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六 容齋五筆
卷七
卷八 

盛衰不可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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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坡謂廢興成毀不可得而知。予每讀書史,追悼古昔,未嘗不掩卷而嘆。伶子於敘《趙飛燕傳》,極道其姊弟一時之盛,而終之以荒田野草之悲,言盛之不可留,衰之不可推,正此意也。國初時,工部尚書楊紛長安舊居,多為鄰里侵占,子弟欲以狀訴其事,玢批紙尾,有「試上含元基上望,秋風秋草正離離」之句。方去唐未百年,而故宮殿己如此,殆於宗周《黍離》之詠矣。慈恩寺塔有荊叔所題一絕句,字極小而端勁,最為感人。其詞曰:「漢國河山在,秦陵草木深。暮雲千里色,無處不傷心。」旨意高遠,不知為何人,必唐世詩流所作也。李嶠《汾陰行》云:「富貴榮華能幾時,山川滿目淚沾衣。不見只今汾水上,唯有年年秋雁飛。」明皇聞之,至於位下。杜甫《觀畫馬圖》云:「憶昔巡幸新豐宮,翠華拂天來向東。騰驤磊落三萬匹,皆與此圖筋骨同。君不見金粟堆前松柏裏,龍媒去盡鳥呼風。」《公孫大娘弟子舞劍器行》云:「先帝侍女八千人,公孫劍器初第一。五十年間似反掌,風塵澒(hòng)洞昏王室。梨園弟子散如煙,女樂余姿映寒日。」元微之《連昌官詞》云:「兩京定後六七年,卻尋家舍行宮前。莊園燒盡有枯井,行宮門闥樹宛然。」又云:「舞謝欹傾基尚存,文窗窈窕紗猶綠。」「上皇偏愛臨砌花,依然禦榻臨階斜。」「寢殿相連端正樓,太真梳洗樓上頭。晨光未出簾影黑,至今反掛珊瑚鉤。指似傍人因慟哭,卻出宮門淚相續。」凡此諸篇,不可勝紀。《飛燕別傳》以為伶玄所作,又有玄自敘及桓譚跋語。予竊有疑焉,不唯其書太媟(xiè),至雲揚雄獨知之,雄貪名矯激,謝不與交;為河東都尉,捽(zuó)辱決曹班躅,躅從兄子彪續司馬《史記》,絀子於無所敘錄,皆恐不然。而自云:「成、哀之世,為淮南相。」案是時淮南國絕久矣,可昭其妄也。因序次諸詩,聊載於此。

唐賦造語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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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作賦,多以造語為奇。杜牧《阿房宮賦》云:「明星熒熒,開妝鏡也。綠雲擾擾,梳曉鬟也。渭流漲膩,棄脂水也。煙斜霧橫,焚椒蘭也。雷霆乍驚,宮車過也。轆軛遠聽,沓不知其所之也。」其比興引喻,如是其侈。然楊敬之《華山賦》又在其前,敘述尤壯,曰:「見若咫尺,田千畝矣。見若環堵,城千雉矣。見若杯水,池百里矣。見若蟻垤,臺九層矣。醯(xī)雞往來,周東西矣。蠛蠓紛紛,秦速亡矣。蜂窠聯聯,起阿房矣。俄而復然,立建章矣。小星奕奕,焚咸陽矣。累累繭栗,祖龍藏矣。」後又有李庾者,賦西都云:「秦址薪矣,漢址蕪矣。西去一舍,鞠為墟矣。代遠時移,作新都矣。」其文與意皆不逮楊、杜遠甚。高彥休《闕史》云敬之「賦五千字,唱在人口」。賦內之句,如上數語,杜司徒佑、李太尉德裕常所誦念。牧之乃佑孫,則《阿房賦》實模仿楊作也。彥休者,昭宗時人。

