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肅宗明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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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帝諱紹,字道畿,中宗長子,母豫章君。帝幼而聰哲,年數歲,嘗置中宗膝上,會長安使來,中宗因問曰︰「汝謂日與長安孰遠?」對曰︰「日遠。」中宗問其故,答曰︰「不聞人從日邊來,居然可知爾。」中宗異之。明日會羣臣,又問之。對曰︰「日近。」中宗失色,曰︰「何異昨日之言?」對曰︰「舉目見日,不見長安。」由是益奇之。

太興元年春三月,改晉王太子立為皇太子。性至孝,有文武才略。當代名臣王導、庾亮、溫嶠等咸親待之。嘗論聖人真假之意,導等不能屈。又習武藝,善撫將士。於時東朝濟濟,遠近屬心焉。

及王敦執政,知帝神武明斷,朝野共欽,欲謀以不孝廢之。會百官,問︰「皇太子何德可稱?」聲色俱厲,必使有言。中庶子溫嶠對曰︰「鈎深致遠,蓋非淺局所量。以禮觀之,可稱為孝矣。」衆皆以為然,敦謀乃止。

永昌元年閏十一月己丑,中宗崩。庚寅,即皇帝位,大赦天下,尊所生荀氏為建安郡君。[1]

二年春正月,赤烏見。癸巳,黄霧四塞。

二月,葬元皇帝於建平陵,帝徒跣至陵所。

三月戊寅朔,大赦,改元太寧元年。臨軒,懸而不樂。丙戌,隕霜殺草。饒安、東光、安陵三縣灾,燒七千餘家,死者萬五千人

是月,王敦獻皇帝信璽一紐。敦將謀簒奪,諷朝廷徵己,帝手詔徵之。敦下屯於湖陰,帝乃轉司空導為司徒,敦自領揚州牧。[2]

五月,蜀李驤寇寧州,刺史王遜遣將軍姚崇拒戰於堂狼,[3]大破之。崇以道遠,不敢窮追渡瀘水。遜大怒,髮上衝冠,冠盡裂,中夜而卒。

遜字邵伯,魏興人。累遷魏興太守。在郡私牛馬生駒犢者,秩滿悉以付官,云是郡中所產。中宗即位,拜寧州刺史,封褒中公。

是月,王敦害從事中郎將周嵩及尚書周札。[4]

札字宣季,義興人,征西將軍處之少子。以豪右自處。累遷右將軍、都督石頭水陸軍事。

王敦舉兵下攻石頭,札不守,開門納敦。敦用為尚書,兄弟皆居列位,吳士多依附,王敦深忌之。及周筵母喪,送葬者千數,敦益憚焉。錢鳳說敦曰︰「夫有國者患於强逼,自古釁難,恒必由之。今江東之豪,莫過周、沈,公萬世之後,二族必不靜矣。周氏最强而多俊才,宜先為之所,則後嗣可安,國家可保。」敦納之。

因有道士李脫妖術惑衆,自言八百歲,故號「李八百」,時人多信事之。弟子李𢎪養徒灊山作逆,敦使廬江太守李恒告札及宗黨與李脫謀反,遂盡掩札兄弟子姪等同殺之。

嵩字仲智,尚書僕射顗之次弟。狷狹,每以才氣凌物。中宗作相,引為參軍。及晉王即位,拜奉朝請,累遷御史中丞。

時王敦勢盛,中宗漸疎王導,嵩因上書言︰「導忠諒竭誠,義以奉主,雖有不軌之者,[5]父子尚無反顧之義,況兄弟乎?此固舊德,不可棄垂成之業也。」中宗感悟,與導親如故。

及敦破石頭,擅朝柄而害顗,使人弔嵩。嵩曰︰「亡兄天下人,為天下人所殺,復何弔焉!」敦甚銜恨,懼失人情,故未加害,用為從事中郎。嵩以兄遇橫禍,恒憤憤。敦知之,使妖人李脫誣嵩反,害之。嵩精於事佛,臨刑,猶誦經。初,顗母李氏冬至舉觴,賜三子曰︰「吾本謂渡江,託足無所,不期爾等並貴,列吾目前,復何憂也!」嵩起曰︰「恐不如尊旨。伯仁志大而才短,名重而識闇,好乘人之弊,此非自全之道。嵩性抗直,亦不容於世。惟阿奴碌碌,在母目下。」阿奴,謨小字也。[6]後果壽終,位至侍中,封西平侯。卒,贈金紫光祿大夫,謚曰貞也。

