屯塢集/卷九
日籍
编辑丁未三月初九日。家兒發京行。登科十年陞六。乃銓曹舊例也。正月三十日。典籍蒙點。感祝聖恩。偃然在家。義所不安。遂决意治送。
好雨新晴。日候和暖。春意融融。愛賞久之。因憶龜巖先生山居春興詩曰。澍餘雲淡惠風吹。鷰颺茅簷日正遲。正是同一景像也。
朴聖訥問。祖母喪中遭父喪。俱是重喪。而斬齊則有異。未知常持何服。前喪大祥時。着何服行祭耶。答。常持祖母服。是乃順父之孝心也。若亡者妻則常持其夫服。夫者婦之所天。不可隨其子而變也。大祥時。當以白笠行祭。祭畢返喪服。所謂示前喪有終者也。皆有先儒說。
正卿〈先生再從弟宗學。〉問。韓氏子生未幾月。喪其母。爲他人所收養。收養父母無子女。亦無立后者。今當喪。不得已奉祀。則題主屬稱云何。答。國法三歲前收養者。許同己子。此指服制而言也。未必使之奉祀。我東外孫奉祀。古禮無有。故先儒引朱子非族之祀之言。以明其不可。外祖猶然。况他人乎。然旣無立后處。則被其養者。不得不權奉。旣奉祀則不可無稱謂。恐似參照於外祖父母題主之例。當稱養考。自稱養子某。傍註則沙溪問解。外祖父母有闕之之語。亦當依此爲之。又問收養服制。有等數之不齊歟。答備要齊衰三年條。己之父母在者及父歿長子則降。不杖朞條。己之父母在。則解官心喪三年。父母雖沒。長子則朞而除。心喪三年條。惟言己之父母在則亦解官。而父沒長子則不爲擧論。觀此則似別有異義。長子則直期而除之。而不解官不心喪耶。尋常置疑。又問世有五六歲或八九歲後被養者。果何如耶。答當酌量受恩淺深。爲之心喪或期或九月。或五月三月。如弟子服師之爲可也。有先儒說可考。
義村金生鍾貫來見。鍾善之兄也。自幼師事李公祥。性甚柔嘉。服勤之誠。無間於父師。公祥先墓二石碑之賁隧。實賴其主榦。役亟告就。公祥老病貧甚。迎養于家。與其父同起居。倡謀於同學諸人。豫期合財。及其喪也。營辦諸具。克稱禮數。其他周救師家孥屬之急亦多焉。此豈薄俗之所能爲哉。
鏡城玄生天默問。去年水災。失廟主。改造新主。奉安後得舊主。或以爲旣奉新主則舊主當埋。或以爲當還奉舊主而埋安新主。未知從何說耶。答。陶庵曰舊主之成。在魂返室堂之時。雖傷汚而憑依則不失其舊。新主改造。出於不得已也。憑依之節。視舊主似不及焉。舍新還舊。恐無可疑云。
崔性有問。服子斬者。居官服色吉凶如何。答。李晦叔問爲長子三年及爲伯叔兄弟。皆朞服而不解官。爲士者許赴擧。不知當官與赴擧時。還吉服耶。衰服耶。朱子答。此等事。只得遵朝廷法令。但雖不得不暫釋衰。亦不可遽純吉云。恐依此行之。
忠州林生潤龜來訪。觀其衣冠。乃斬衰喪人。余怪其以士夫子弟。遠離喪次。經年不返。有虧倫理。此人曰怪之者固也。喪畢則經六年矣。然不孝無狀。不克終孝。自知無以齒列恒人。竊附古者有罪異其衣服之義。以終身訟罪愆也。余曰。過聖人中制者非禮也。不及聖人中制者。亦非禮也。非禮則非孝也。抑有一事。昔奇高峰痛幼失母不持喪。每値諱辰。必前期一月。齊素以終身。幼不持喪。與出不終孝。其痛寃等耳。如此行之則可以寓無窮孝思。無終身喪之之名。而有終身喪之之實也。
許君淸歷余言權承經之爲人曰。自甫齓在家庭間。唯諾趨走。已有法家子孫儀度。年十六七。已娶婦入室。恒侍寢曾祖之側。曾祖以其新娶。勸令與婦同寢。承經從容言曰。兒孫侍祖側之日短。入妻室之日長。無變如初。或不得已從命。此豈血氣未定少年之所能乎。其他敦行多類是云。
端川申宇旻問。喪人入廟行祀。或參族內祭。當何服。答。陶翁四禮便覽。以平凉子布直領爲入廟服着。行祀者當遵用也。至於參族內祭。古人之以人親忘己親之戒。正爲此等說也。不足擧論。
端川李達聞來言鄙居。古有盧萬戶國廷。勇力善射。當壬辰倭亂。多戰功。丁酉同柳郡守應秀。赴戰嶺南。戰亡于義城。朝家給復以褒㫌。不幸絶後。外裔金氏歲祭于墓。此亦世久停廢。塋域蕪沒。將不知其處。里中父老愍憐之。余曰爲本里計。當博訪邑籍或野乘。與金家所藏文牒。得其戰功實蹟及朝家給復外。有何褒㫌。大書刻立于墓。顯示一世。而飭勵金氏無絶香火。或依祭社。一里薦享。俱無不可。
許正言解卿來言利原浦項。姜辛二家最多。而有美風善俗。姜辛先祖。延西關安氏士。闢塾敎授子孫。未幾安士卽世。二家聚財殮葬。立石表隧。以餘錢取息。歲一祭墓。至今姜辛之後。各歷五六世。而尙不懈益虔云。噫。世敎衰弛。人家後孫愚騃。不省其先祖塚宅者或有之。况於先祖之蒙師乎。姜辛後孫之賢。觀此可知。此事當表出以勵俗可也。