張蘊古大寶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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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太宗初即位,直中書省張蘊古上《大寶箴》,凡六百餘言,遂擢大理丞。《新唐史》附其姓名於《文藝·謝偃傳》未,又不載此文,但云「諷帝以民畏而未懷,其辭挺切」而已。《資治通鑒》僅載其略曰:「聖人受命,拯溺亨屯。」「故以一人治天下,不以天下奉一人。」「壯九重於內,所居不過容膝,彼昏不知,瑤其臺而瓊其室;羅八珍於前,所食不過適口,惟狂罔念,丘其糟而池其酒。」「勿沒沒而暗,勿察察而明,雖冕旒蔽目而視於未形,雖黈(tǒu)纊塞耳而聽於無聲。」然此外尚多規正之語,如曰:「惟辟作福,為君實難。主普天之下,處王公之上,任土貢其有求,具寮陳其所倡。是故恐懼之心日弛,邪僻之情轉放。豈知事起乎所忽,禍生乎無妄。」「大明無私照,至公無私親。」「禮以禁其奢,樂以防其佚。」「勿謂無知,居高聽卑;勿謂何害,積小就大。樂不可極,樂極生哀;欲不可縱,縱欲成災。」「勿內荒於色,勿外荒於禽。勿貴難得貨,勿聽亡國音。內荒伐人性,外荒蕩人心。難得之貨侈,亡國之音淫。勿謂我尊,而慢賢侮士;勿謂我智,而拒諫矜己。」「安彼反側,如春陽秋露,巍巍蕩蕩,恢漢高大度;撫茲庶事,如履薄臨深,戰戰栗栗,用周文小心。」「一彼此於胸臆,捐好惡於心想。」「如衡如石,不定物以限,物之懸者,輕重自見;如水如鏡,不示物以情,物之鑒者,妍媸自生。勿渾渾而濁,勿皎皎而清;勿沒沒而暗,勿察察而明。」「吾王撥亂,勘以智力,民懼其威,未懷其德;我皇撫運,扇以淳風,民懷其始,未保其終。」「使人以心,應言以行。」「天下為公,一人有慶。」其文大抵不凡,既不為史所書,故學者亦罕傳誦。蘊古為丞四年,以無罪受戮,太宗尋悔之,乃有覆奏之旨,傳亦不書,而以為坐事誅,皆失之矣。《舊唐書》全載此箴,仍專立傳,不知宋景文何為削之也?

國初文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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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初承五季亂離之後,所在書籍印板至少,宜其焚煬蕩析,了無孑遺。然太平興國中編次《御覽》,引用一千六百九十種,其綱目並載於首卷,而雜書、古詩賦又不及具錄,以今考之,無傳者十之七八矣,則是承平百七十年,翻不若極亂之世。姚鉉以大中祥符四年,集《唐文粹》,其序有云:「況今歷代墳籍,略無亡逸。」觀鉉所類文集,蓋亦多不存,誠為可嘆!

敘畫漢郊祀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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郊祀合祭、分祭之論,國朝元豐、元祐、紹聖中三議之矣,莫辯於東坡之立說,然其大旨駁當時議臣,謂周、漢以來,皆嘗合祭,及謂夏至之日行禮為不便。予固贊美之於《四筆》矣。但熟考《漢史》,猶為未盡。自高皇帝增秦四峙為五,以事天地。武帝以來,至於元、成,皆郊見甘泉。武帝因幸汾陰,始立后土祠於脽(shuí)上,率歲歲間舉之,或隔一歲,常以正月郊泰畸,三月祠后土。成帝建始元年,初立南北郊,亦用正月、三月辛日,而罷甘泉、汾陰之祭。元豐、祐、紹三議,皆未嘗及此。蓋盛夏入廟出郊,在漢禮元不然也。是時,坡公以非議者所起,故不暇更為之說,似不必深攻合祭為王莽所行,庶幾往復考賾,不至矛盾,當復俟知禮者折衷之焉。

騫鶱二字義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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騫鶱二字,音義訓釋不同。以字書正之,騫,去乾切,註云:「馬腹縶,又虧也。」今列於《禮部韻略》下平聲二仙中。鶱,虛言切,註云:「飛貌。」今列於上平聲二十二元中。文人相承,以騫虧之騫為軒昂掀舉之義,非也。其字之下從馬,馬豈能掀舉哉?閔損字子騫,雖古聖賢命名制字,未必有所拘泥,若如虧少之義,則渙然矣。其下從鳥,則於掀飛之訓為得。此字殆廢於今,故東坡、山谷亦皆押騫字入元韻,如「時來或作鵬騫」,「傳非其人恐飛騫」之類,特不暇毛舉深考耳,唯韓公《和侯協律詠筍》一聯云:「得時方張王,挾勢欲騰鶱。」乃為得之。此固小學瑣瑣,尤可以見公之不茍於下筆也。

書麹信陵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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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讀白樂天《秦中吟》十詩,其《立碑》篇云:「我聞望江縣,麹令撫煢嫠。麹,名信陵。在官有仁政,名不聞京師。身歿欲歸葬,百姓遮路歧。攀轅不得去,留葬此江湄。至今道其名,男女涕皆垂。無人立碑蠍,唯有邑人知。」予因憶少年寓無錫時,從錢伸仲大夫借書,正得信陵遺集,財有詩三十三首,《祈雨文》三首。信陵以貞元元年鮑防下及第,為四人,以六年作望江令。讀其《投石祝江文》云:「必也私欲之求,行於邑里,慘黷[1]之政,施於黎元,令長之罪也。神得而誅之,豈可移於人以害其歲?」詳味此言,其為政無愧於神天可見矣。至大中十一年,寄客鄉貢進士姚輦,以其文示縣令蕭縝,縝輟俸買石刊之。樂天十詩,作於貞元元和之際,距其亡十五年耳,而名已不傳。《新唐·藝文志》但記詩一卷,略無它說。非樂天之詩,幾於與草木俱腐。乾道二年,歷陽陸同為望江令,得其詩於汝陰,王廉清為刊板而致之郡庫,但無《祈雨文》也。

