然公有子奉命巡撫政澤所被何啻千里竟以直道自信不容於時賴天子保全之而功名益顯葢公之教云
  許孝子傳
  孝子名坪字時正姓許氏婺之東陽名家也孝子生則知孝稍長其父光令從師逺方習舉子業以母時方病癎辭曰母病兒可去左右耶即去方寸已亂學果能成耶父嘉其意乃已凡母病發孝子輙抱持流涕見醫藥弗效則籲天願以身代母疾竟減及以夀終居喪哀毁骨立以父在恐傷生為强進食飲俄而其父一夕以中風卒痛恨不及醫禱號哭擗踊絶而復蘇為不食者累日及食悉却滋味既𦵏廬于墓墓林木茂宻周匝數里多猛獸穴其中孝子攀木悲號入夜不絶聲親知勸之曰子固孝其如遺體何始日一往哭之至遇父母忌日猶哀如初喪故郡中皆稱孝子孝子平生不獨為孝其義事尚多不及載云史官吳寛曰東陽許氏予嘗知其家世在晉有孜既以孝稱至宋有瓊復以節著元則有大有業儒而隱今復得孝子何許氏之世有人也孝子從弟故鄉貢進士塤予昔識之獨未識孝子其友太學生馬逢原特為予談其孝行乃筆而為傳葢予之職業在此至于他日行旌表之令則有司之事非予所能及也
  僅齋居士傳
  僅齋居士長洲人姓吳氏名瑄字元璧僅齋其自號也大父曰文質永樂間為浙之樂清令循良篤厚人稱古君子居士少禀高資超軼不羣從師講業未畢其説而意已解為文初習塲屋體及讀漢唐人制作曰文當如是落筆語即不俗游郡學有聲視前輩瞠若不頋提學使者較藝必居上第頋數舉于鄉不偶歎曰此非有司之過也吾業高而不熟耳郡中歳當貢一人于禮部居士强就例曰吾乃為貢士耶入太學名益起成化初順天府行鄉舉竟中選再從禮部試復不偶久之謁選銓曹得黄州通判今南京工部侍郎海虞徐公㕘議湖廣知其名索其文數篇置行囊中遇好文者輒出示之於是藩臬官皆待之加等初授通判人謂其職治田賦非跅弛士所宜至則益事事民見其不苛刻更感之賦入率以時居三年言於上司曰某不願仕矣飄然東歸買宅閶門西市中即其後築别業日為溪園之樂客至或不冠帶曰吾已棄官矣幸恕我蓄古器物數種時出以娯客或扁舟出訪故舊歳不一輕造郡縣門人以是高之居士為人簡易直率言無隱情與人辨論必大呌見拘拘剪剪者不欲與語曰吾性不耐是也或有過面斥之衆知其無他亦不怒也在黄州時遣人拾江中石子百枚遺予予曰此蘇長公故事也作長句謝之往歳予還吳中居士與信陽守施君煥伯同過予相見道舊事皆皤然以老居士曰君知吾者能為我傳其平生乎予曰若能以古銅卣潤筆當如命曰吾寜無身後名卣不可無葢居士素惜此物予故調之耳及是其子建亦取鄉舉就試春闈道其父意噫此吾故人也安忍負之贊曰孔子思魯之狂士而謂鄉原為徳之賊所謂狂士孟子以琴張曾晢牧皮當之三子葢孔子之所思若鄉原則原壤之流乃所惡者也居士其為琴張曾晢牧皮歟其原壤歟必有能辯之者夫年未六十輕棄其官如棄敝帚焉即此賢於今之人逺甚此固不待辯者他尚何論哉
  蕭節婦傳
  蕭節婦者諱靜專越之會稽人也其父曰胡季舟先生母曰董氏節婦生而端重婉嬺敬共女事父母愛之嘗曰生子何必男有如靜專者可使去左右耶乃為擇贅壻得里士蕭貴貴字用和故蘇之長洲人先世以仕宦居越為人賢而志學與節婦處甚宜居嵗餘季舟先生方分教松江以公事如京師未至百里有盜掠其衣装用和適侍行遘病未愈加之驚悸遂卒節婦既得凶問慟哭連日夜意不欲生其父母曰汝不識吾不汝逺行意耶今汝縱為良人死獨不為父母計耶節婦感其言而止當是時節婦年甫十八生子纔六月耳即誓曰吾當上奉父母下為蕭氏守此兒遂屏膏沐躬布素泊然閨中人莫見其面後季舟移教蘇學滿任謂蘇為蕭氏故土也携節婦與其子居之及子既長節婦日督之學以成父志遣入鄉校為弟子員葢久而成名即今聊城教諭綬也綬先為靈寳訓導節婦享其禄養者已十年今年七十康彊無恙人以為天道之報其節云史官曰節婦之失其夫年則少矣而其一節至于五十餘年之久志則堅矣然而朝廷屢下旌門之令獨於節婦遺之此豈非有司者之過耶以是推之吾知窮鄉僻壤如節婦之為人而遺之者多矣雖然旌門所以勸于一時而傳其事可以垂之後世吾恐人以有司者之責責史氏也故特書之




  家藏集巻五十八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五十九
  明 吳寛 撰
  傳四首
  侍郎黄公傳