澹一齋處士申公。卽故判書翠微堂在植氏祖考也。諱韶字成甫。十歲見丙子江都錄。終日涕泣不食。及長遂謝擧業。曰明室南遷。弘光,隆武,永曆三先帝。皆爲淸所弑。此萬世必報之讎也。士君子其可仕之時耶。吾寧隱於野氓以沒世。不忍爲虜陪臣也。乃終身自廢而不悔。君子以爲公之出處。與金仁山吉父,許白雲益之同得正云。〈見墓誌文。〉在昔明庵鄭處士栻。農圃忠毅公文孚後孫也。倜儻有氣節。少時入試圍。見試題爭斥秦檜和戎議。歎曰和戎猶不可。况服事乎。不其可耻乎。遂徑出不復應擧。扁其室曰明庵。以寓不忘皇朝之意。放浪山水間以自終。今觀二公以布衣。爲皇朝盡臣節。何其特也。
或問。宗孫親盡。則祧主當遷奉於親未盡之長房。而本位祭田。亦隨移於長房。禮有可據歟。答。遞遷祖祭田以爲墓田。禮有明文。故昔有問此。而尤庵敎以不可移之於長房。所當遵行也。雖宗孫讓于長房。若長房頻易。則其物亦頻易。其主保存誠不易。毋寧不動於宗家之爲愈也。近聞以此事宗孫與長房。多致紛爭。愚竊慨歎。
明川楚徵明獻之示義倉設置記蹟。獻之先庭龍安公。治産勤儉。節縮衣食。以贏餘別貯一庫。以備饑歲貧族之周恤。名曰義倉。盖倣范氏故事也。獻之與其兄原明。繼述其志事。勤拮据增儲蓄。建睦親堂。以敎族子弟。歲時必饋奉于族內高年。而延及於異姓。其有功於敦人倫厚風俗。豈少也哉。
戊申。崔性有問。長子聞喪。在於二十二三月。則本祥日撤几筵當否如何。答。尤庵曰中原則或於三年垂畢之時。有始聞喪者。然則其几筵之設。當至六年。此甚可疑。此以不撤爲否也。南溪則曰嫡子方在練衰中。不得遽撤。恐無可疑。此言不撤爲當也。或問。三年內立后。則服制未盡而喪期先盡。撤几筵一節。何以爲之。農巖曰。三年之外。仍存几筵。終覺未安。陶庵亦以先撤几筵爲斷。而援尤農之說爲據。盖聞喪晩立后晩。同一追服喪也。今之處於此禮者。當參考諸說而行之也。
許稚馨來訪。稚馨爲人。外雖麤疎。內行實備。其兄夫婦俱沒。而二子皆幼稚。馨代理家務。勞謹節用。以己所當蓄之財。補其不足。而凡外而田地。內而器用。不敢有所損壞於兄在時。至於兄嫂所用等物。一一記藏之。待其姪婦入門。出而付之。其配金氏。無違夫子之志。自權攝內事十許年間。勞身竭力。惟恐廢墜。撫愛孤姪。一視己産。及其別居也。無復私蓄而不介於意。金氏之賢。亦不可及也。余恐稚馨此事。時移歲久。人鮮克知。轉歸泯沒。識之如此。
履卿〈先生再從弟宗信。〉問。碩曾生父於碩曾所后母。爲其夫之再從弟。自其兄死。奉嫂同室而居者。三十餘年。今當嫂喪。禮雖無服。情實不忍。欲權服如干月。未知於禮有據歟。答。此所謂同爨也。依楊儀服緦。恐無妨。
許汝金之祖父處士公。〈名炯字而晦。〉卽吾州望尊先輩也。樂道人之善。成人之美。嘗採錄一邑百年來孝友節行人物之卓異者。擬續登邑乘。編成藳本。而吾曾王考僉使府君孝行。亦編入焉。問汝金稿本無恙否。答檢閱家藏文籍。而不見此藳云。可歎。因記昔余往候。公命坐卧內。娓娓說鄕間美俗善行。及於吾曾祖考。曰某年間吾哭兒。僉使公來唁。適當七月。圃人摘獻眞瓜。在座者皆稱味甘。僉使公獨泣不嚼。怪問其故。曰前時遇此等美味。持而歸獻父母。今則永感矣。無所於獻。是以悲之。於是座中莫不爲之愀然。時僉使公年已七十五六矣。其孝思之老而彌篤。猶如此云。此事家藏所不載。故謹玆追記。
朴致甲來見。致甲之行。吾已慣聞矣。目其貌耳其言。儘儼正不苟人也。余問君之矯揉變化之功。何能若是過人乎。致甲遜謝曰。何能爾也。然其事則誠有之。致甲性頗暴猛。往往乘事發怒。嘗嫌飮食。不如意。拋擲飯床於地。飯鉢寙穿。致甲旋忽悔過。令勿易他鉢。朝夕見鉢寓警。至今十年。漸覺意思平緩。暴怒减歇云。
鍾善受小學善行篇。至海虞令何子平母喪去官。疑之曰。去官二字不可曉。在官者親死或迎養衙中。則奉喪而歸已矣。或聞訃則奔歸喪次已矣。此特言去官者何歟。余曰。自今而言則誠可疑也。然子平劉宋時人也。天下大亂。喪紀大壞。士大夫居官而遭憂者。不得解去。子平獨去職守喪。故特言之。