貢禹朱暉晚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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貢禹壯年仕不遇,棄官而歸。至元帝初,乃召用,由諫大夫遷光祿,奏言:「臣犬馬之齒八十一,凡有一子,年十二。」則禹入朝時,蓋年八十,其生子時固已七十歲矣,竟再遷至御史大夫,列於三公。杜子美云:「長安卿相多少年,富貴應須致身早。」是不然也。朱暉在章帝朝,自臨淮太守屏居,後召拜僕射,復為太守,上疏乞留中,詔許之。因議事不合,自繫獄,不肯復署議,曰:「行年八十,得在機密,當以死報。」遂閉口不復言。帝意解,遷為尚書令。至和帝時,復諫征匈奴,計其年當九十矣。其忠正非禹比也。

琵琶行海棠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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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天《琵琶行》一篇,讀者但羨其風致,敬其詞章,至形於樂府,詠歌之不足,遂以謂真為長安故倡所作。予竊疑之。唐世法網雖於此為寬,然樂天嘗居禁密,且謫官未久,必不肯乘夜入獨處婦人船中,相從飲酒,至於極彈絲之樂,中夕方去,豈不虞商人者它日議其後乎?樂天之意,直欲擄寫天涯淪落之恨爾。東坡滴黃州,賦《定惠院海棠》詩,有「陋邦何處得此花,無乃好事移西蜀」、「天涯流落俱可念,為飲一尊歌此曲」之句,其意亦爾也。或謂殊無一話一言與之相似,是不然。此真能用樂天之意者,何必效常人章摹句寫而後已哉?

東坡不隨人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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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屈原詞賦假為漁父、日者問答之後,後人作者悉相規仿。司馬相如《子虛》、《上林賦》以子虛、烏有先生、亡是公,揚子雲《長楊賦》以翰林主人、子墨客卿,班孟堅《兩都賦》以西都賓、東都主人,張平子《兩都賦》以憑虛公子、安處先生,左大沖《三都賦》以西蜀公子、東吳王孫、魏國先生,皆改名換字,蹈襲一律,無復超然新意稍出於法度規矩者。晉人成公綏《嘯賦》,無所賓主,必假逸群公子,乃能遣詞。枚乘《七發》,本只以楚太子、吳客為言,而曹子建《七啟》,遂有玄微子、鏡機子。張景陽《七命》,有沖漠公子、殉華大夫之名。言話非不工也,而此習根著未之或改。若東坡公作《後杞菊賦》,破題直云:「籲嗟先生,誰使汝坐堂上稱太守?」殆如飛龍搏鵬,鶱翔扶搖於煙霄九萬里之外,不可搏詰,豈區區巢林翾羽者所能窺探其涯涘哉?於詩亦然,樂天云:「醉貌如霜葉,雖紅不是春。」坡則曰:「兒童誤喜朱顏在,一笑那知是酒紅。」杜老云:「休將短發還吹帽,笑倩傍人為正冠。」坡則曰:「酒力漸消風力軟,颼颼,破帽多情卻戀頭。」鄭谷《十日菊》云:「自緣今日人心別,未必秋香一夜衰。」坡則曰:「相逢不用忙歸去,明日黃花蝶也愁。」又曰:「萬事到頭都是夢,休休,明日黃花蝶也愁。」正采舊公案,而機抒一新,前無古人,於是為至。與夫用「見他桃李樹,思憶後園春」之意,以為「長因送人處,憶得別家時」,為一僧所嗤者有間矣。

元白習制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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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樂天、元微之同習制科,中第之後,白公《寄微之》詩曰:「皆當少壯日,同惜盛明時。光景嗟虛擲,雲霄竊暗窺。攻文朝矻矻(kū),講學夜孜孜。策目穿如劄,毫鋒銳若錐。」註云:「時與微之結集策略之目,其數至百十,各有纖鋒細管筆,攜以就試,相顧輒笑,目為毫錐。」乃知士子待敵,編綴應用,自唐以來則然,毫錐筆之名起於此也。