  公諱孔昭字世顯姓黄氏唐末有諱緒者為昭武鎮都監避亂自閩中徙家台之黄巖後其地割為太平故今為太平人所居洞山更數世族益大人稱洞黄曰與荘有善行生禮遜號松塢尤𮟏于學以剛介好古聞鄉里禮遜生瑜兵部職方主事賢名甚著生公二世並以公貴贈南京工部右侍郎公年十四遭職方公與母夫人金氏相繼下世自京師扶柩返𦵏哀毁骨立人已謂黄氏有子既長執友建寜守賀浤知其賢舉為松溪訓導不果公歎曰士之出仕乃藉人舉薦耶慨然誓取科第以世其家樓居讀書刻苦特甚至㤀寝食及入邑學家貧乏資給而學益力遂中鄉試天順庚辰登進士第初授工部屯田主事同官有貪汚廢事者與公不合以計擠之無所得而公之名因起其人既被黜公獨署司事事悉舉而宿𡚁盡革時適議慈懿太后山陵公憤其事曰治𦵏吾職也亟草奏疏将上而朝廷竟從衆議乃已尋擢都水員外郎郎署無故例不得改調吏部以公賢而工官非宜特奏改文選命下皆以為宜後擢郎中公持選法最慎汲汲以人才為慮嘗曰國家之用才猶富家之積粟粟積於豐年乃可以濟飢才儲於平時斯可以濟事自頃人矯激沽名以閉門謝客為髙天下人才何由知之故公退客至輒延見詢訪有所得必書于冊往往量其才隨其地參之輿論薦于天官卿用之務使用之各當其才雖小官卑職亦不敢忽或因勢家干請欲私用其人輒力言其不可時既不能盡沮後其人多自敗衆始服公之正凡在文選者十五年擢通政司右通政專清武職貼黄又三年始擢南京工部右侍郎時工役不息屢假私錢以給材用歳乆多所逋負公至以提舉等司隙地皆為豪强侵占奏復之以收其利公署毁于火且重建一新方漸革諸𡚁一如屯田時而公俄以疾卒矣享年六十四公清介有守自舉進士已有廉名及授秩以公事之江南雖鄉人之仕其地者以尺帛來餽亦郤去後同考㑹試有勢家子暮夜持百金私謁叱之不容見然終不言其人其處公事必盡其力非特無私而已終身儉素雖老且貴如未仕時至待宗族獨不計惜嘗以舊居悉讓其弟以女弟貧乏斥俸令養之凡親友患難疾病必扶植乃已尤不妄交游故布政使陳公士賢今祭酒謝公鳴治皆鄉人之卓然者獨以道義相好若刑部侍郎林公一鶚既没念其子孱弱為經紀其喪復輯其事行傳之後奉詔得薦舉異才以今應天府尹樊公廷璧福建按察僉事致仕章公徳懋奏二人葢公素所賢者士論以為得人平生好學不倦公暇輙手一冊日求古書多自校正更輯鄉里前輩文詞為赤城論諫録并赤城詩集板刻行世其所自著質實而理勝有定軒集若干巻定軒者公之别號也娶淑人蔡氏生子三俌工部營繕主事居官有父風次挺佐皆早卒孫五紹繹綰約紒既卒朝廷遣官祭𦵏如䘏典而綰以例為國子生寛幸交公營繕君因以公平生為託乃撰次如右而復論之曰周禮太宰之職掌建邦之六典葢兼六卿之事無所不掌者也後世特以選舉為務其屬分任于下為部凡四其職可謂專矣而文選尤為要秩使其人不賢雖有賢太宰不能獨治百官由之不得其人此其所以為要也昔毛价仕魏為東曹掾所舉皆清正之士能以儉率人一時士皆以廉節自厲今觀公之為人葢亦近之後雖超遷惜其卒以工官而去雖有知者薦為己助而竟不用是可歎也夫价仕非其時君子惜之予聞正統間黄巖有李茂𢎞考功靜退有守君子人也其名至今不衰公嘗慕而稱之以追其遺風孔子曰魯無君子者斯焉取斯其是之謂歟然則公之子孫視此其能嗣公也哉
  布政使陳公傳
  公諱選字士賢姓陳氏台之臨海人也其先出東陽為宋國子司業左輔之後元初徙僊居再徙臨海曾祖濬圭祖泰生贈文林郎廣東道監察御史父員韜為御史出巡福建活沙冦脅從者數萬人表然有名卒官福建右布政使後贈正奉大夫正治上卿娶夫人金氏以宣徳四年十一月二十八日生公于台之文肅坊故第公少則沉靜端慤不妄言笑稍長從鄉先生陳僉憲璲游日坐一室誦習未嘗嬉戲敝衣糲食人不堪其清苦而處之自如為文平雅若不以詞尚而理致深宻讀之有味識者已知其為徳者之言也景泰元年以禮經中浙江鄉試天順四年會試第一人遂登進士第初授山西道監察御史才識已著凡大獄當議者都御史必咨以取平出巡江西風紀大振雖不以刑法立威官吏相戒自不敢犯俄廣蠻流刼贑之龍南督兵勦捕遂平之歳滿還朝適憲宗嗣位向用言官益思獻納時有詞臣二人嘗被謫調者将謀復用公上疏言君子小人進退治道所係不可不慎言甚剴切竟沮其謀他所彈劾者尚多其人自是直名聞天下然亦為人所忌矣乃始出提學南畿至則以學者不務實行而競為浮華之文以取科第力欲變其故習徧歴郡縣居宿學宫黙然端坐以身為教至竟日不施扑刑第其文必以理勝為主且先令讀小學書暇輙習冠祭禮一時諸生翕然感化或有過被責一言深自愧赧若無所容論者謂自廬陵孫先生之後繼之者公而已秩滿擢河南按察司副使初治軍政朝廷以公提學之善也復以命公公為教大率如前日而充養益深中州學者皆自以為得師其氣象加宏裕矣凡八年遷按察使父老素知公賢及是至自外郡皆焚香迎拜道旁曰我輩有福矣公既視事首釋繫囚為立約而去諸宿弊一切罷革專以簡易為治吏卒斂手雖同官亦竦然謹畏未幾聞繼母沈夫人喪士民爭泣送城外去而益思之有為肖象立祠者服除赴吏部特擢廣東右布政使踰年轉左公念廣民疲困為除徭役罷和買備賑濟皆為惠養計數辨寃獄閩人賴克夀等三十九人漁于海舟為風漂至潮州守者獲之坐以通畨罪其人以苦訊誣服又邑民劉馬住及黄福等十九人被誣為盜公察其寃悉釋之尤不畏貴倖中官有弟冐為武職者逼娶寡婦為奪還之於是又有提督市舶司者倚進貢為奸利役户苦於供需特為奏減三十人其後畨人馬力麻與海商私通販易詭稱蘇門荅刺國使臣市舶利其貨不問公發其偽謂如不得已姑納其方物留其人即此賞勞庻免縁