黃萬坤問。萬坤以父獨子。爲伯父後。而萬坤有二男。生父之意。欲不別立後。以萬坤次男還承己重而制三年服。未知何如。答。出繼子之子。還爲本生祖後。情或似然。而其於不得著代何哉。是以尤翁有此子將以何人爲父而繼其祖之說。其辭嚴矣。歸告春府。亟去私情以從禮義也。
金美叔曰。一人之性。善惡相半者。何故歟。吾見某人奉母事兄。克盡誠敬。人皆欽服。而其他行事薄惡無比。是何善惡之懸絶耶。余曰。此乃氣質之性。非本然之性也。氣質所拘。只是通得此一路。而其他處則皆蔽。唐玄宗友愛諸弟。終身不易。而及其爲君則薄於臣。爲父則薄於子。爲夫則薄於妻。豈本性之不善哉。由於氣禀之拘焉。除聖賢氣禀淸粹之外。或明於此而暗於彼。或厚於此而薄於彼。或通於彼而塞於此。或多於彼而寡於此。
性有問。合葬三年內。墓祭服色及合祭各祭。與一盛一略之論。甲乙紛紜。未知適從。答。三年內新山墓祭略設。有粟谷,頤庵,龜峰定論。而合葬則尤庵以爲服色以尊者爲主。而行哭一節。引南軒平日上墓必哭之事。以爲考雖舊位。幷哭無妨之證。至於視新舊分東西。或直領或衰絰。一哭一否。而先考後妣以行祀者。玄石,陶庵之論。此則主三年內異凡之禮而推言之也。陶庵說載便覽者。則不言盛略。然先生所敎三年內新山墓祭。不可比侔於卒祥等備禮之祭。用三獻之言。見於答人問。則合葬墓雖各祭。而俱爲一獻。亦無疑。惟玄石不分考妣新喪。用三獻。舊位用一獻。未知其果如何。
近就朱子語類。尋理小課而病昏。每日不過十許板。間或節摘明訓眞訣親切的當者。寫在冊子。用作病枕失寐時誦味紬繹之地。但錯認誤斷。安保其無有耶。罪惶罪惶。從今逐日記所看板數。以考勤慢耳。
兒子言頃自京下來也。住謁鷺湖先生而告別。先生膝席開顔。至於手搜庋閣果脯以食之。旣辭而出。復召語曰。吾與子之大人。可謂千里神交。子其以吾言歸告大人。而子亦識吾言也。
李生民朝以所爲其母金氏墓記示之。金氏是鍾善姑母也。生十歲。失恃哀號。執喪如成人。旣嫁數月。祖舅姑皆死。金氏素食。旣卒哭。勸之食肉。金氏不從。又久後復强之不已。金氏曰。舅姑方食素。吾何敢喫肥甘以自飽乎。獨無不安於心乎。竟不從。至舅開素而後。乃復平常。此事如此則於閨壼諸行。皆可推知。是以舅姑愛之。夫黨敬之。金氏此行。發於至誠。非出勉强。不可謂加人一等而已。且聞民朝上有四兄。極其和愛。而娣姒化之。家無間言云。
細檢平生。願學之志。非不切矣。誦聖賢之言。非不勤矣。而今老且死。終未離於愚懦暗汚之窠窟者。其病無他。不能尊所聞行所知之故耳。如孟子之求放心。中庸之學問思辨篤行人十己千。是從來吾家眞正旨訣。而亦嘗自謂從事無怠者也。然不過入耳出口而已。初無着己眞實工夫。果使余服膺思孟之訓。竭心力而爲之。繼之以死。則余質雖愚且柔。豈至於一向坐在四三十年前窠窟而不能脫乎。由我所爲。其誰咎也。思之惶恐。
余受氣旣薄。又昧保養。寒暑之所傷。食色之所戕。不可勝言。而况今老篤病隨。起居任便。全沒收攝。不耐辛苦。安肆偸惰。筋骸弛解。日臻衰敗。若有莊敬斂飭之功。則何至此境乎。河南程夫子之三十後寢盛。七十而無損者無他。養以莊敬。自入規矩。神明腴完。體力强壯也。豈復別有巧方妙法哉。沙溪金先生恰滿八十歲。當國難。號召義旅。觸寒出入畿湖數百里間。少無勞憊者。亦此道也。以余視二先生。其有養之素。無學而衰。何但鵠虫之懸也。愧歎愧歎。
己酉。金奇彥以家貧無子。日出事生。無暇及書策工夫爲歎。余曰。只當一日之間。有些間隙。勿爲放過。卽近書策。口頭誦心裏思。雖易疇採薪之時。亦念念不忘。日日如此。無少間斷。積銖成兩。累分爲寸。無責效於前。無生懈於後而已。此外無他別法也。然此係志之篤不篤如何耳。奇彥頗以爲然。
鍾善,煕姪偕來燕話。轉及今世之士居喪中。聚徒做詩賦。無異平日。余曰。此可見陷溺其心之深也。詩賦。歌詠之辭也。古人喪中。非不讀書。而至於詩傳。則以其歌詠之書。廢而不讀。讀且不敢。况敢作之乎。宋梅聖兪喪中。作詩以叙哀痛寃迫之情。初非閒吟詠。而人猶譏之。况今詩賦。乃進取功名之器也。獨不可倚閣再期。以專吾喪親之哀乎。今俗習以爲常。恬不知怪。吾徒之人。亦有不以爲不然而染入其中者。令人悶歎。
鏡城李榮範問。出后子所后喪祥後禫前。遭本生親喪者。不得已有出入。則着白笠耶。抑着平凉子耶。答。恐當着白笠。所重在所后。所后畢喪後。方可着本生喪服。
