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七 屯塢集
卷八
作者:林宗七
1872年
卷九

雜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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經傳中言性字非一樣。有不言氣而專言理者。如天命之性。本然之性。有兼理氣言者。如合虗與氣。有性之名。有兼理氣而主理言者。如成之者性。有兼理氣而主氣言者。如氣質之性。宜各隨處看。

性有專言者。有對言者。專言則性之蘊。該動靜兼體用。不偏倚。對言則靜是體動是用。然性具於心。動靜是心之動靜也。語其境界則心之靜時是性境界也。心之動時是情境界也。若便直認動靜以爲性情非是。

心專言之則兼理氣而統性情也。偏言之則對乎性而只是氣也。

朱子之言心也。於明德章句。則曰虗靈不昧。以具衆理而應萬事。於致知則曰心之神明。所以妙衆理而宰萬物。於孟子盡心集註。則曰人之神明。所以具衆理而應萬事。一個心而或曰虛靈。或曰神明。或曰妙宰。言各不同何也。竊恐虗靈云者。以心之本體言也。神明云者。以心之知照言也。妙宰二字。以心之運用言也。分其地頭而言各有稱停。後學惟宜隨處玩味。當見先生立語之精密也。

心之靈活。是氣之事。而且非二物也。陳北溪則分靈與活作二物看。以靈屬之理與氣合。以活專屬之氣。未知其如何也。

黃勉齋曰。此身只是形氣神理。理精於神。神精於氣。氣精於形。形則一定不易。氣能呼吸冷煖。神則知覺運用。理則知覺運用上道理。此說甚精。

心性皆可爲變化氣質之本。盖以本體言。則不但性善而心亦善故也。

變化氣質。是學者第一用功。而語其極則至於査滓渾化。一毫不存然後。乃可謂變化得盡。非大賢以上。未易到也。試以孔門諸子言之。惟顔子庶乎。自餘則子貢終是子貢氣質在。子路終是子路氣質在。未變化者尙多。

黃勉齋祭林黃中文曰。立朝正色。苟咈吾意。雖當世大儒。或見排斥。著書立言。苟異吾趣。雖前賢篤論。不樂因循。觀公之過。而公之近仁者可見。當世大儒。指朱子也。前賢篤論。指張子西銘也。林之於朱子也。以事君無禮劾之於朝。於張子也。以易位亂倫名敎大賊。筆之於書。則非論議意見間小小異同也。可謂縱恣無忌憚。而勉齋反以此事歸之於觀過知仁。抑何意哉。張朱之被詆誣至於如此。而勉齋以朱門嫡傳。爲作此文。烏得免不嚴之科乎。

孟子先名實章。乃孔子則欲以微罪行。微罪未知指魯而言。抑孔子自謂。疑而未决。今見朱子大全門人質于先生。先生答孔子自謂。得先生此語而後。始乃釋然。

大學傳平天下章。雖有善者。善字或以爲當作善良之善。而愚不之信矣。今見朱子語類。善如而今說會底。按會字是識字意。乃善治之善。非善良之善。

小學敬身篇。公父文伯之母。季康子之從祖叔母。集解以爲以從祖母與從孫語云云。則是以文伯之母。爲季康子祖父昆弟之妻也。正誤乃所以正集解之誤處。而又以爲從祖叔母。祖父昆弟之妻。是亦集解所解也。何正誤之有。禮稱父之兄弟及妻爲從祖伯叔父母。以此言之。正誤所云祖父昆弟之祖字。恐是從字之誤。

朱門人徐子融有人心道心詩末句。云精一危微共一心。陳才卿答之曰固知妙旨存精一。須知人心與道心。擧而質之於先生。先生曰他底未是。但是答他底。亦慢下一句。救得少緊。當云須知妙旨存精一。正爲人心與道心。竊惟諸公就質有道。是非得正。何等樂事。千載之下。想見當日講磨之盛。猶使人興起。况親於其身者乎。

語類有問處鄕黨。固當自盡。不要理會別人。若有事與己相關。不可以不說。當如何。先生曰若合說便着說。若是不當自家說。與其人不可說。則只得不說。然自家雖然是不說。也須示之以不然之意。只有箇當說不當說。若要把他不是處做是說。便决是不可。余平日居鄕之節。不分當說與不當說。一向含默不可否。或其人不可與說。無復示之以不然之意。此非出傲人輕物之心。必是浮沉苟合之行。檢省至此。恒自悔責。今見先生所訓。益切惶懼。謹奉以爲服行云爾。

語類論吳公路爲本路憲。崇安宰上世與之有契。在邑恣行。無所不至。吳謂其上世有恩於我。終不以法相繩。斯人益肆其暴。邑民無所告訴。看來固當不忘上世之恩。若以私恩一向廢法。如何當官。直卿云若是吳憲待崇安宰。雖當一付之法。還亦有少委曲否。曰如舊恩在部屬。未欲一置之法。亦須令尋醫去可也。記頃洛下一士過余。縱言及於朝紳之執公無私者曰。故宰臣某公爲監司也。適蒙學師爲道內邑倅。贓虐恣橫。邑民嗟怨。某公論啓罷逐之。一時稱公正云。某公所行。於法得矣。然以愚慮之。莫若陰諭密曉。使之呈病請去。則私恩可全。公法無缺。尤不亦善乎矣。今觀朱子尋醫去之語。始信一得之見。或不至大謬也。未知某公亦進朱子所道尋醫底委曲之忠。而不見聽從。故爲不得已罷逐歟。尋醫去云者。是托病棄官也。伊川程子年譜。先生權西京國子監。旣受命。卽謁告欲遷推。爲尋醫計。

河西集有挽妻母詩。而題以聘母挽。未知先生所自題歟。抑後人追題歟。盖朱子婦翁劉白水。朝家禮聘之士也。故朱子稱爲聘君。尊之之辭也。後人錯認而冒稱者。固可笑也。世俗之稱聘父聘母。若禮所謂外舅外姑云。不亦可笑之尤可笑乎。以此言之。意者初只有詩無題。而後人收拾遺文時。從俗稱追題者歟。