途供饋亦絶其後私通之𡚁時又有撒馬兒罕使臣怕六灣自甘州以獅子入貢将取廣南浮海還國云欲從滿刺加更市獅子公言此獸何用於世彼西域賈人為圖利耳使墮其謀必貽安南諸夷之笑國體所關甚非細故中官既蓄減役户之怨且素利進貢及是每為沮抑怨益深乃誣奏公他事勘問者求事實不得必欲文致以罪竟逮公赴京廣人數萬號泣擁留之公行至南昌以病卒成化二十三年五月二十一日也年五十八故人張翰林廷祥為治斂具而歸其喪于家士大夫聞而悲之公立志以古聖賢自期潛修黙識不求人知其學以克己求仁為要因以克菴自號讀書不資於文詞遇格言即手録于冊以為力行之助而寤寐儒先特取宋史道學傳刻印以傳學者平生言若不出諸口視所當為者勇於為之不頋利害其處事緩而詳御下嚴而恕至于言動端荘雖家人見其終身然也身既貴顯燕會惟服先人故衣帶客至瓦器疏食懽然無愧色自河南聞喪還行装蕭然牛車一兩而已及之官廣東騎驢出都門而去其儉約有寒士所不及者元配王氏贈孺人繼張氏皆有婦徳子男四曰藩曰翼皆早卒曰戴曰慮二女孫男一女一戴賢而有父風初公倣范文正公置田百四十畆以充祀先周族之用號思逺荘及卒後族人以公無遺貲舉田還戴戴不可曰先人置此凡以行義也戴取而私之獨無愧乎況治命又嘗俾勿廢此乎人謂公有子公没之明年今天子改元𢎞治庻政一新工部主事莆田林沂為公理前事上言陳某清介正直有古人之節居官力為朝廷布宣徳澤惟恐不至天下想望其風采冀其大用乃為小人誣䧟以死當為昭雪下大臣議咸以沂言是宜復其官俾其家禮𦵏之為人臣激勸賴天子明聖即詔有司如所議行公之𦵏其知友祭酒謝公既為銘而工部侍郎黄公復為行述足以傳世矣寛念自為諸生辱公知愛今幸承乏史氏可無紀載乃謹為公傳以歸于戴藏于家云
  贊曰昔之大儒以道學名者其學必適於用如晦菴朱子尤可考見觀其撫民之方事上之道攻邪之論處變之才確然可法葢必如是而後謂之道學也然當其時小人猶以偽學指目況後世乎夫後世迂腐矯誕之徒乃真其人頋以道學自處其誰許之如陳公之學適於用者如此頋其所立有過人者雖不以道學名而君子則自許之若其罹䜛謗遭禍患古之聖賢所不能免於公乎何損然則有感於世道者雖為公釋然可也
  倪文毅公家傳
  公諱岳字舜咨姓倪氏其先從宋南渡家于錢塘國初詔徙江浙諸省民實京師公之高祖啟在徙中故今為上元人自啓以下三世皆未顯至公之父謙在英宗之世始以進士及第入翰林仕至南京禮部尚書卒贈太子少保諡文僖文僖嘗奉命祀北嶽其配姚夫人夜夢緋袍神人入室寤而生子文僖以為嶽神所感也因名其子曰岳即公公生而瓌碩逈異常兒性更孝姚夫人没時年甫七歳居喪哀而盡禮弔客歎異㓜即知向學業文之餘兼通吏事偶有羣吏将赴吏部試戲出獄詞為題令剖斷旁觀者曰此老吏筆也識者已知公他日非特以文名者文僖以翰林學士主順天府試為怨家中傷謫戍宣府公從行患難中學業益勤既長文僖擇口筮賓為行冠禮邊人環觀歎羨自是習行之天順壬午以宣府學生鄉試中式甲申登進士第年二十一選為庻吉士績學翰林預修英宗實録成化乙酉始授編修實録成加俸一級先是文僖用詔恩復學士一時父子同在翰林人以為榮後文僖擢南京禮部侍郎致仕家居公乞歸省因過錢塘展墓還任乙未秩滿進侍讀明年選充經筵講官於是文僖再起為尚書仍以疾致仕公再乞歸侍竟遭喪服除還任適今上為皇太子講學春宫詔輯文華大訓内閣大臣首以公名上壬寅書成進學士甲辰充春宫講讀官丙午擢禮部右侍郎仍命經筵進講𢎞治戊申為今上即位改元之嵗進左侍郎癸丑拜尚書丙辰俄加太子少保改南京吏部尚書己未再改兵部賜敇㕘賛機務明年始召為吏部尚書兼太子少保如故公状魁岸目光炯炯袍笏偉然望之如神天資明睿為文敏捷若不經意初在翰林凡考校纂修綽有餘力每進講上前以古義附時事為勸其言剴切而音吐洪暢人擬之范祖禹上屢屬目始有大用意及在禮部遇事如素習無難易即治累遇行大禮凡載於儀注者既多賛相合禮若國朝自徳祖以下九廟已備及憲宗山陵禮畢神主将升袝於制當祧廟下禮部集廷臣議或以徳祖以下四廟以次當祧至太祖為百世不遷之祖公以此說固所以尊太祖然豈太祖崇本尊親之意哉故周既追王太王王季又上祀先公以天子之禮其意葢出於此國家自徳祖以上莫推其世則徳祖乃周之后稷也不可祧懿僖仁三祖以次當祧至太祖太宗為周之文武百世不遷今憲宗升祔當祧懿祖一廟宜於太廟寝殿後别建藏祧主之所如古夾室之制每嵗暮則奉祧主合享亦應古袷祭之制時又有言孝穆太后當祔廟者復詔議之公言周之姜嫄為帝嚳次妃后稷之母故周禮有享先妣樂舞葢指姜嫄而魯頌閟宫之詩特見其名此别廟之明證也且唐宋以來皆有故事可考如奉慈殿是已今孝穆神主宜於奉先殿旁别立廟嵗時祭享悉如奉先殿之儀知禮者皆以其言為然奏上詔悉從之二疏葢皆出公手云時今上初元慨然欲新庻政公與同官協心輔政首革淫祠正神號将舉宿𡚁盡除之建言者因及孔廟從祀諸賢亦宜