頃日榮範之在此也。論及初喪魂帛南北首之當否。互相異同而未歸一矣。追以博考細究。南北首雖未得古據的實。以義度之。尸柩魂帛。一例無差殊。尸柩旣南首。則魂帛恐亦當隨柩而南首矣。
閱車參奉家錄。有曰庚戌年。公赴增廣覆試于漢師。過咸興時。李判書〈文源氏〉爲監司。而其二子亦得漢城解。判書延見公。託以二子試事甚固。公峻辭却之曰。九十老侍下。捨晨夕而遠赴千里外者。只欲榮親。不可分餘力於他人也。判書曰。情勢則然。然請更思之。令幕僚資送之。公不受而去。猶追遣之曰。此出於贐行。非由他意也。寄書二子。云車生善士也。專意爲親。情理極當。汝等切勿强迫而就見于所舘。其子果來訪。道判書之意而禮貌甚恭。絶無卿相子弟之態。此事余亦嘗聞於參奉公。云吾之牢拒所托。固吾之情私。而判書不惟不介意。反優容而厚遇之。其榜吾參名而歸。判書欣迎曰。君之榮親之願得遂。可喜可賀。設新恩戱如熟親者。其胷次寬豁。處物無碍滯如此。故朝野稱爲好心事云。
病卧中。試省平生願學聖賢而猶未免爲鄕人之由。按其罪過。不實爲魁。盖自身心內外。所管攝至衆至廣。而所以操之者實而已。實者忠實而無虗僞也。自內及外。自始至終。如一而無間斷虧欠。乃可爲實。在心爲實心。在事爲實事。以實心做實事。念念皆實。事事皆實。則鄕人與聖賢。其遠雖甚絶。然由此而至彼。恐無別般奇巧。今雖老矣。一力於斯。一年不死則一年免於鄕人。二年不死則二年免於鄕人。若天假十年則十年免於鄕人。知過而補過。雖不如初無過者。及其補過而無過。則是亦無過而已。况實之所操。在我不在人乎。胡不勉力。
公擧問。危微精一。其說頗支離。余曰。危微二言。非論心之名義也。盖人心之危而不安。道心之微而難見。正是人所同病而可憂可戒。故特言之。精一二言。乃是治心而使危者安。微者著之方法也。中庸序。以生於形氣之私。明危之所由。以原於性命之正。明微之所以。以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解惟精。以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解惟一。其義理工夫。明白的實而無餘疑矣。爲後學者。只當遵此而竭力焉。不可更生枝辭。徒資口耳。而無益於身心也。
余每日早起。入省伯氏。奉話臥內。良久而退也。靜坐看書。小小玩索。玩索有疑則思之。思之不得則輒箚記。以俟質問也。兒子侍坐。說及立心行事。處家居官。或長或短。有戒飭者。有奬許者也。或怠倦來乘。則出庭散步。繞吟壇菊。因冋菜圃。命兒鋤雜草也。或觀稼田間。與農人談農事也。或到塾舍。聚諸兒。挑覆所授。以考其勤慢。出題賦句。以試其才否也。此吾家居日間六課。而餘外世俗紛紛。閒應接閒往來。一切掃屛。以行吾素分也。
近日兼看吳氏廷擧所抄薛敬軒讀書錄。儘簡切。有體驗工夫。嘗見農巖所論明儒之門路最正而踐履篤實者。惟敬軒一人。而亦以意思偏於斂藏含蓄。爲微近老氏云。盖孟子論夷惠隘與不恭之意也。然至於出處之義。則一未之及焉。向得鷺湖洪丈書。擧敬軒及胡敬齋居仁二賢。爲明儒中學術最醇。而敬軒則出身於永樂之世。不但爲白圭之玷而已。不如敬齋之粹然爲完璧也云云。如此則明史所載薛瑄出處光明峻潔者。果何說歟。史臣是先王之臣。故不究其初。只據立朝行事而言之歟。抑史臣之辭。主於贊揚而無譏貶歟。恨無敬軒行狀文字。不能考覈出身歲月早晩耳。
六月十四日夜二更。官隷持關文而來。我主上殿下本月六日。奄棄八域臣庶。是何變也。是何變也。崩天之慟。罔極罔極。與伯仁及家兒入城。安鎔,金鍾善,煕姪隨行。詣殿牌前。哭盡哀訖。行四拜。伏惟念臣以遐裔之民。父子荐被異恩。而終蔑毫末報答。只自頓首痛哭而已。
十六日。自營急馬賫傳京來小報。曰大王大妣殿召時原任大臣入侍。下敎曰。宗社付托時急。英廟朝血脉。惟今上與江華居某〈御諱〉而已。定以宗社付托。命判府事鄭元容卛諸官。奉延于江華地云云。聞來天崩罔極中。宗社有托。國勢奠安。抃喜萬萬。
七月一日。國恤後朔望。身有衰麻者。當入殿牌前行哭。而余今老羸癃敗。雖欲如誠不可得。竊嘗見先師龜巖先生遭正廟喪。値朔望。遠不能往官府。必於靜僻處。望闕行哭。謹遵師門舊事。早就家之西臯僻壑。南向哭拜。