中庸子路問强章註。以含忍之力勝人。以果敢之力勝人。人多力字下句絶。余則自前人字下句絶。人有難之者。則輒擧或問中强者力有以勝人之名之語以證之。今見農巖說。以爲以含忍勝人。以果敢勝人作一句讀。以字意止於人字下。人或不察。力字下句絶非也。始知愚見之不至大謬也。

孝經經一章制節謹度。制節二字。董氏以制財用之節註解之。竊意下文有長守富一句。以結制節謹度之意。故董氏於富字看得重。以制財用之節。釋制節二字。使襯貼於富字。然恐不若小學增註所釋自制於禮節云也。盖禮者天理之中節而不過之云。中於禮而不過之者。是自制也。以禮節自制。則隨事得宜。自止至善。雖不言財用。財用自在其中。而滿而不溢之效。何但不失財用之富哉。

沙溪先生入侍經筵。上讀論語。南人有言章其註。有曰巫醫雖賤役。尤不可以無恒。先生曰。此尤字。臣以爲冘字之誤也。冘古猶字。尤冘字相似。故因以訛舛也。以冘作尤處。見於詩書中庸或問易學啓蒙等書者非一。啓蒙則先儒李滉改作冘字也。以文勢看之。若以爲尤字。則其意盖曰聖人之道。尙不可以無恒。而至於巫醫則尤不可以無恒之意也。其爲害理大矣。余每讀此章。至此尤字。尋常置疑於心。今觀沙老字誤之辨。乃釋然無惑也。

心經卷二大學正心章附註呂與叔詩。只輸顔子得心齊。釋疑輸猶致也。尋常致疑。今見農巖曰輸卽輸贏之輸。古語有云當輸一籌。此言訓詁之功。詞章之能。皆害道若其獨立聖門。心齊無事。只當輸諸顔子也。其語勢猶云讓與他也。依此說看。則始乃無疑。

心經卷四范氏心箴下附註。問范從誰學。朱子曰不曾從人。但他自見得致說得此件物事如此好。向見呂伯恭甚忽之。問似恁地說話人。也多說得到。須取他則甚。曰正爲少見有人能說得如此者。此意盖有在也。釋疑向見呂伯恭以下。或者以朱子語連看恐非是。中問字是初問人再問也。此意以下。似是記錄之辭。舊看此釋。未能曉暢。今見農巖說曰中問字。似是東萊問於朱子也。此意葢有在。似是朱子擧已答東萊語。告門人曰吾之以此爲答者。其意盖有在云爾。愚意農老說較勝。當從之。

南金陵讀史詩曰。我憐魏鄭公。淸議攻平生。當時抱經濟。一身非所輕。只從亂兵死。功業誰復明。孰非建成臣。房杜爲公卿。此議與程朱所論正相反。程子以爲王珪,魏徵不死建成之亂而從太宗。害於義矣。後雖有功。何足贖哉。朱子以爲王魏功罪不相掩。此萬世不易之正論。金陵不守萬世正論。而別立去義自利之一說。恐適爲擇義未精。立論不正之歸也。且房杜自初輔佐太宗。未嘗臣事建成。而强引之以證徵之忘讎成功者。尤恐不然也。

金陵論程蘇背馳曰。蘇公以譏斥程門得罪。而此特幷世故然。使此老在今日。尊信程朱。當不下吾輩。以其見識之明。豈有終不歸正之理哉。竊恐此論殊害理。盖道不同。故譏斥而無憚也。若果道同則無論幷世異世。如芝蘭之同臭而不可離也。豈有幷吾世則譏斥之。在吾前然後尊信之理乎。以見識言之。莊周見識。豈東坡所可及哉。且其生也後孔子。何不尊信孔子而反肆譏侮耶。道不同故也。東坡之於程子。如蕕之於薰。不可同臭也。今强以同之。此愛護也太深。推崇也太過而不自知也。蘇氏學𧗱之不正。朱子已論之。

金陵所記正宗大王語。有曰孟子曰文王望道而未之見。謂望天下有治道太平而未得見也。予嘗三復斯言而深味之。得日見錄。竊伏妄意聖祖此語。與集註道已至矣而望之猶若未見。聖人求道之切如此之解不同何也。朱子大全。學者問程子張子皆以望道爲望治。集註不取而以求道之切釋之。答望治之說恐未然。不顯亦臨。無射亦保。是望道如未見之事。豈以聖祖身居帝王之位。故望切於至治。因感程張說。兼取而深味歟。

龜巖集經義條對。與關北賓興錄所載。各是二文。曾聞賓興錄所載。是當時舘閣熟於經學之宿儒。承命櫽栝修潤矣。今以本集與賓興錄比對校勘。除一二條外。全是修改。至於文字間語句法度。一掃先生本色。而亦間多有棄本意而改以己意者。如聖問朱子嘗爲同安簿。宿僧寺。衾薄不能寐。思量子夏門人小子章。遂引而不發。蓋欲待人扣問。而惜乎當時門人。不復窮其說。使學者用工先後之肯綮。不盡傳於後也。願與諸生講朱子未發之蘊云云。先生對以臣不敢妄對。而朱子於後集註此章時所引程子五條說。與其所自爲說一條。槩見其用功之先後矣云云。竊謂所對非先生深究精透。不能如此親切發明也。賓興錄改以當時黃蔡諸儒之所未及扣者。千載之下。如臣鹵莽。又何能發其未發之蘊也云云。棄先生本意而改以己意者。此其一也。所改者雖語婉辭恭。美則美矣。不其左於先生之本意乎。

林滄溪集中家禮箚錄。立祠堂何以必於正寢之東歟。地道皆以右爲尊。而此獨不然。必有所取義矣。按語類。葉賀孫問家廟在東之義。答此是人子不忍死其親之意。未知滄翁偶未記憶耶。