門生門下見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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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唐裴尚書年老致政。清泰初,其門生馬裔孫知舉,放榜後引新進士謁謝於裴,裴歡宴永日,書一絕云:「宦途最重是文衡,天與愚夫作盛名。三主禮闈今八十,門生門下見門生。」時人榮之。事見蘇耆《開譚錄》。予以《五代登科記》考之,裴在同光中三知舉,四年放進士八人,裔孫預焉。後十年,裔孫為翰林學士,以清泰三年放進士十三人,茲所書是已。裔孫尋拜相,《新史》亦載此一句雲。白樂天詩,有《與諸同年賀座主高侍郎新拜太常同宴蕭尚書亭子》一篇。註云:「座主於蕭尚書下及第。」予考《登科記》,樂天以貞元十六年庚辰中書舍人高郢下第四人登科,郢以寶應二年癸卯禮部侍郎蕭聽下第九人登科,迨郢拜太常時,幾四十年矣。聽自癸卯放進士之後,二十四年丁卯,又以禮部尚書再知貢舉,可謂壽俊。觀白公所賦,益可見唐世舉子之尊尚主司也。

韓蘇杜公敘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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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公《人物畫記》,其敘馬處云:「馬大者九匹,於馬之中又有上者下者焉,行者,牽者,奔者,涉者,陸者,翹者,顧者,鳴者,寢者,訛者,立者,屹者,飲者,溲者,涉者,降者,癢磨樹者,噓者,嗅者,喜而相戲者,怒相踶齧者,秣者,騎者,驟者,走者,載服物者,載狐兔者,凡馬之事二十有七焉。馬大小八十有三,而莫有同者焉。」秦少遊謂其敘事該而不煩,故仿之而作《羅漢記》。坡公賦《韓幹十四馬》詩云:「二馬並驅攢八蹄,二馬宛頸鬃尾齊。一馬任前雙舉後,一馬卻避長鳴嘶。老髯奚官騎且顧,前身作馬通馬語。後有八匹飲且行,微流赴吻若有聲。前者既濟出林鶴,後者欲涉鶴俯啄。最後一匹馬中龍,不嘶不動尾搖風。韓生畫馬真是馬,蘇子作詩如見畫。世無伯樂亦無韓,此詩此畫誰當看?」詩之與記,其體雖異,其為布置鋪寫則同。誦坡公之語,蓋不待見畫也。予《雲林繪監》中有臨本,略無小異。杜老《觀盲將軍畫馬圖》云:「昔日太宗拳毛騧,近時郭家師子花。今之新圖有二馬,復令識者久嘆嗟。其餘七匹亦殊絕,迥若寒空動煙雪。霜蹄蹴踏長揪間,馬官廝養森成列。可憐九馬爭神駿,顧視清高氣深穩。」其語視東坡,似若不及,至於「斯須九重真龍出,一洗萬古凡馬空」,不妨獨步也。杜又有《畫馬贊》云:「韓幹畫馬,毫端有神。驊騮老大,騕裊清新」及「四蹄雷雹,一日天池。贍彼駿骨,實惟龍媒」之句。坡公《九馬贊》言:「薛紹彭家藏曹將軍《九馬圖》,杜子美所為作詩者也。」其詞云:「牧者萬歲,繪者惟霸。甫為作誦,偉哉九馬。」讀此詩文數篇,真能使人方寸超然,意氣橫出,可謂「妙絕動宮墻」矣。

風災霜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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慶元四年,饒州盛夏中,時雨頻降,六七月之間未嘗請禱,農家水車龍具,倚之於壁,父老以為所未見,指期西成有秋,當倍常歲,而低下之田,遂以潦告。餘干、安仁乃於八月罹地火之厄。地火者,蓋苗根及心,孽䖝生之,莖幹焦枯,如火烈烈,正古之所謂蟊賊也。九月十四日,嚴霜連降,晚稻未實者,皆為所薄,不能復生,諸縣多然。有常產者,訴於郡縣,郡守孜孜愛民,有意蠲租,然僚吏多云:「在法無此兩項。」又云:「九月正是霜降節,不足為異。」案白樂天諷諫《杜陵叟》一篇曰:「九月霜降秋早寒,禾穗未熟皆青幹。長吏明知不申破,急斂暴征求考課。」此明證也。予因記元祐五年蘇公守杭日,與宰相呂汲公書,論浙西災傷曰:「賢哲一聞此言,理無不行,但恐世俗諂薄成風,揣所樂聞與所忌諱,爭言無災,或有災而不甚損。八月之末,秀州數千人訴風災,吏以為法有訴水旱而無訴風災,閉拒不納,老幼相騰踐,死者十一人。由此言之,吏不喜言災者,蓋十人而九,不可不察也。」蘇公及此,可謂仁人之言。豈非昔人立法之初,如所謂風災、所謂早霜之類,非如水旱之田可以稽考,懼貪民乘時,或成冒濫,故不輕啟其端。今日之計,固難添創條式。但凡有災傷,出於水旱之外者,專委良守令推而行之,則實惠及民,可以救其流亡之禍,仁政之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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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南宋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遠遠超过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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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音d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