六月壬子,立皇后庾氏。

秋七月丙子朔,震太極殿柱。

冬十月,散騎常侍薛兼卒。

兼字令長,丹楊人。祖綜,父瑩,並仕吳顯位。兼少清素,與同郡紀瞻、廣陵閔鴻、會稽賀循、吳郡顧榮齊名,號為「五俊」。

初入洛,舉孝廉,拜比陽相。中宗鎮江左,用為軍諮祭酒,累遷左長史,進爵安陽鄉侯。中興建,遷尚書,領太子少傅。自綜至兼,三世傅東宮,談者美之。及帝即位,詔以師傅,加進崇禮。

八月,石勒將石季龍攻陷青州,刺史曹嶷遇害。[7]

冬十一月,以國飢乏,調刺史已下米各有差。

二年春正月丁丑朔,帝臨軒,懸而不樂。庚辰,赦五歲刑已下。

夏五月,王敦在於湖陰謀舉逆,[8]帝密知之,自乘巴滇駿馬微行,至於湖,陰察敦營壘而出。時有軍士疑帝非常人。敦時晝卧,夢日繞其營,驚起曰︰「此必黄鬚鮮卑奴來也!」案,《晉書》:帝母荀氏,代州人。帝狀類外氏,鬚黄,故敦謂帝曰「黄鬚鮮卑奴」也。於是使五騎追之。帝已馳還,見逆旅賣飯嫗,以七寶鞭與之,曰︰「後有騎來,以此示也。」俄而敦追騎至,問嫗。嫗曰︰「去已遠矣。」因以鞭示之。五騎傳玩,稽留遂久。又見馬糞冷,《晉書》云︰帝以水灌糞令冷,以為信而止。帝僅獲免。

丁巳,[9]敦病亟,無子,養兄含子應為嗣,矯詔拜其子應為武衞將軍以自副,而拜含為驃騎大將軍、都督揚州江西諸軍事。

含字處弘,少頑凶。以敦故累遷顯位,日夜與敦計,以沈充、錢鳳為謀主,諸葛瑤、鄧嶽、周撫、李恒、謝雍為爪牙。

戊午,[10]敦以左司馬溫嶠為丹楊尹,使覘伺朝廷。嶠至,具言敦逆狀,今病篤,恐左右促其事,請為之備。帝召侍中陳晷往問疾,使密覩形勢。錢鳳以敦病,懼不諱,云謀發兵向京師。

丙寅,帝乃詔︰「王敦將帥官寮唯討錢鳳一人,其餘文武無所問罪。其有捨王敦姓名而稱大將軍者,准軍法從事。」丁卯,以司徒王導為鎮南將軍、前鋒大都督,以溫嶠為中壘將軍,與尚書卞壼守石頭。以應詹為護軍將軍、督朱雀航南諸軍事。以建威將軍趙胤等武旅三萬,十道俱進,以奮威陶瞻精銳三萬繼之,水陸齊勢。帝親御六師,以尚書郗鑒、庾亮為左右衞將軍、都督從駕諸軍事。徵平北將軍王邃、平西將軍祖約、臨淮太守蘇峻等並入衞京師。以太宰、西陽王羕惣統諸軍。以虞潭為會稽太守,使躡沈充。

别遣充鄉人沈禎往吳興,[11]諭充許以為司空。充謂禎曰︰「三司具瞻之重,豈吾所任!幣重言甘,古人所畏。且丈夫共事,終始當同,寧可中道改易,人誰容我!」禎因陳禍福成敗,苦勸之。充不納,率兵。臨發,謂其妻子曰︰「男兒不竪豹尾,終不還也。」