奇高峰嘗言於宣廟曰。四書小註及性理大全所編。與先儒定說違戾者多。一度覽過後。專觀大文大註。世宗大王晩年亦如是。請以爲法。高峰此說。後學讀四書者當遵用。

朱子語類訓門人。云每日只是優游和緩。分外看得幾遍。分外讀得幾篇。意思便覺得不同。先生曰而今使未得優游和緩。須是苦心竭力下工夫。方得那個優游和緩。須是做得八分九分成了。方使得優游和緩。而今便說優游和緩。只是泛泛而已矣。這箇做工夫。須是放大火中鍛鍊。鍛敎他通紅溶成汁瀉成鋌方得。今只是略略火面上熁得透。全然生硬。不屬自家使在。濟得甚事。須是縱橫卷舒。皆由自家使得方好搦成團捺成匾。放得去收得來方可。其一條曰。先生問學者曰公今在此座。是主靜。是窮理。久之未對。曰便是公不曾做工夫。若不是主靜。便是窮理。只有此二者。旣不主靜。又不窮理。便是心無所用。閒坐而已。如此做工夫。豈有長進之理。佛者曰十二時中。除了着衣喫飯。是別用心。夫子亦云造次必於是。顚沛必於是。須是如此做工夫方得。公等每日只是閒用心問閒事說閒話底時節多。問緊要事究竟自己事底時節少。若是眞箇做工夫底人。他自是無閒工夫說閒話問閒事。聖人言語有幾多緊要大節目。都不曾理會。少者固不可不理會。然大者尤緊要。敬誦訓語。雖隔千載。怳若先生之發吾病而藥之也。令人惶汗交幷。自念三十而如是。四十五十而只如是。以至七十而無成者。皆坐此病。今雖餘日無多。旣覺其非。亦豈可付諸老不奈何。而一向閒雜用心乎。當日日服先生之藥。痛革舊習。力求新效。死而後已。若三五年不死。則先病後瘳。或可期矣。謹表揭觀省。而幷以示從學者。

洪範蔡傳。箕子陳洪範之後。武王封于朝鮮而不臣也。余於此說。尋常疑之。微子以商王之子。受封于宋。爲之存宗祀。不得已也。宗祀旣存於微子。則箕子决不受其封也。不受其封。故遠去中國而東入朝鮮也。以朝鮮本在中國之外。不曾服屬於中國故也。盖武王之訪道。箕子之陳範。以道者天下之公也。故武王公以訪之。箕子公以陳之。彼此無嫌焉。豈可執此以爲箕子受封。武王封之之端乎。或嘗以是語於從遊間。則擧主蔡說而斥愚見。惟玄大哉必昌所疑與余同。今見讀書隨記。論此甚峻。以因史遷語而不能細勘。嚴責蔡氏。而於其不臣一款。辨之尤明。曰旣不臣之則何爲封之。抑旣封之則何得曰不臣云。而極稱張谿谷所謂箕子去中國而入朝鮮。鮮民共尊以爲君。亦猶泰伯之適荊巒而遂君其地也者。爲得其實。始知蔡氏已被後人論斥。而亦幸愚見之不至大謬。但恨大哉已作古人。不能相對評此。

樂記禮樂不可斯須去身章。西山眞氏逐句訓釋。詳且密矣。竊誦味經文。反復訓釋。樂則大理自然之和。而禮則天理自然之嚴也。君子之學。中心欲其和樂。故樂以治心也。外貌欲其莊嚴。故禮以治躬也。然二物實是一理。故樂之聲音氣象。雖未嘗不和。而淸濁高下長短疾徐之節。有不可以僭差者則是乃嚴也。禮之節文度數。雖未嘗不嚴。而日用行事之間。惟從容不迫之爲貴則是乃和也。其同原之體而相須以用者如此。必如西山表裏交養之說。二者夾持用功。然後治心而和樂者。賴依據執守之功而可免於流蕩忘返之弊。治躬而莊嚴者。得從容和樂之意而無墮於拘束迫切之患。和嚴相濟。無一偏之病矣。西山又曰養於中者。實爲之主。故聖門之敎。立之以禮而成則以樂。此推樂之大功效而極言之也。然程子不云乎。制之於外。所以養其中。學者功夫則恐當先從事於禮。使有所依據執守而後。可以馴致成於樂之事也。論成效則樂爲重。語工夫則禮爲先。此尤不可不知。

四禮便覽慰人父母亡疏式。母云先某封。無封云先夫人。小註備要改夫人爲孺人。按此非備要。乃家禮源流註。而今便覽直以爲備要。恐偶失照勘。

按箕子八條之敎。東史不詳言。後人無從知之。今看箕子本記。八條父子有親。君臣有義。男女有別。長少有序。朋友有信。百姓相殺償以命。相傷以糓償。相盜男爲奴女爲婢。自贖者人五十萬。雖免爲民。嫁娶無所售云。

余少讀詩傳序。至尤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尤字蓄疑於心而不解。間考韻書。冘猶通。意以爲朱子本藳用冘字。而傳寫之際。轉冘爲尤。或未可知。然不敢自信。近見林滄溪說。古猶或作冘。此冘字之訛。然後始知昔人亦有此言。而果信無疑也。

康節曰曆紀之數。肇於河圖。朱夫子啓蒙。取其說載之。註云合二始以定剛柔。先儒解之曰。一爲天數之始。二爲地數之始。二中以定律曆。先儒解之曰。五爲天數之中。六爲地數之中。二終以定閏餘。先儒解之曰。天數終於九。地數終於十。故以十九爲閏法。一章十九歲之數也。廖子晦嘗擧是以質問於朱夫子。夫子答註中三句。本唐書曆志一行之說。二始者一二也。一奇故爲剛。二耦故爲柔。二中者五六也。五者十日。六者十二辰也。二終者十與九也。閏餘之法。以十九歲爲一章。故其言如此。然一章之數。似亦傅會。當時姑借其說。以明十數之爲河圖耳。觀於夫子答語。不以二終定閏餘之說。明的定論也。