改正公言漢儒専門六經轉相傳授煨燼之餘賴以不墜其間諸儒立身不無可議能傳經之功自不可泯故自唐以來列于從祀彼七十子名字載於遷史已乆又何必以區區臆見追論於千百年之後哉遂格不行未幾尚書耿公自南京召至適以災異求言公偕上七事又以八事繼之大率勸上躬節儉以先天下言今天下奢靡成俗財匱民窮惟從所好而已且天下之土地有限而宗室之分封益增百年後又将何以處之宜以時減殺又近嵗額外設官頗濫凡所供給皆出於民民安得不困宜以時裁革公嘗以所當言者尚多不能專主為恨及拜尚書適京師有大雨雹之變即上言天之告陛下至矣葢變不虚生宜深求其故以回天意可也又勸上勤講學開言路黜奸貪進忠直止無功之賞停不急之役番僧惑世以異術售不宜復召而來賈人邀利以竒獸進宜郤而去故事四方奏報災異多不能數奏惟嵗終一上至公次其日月先後援引經史為證言甚懇至欲上下同加修省不事虚文上嘉納之尤嚴度僧道之禁以為近世𡚁事莫甚於此有言及者輒闢之既以政事為己任士大夫爭推重其才然所以取怨於人者亦多矣在南京吏部奉詔考覈諸司人服其公明無異議者以災異疊見率諸公卿條奏二十事如法祖宗謹好尚恤軍民選将帥積邊儲等事皆切於時後復以清寜宫災再以二十八事上詔皆下諸司著詳行之公既有才具部事益簡人以為不足為竟改任自永樂間遷都于北每以武臣一人有重望者留後而以兵部尚書共事故其責任視他部為重人以公為冝一時武備修舉軍民倚重相戒不敢犯法留都肅然於是上知公果可大用始有吏部之命公居常則能鑒别人物一旦當銓選抑揚進退各當其才或言别白太過終當召怨公不䘏曰吾知冢宰之職當如是若諸末務不喜紛更日昃退歸私第若無事者當廷議凡軍民利病能究知其故正色侃侃言之衆亦惟公一言而定天下想望其風采方以吏部得人賀而公以疾不起矣年五十八疾革昬憒口喃喃猶及禦敵事葢時邊報方急也索筆作書惟及朝政其徇國之心至死不已自㓜事其父與繼母郭夫人能盡子道友愛諸弟不以異母間其恩意諸弟亦謹事之至于親戚故舊所以周䘏之者尤至平生馭下雖嚴然未嘗妄笞辱一人故人望其外若不可親其中心實厚也卒之日人莫不痛惜之上聞訃震悼特贈榮禄大夫少保諡文毅公娶盧氏生一子夭繼娶袁氏無子以弟阜之子霦為後霦𫎇恩授中書舎人三弟阜登進士第今為工部郎中山澤中書舎人寛與公同朝三十年同在翰林同侍春宮頗知公乃因阜等之請為傳其平生藏于家
  論曰國朝罷中書省專任六部治政事聖謨深逺超出前古當時尤慎簡六部之長欲其練習庻務俾三嵗更迭為之後既不行有缺止於轉遷而已百餘年來政事舉息則存乎其人若其間或稍自振迅衆輒相頋而驚以為立異故東漢時在位者多清確謹畏循常襲故之人其𡚁必至取媚於時如胡伯始而後已如文毅公為人挺然任事不少還忌其亦有大臣之風者哉
  白康敏公家傳
  公諱昻字廷儀姓白氏常之武進人也少入縣學學業精敏出同輩景泰丙子中鄉試明年天順丁丑遂登進士第年始二十三耳時英宗初復位更新庻政重言官之選明年擢公南京禮科給事中南京六科官不備設其選尤重公初受職已有才名俄丁家艱甲申服滿改刑科成化戊子轉左給事中辛卯進都給事中皆刑科公以言責自任南京户部尚書張鳳不法公劾奏鳳為大臣不加之罪何以示戒有㫖械至京已而釋之鳳雖幸免而一時多公直憲宗初即位值邊警方急經筵輟講公上言帝堯不以洪水之災而不明峻徳太王不以昆夷之侵而自殞厥問今日正皇上講學以為修徳之助之時不宜宴安以隳聖徳他日有黄霧之異又上言六事皆當世要務其尤切者曰謹命令以全大信謂陛下即位嘗詔罷貢獻矣而貢獻者不絶嘗罷織造矣而織造者自如嘗禁權豪不得中鹽矣勢要不得求地矣京城内外不得創造寺觀矣而皆不為衰止願守大信勿以親倖而易其度可也監察御史謝文祥以言事得罪不可測公率同列救之謂文祥所言雖狂妄然為御史非出位而言且其心無他宜含容之以開言路疏入文祥得降用其餘獻納者尚多然公務持重不屑屑以小事論至于事干刑獄者得以參駁亦不瑣瑣摘抉人小疵故人皆稱公知大體而名益起壬辰擢應天府丞京民苦差徭繁重多破家公至適署掌府事為定役法人稱均平至今用其法不變乙未擢南京大理寺少卿辛丑進南京都察院左僉都御史奉敇兼管操江仍巡捕沿江盜賊時有劉通者與其黨操舟販鹽并行刼奪出没江海間勢熾甚公調士卒追捕至太倉分兵截其要路知通窘迫示以威信諭以禍福謂如自首服許以不死通知公長者遂挺身來歸叩頭感泣公戒諭已仍縱之歸通即率其黨以降特械通至京凡脅從者悉釋不問事平公復奏沿江要害守備等官遇有警當互相應援又請降關防印記以便行事皆從之未幾陞本院右副都御史尋掌院事丁未陞南京兵部左侍郎奉敇修鳳陽皇陵并白塔夀春諸墳時當荒歉衆以興大役不堪公均工節用勞心調度越二年功遂畢與初計省其半以其餘財仍行賑䘏民反獲濟今上之二年為𢎞治己酉河決金龍口漕運多阻召公往治改户部左侍郎公奏南京兵部郎中婁性從行