翊子問爲善去惡之方。余曰。別無巧方法妙工夫。蓋天下之事二。善與惡而已。善者公也正也。惡者私也邪也。驗之思慮行事之間。凡卽乎心而安。合乎宜而公且直則善也。卽乎心而不安。拂乎宜而或私或邪則惡也。正於日用所思所行處。細察其孰爲善邊孰爲惡邊。剖判直截。知其善也。則必擴而充之。雖小不遺。知其惡也。則必克而去之。雖小不漏。使善邊工夫勉勉進進。則彼惡邊自當削退。不得侵來也。其效只在久而又久。熟而又熟。功深力到而已。不可責成於一朝一夕之間。
鍾善收集其師李公祥文字若干紙。有記其伯姑馬氏婦行實。蓋其天性貞靜孝友。不煩姆敎而女德夙著。自未笄。一家稱譽。年十九。嫁爲馬贇妻。婦道甚備。舅姑稱其孝順。夫子宜其和敬。娣姒樂其友愛。婢僕服其仁惠。丁姑憂。哀慕如親子女而躬執饋奠。終喪如一。未幾馬贇病死。號痛毁瘠。期以自盡。旣而幡然曰。老舅年迫八十。而無他男子。我又死則無所寄養。使夫子有知。飮恨當如何哉。我豈忍下從而不慰夫子泉壤之思乎。於是忍痛含哀。惟竭力於養舅。舅對人言。必曰吾之延活。由吾孝婦也。舅衰病委床。又言澁聽瑩。孺人晝夜侍側。欲臥則持而臥之。欲起則扶而起之。出言而未成者。必探承以宣其心。欲聽而不得者。必詳細以達其事。舅以天年終。其執喪誠哀。一如喪姑不懈。孺人年老病甚。而孝敬愈篤。每當祀享。輒身任烹餁。未嘗或輟。鄕里具其行蹟。聞于地主。地主極加賞歎。欲轉報臬司而不果。余與公祥友善。故熟聞孺人之行而豔誦之。公祥嘗袖此稿。就余修潤之。余卽其字句。略加櫽括矣。回憶是事。已經三十餘禩。此紙無恙。點抹塗改之墨迹。宛如昨日。而公祥已歸九原矣。摩挲興感之餘。叙其挭槩如右。
嘗按五禮儀。有國恤卒哭前。幷停大小祀之文。此則似專指國家而言。非幷指私家也。故卒哭前私家行祭。或以爲無嫌。或以爲未安。喪禮備要。有國恤卒哭後。大小祀皆許行之文。此則以一許字觀之。則似指私祀行廢。亦有定限也。然仍五禮儀大小祀字立文。而不明著私家字。故行之者亦不能無疑也。今按國朝喪禮補編戒令條。大小祀幷停下。又有私家停祭一段。則私家大小祀與國家大小祀。卒哭前一體者。明的無疑。
玄維默問。因山前私家行葬。或以爲不可云。未知如何。答。以在下先輕之喪。必待君喪五月之葬而後乃葬。則於理大不可也。故先儒說。可以先輕後重之義。依禮而先行之云云。而國朝喪禮補編。有私家停祭之文。無停葬之文。其無禁令。尤可見也。但因山未卜定前。都城百里之山。私家自不敢行葬。因山旣卜定後。則不必拘也。此正如嘉禮時禁昏之義耳。若遠方則雖因山未卜定前。不必拘也。今者或言不可行之云。無乃或是有襲於彼而不究其故者歟。
夕𨓏塾舍。有言某人能犯而不校。是其願學顔子者也。至擧其不校之事實而稱之。余曰。以余見之。不過處世圓熟而儱侗。都無曲直是非而已。顔子之犯而不校。非是有意於不校。盖其所存廣大。自不見得爲在己。失爲在人也。今某人所爲。全是私意。恐非所以學顔子之不校也。鄙意欲學顔子之不校。當自孟子三自反而始。苟能着力於自反。則必見得我之長短曲直而有所進益也。若無自反工夫。而但如某人所爲。則於己分上。有何益哉。昔有問於朱子曰常持不校之心如何。朱子擧程叔子有當校者順理而已之語以答之。亦孟子三自反之意也。
閒中粗欲修省。作三項工夫。有就事上理會。有就身上理會。有就心上理會。三者雖各是一事。實相貫串而心爲總主也。試嘗驗之。心得其正時。則行身制事皆無差。心失其正時。則行身制事必有差。密察此心之正不正。是淸本澄源之要訣也。
一門之內。親盡族疎。則異居散處。理勢固然。是以世世同居。考諸載籍。惟張公藝,陳兢,王元伯外。絶無有也。至於東國則未之有焉。近世郭山金守曾。朔州崔奎晶。是絶無而僅有者也。守曾六世同居。奎晶七世同居。正宗大王聞而奇之。特除守曾內贍主簿。除奎晶康陵參奉。召問爾等屢世同居。必有其道。奎晶對曰。臣先世效古人敦睦之義。後承粗守餘風而已。載在正廟寶鑑。噫。世降俗下。或親兄弟終身一家。猶曰希覯。况於族屬疎遠。正古人所謂路人相視者乎。今朝授兒孫小兒初讀。至陳兢,王元伯世世同居。忽感金崔事而記之。