牛溪集。載宣廟壬辰倭亂。皇明兵部主事袁黃以贊畫軍謀東來。袁之學術邪僻。左道惑衆。專主禪陸。力排程朱。以一書送示行朝諸公。題曰爲闡明學術事。自程朱之說行。而孔孟之道不復明于天下。天下貿貿焉聾瞽久矣。我明興。理學大暢。揭千古不傳之秘。盡掃宋儒支離之習云云。因摘示朱子四書集註十餘條。其末曰吾輩今日工夫。只學無求無着。便是聖人至簡至易。較之朱說。孰是孰非云云。中朝之學如此。極爲寒心。天下豈能久安耶。以一書以下。先生與龜峯書一段。行朝諸公欲力辨之。而畏其相激。有違於討賊。當遜辭以答而難於措辭。共推先生起草。其辭曰小邦僻在遐遠。學未通方。常仰中國書籍。以爲口耳之資。伏遇皇明頒賜五經四書大全。表章先儒之說。列於學官。班行天下。小邦之人。無不誦習而服行。以爲此說之外。無他道理也。今玆小邦不天。妖賊椓喪。老爺閤下受命來討。贊畫軍謀。軍旅之外。旁及講學之事。諄諄開導。牖以小邦迷昧之失。揭示前古不傳之秘。甚盛擧也。第緣某等末學膚淺。思慮荒蕪。其何能言下領悟。發微詣極。以仰承老爺之至恩乎。今者邦國垂亡。上下皇皇。凡在陪臣。久困行間。平日所知。亡失殆盡。不得紬繹舊聞以求正於有道。伏願老爺俯鑑微悰。哀而憐之。講學之事。請俟他日。答辭全篇。袁見答辭默然。其後先生書袁黃書卷後曰世衰妖興。一至於此哉。就篇內表出此二句。盖袁之意。欲以其說行之東方。而先生答辭雖遜。意思嚴而正。辭語婉而直。有以挫折其陂邪之鋒。使不敢復肆鼓篁。而其書卷後題語。極嚴斥峻拒。大哉先生息邪之功也。

朱夫子論科擧所取文字多浮輕不明白着實曰。正是醉人說話。將許多說。改頭換面說來說去。牽合破碎。不成文字。這事大關世變云。而屢發憂歎。因以夫子此論。觀於今日功令文字。意思纖巧。辭語浮淺。無復雄深健厚底氣態。以五六十年前文字。謂前人所習不可用於今。相卛爭趍於衰薄。此非細故也。蓋嘗思之。凡天下之事。弊到盡頭則勢必變改。會當有如歐陽子者。知貢擧而黜浮輕。使士子改習易轍。興開文運也。跧伏田野。拭目以俟。

淸陰集中李擇之墓碣。云始祖曰靑海伯之蘭謚襄烈。史傳鄭夢周之殞。先以指喩伯。伯堅不從。遂屬趙英珪。史傳止此。英珪之後。久益不振。伯之子孫蕃榮。垂聲至今。世多異之。碣文止此。嗟乎爲善受報。猶有種必穫。其理孔昭。或謂爲善無後報者。是誣天也。其報應有遲速。而終不差爽矣。頃與人論天道福善之事而不合。今看此有感。表而書之。

家禮正衡申閣老時行所著。彭濱補註。楊九經名以正衡。家禮通禮篇。立祠堂於正寢之東。元註正寢前堂也。地狹則於廳事之東。觀於此則堂與廳異處。而補註合而同之曰正寢卽廳堂也。恐失之。

庶母之祀條。採入朱子說。凡士庶家若嫡母無子。而庶母之子主祀。庶母之主。亦可請入祠堂列祀之班。以享其祭云云。其下引喪服小記妾祔于祖之妾。祖無妾則祔于女君之文。以證朱子此說之必可從。然朱子此說。大全語類幷無之。大全萬正淳問天子之元后。諸侯之元妃。雖曰無子。必當配食於廟。而其他或繼室或媵妾。雖曰有子而卽天子諸侯之位者。昏當爲壇於廟而別祭之。至大祫則祔于正適而祭。答曰爲壇之說。恐亦未安。祔嫡而祫妾幷坐。尤爲未安。恐於禮或容有別廟。但未有考。與補註採入者。大相不同矣。

爲外親服。庶子爲其母之父母兄弟姊妹無服。竊嘗以義揆之。庶子之爲適母黨服。只是從服。故嫡母死則不服。安有以此而不服其外黨之理乎。今彭氏以不服爲斷可疑。又妾爲君之父母不杖朞。按古禮。婦爲舅姑朞年。至宋從夫同服斬衰三年。則從夫同服之義。妻妾何間焉。以朞爲定。亦可疑。

彭氏以爲私家廟制。四龕幷列。一有遞遷則祧高祖而曾祖入高祖故室。祖入曾祖故室。禰入祖之故室。空禰之故室。以待新死者之入。當從朱子意。祔祭當行之於亡者之禰。不當泥古禮。行之於亡者之祖。就卒哭祝來日隮祔于祖考。改祖考爲顯考。而引朱子古禮廟有昭穆。昭常爲昭。穆常爲穆。故祔新死者于祖父之廟。則爲告其祖父以當遷他廟。而告新死者以當入此廟之漸也之說。以證成己說。然詳朱子此說。見於家禮祔祭條楊氏附註。其上如右說。而其下以欲遂變而祔于禰廟。則又非愛禮存羊之意結之。此實仍古禮。告祔于祖廟之意也。彭氏絶去下文欲遂變以下語。獨援廟有昭穆以下兩三句。强合於己見。不其不韙乎。

按雜記父母之喪將祭。註將行大小祥。而昆弟死。旣殯而祭。如同宮則雖臣妾。葬而後祭。只言兄弟而不擧功緦者。功緦之喪則行祭而無廢明矣。彭氏補註父母之喪。將行大小祥祭。而適有異居朞功緦之喪。待殯訖乃祭。其幷擧功緦。未知有何所據。不從雜記而爲此自質之言乎。彭氏所增元朝祭條註。言朝廷以是朝行大朝賀禮。今擬有官者次日行事云云。竊詳彭氏此說。庶乎酌人情通世宜。然恐當於原書正至參禮條下。論其義補入可也。且改葬儀。客死旅葬久後返葬儀。生忌焚黃祭告儀。祀竈後世踵襲成禮。廢不可得。則亦當別爲一書。論其所以附錄于後。用備行之者取攷可也。今乃各立題目。添揷原書間。使窮閻蒙學之未習家禮者。誤認爲家禮舊文然者。尤未安。