始至河南相度水勢慮水復趨張秋發卒數萬自陽武封邱祥符蘭陽儀封數縣築長堤捍之遂導河自中牟決口至尉氏下頴州經塗山合淮水入海又修汴堤令高廣如一上樹萬栁使不崩頽又浚宿洲古睢河入運道以分徐州之勢又築蕭縣徐集等口以殺汴徐之勢又自魚臺歴徳州至吳橋修古河隄又自東平至興濟鑿小河十二道引水入大清河及古黄河以入海河口各作石堰相水盈縮以時啓閉於是河竟不為害而漕運獲濟公又見高郵之甓社湖風浪倐作多覆舟或舟觸岸輒壊議即其東一二里開複湖以避其患河成舟安行無險名其河曰康濟人思公惠别名白公隄治水事竣改刑部侍郎辛亥署掌都察院事遂陞右都御史嘗言風憲官為朝廷耳目凡巡行一道當詢屬吏賢否之状上于吏部及本院部院據其詞以行黜陟且以所上之虚實為御史之黜陟庻幾各得其實而人有所勸懲也又天下軍衛士卒消耗宜預覈尺籍之數畀清軍御史使按籍搜考以絶埋没諸𡚁又天下奏報災傷荒稔反戾上不知國計之當儲下不知民隱之當䘏由有司以其地濶逺可以欺謾之故宜令御史預遣人踏勘田土髙下之則造為圖冊設有水旱可據此以蠲稅糧而里胥無所容其奸也御史李興巡按陜西以酷刑處死無敢為言者公曰興為吾屬豈可避嫌而不為一言乎乃率衆大臣上言興之暴固可罪然非殺無罪者今以死處興設有故勘故殺者又将何以加之奏上興得免死癸亥陞刑部尚書公心素厚斷獄不苛嘗曰秋霜之肅何如春陽之和乎數諭屬吏以人命至重尤當謹重獄故寃抑者既多平反其可矜疑者亦多從末減每以律為萬世之法條例為一時之宜今吏得為奸皆條例繁冗之故因詳定為若干條奏上頒行内外而奸𡚁始少甲寅尚書一考加太子少保戊午東宫出閣進太子太保積階至光禄大夫勲至柱國以其官贈曾祖均禮祖思恭父珂並光禄大夫柱國太子太保刑部尚書曾祖妣錢氏祖妣蒋氏妣鄭氏王氏並贈一品夫人配蒋氏封一品夫人公居官四十年勤勞不倦濟以精力事至輙辦及決大亊往往以從容數言裁定多不失正其待人氣温色愉言出如恐傷之下至輿皁有過未嘗輕加笞辱屬吏以公事獲罪必為掩覆營救得免乃已人以急難來告如切於身所以排解之者尤盡其力故感其恩者不特鄉里親友而已公官三品時其弟昇早世以其遺孤垣奏為太學生嘗置義田立義學凡族人之貧而㓜稚者以養以教皆得其所其厚於宗族又如此今上知公徳寵遇甚厚屢有金織文綺之賜或病在告輒遣御醫診視并遣中貴人賜以酒饌等物庚申以星變再上疏引咎避位情甚懇切上不得已允之特進太子太傅致仕馳驛而歸令有司舉優老之典仍賜璽書所以褒美之者尤重及行士大夫傾朝祖送人以為榮公三子埈圻坊皆孝預作園池以待公歸公至家日與親友極登臨游泛之樂入夜飲宴畧無衰憊之態於是蒋夫人年亦高矣與公偕老堂上旦夕子孫率諸婦羅列階下稱觴為夀大江之南論福履之厚無踰公者公卒年六十八上聞訃悼惜為輟視朝一日贈太保諡康敏遣有司諭祭者cq=636九仍命治𦵏於某處新塋惟白氏之先為河南人從宋南渡占籍武進嵗乆為大族近代自公伯父瑜為禮科給事中父珂為大冶教諭漸顯于時及公官益顯子弟宗族奮起連取科第至數人皆為顯官諸孫又皆秀而可望故鄉里論仕宦之盛又無踰白氏者
  論曰世之登科第而進者累數百人莫不英偉踔厲言論風生自以為一世不足為考其平生往往蹠盭顛蹶而止求其後以功名富貴而終者特一二耳而此一二人者觀其在位多寛綽厚重含垢納汚不皦皦以自高不沾沾而自喜渾然若無能之人曾不為新進少年之所與孰知他日任重道逺以建國家大亊者則此所謂無能之人耳故嘗論常之先達若胡忠安公其一人也白公繼起其後功名富貴考終于家與之畧等可不謂鉅人長者乎書曰必有忍乃其有濟有容徳乃大公其人矣
  家藏集巻五十九
<集部,別集類,明洪武至崇禎,家藏集>



  欽定四庫全書
  家藏集巻六十
  明 吳寛 撰
  墓誌銘八首  生壙誌一首
  閭丘賔用墓誌銘
  天順六年夏五賔用遘疾藥而愈愈而復作如是者數四勢浸劇君知不可為即却藥俟絶言談如平時數日死君嘗力疾築堂他日欲奉親讀書其中至是其父撫楹大慟曰堂兒所築者曾不得一日居悲夫其殯于此寛與君相好非直以表兄弟也亟往哭之且為之説曰仁者不必夀世有是言君年四十三耳豈非信歟而又言仁者必有後君娶妻更二三妾然生男輙夭死徒有三女子在此又何邪失之此者幸得之彼奈何君獨兩失之邪豈所謂仁者君非其人邪君事父母甚力於其有憂必致之樂乃已女兄贅于家生女復贅與之處歡然人不知其家之三姓友人陳公輔死而家貧甚為之斂且𦵏嵗必一持酒肴祭墓下其行多此類謂君非仁者疇諾哉然則君之致此吾無從考也前𦵏其甥周京為状乞銘予既為說以信其死而深疑其無後以傳乃復叙次其事而銘之賔用字也諱觀姓閭丘氏蘇之長洲人其先有諱孝終者宋元豐間仕至朝議大夫黄州守曾祖叔荘祖公望父廷端皆不仕娶同縣徐氏生女皆㓜仲許適張祼君為人修謹好義是非取舎不肯茍隨人尤慎交交則不變身雖混居市㕓其高曠靜約榮利漠然處山林者未必如也少好學長益喜習書攻詩詩平實有理致所著有井蛙藁若干巻書得晉人筆意君眇一目人謂其以疾故不仕非也年未四十髪已種種嘗自怪其蚤衰然不意即死矣死之日為天順七年閏月某日又以明年某月日從母頋氏柩𦵏天平山之原於是其母先卒六月矣銘曰