明川金宗善妻金氏搏虎脫夫事。嘗聞命㫌其烈。翼廟實錄載其事。噫。節行之顯揚沉晦。實關其人之運數也。以余所見。本州林商說母金氏夫死。誓志殉從。及象筵未撤。飮藥而死。金履奎妻李氏之夫喪三年。哀瘠骨立。自大祥之朝。絶粒旬餘而死。節操之貞確。可凌霜雪。精誠之專一。可貫日月。而獨壅上聞。不得編史策光久遠。徒惟傳播於閭巷間。一時口誦耳慕而已。豈非其人之運數哉。金氏幸有賢子商說。謁墓銘於鷺湖洪祭酒。丐懷德兩宋題跋之辭。三君子之言。將百代尊信。而金氏之節行。亦隨而流芳也。李氏記蹟。寂無聞焉。在李氏以無所爲之心。行無所爲之事者。固無損益。而自他人好善良心觀之。則其卓節沉沒。甚可惜也。
純廟寶鑑。乙丑七月召對。上曰。敬者主一無適。下工何在。侍讀官姜世綸曰。在學問矣。竊恐此對。汎遠不切近。盖持敬之方。朱子敬齋箴備矣。主一無適之方。則箴中所云弗貳以二。弗參以三。不東以西。不南以北。盡其義矣。下工在此。而要在日用之勉力而已。恐當以此仰對。而今擧學問言之。似或然矣。然學問固多端。將何據而下手乎。恐實功實效。未易可致也。他日上又曰。賢人雖或近在左右。不知其賢則無以盡其才。何以則盡知而盡用。使野無遺賢乎。玉堂姜俊欽曰。聖敎至此。不勝欽仰。餘無一言對揚。竊恐於此正好敷陳人君知賢用賢之道。反復極論。以備聖問而開聖心也。豈但欽歎聖敎而止乎。揆諸孔子將順其美之義。誠不可若是寥寥也。
崔敎授龍卿淸操雅望。爲世倚重。遽不起於昨日。儒林頓覺蕭索。爲之痛惜。
太宗大王憫俚俗之無知。斥葬師之怪書。歷擧已經之事。以明不可信之驗。誠寧大君之葬。力排太歲壓本命之說。竟從三月之制。敎曰。習俗無知。不可不變。當自宗室始。遂命大臣集成一書。名曰葬日通要。頒諸中外。悉燒不經之書。或有潛匿者。按律科斷。大哉聖人之政也。四百餘年。習尙日趍澆薄。妖說日肆誑誘。到于今日而極矣。有親死未斂。而先諏葬日。如有拘忌。則不待其期。斂畢卽葬。又或預得葬地。而初喪葬期拘於坐向之忌。權厝于野。以待無拘忌之年。拖至年久。是何深陷妖誕之至此哉。余嘗於家中三次犯忌。後十許年。子孫皆安平無故。此豈非術家言無驗之明證乎。年月日時拘忌云者。可擧一反三也。
昨答李東福妾祖母主喪之問。捨長孫而以生存子爲主者。竊據妾母不世祭於子。祭於孫否之說矣。更思之。不世祭之說。果爲不易正論。則小記又何以有妾祔於妾祖姑之文耶。朱子答人問曰。妾母不世祭則永無妾祖姑矣。疏義之說。恐不可從。又曰若祭則稱之爲祖母。而自稱孫無疑。據此則長孫雖不服三年。當爲主祭矣。或以捨服三年之子。而主服朞年之孫。有碍於服盡後主祥禫爲疑。然宋時父在母喪。亦服三年。故其父服盡而大祥父爲主。此則明有朱子之訓。曰父當自爲之。不必爲子祭也云。恐此爲服盡而猶主其祭之旁照也。
許哀杭爲人警敏。居家孝誠。亦肯聽人說。極可愛也。余假以東國名臣錄抄。以爲課讀餘兼看。盖此卷所載。皆是本朝學文節義之表表者也。余見此邦之士。多識漢唐人事。而不識東人事。於本朝尤懵如也。忽近慕遠。莫此爲甚。是居洙泗而不知七十子之爲如何人。其可乎。今此所抄雖略。然熟看熟諳。如幷世親覿。則不愈勝於全然懵如者乎。
英廟朝寶鑑。載太學首僕鄭信國,朴潛美㫌門事。丙子之亂。太學諸生皆奔逃四散。信國等先奉東西廡位版及祭器樂器。埋于明倫堂後。背負五聖十哲位版。進士羅以俊具巾服陪行。入于南漢行在所。仁祖嘉賞。列聖屢加褒奬。至英宗朝。特㫌信國,潛美二人之閭。
金哀允執問。叔父寢病。而長從弟積年癈疾。不省人事。有子旣成長。叔父召某敎之曰汝當博詢知禮處。我死以長孫承重服喪。使我喪有主也。未知如何。盖父有癈疾。子承重。是鄭康成說。而宋光宗癈疾不能執喪。寧宗代服承重。朝議紛紜。朱子在講筵。力主承重服。上奏箚論之。初未見鄭說。而只以禮律人情言。歸家檢見鄭說。而曰當時若寫此文字出去。誰人敢爭。此講學不熟之咎。乃特題跋語於箚藳之後以識之。尤庵時閔氏家有此事。尤庵以爲鄭說雖據天子諸侯而言。以朱子所論觀之。則此實自天子以至於庶人之達禮也。玄石之論亦同。遂庵則曰父有癈疾。子不可任自傳重。然至於祖喪則不可不服斬。陶庵曰癈疾子使適子代服。旣有朱子定論。更無可疑。但乙卯後。尤庵爲羣凶所搆誣。而此事又其一端。玄石亦坐此削版。自此以後。爲世忌諱。鮮有行之者。然當此變故者。果能的知禮義之不可容已。凶論之不可搖奪。則誰禁而莫之爲乎云。朱子以後。尤陶之說又如此。所謂百世以俟不惑者也。至於題主。則以適孫爲主。玄石主論。而尤庵是之。