題主式。陷中書曰明故某官某公諱某字某號某行幾神主。陷兩傍。左書生年月日時及享年。右書卒年月日時及葬地云云。陷兩傍題式及書號。家禮所不言。而彭氏特創之。未知其合禮與否也。

家禮昏禮篇。婦見舅姑。在合巹明日。廟見在三日。而正衡則入門合巹前廟見。合巹畢卽見舅姑。而移廟見條。置合巹前。見舅姑條。刪去明日字。盖以大明會典。天子納后。親王納妃。俱先謁廟然後行合巹禮。故彭氏以爲士庶人家。亦當如此。就原書中。變易次序。又婿見婦家廟。家禮無之。而以新婿見。特立行別書之。而自以爲以義起云云。又家禮見婦黨諸親之前。無見尊長之文。而正衡則亦就原書中。特立見尊長之文。在諸親前。喪禮篇初終條。別以擧哀立大文。特揭于乃哭之下。而立喪主條原註。其與賓客爲禮。則同居之親且尊者主之。護喪條原註。凡喪事皆禀之。而彭氏別立主賓相禮二大文。特揭于護喪下。而以己意分註其下云云。易服不食條。原書在司貨條下。而彭氏移置於立喪主之前。而其下各爲題目以註之。原書男女哭擗無數。是復條原註。而彭氏移作易服條註下題目。而至於通禮篇授官生子。皆係于有事則告條。而正衡獨抽生子爲別條。笄禮見廟一節。殺於男而略之。而此亦特爲別條。與同男子者。太犯僭汰。補註體式。豈如是哉。

彭氏補註其大可疑者。略記于前。而小小處不盡記矣。盖以補註體式言之。原書之大文大註。一存其舊不動。而補註之辭作小註。分入大註下可也。今乃不然。大文之移換次第。增置條例。大註之盡削。間或仍存而不復識標。混幷於己說。無乃僭踰之甚乎。且補註中各立許多名目。紛紛立說。以自多於前人。至若把鄕俗一時屑屑所行。作爲萬世常典。其亦雜亂矣。何敢就朱子已定之書。筆之削之。而混列錯置。恣意任手乎。朱子之後無朱子。彭氏之學。雖無所考。决知不能賢於朱子。未知世之君子以此書爲如何。

竊觀古人爲學固多方。而博學眞知實行三言。可以蔽之。非學之博則無以愼思明辨而知不可眞。非知之眞則無以辨善利於早。察義理之精。而所行或非其實。三者未嘗不相串。然其工夫則各是一事也。枕上思量如此。玆錄之。欲就有道求正焉。

語類有曰諸生環侍論孟子浩然章。先生方逐段辨析。而坐中有便問易坤之直方大者。先生曰。議論一事未分明。如何隔向別處去。下梢此處未明。彼又不曉。一切泛然。無入頭處。讀書理會義理。須是勇猛徑直理會將去。正如關羽擒顔良。只知有此人。更不知有別人。直取其頭而歸。若使旣要斫此人。又要斫那人。非惟力不給。而其所得者不可得矣。看來一章。便須反覆讀誦。逐句逐節。互相發明。如此三二十過。而曰不曉其義者。吾不信也。此訓眞所謂頂門針也。回思平生。鹵莽無所得者。正坐這科。罪實深追悔。當徧示從吾遊者。使同佩服也。

牛溪先生曰。僕臥田間。飽諳田家佃人之態。佃人之傭畊也。志不着誠。力不盡勤。隨衆而循循悠悠以卒歲。如斯而已。今之君子爲學。皆田家之佃人也。今觀吾家佃人而取以驗夫吾身。則先生之借喩。誠的當矣。先生之戒勵。至深切矣。靜言自省。愧懼實深。雖欲改舊圖新。衰耋已臻。徒切慨然。

昔有人言於余曰汗衫用兩隻。分施左右袖口。而禮書所載但一者何也。余當時未得古據。頃年駱洞李尙書丈寄餉其曾祖陶庵文正公所著四禮便覽。其中襲具諸物汗衫下。以俗稱的衫釋之。其非俗制所施於袖口者明矣。今看語類。又得的據。先生論子路顔淵夫子言志淺深處。設譬論去曰子路如脫得上面兩件鏖粗底衣服了。顔子又脫得那近裏面底衣服了。聖人則和那裏面貼肉底汗衫。赤骨立了。所云貼肉汗衫者。豈非便覽的衫之稱乎。今世所制施之袖口者。元不用於死者也。

高麗恭愍王避紅頭寇至福州今安東。書暎湖樓額三大字。樓再漂於水。額亦漂而免者再。萬曆乙巳。漂至金海海中。夜有光發焉。漁者見而拯之云。英宗甲午之漂。有僧附焉至荷洄而俱免。州人傳以爲神。事載靑城集。未知王者之筆。異於凡人故歟。抑筆法入神。故神物扶護之歟。誠奇事異蹟。故記之。