  生不夀死不後人之自取邪數之不偶也晉陸士衡唐孟東野君兼其人于千載下我為之銘豈曰知者
  南京福建道監察御史張君墓誌銘
  於乎人惟無志與材以見于世而槁死林下死者固無憾生者亦不之惜也或有志鬱而獲信材閟而及試於是而死則死者生者亦何足憾且惜乎乃若吾友惟善之死志方信而倐鬱材将試而卒閟此不惟惟善之目不瞑凡為其姻戚僚友莫不為之扼腕太息而流涕也君諱俌字惟善姓張氏其先為汴人隨宋南渡家于蘇遂為蘇之長洲人曾祖祐之祖士達父明逺皆不仕君弱冠入郡學即知黜華向實卓然出諸生治尚書景泰四年中應天府鄉試三舉進士輙中乙牓得學官輙辭不就居太學掃一室讀書朝暮虀鹽蕭然一寒士而君益自刻厲乆之從夏官卿掌奏疏居一嵗謁選吏部考君才可用奏理南京都察院刑六閱月刑無頗類都御史高公才之以其名上成化二年三月即拜南京福建道監察御史浹辰将取道還家為母吳夫人夀一夕暴卒閏月乙亥也年四十一友人鄉貢進士查君文外兄太常典簿李君浩相與殮之官為給舟載其柩還其兄佐與其二子以四月庚子𦵏君于吳山先塋之次君為人謹謹不少放剛簡端慤而有廉隅善事親與人交篤而不汎配錢氏故大寜都司斷事某之女子男曰謨曰訓女長適朱存理次許適徐季華次尚㓜自君初登貴仕即死不識者亦有噫嘻聲夫禄位庸者所恃以為榮者也君之志固不在是予之所以惜君者亦果在是乎系之以銘曰
  木産于地封之艱溉之不易尋斧縱焉垂成器飄風㧞之匪材自棄嗟嗟張君無乃類人不勝天奚足異
  陳府君墓誌銘
  陳氏故河南人宋南遷從之家于蘇遂為吳縣人世業醫其陰有徳于人葢已乆矣至君之兄少保僖敏公既以重望曠度為天子寵任而君之弟鑄復以子貴封河南道監察御史一時陳氏貴顯遂為吳中仕宦家之冠君時處伯仲間畧不以門地驕人縮首斂足語出恂恂其抑畏反居寒士下故鄉里稱厚徳者必曰陳君陳君云君諱錡字有容叔父季玉無子以父命為之後母朱氏老而無依嘗迎養于家君以其事父者事叔父而季玉之祀不絶以其事母者事外母而朱氏之意甚適也永樂初父被召為太醫院醫士君懼其老弗勝勞請以已代乆之父没居憂制以疾遂不上成化元年六月二十七日年六十七終曾祖徳卿祖均錫父孟玊皆贈太子太保都察院左都御史曾祖妣某氏祖妣某氏妣高氏繼孫氏皆贈一品夫人娶夏氏繼劉氏子男五人倬俌佾佖佩女二人長適荘信次許適傅奎孫男十二人女四人以二年十二月二十二日𦵏吳山之先塋前𦵏其弟御史君率倬等哭再拜持状乞銘予於君為里人頗知君不可辭無銘銘曰
  於維陳氏世有潛徳自汴徂吳乆晦其蹟維僖敏公為時名臣寵禄之來萃于一門小人施施孰不慿藉君方退然自持愈下維𦵏有銘可考不誣以媿小人以慰諸孤
  山陰田處士墓誌銘
  成化庚寅六月一日山陰田處士卒享年八十有三以明年當卒之月日𦵏于邑亭山先塋之次初處士之疾病也屬其子敬曰吾即死唯吾所輯喪儀是行百凡𦵏具寜薄毋厚唯刻石誌墓古人所不廢者汝其圖之至是敬使其甥吳瓛走南京持状謁予再拜以請予以不知處士辭而監丞徐先生懇懇道處士之賢於予先生處士之邑人也予信其言且嘉處士之能不亂其命而其子之能從之也卒諾之按状田之先蜀人也宋有諱奕者仕為右正言從高宗避金人之難徙家臨安四世孫起居郎昭再徙會稽昭生榮榮生茂義茂義生忠始籍山陰而娶于朱生處士諱亨字時泰别號勿菴少失怙奉其母得子道甚母没哀毁踰禮人多稱之其治家尚嚴肅而尤以信義服其鄉鄉人有爭辯者待處士一言而定至於憸人悍夫望見處士於道皆為之趨避不暇或者比之王烈焉平居坐一室端然終日如對大賔則有修敬之扁富而能貧服用貶損如小家謂奢之有害也則有貧富相因之圖雅好禮嵗祀先必宿齋戒而儀物兩備患流俗之瀆其先也則有闢紙錢之説其治喪斥去浮屠氏法而一惟儒者又以繁文末節之不足行也則有簡易喪儀之書他言行之可書者尤多不能載故邑中推數好古而知禮者必及處士處士初歳績學期以表見于世既不果則一意治家正俗欲追古善士而及之逮其晩節益有高致作翠拱之樓以居彈琴賦詩若無與於世者常偕里中遺老十人結清閒之會月為一集葢有洛社之遺風云處士元配楊氏繼王氏子男一人即敬女二人適吳麟錢侃孫男三人曰阜曰寅曰宣宣為郡庠生銘曰
  有以禆乎世奚庸推而仕也有以傳於人奚庸愧乎死也夷考其行於今之世而見古之士也嗚呼若人而今則亾徒見亭山之下有封若堂也而采蕺之麓秦望之峯翩然白雲泠然清風彷彿乎䰟氣之之乎其中也
  正義處士墓誌