庚戌。金奇彥,金基定來見。信宿而歸。余語之曰人之交也。必貴心交。不貴貌交。心交外若疎而內實親。貌交內實疎而外若親。以其內親也。雖隔重關。如共一席。以其內疎也。雖共一席。遠隔重關。是故心交久而不變。保終如始。貌交易隙以離。終不如始。未知二君亦嘗省察及此否。且不盡歡不竭忠以全交。古人所戒也。今二君之穿雪踰嶺。賁然遠枉。歡矣忠矣。如或倦而無以繼之。則不幾於盡而竭乎。請二君毋徒規規於來往禮數之末。益盡心於君子相交之方。以卒其全也。
吳東煕爲人頗謹拙。事親有可稱。去年丁父憂。執喪甚謹。啜粥到期年而如始。勸以循禮疏食而不見從。雖不可備責以中制。而其出於斷斷衷誠則亦可嘉也。
煕姪問。來日將行叔父卒哭。而取考四禮便覽。則自虞至禫。一用虞祝。而卒哭之叩地號天五情糜潰。小祥之夜處下。小心以下八字皆刪去。未知從備要耶。從便覽耶。答。當用家中舊行備要可也。盖叩地以下八字是高儀。而朱子晩年定論所善。故楊氏附於家禮卒哭祝下。後儒以爲當遵朱子晩年定論。舍夙興以下語而用高儀云云。至於遣奠告辭。家禮所無而高儀有之。楊氏亦以朱子所善之意附入。而備要,便覽用之無異論。小祥則夜處下所添八字。元是家禮本文也。便覽不用高儀。刪去家禮本文。必有深意。而不曾說破其曲折。後學焉敢妄自盲揣於其間乎。大抵家中舊行之禮。有古昔明據。則雖有後賢辨論。不可輕也。
呂德謙問。幷遭本生與所後喪者。本生葬日在先。則當離殯往送歟。答。雖不敢隨衆從柩。追後獨進。觀窆伸情。不待題主而旋歸。恐不害情理。又問然則當以何服臨壙耶。答當各服其服。父未葬不敢變服。只施于父母偕喪。先葬母也。於此恐行不得。
金澤鉉問。鄙隣有十二歲男子殤夭者。銘㫌何以書之則合禮歟。答。恐當從南溪說。視其等差。年十五以上能知文字有行業者。書曰秀才某君。十五以下無文者。書曰某郡某童子。則庶乎相稱。而若雖十五以下。有才藝可惜。則書以秀才某君。恐亦無不可。
舜齊來語前年南遊。自老湖往懷德。訪二宋先生後孫宋敎官〈達洙〉,宋執義〈來煕〉。入二先生舊宅。觀其書帙窻壁。宛然如當時。往淸州拜尤翁墓。入華陽洞。瞻萬東廟貌。退而詣書院。謁尤翁遺像。而題名尋院錄。盖北儒所始也。入先生掛牌之草堂。當日書籍枕杖。不壞猶新。遍歷上下澗谷。仰瞻巖壁所刻神宗皇帝御筆非禮不動四大字。此玆遊之大者。至其水石之奇景物之勝。亦平生所觀之壯也云。
先師龜巖先生不喜作詩。故文集所載無幾。而亦頗有逸。偶於篋裏。得幽居卽事七言古詩一首,還山吟五言八句一首。皆嘗逸者也。七言古詩曰數日陰潦今日霽。是時四月十六日。我在湖堂病稍可。飯能盡盂飽山蕨。日落江村淸景多。命坐庭際蒲爲席。仰看天宇無點雲。長庚未落北斗出。南風吹我爽我襟。江湖波鳴聲聒聒。自顧胷中無一事。還如山中學禪學。俄看東峰如火燃。明月若盤出天末。倒蘸淸波金玉翻。斜照春山錦繡錯。來掛茅簷東南角。呼出兒童庭前讀。側卷暎書字字明。勝於山燈時明滅。不知今夜月發幾人興作幾人燭。願天夜夜常懸今夜月。長使人間無暗墨。其五言八句曰。出山未十日。還切憶山心。病妨有應接。功廢檢身心。塵囂時聒耳。世念或關心。不如都撥棄。歸臥養吾心。嗚呼。一片薄紙。字畫甚細。而不被蠧毁人壞。經卅餘年無恙者。豈不奇哉。若仍舊紙以置。則恐久而破沒。謹此移寫。
鍾善問。事君而致其身。事父母而竭其力。然或忠孝不能兩全。如徐庶,王陵之遭于魏楚者。則當如何處之。答。程子嘗論此。以徐元直爲得。盖忠孝二者。本一理而相須也。孝於親者。必忠於君。故求所以爲孝者。亦所以求爲忠也。爲王陵之道。當亟歸楚以存其母也。何乃遲待使者持歸其母伏劒之報哉。陵之處變。無足道者。善乎元直之所爲也。其辭劉先主也。曰母爲操所執。使子在此。寧有事君之心緖乎。此直出於天性之正。而不雜乎計較之私也。程子之許以爲得者。歎服之深也。其後趙苞等諸人所處。以元直視之。則皆未爲得也。