靑城子成公大中爲皇朝死節人黃忠烈一皓等八義士。立傳垂世。黃忠烈外其餘七義士。皆關西人也。以屬國臣民。明尊王攘夷之義。懷旋乾轉坤之計。而不幸事不成。爲興天下後世仁人志士之歎。何其烈哉。一皓宣廟朝名臣判書愼子也。性亢直。不肯隨人俯仰。仁廟乙亥擧丙科。爲世子文學。丙子冬。淸兵猝至。上幸南漢。一皓從之。請對力言和議之誤。戊寅出尹義州。每登統軍亭。北望神州。感慨流涕。或竟夜不寐。本州前佐郞崔孝一勇士也。光海時。不樂仕宦。棄官歸。甲子适亂。戰捷鞍峴。參振武勳。丁卯虜亂。收義旅赴援京師。至安州聞講和罷歸。丙子虜又入寇。孝一迎戰于鴨綠江大破之。及媾成。不勝憤悒。思爲天下一洒。一皓引而置之幕下。屛人語曰今虜陵轢中國。我國首被其禍。吾欲爲天下一報。計將安出。孝一慷慨言曰此孝一志也。仍具陳其所爲謀曰。宣川車忠亮。卓犖有大節。丁丑春。虜數千屯淸江。忠亮戰大破之。被俘數千人得脫。及媾成。慨然謂其弟禮亮曰。我國素尙忠義。吾家世守名節。深河之役。忠亮從父載重,禮重,任重,英重,致重。族弟敬亮從金應河戰死。不可屈膝於虜。報國湔耻。吾兄弟職也。其子孟胤。亦忠義人也。禮亮狀貌奇偉。勇力絶人。好氣節。丁丑春。聞下城盟。痛哭幾絶。拜淸北敎授。辭不就。自號風泉子以見志。忠亮從弟元轍。一名仁亮。丙子後慨然自靖。不事擧業。講孫吳習弓馬。藐視北虜。有獨當一面之意。龍川前副正安克諴。磊落有膽略。丙子後常扼腕憤惋。不事家人生業。交結英俊。本州張厚健。孝一女弟之子也。本名後騫。淸譯後騫諺札。取音而訛厚健。兄後廵,後飛俱善騎射。丁卯從府尹李莞戰死。厚健才八歲。伏積尸間以免。及長讀孫吳書習騎射。誓復兄讎。丙子募義旅。入白馬山城。亂已。厚健耻南漢之媾。常憤惋欲死。此數人者。間世英豪也。欲圖天下大事。非此數人。無可與議者也。禮亮善管貴。貴椵島總兵沈世魁偏將。世魁死。貴俘入瀋。見用於虜。然常懷雪耻之意。可使爲內應。孝一入明。說明帥伐瀋。瀋危則必召我兵。兵出則禮亮當從戎。與貴從中發亂。孝一在明師。從外合擊。則虜可破也。一皓曰善。方今林慶業鎭安州。吳三桂鎭寧遠。內外相應。則遼瀋不難復也。於是使孝一招車安張諸義士來。相與定計。如孝一所畫。孝一遂浮海入明至登州。說水軍總兵陳弘範。弘範不用。去之寧遠說吳三桂。三桂素有復遼之意矣。留孝一爲千摠。授兵數萬。連營而居。禮亮潛入瀋陽。客管貴所。偵虜釁。餘人亦潛備戰具。市馬買劒以俟報。孝一與三桂鍊甲粟馬。期以襲瀋。軍忽大疫。疫已則暑。乃改師期。時辛巳春也。瀋中忽騰言崔孝一舟師來襲。虜素憚孝一材勇。欲究其事。僞爲孝一書。購漢俘爲諜至義州。求孝一親戚得厚健。詒以孝一書授之。自言其名曰揖。故征倭總督邢玠從孫也。家萊州平津縣。父官北邑。死於虜而不能報。久聞崔爺高義。幸獲謁於吳總兵陣。結爲父子。事無大小。皆得與聞。崔爺方與南朝將張姓者。領水軍襲瀋陽。使揖來報師期。中途爲虜所獲。幸免而至此。厚健大喜曰果舅氏書耶。有志者事竟成也。留其人數月而送之。恐復被虜而諺書則虜所昧也。乃以諺答曰舅氏之得有此。黃府尹之力也。同志人某某幷備裝而待車禮亮管貴書來。卽入瀋陽。龍胡執斥和人金尙憲等去。國中震駴。願舅氏早成大事。活我生靈。報我國耻。師期漸近。當待瀋信。貰舟專報。其人得厚健書。直走瀋陽。淸人令解諺者譯而見之。亟搜管貴殺之。使使東馳至京。捕厚健書中人殺之。一皓,忠亮,孟胤,克諴,厚健,元轍皆被禍。白大豪,白仁元,黃大中,黃後晟,崔訔,張超,韓士雄等。皆以諸義士族黨。亦遇害。禮亮時在錦州軍。朝廷令平安監司鄭太和文移領兵將柳廷益。與監軍虜將莅殺之。家人招魂葬宣川劒山。孝一將出師。忽聞禮亮死。知事不就。痛哭欲自盡。三桂解之曰。小信不足成大事。事成而歸報死友未晩也。孝一蹶然起曰公言是也。乃復治兵事。時流賊四起。中原魚爛。三桂急於內救。未暇北征。孝一失意鬱悒。甲申三月。李自成入大同。天子詔三桂入衛。三桂與孝一俱至山海關。聞北京陷。天子殉社稷。乃止不行。適淸兵至關外。三桂迎降合擊自成大破之。淸據北京受朝賀。令天下薙髮。孝一獨不朝賀不薙髮。詣毅宗烈皇帝陵。晝夜臨不食死。三桂收而葬之。方諸義士之往來計議也。有客密就忠亮曰君之計殆矣。吾觀天象。旄頭一星入紫微。不出十年。天下其左袵乎。事必無成。禍且延國。忠亮笑曰諸葛武侯不云乎。成敗利鈍。非所逆覩。益州之疲。豈能當魏之强哉。出師之無成。不待知者而知。然死而後已。惟盡其義。吾輩亦猶是也。成不成天也。不成獨吾死耳。奚累國哉。不聽之。一皓之死。上入千金贖不得。臨死顔色自若。北向拜以辭君。南向拜以辭母。遺疏勸上明大義以自强。死時年五十四。贈左贊成謚忠烈。其母妻子。歲給廩料。子璡生始八歲。一皓死。璡旣壯。上官之不受。肅宗癸巳。因平安監司閔鎭遠啓請。贈孝一參判。禮亮,克諴參議。忠亮,元轍,孟胤正。英宗遣禮郞致祭孝一。賜孝一傳。名曰樹烈千秋傳。藏之史閣。正宗丙辰。加贈禮亮,克諴參判。忠亮,元轍,厚健,孟胤參議。未幾命以一皓及七義士。幷享義州顯忠祠。贈孝一謚忠壯。加贈判書。親製祭文。賜一皓,孝一祭。六義士幷賜祭。七義士俱有後。孟胤獨無子。克諴死時。二子尙義,尙志年皆十餘。以蒙弱貰其死。兄克諧,弟克謹收繫得釋。皆鄭太和力也。元轍曾孫國弼。英廟時拜崇寧殿參奉。厚健曾孫天用。拜昌城防禦使。獨孝一子孫皆死於辛巳。肅廟錄其族孫台甫。爲孝一後。英廟官台甫孫昌憲。正廟擢昌憲子性烈爲軍器正。與厚健後孫夢說。幷除西邑守。嗟余生長北路。未嘗一遊南國。而西路尤隔絶。其處人士無所接識。有如此千萬古奇偉義節而不得聞知。忽得此傳讀之。不覺悚興。因錄其槩以藏之。