  己丑嵗予舉進士不第識烏傷王允達于國學予問允達嘗所友者則首以浦江鄭仕信對且曰仕信以國子家居且來矣其年冬予與允達偶出步真珠溪之滸見有騎而從兩僕來者允達遥指而笑曰此非吾所謂鄭仕信耶趨而迎之果然仕信亦止騎從拂黄埃須眉間執允達手語道上予亦願見仕信者見之一如平生歡自是予三人者交好甚誦習暇輒相過從坐如鼎足然他日仕信獨過予予迓之門視其色若有隱憂者私怪之而難乎問有頃始起而言曰璽之父之棄諸孤嵗星八周矣當下窆時墓石且礱而求其執筆者不得吾兄弟私計之以為寜緩勿茍恐為吾父羞兹璽獲投分于子能㤀情於璽乎則應曰君之欲銘其先人意葢在文筆也予念束髮時即嘗讀麐溪集集間他文辭之載弗暇論如沖素府君之𦵏晏朝請銘藍山府君之𦵏方承kao事銘青田府君之𦵏黄文獻銘奉議君貞孝處士則歐陽文公宋太史亦皆有銘頋予何人而使與於斯恐不獨羞先人且恐為諸先哲羞予方苦辭仕信耳若無聞而首已至地矣予曰無已取事状視遂出諸袖中葢允達所製也予疾讀一過曰君家家䂓百餘條先君子動率與之合可謂賢子弟矣然在鄭氏則常日事也奚庸書至飯飢殯死娶貧凡數十事可謂長者矣然亦鄭氏常事也又奚庸書其非常事者惟曰正統間有寇難寇退能修復舊業完其家者可書又曰天順初火起于家以家廟籲天而熄及火復作廟卒無恙可書以二者可書惜予文筆疎陋不能昭之闡之也若夫鄭自沖素以下世徳焯然史于國誌于郡乘于家者甚備又不假書雖然君必欲書之敢弗書乃書曰明故正義處士諱旭字允初曰正義者鄉之易名鄭本出滎陽累遷至浦江之白麐溪天下所謂義門者也曾祖銘祖得金華稅令父棟嫡母張母姚處士娶陳生四男瓖瑡琥璽一女適國子生戴廷用男孫七胄慶⿱鎬鏜錞鉞女孫三其二適李鑌戴璠其一尚㓜處士卒于天順甲申三月七日春秋七十有四以歳之十二月六日𦵏其邑松林先塋之右
  解元賀君墓誌銘
  始君自吳中來就試京師其状貎羸然望之可驚予掃一室使治其病數日病轉劇則為書報其家其兄慈冀得一見也不一月疾馳四千里而來則君已死矣且死神思愈清謂予曰吾不可以執筆為我書所以告吾父者予諾之抵夜促書已具頋其子放姪收曰其善藏之頃之翛然而逝嗚呼惜哉君諱恩字其榮姓賀氏其先蜀人也後徙于吳曾祖公宣大理寺評事祖宗振父美之皆業儒不仕母曰王氏自君為童子時用其父教力學不少懈既游郡校治易得其義而止未嘗曲為之說下筆平易謹宻皆可誦也成化四年舉于鄉第一明年例試禮部以病不果後凡三試輙屈然其業益精名益完嘗入太學祭酒司業期待者甚至與同舎生講業皆推讓之以為不可及家居學者爭集其門終日懇懇不厭指教去而取科第者凡若干人遂以易師稱吳中為人喜辯説是非無所徇于人人以其中無它也亦無怨惡之者至其事父兄孝友教子弟嚴而有法其可稱者多矣君初以兄之子放為子後得子曰改女一人皆㓜其娶吳氏也生于正統己未七月十二日卒于成化癸卯十月三日年四十五其兄慈載其柩将以明年十月三日還𦵏于吳縣胥臺鄉黄山之先塋予固與君厚者不能無一言以相其役也竊觀君之死公卿大夫雖不識君者皆惜之其識者尤悲悼之所以得此于人者非以君宜有爵位而不及致故邪然彼徒有之者而人方幸其死則人寜得乎名邪得乎爵位邪况彼亦終死而同歸于盡邪因書此以慰其父兄子弟之哀亦以自慰云爾為之銘曰
  抱美玊𠔃來售歴長路𠔃止息方握手兮勞苦倐舎予兮誰即形慘慘兮魂茫茫藐二稚兮在吾側豈乘風而反斾戀吳山以為宅嗟死者之紛紛奚名譽之藉藉維好修而有文宛其人兮如存才可用兮自致命在天兮嘗聞君維安此兮無怨見臨絶之云云竊獨怪其不瞑豈平生乖願乎榮親命無往而不在安斯壙兮尚永閟乎千載
  湖廣荆門州知州徐君墓誌銘
  徐世家江陰之梧塍君之曾大父曰均平有隱徳大父曰本中嘗以人材徴未仕而没後朝廷追旌其墓曰義民父曰景南疎財尚義獲受官服其娶孔氏而君所生母馬氏也君諱泰字士亨以避先諱更字大同㓜與其兄惟正受父訓學業不少縱惟正嘗一出為中書舎人而君從鄉校貢入太學文名在六館間藉甚既乃應順天府鄉試時主試則學士劉公儼也居君首選人以為宜或有以私故獨謂所取士非公者請覆試于上不可乃即禁中特試前列五人文成皆稱所第名而君尤以富嫌於人其事益白於是士論翕然歸劉公至没而得諡文介亦以此其後再試禮部輙中式有司嫌君輙棄去人爭惜之乆而歴政憲臺以能明法律例有御史之擢復以嫌不果竟授黄之羅田令初至官謂為政當先足食否則教未可施乃數訓民務農凡貧無牛種者輙給與之更立義倉以為儲蓄之計已而歳大侵遂發粟賑民不足則下勸分之令且作饘粥以食羸弱不能行者一時惠及鄰邑所全活不可勝計先時民多論財嫁娶君禁之使必以時民有其後将絶以貧故出繼他姓者為贖還其家富民買田或不納稅稅遺貧户至六百石有竒者徴迫殆死為發其𡚁得免君居官尤廉每斥所當得公錢市粟以備飢歳其服食百需一取給於家而已時有但飲羅田水之稱於是黄人爭欲得君守郡兩司為具疏聞于朝遂擢知荆門然非黄人所望也去任之日爭送之郊悽然不忍舎荆門號難治君治有餘力州幾無事部使者才之會夷