有人問無子而喪妻。未練前又身死。門中當喪立子。幷成所後母服矣。母之練祥。從死日計之耶。從發喪日計之耶。竊以淺見揆之。則若使其夫不死而在妻喪未練前。爲妻立子。則練祥當計主人日月實數。十一月練。十三月祥。所後子只得依聞喪晩例。計發喪日月實數。滿十一月練變。滿十三月祥除耳。今雖同時發喪。母喪之節。一用父在之禮。則練祥祭期。何可捨其夫而遲待其子喪滿乎。若然則母死四五月後父又死。始乃幷聞。母喪練祥。亦可退計聞喪後月數乎。恐似不然。妻先死夫後死。而繼後子同日發喪者。獨何以異。以是答之。因檢見龜巖禮說。以爲從發喪日計之。十一月而練。十三月而祥云。於是大覺淺見之誤。不勝惶懼。然從死日計月數行練祥。正合仍用父在之禮。所後子待月滿變除。不害爲全服之義。而必從發喪日計練祥期者何也。盖練祥祭爲變除設也。不變除而行祭。不可謂練祥祭。豈以從死日則變除無人。從發喪則變除有人。而十一月十二月數。亦自不違於父在爲母之制故歟。
乘朝溫出坐宅南小桐木下。此木本不産於此土。而自忠淸道求種生長如此。若過數十年後。則將蕃盛遍滿。便成土産也。因此有所感。植物不分南北風土而生長。則人才豈有京鄕遐邇之殊哉。惟在養之之如何耳。
端川金禎留其家世實蹟一紙。有曰禎九代祖尙質與弟尙文。俱以孝友稱於鄕。尙質行年七十。遭外憂。兄弟共守塚。內憂又如之。尙質子南寶父母憂。皆廬墓。其子應華生事葬禮。殫力盡禮。執喪過毁。以病不得已用權。疾已復初。而加服一年補之。撤廬墓歸家。淸望爲儒林所宗仰。其刱建龜岑書院。模奉杏壇圖。朔望焚香展謁。皆其倡成也。其子重錫生六日母死。九歲從李炳受學。藝業夙就。累占解魁。喪師心喪三年。父喪廬墓。啜粥三年。追服母喪。亦廬墓。以不記母面。又加服一年。以孝廉登徹天門。命給復以褒之。有四子。長曰琇。事親奉祭。極盡誠力。行年九十。猶讀書晝夜不輟。次曰瑚。父有沉疾。嘗糞以驗苦歇。年八十五。遭繼母喪。號慕哀痛。三年不脫衰麻。又次曰瑜。嚴毅方正。鄕里敬畏。兄嘗病毒疽。吮瘡得蘇。愛親之誠。至老愈篤。年五十二居父喪。哀毁踰制成疾。未終喪而沒。季曰玖。幼時適外遇美味。不入口必懷歸。獻于父母。十九歲遭母喪。葬後仍守塚不歸。四十七歲遭父喪。又守塚。性好讀書。識解高明云。噫。是何金氏之世世有篤行耶。一族而有九孝。猶可爲盛。况此連五世繼繼相傳。尤豈不卓異乎哉。
李萬慶憫余久病衰羸。余曰。毋庸爲也。盖老而病。病而死。常理也。吾年恰滿七十。不可謂不壽矣。且吾以遐方寒微。初無科第之階。職陞六品。今推子榮進秩緋玉。分已踰矣。名已顯矣。復何有憾。且念人之保全晩節。最爲難事。歷觀古今。少有聲名。晩來壞敗。便成兩截人者頗多。豈其初心哉。寔是年老氣衰。怠荒之意或生。警誡之志便弛。不自覺其墮坑落塹而至於此也。每見之。心自凜凜。無異在己。顧吾今日身名無大虧損。不甚得罪於世。寧在此時而死。則其爲榮於身名。果如何耶。皇朝大儒顧氏憲成會諸生而告之曰。楊雄之長年。不如短命。使雄死於成哀時。則可以不爲新莽大夫。玷辱身名。此惜雄責雄甚之之辭。而其警人之意深切矣。梧里李政丞嘗爲晩節難保之戒曰。吾則恒恐心性換易。變爲小人。不得令終。惕慮不弛。梧里之碩德大業。猶尙如此。况於如吾儕比哉。吾非惡遐壽。而願死於今日者。以所欲有甚於遐壽也。
偶看姜睡隱看羊錄。萬曆丁酉。倭奴之再入寇。全羅左兵營虞侯李曄被擄於淸正。淸正送之秀吉。秀吉待之極厚。帳御飮食。皆如伊所居。曄散盡錦綺。交結壬辰被虜來人。買船西出。行至赤間關。追者已至。曄引劒自刺墮海中。賊鉤出其屍。幷其餘轘。掛於街上。曄頗能文。將發船賦一詩曰。春方東到恨方長。風自西歸意自忙。親失夜筇呼曉月。妻如晝燭哭朝陽。傳承舊院花應落。世守先塋草必荒。盡是三韓侯閥骨。安能異域混牛羊。時睡隱亦亡走。覺而被執欲殺。有倭救之者得不死。在幽拘中聞之曰。武士中有此人乎。我非讀書人乎。因步韻弔之曰。義骨樂沉東海底。淸風遙接首山陽。萬卷書生無面目。兩年窮髮牧羝羊。昨授隣兒漢武帝紀。至衛律說蘇子卿處。不勝鄙惡。今見李公向君愛親之心。炳炳成丹。賊酋不能涅緇。惟圖脫歸。及其不成。殺身立義。想像風節。爲之增氣。聊玆記之。
奇彥欲謄寫朱書節要。余止之曰。謄寫不如看讀。一日看一板或半板。着實念誦。句句字字。尋究分明。日計不足而積數月盡一卷。則一卷皆是我腹中所有。一日寫數十板。點點畫畫。精妙無差。雖一月而寫數十卷。不過爲櫃裏所珍而已。腹中櫃裏。其得失相懸。果何如耶。奇彥曰。當從所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