金陵集書崇禎皇帝葬思陵事。明崇禎皇帝思陵在昌平州錦屛山。享殿凡三楹。內設神牌高二尺。題大明欽天守道敏毅敦儉弘文襄武體仁敬孝莊烈愍皇帝。用白櫝冒之。明樓距殿門十二步。碑廣丈。雕龍方坐高丈許。題以莊烈愍皇帝之陵碑。當甲申之變。帝自縊崩。其營葬始末不見於史。時有趙一桂者。以省祭官署昌平州吏。目董思陵。時會州庫如洗。又葬日促。束手無策。一桂與義士孫繁祉,劉汝朴等十人斂錢。孫繁祉係生員。捐錢五十千。耆民劉汝朴錢五十千。白紳錢三十千。徐魁錢三十千。李某錢五十千。鄧科錢五十千。趙永健錢二十千。劉應元錢二十千。楊道錢二十千。王政行錢二十千。合三百四十千。僦夫穿田妃壙。方中羡道長十三丈五尺。廣一丈深三丈五尺。督工四晝夜。至四月初四日寅時。羡道開通。始見壙宮石門。工匠以拐丁鑰匙啓門入。享殿三間陳祭器。中設石案一。懸萬壽燈二。傍列紅紫錦綺繒幣五色具。左右列侍宮嬪生存所用器物襲衣奩具。皆貯以木笥。硃紅之。左傍石床一。床上疊氍毹五采龍鳳衾褥龍枕。又啓中羡門。內大殿九間。正中石床高一尺五寸。濶一丈。陳設衾褥如前殿。田妃棺槨厝其上。初四日申時。先帝梓宮至陵停蓆棚。陳豬羊金銀紙錁祭品。卛衆伏謁哭盡哀。擧梓宮下。移田妃柩於石床右。次奉周皇后梓宮於石床左。然後奉安先帝梓宮居中。田妃葬於無事之日。棺槨如制。先帝有棺無槨。遂移田妃槨用之。梓宮前。各設香案祭器。然萬年燈度不滅久之。事畢掩中羡門。閉外羡門。復土與地平。初六日。又卛奠號哭震天者移時。呼集西山口居民百餘人。畚土起塚。又築塚墻高五尺有奇。至淸康煕年間。譚吉𤧚撰肅松錄。載一桂事。而云得之州署故吏櫝中。邵長衡又取而論著。雖非正史。語可信不虗云云。此一事。南國博識之士猶或未詳。况於北方深僻固陋者乎。謹節錄挭槩。以備士友傳相覽知云爾。

偶搜得拙藳一紙。乃是四十年前記錄孝義之得於見聞者也。具錄于卷後。

韓公銀柱。早孤事母孝。力田致養。母心所欲。奉承惟謹。每値父死日。必自月朔齊素。祭後亦盡其月無變。以洩幼不持服之痛。母沒啜粥三年。朝夕詣墓哭。雨雪不廢。有一兄一弟。友愛甚篤。家間或少有相失。兄弟必却食。對泣相責。娣姒感化。互相勑勉。翕翕無間言。公歿後。御史採其行登啓。而竟漏㫌褒。玄孫時裕。以文行自勵而善事親。

李碩采字稚宏。牧隱之後。居端川。早以文藝發名。而行誼卓越。家貧斅學以養親。憫父之老病沉鬱。思欲有以慰開之。每日侍坐。輒將大學一二段。精析而詳說之。日有程課。父始而未甚領解焉。久而稍稍注心。遂通大義。自是篤好。誦看不輟。曰吾之開鬱送老賴此書。而耽味此書。賴兒之力也。端之章甫識公者。咸一口言公事親之誠。人固不及。而公之持身凜然。有君子操云。

金參奉友瓊。亦居端川。刻礪操行。爲鄕里所服。親喪皆廬墓。謹追遠之禮。講擧時祭。端川所刱行也。

朴亨貞居臨溟。早喪父。獨與母居。竭力奉養。安其起居。極其甘旨。及母齡漸高。未嘗離側。咳唾之遺。帬㡏之垢。必手奉躬澣也。年踰七十遭艱。居喪之謹。無異强壯時。以不得吉地。母葬久在淺土。過祥不除喪。至六年而得完襄。除衰麻焉。

龍山李處士諱光復字來七。質美而好學。事親至孝。母許孺人沉病六年。夙夜在側。衣不解帶。侍湯劑藥。靡不用極。痰咳塞喉。不克自吐。則替口引唾。頭疼不堪沐梳。則替髮引虱。嘗糞以驗證。疾極也。斫指進血。少獲瘳减。纔踰一年。竟至不救。孺慕罔極。時外親在堂。先王制禮不敢過。而在心之哀。不以期後而少衰也。奉外親。愛敬備至。及其居憂。一如前喪。而病時未進之物。終其身不忍下口。少治擧業。親沒之後卽棄之。杜門靜處。涵泳語孟庸學心經近思錄等書。要以反身實踐。尤致志於禮。參考辨證。詳密的確。用之於家而推及州里焉。