陵有疑獄數年矣乃檄君往讞讞之即決其明敏如此三年有鳩來巢於㕔事之梁人以為善政所致相與歌之俄遭孔孺人喪歸再遭父喪以生不能榮及其親為痛與其兄竭力治𦵏人憐其孝服除荆門父老數輩詣闕奏願復得徐知州疏下吏部從之君在任歴五月矻矻理𡚁政疾作即不可治卒之日成化十五年十月丙午也年五十一君襟度濶達遇義事敢為綽有父風與其兄處相友愛甚篤家産故厚能身率族人以儉教子姪學必勤苦已而遂有取科第者實自君啓之性善吟詠有生白生詩藁藏于家生白者其所自號也君初娶同邑趙氏處士時顯之女再娶海虞章氏國子助教儀之女男二曰元穀曰元菽出側室王氏頋氏女五其婿曰華頴陸節周祥熊夏黻夏玞至是君之喪歸自荆門卜卒後之三年正月壬申𦵏于所居東三里許馬鎮村福昌里之原其兄惟正以予嘗交君前𦵏具書以卞户部之状來請銘為之銘曰
  才莫不宜而止於斯古亦有言止或尼之嗟世之人多以禄仕仕不以禄君也盡瘁簿書錢穀莫匪為民寜身之詘而民之信豈徒詘焉又奪之年惟此銘文庻永其傳
  宿田翁生壙誌
  成化丙午翁年六十有六曰吾老矣一旦即病不起何如盍豫備所以藏吾身者於是治棺棺成又曰盍豫備所以藏吾棺者於是治壙壙成又曰他日子孫必求誌吾墓者其或失之誣乎則以書來京師請於予曰吾故韓氏孤童也昔先祖院判府君遺命祖妣倪安人俾為伯父府君後時既㓜無知識賴先母張孺人撫育之如已生而叔父府君更憐之稍長則為擇配以家世業醫也命從從兄梅窗先生學早夜肄習亦既勤矣葢吾之於醫雖不能過人然於治病未嘗不盡吾心或不可治雖有厚利直謝却之使更他醫而已惟吾性禀介直與世多忤故兩以醫薦皆沮于人且愚不逆詐至于囊槖枵然此皆區區置之不足道也獨念吾母張孺人守節歳乆嘗言于有司𫎇恩旌表以少酬所以撫育吾者他如修祠堂必謹祀事以奉先世置墓田必立條約以示後人此則不敢不勉焉者今而且老惟上下山水與名人勝士杯酒嘯詠以韋布終其身焉吾有子曰金曩嘗侍外舅張御醫先生于京師先生高於醫者得盡傳其秘為知者薦授崇王府良醫而吾晩年卒賴其禄養比又為吾入粟賑飢有章服之榮此固非吾所望然念其孝不忍違也吾娶張氏能守婦道不幸先卒有子四人長即金次鋆次鎏次鏊鏊庻出也女六人孫男若干人女若干人張氏卒時以先墓在城西者隘始卜𦵏雅宜山鳳字號而虛其右以俟吾今所治壙即其地也吾平生大畧如此惟託斯文之雅及吾生存以一言記之幸甚予與翁别又數年矣嘗見其年壮氣盛時好面折人過論事侃侃無所畏忌及漸老癯然一醫更謹厚靜黙可親今得其書其言真率不妄如此視彼好自誇詡而考其行無一副者豈不賢甚矣哉於是誌之韓之先出安陽為宋魏國忠獻王之裔世有顯者至國初有曰復陽先生始精於醫傳其子曰公望隱居不仕曰公茂公達並以醫事太宗文皇帝最見寵遇公達生三子曰伯濟伯廣伯尚伯廣娶喻氏生翁而為伯濟後伯尚實教而成立之其名襄字克賛宿田其别號也以永樂辛丑十月九日生壙成於丙午某月某日明年七月十日誌
  進士卞君墓誌銘
  今年夏有傳寅之死者予不之信或曰子何以不信寅之死予曰寅之淳謹人也無暴氣無刻行如是而又當盛年固無死理曰無死理不有死命乎居數日有自南來者曰寅之殮矣殯矣吾且臨其喪矣則歎曰噫嘻寅之其果死於命耶方謀與諸同年為文祭之以寫其哀而寅之之兄退之適遣使來京師持鄉進士翟舜民之状乞予銘墓且自為書遺予予既進使者問寅之之所以病且死故既乃發其書考其状而叙之曰寅之諱諲姓卞氏常之武進人父曰庭蘭生六子寅之其次子也為人蘭其清玉其潔而衣冠楚楚眉目如畫出入家庭庠序間於父兄師友之情最深也父嘗以誣被拘寅之憂甚日則躬操飲食進之獄中僮僕請代其勞不聴異母兄諒蚤世家人少之謂喪禮宜殺寅之執益盡此皆其㓜時事為宗黨所稱道者既長益好學從良師受三禮探索辨難專門禮經者不能屈至為程文務抑其詞使與理稱成化七年以邑學生舉應天府秋試主司今楊學士徐侍講爭竒其文擢魁其經八年春遂中禮部試廷試復在高等天子賜之進士出身故事進士不即授政第使從有司觀之寅之得兵部謹飭如諸生名益起部中會有大臣死者朝命董𦵏事南行經齊魯時適東方大旱民餓疫者相枕藉寅之感焉行次房村疾大作兼程抵家見其母若兄弟疾少愈一日宻召其弟詮譯等謂曰為我治棺衾皆怪之翼日竟不起九年五月五日也年甫二十九死之後發其篋得奏章一通言東方事宜所以區畫其荒政水利者甚備見者益悲其用世之志云以明年二月十七日𦵏其先塋寅之娶徐氏生一男二女卞為浙右名族予嘗為寅之誌其弟誠之墓頗著其家世矣兹故不復載銘曰
  膏其軸適于陸折其輹車則覆嗟哉寅之命何鞠










  家藏集巻六十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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