車公南圭字伯乘。世居富寧。爲人脩榦而廣額。長眉而疎髯。言議嚴直不苟。步趍凝重無躁。望之知其爲磊落俊偉不羣人也。其業凡四徙。而末乃遷喬善變焉。少治擧業。纍試不中。卽棄之。專力治産。以致家饒。乃曰人生貴行樂。何須埋頭於區區家人業乎。於是釀酒醪。邀賓朋張雜戱。日夜爲娛。年五十餘。忽慨然歎曰前所爲皆誤。獨不可改圖乎。世間他事皆非眞正。不如專意聖賢書。吾聞朱子集羣儒之大成。其言天包海涵。無所不該。而吾鄕適有全書。吾當委身以終身焉。遂載來漁湖。謁龜巖先生而請業焉。公少先生纔四歲耳。而恭執弟子禮。靑巖之去漁湖二百里。而往來之頻。無異一舍。講問之勤。殆忘寢食。卒爲龜門高弟。關北聞人。

靑巖張,楊二氏。武科李遠培之子婦也。李卽牧隱之裔而頗有識慮者。見二婦貞一之操柔順之德。逈脫俗閨。不豫之意。時形于色。戚故怪問其故。李歎曰人孰不樂其子婦之賢哉。世間凡物。各自有分。或踰其分。災必逮之。吾本靑巖之一武家耳。靑氊之物。跗䪒韎韋外。禮法之敎。非所足論。吾二子癡愚無儔。今二婦雖與古先哲婦媲美無愧。以尋常家庸俗子。而得此配耦。其不相稱者甚矣。一家之一賢婦。猶且絶無而僅有。况二婦之俱乎。踰分之災。理所必至。是以憂之。果未幾二子皆死。張楊氏哭夫之哀。人不忍聞。累欲自裁。爲舅所防守不克。後半年餘。俱忽殺哀。舅防漸弛。聞其夫墓地皆不合堪輿法。請於舅擇地改窆。適同岡也。過數日具酒餠。共哭墓而歸。是夕舅以事出隣。而在傍者只十三歲小姑耳。二婦人俱櫛髮。笑語相勸强飯。盖遭喪後初有事也。小姑釋慮甘睡。舅入夜而返。則已於屋後簷椽。娣姒同一索相向雉頸而死久矣。欲用所貯衣裳襲斂。開藏視之。自掩瞑以至爪髮囊諸具。皆已先裁縫矣。揀其新㓗之可變縫男子衣裳者。封識甚固謹。以供其舅他日身後之用焉。二氏死時年皆二十餘。又皆無子。噫。從夫而死者。婦人之大節也。後先出於娣姒。猶且曠世異事。今同日同死。尤千古未嘗有也。丙寅余訪靑郊丈人。其處人士無老少。咸一口稱歎。

崔友弘仲名尙毅。爲人端重樂易。聰悟嗜書。幼從淵村玄公翼洙氏學焉。稍成童。玄公送于龜巖門下請業。崔氏吉之大家。家世以文學擅名。藏書之多甲一州。中葉以來。衰微墜業。弘仲發憤期復先業。其居僻在西峽。所謂暘谷。緣壁攀藤。俯丈潭乘榷橋。行一日而後。始登坦道達平陸。而能裹足負笈。寒暑不憚。風雨不避。踸踔走數百里。入漁湖質問而歸。歸輒斗窩松燈。伊唔竟夕。其進盖未可量。而不幸癸亥沒。年僅二十一。妻及一子相繼而死。士友莫不悼惜。淵村致祭文曰。其處心持身。庶無愧於周雅之愷悌。衛風之不忮。池相仲誄詩云西山一面超淪俗。北學十年尙古風。知者以爲實錄。

李再白奉親以孝聞。永感後。恨家貧不能恒用稻秔之養。終身不食稻。晩居稻鄕。穫畢登塲。惟稻而已。子孫換粟稷以供之。其母在時。嘗手縫小敞衣。以衣再白。再白以母手澤之存。隨綻隨補。沒身與俱。

崔丈德涵氏名昌海江陵人。有深誠於父母。事生惟謹。居喪甚哀。旣撤象生。每晨必謁廟。間數日詣墓拜。行之四十年。愈篤無懈。人與之語。或及其父母事。輒流涕泫然。遇人與親年同庚者。尊禮加等。雖下賤輩。未嘗爾汝呼之。其罹外艱也。適祟於癘疫。戚隣絶不入臨。旣殮欲辦具安殯。而家眷擧是稚兒。無與可供役。不免露棺于房中。晝夜號哭於其側。未幾崔丈染痛證危。家人以俗忌乞暫出寓他房。張目叱曰子死於親側。情理所安。且親靈有知。宜加憐護於冥冥之中。焉有如俗忌之謂耶。家人不復敢言。病轉劇。至語澁不能成聲。而猶抱柩而臥。飮泣哽咽。如是者數十日而後。病勢得减。自初終至葬凡三月。而未嘗暫離柩傍也。居貧斅學以食。必計口受饋。饘粥僅繼。諸生或憫其奉身太薄。爲之厚饋。輒却之曰迫於飢餒。爲此不得已事。免死足矣。其淸潔如此。

城津張節婦。卽金汝贊之女而張忠國之妻也。自幼志操德行有可觀。已得隣里之稱譽。年十八適于忠國。事舅姑以孝。承夫子以順。舅姑沒。喪祭致誠。雖古之女士。蔑以過也。不幸年二十八。遭忠國之喪。始欲幷命下從。而忠國素孤孑。無朞功强近。一子稚孩。節婦忽幡然改曰吾死則舅姑其餒鬼矣。二兒其塡壑矣。是反傷良人之志。吾何忍徒决吾所欲耶。家甚貧無以生活。携負二子。東西衣食於奔走。喫盡無限辛苦。卒能長兒娶妻。以傳先祀。然其崩城之悲。愈往愈新。而初終被髮。仍不斂髽。喪食喪服終其身。余聞金,張二家世本賤隷。且居海巷市街。節婦自幼長。有何姆敎之聽從。有何禮法之擩染。而乃爲婦之孝。爲妻之賢。爲母之哲。何其暗合道理。出俗拔類。逈然莫追也。可尙可敬也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