時虞潭舉兵於會稽,將建牙,有野鷹飛集帳屋。衆懼,潭曰:「起大義而剛鷙鳥來,破賊必矣!」敦病轉篤,不能統衆。兄含謂敦曰︰「此家事,吾便當之。」

戊辰,敦上疏罪狀溫嶠,以誅奸臣為名,以含為元帥,率錢鳳、鄧岳、周撫等。將發,鳳問敦曰︰「事尅之日,天子云何?」敦曰︰「尚未南郊,何得稱天子?但盡卿兵勢,唯保護東海王及裴妃而已。」辛未,含至江寧。王導使人送書與含,廣言禍福,勸含還武昌,保其門戶,無黨犬羊以肆逆。「導雖不武,情在寧國。明目張膽,為六軍首,寧忠臣死,不無頼生。」含不答。

秋七月壬申朔,含與錢鳳等水陸五萬,至於南岸,遊騎逼淮。溫嶠乃燒朱雀航以挫其鋒。帝躬率六軍,出次南皇堂,欲討之。知其為物情所畏,密與王導謀曰︰「自上人情業業,皆仗敦為勢,若聞其斃,衆必危殆。因而擊之,可破矣。」導遂集宗人,詐云敦死,舉哀,衆果大危。癸酉夜,募壯士與中軍司馬曹渾、左衞將軍陳嵩、段秀等領甲卒千人渡水,掩其未備。平明,大破含軍於越城,[12]臨陣斬前鋒何康、鄧岳等。《晉書》:岳,陳郡人也,字子遐。勇力絕人。為桓溫參軍,時人方之樊噲。襄陽城北沔水中有蛟,常為人害。岳入水,截蛟而出,人皆異之。敦聞軍敗,大怒曰︰「我兄老婢兒耳,門戶事去矣!」語參軍呂寶曰︰「吾當自力行。」因勢而起,起而復困卧,遂憤惋而死。臨絕,召羊鑒及子應曰︰「我亡後,應便即位,先立朝廷,置百官,然後營葬事。」俄而敦死,秘不發喪,裹屍以席,蠟塗其外,埋於廳事中,夜與左右縱酒淫樂。王含、錢鳳乃率餘黨,自柵塘西置五城造營。案,《圖經》:五城狀如卻月,勢高二丈,相去各二十丈,在今縣東二十五里。陶季直《京都記》:五城邊淮帶湖,祖道送歸,多集此處。唐景雲中,縣令陸彥恭於城側造橋渡淮水,則今之五城橋也。壬辰,沈充自吳興率兵萬餘來會,含等進築壘於陵口。乙未,賊分軍從竹格渚濟水,光祿勳應詹拒之,不利。含、鳳長驅至御街,沈充自青溪引軍與含會至宣陽門。北中郎將劉遐、歷陽太守蘇峻等率輕騎從南塘出橫擊之,賊軍大潰,劉遐乘勝追破沈充於清溪。丙申,含等燒營,遁走蕪湖,與子應乘單舟奔江陵。荊州刺史王舒使人迎之,並沉於江,餘黨平。《晉書》:王舒子允之,總角時,嘗隨從伯敦。敦與錢鳳謀為逆,允之時飲酒帳中,卧已醒,悉聞其言,慮敦疑之,便於卧處大吐,衣面並污。鳳既出,敦果照視,見允之卧吐中,以為大醉,不復疑之。允之求還京師,具以敦謀白父,父即與導白帝。及敦平後,累位至會稽内史。詔御史劉彜往蕪湖,發瘞出敦,跽而刑之,焚其衣冠,梟首於大航,觀者稱慶數旬。尚書令郄鑒啟帝聽牧私葬,詔許之。

敦字處仲,司徒導之從父兄也。伯祖祥,字休徵,魏太尉。祖覽,祥異母弟,魏宗正卿。生六子︰裁、基、會、正、彥、琛。裁生導,基生敦。

敦少有成人之風。尚晉武帝襄城公主,拜駙馬都尉,除太子舍人。時王愷、石崇以豪侈相尚,愷嘗會賓客,因樂失調,殺美人,一坐為之改容,敦神色自若。時又使美人行酒,以客飲不盡,輒殺之。酒至敦所,故不肯持,美人悲懼,慠然不視。導歎曰:「處仲若當世,心懷剛忍,非令終也。」時洗馬潘滔見敦曰︰「處仲蜂目已露,但豺聲未振,若不噬人,必為人所噬。」後遷中書監。

永嘉末,天下大亂,敦悉以公主時侍婢百餘人配給將士,金銀寶物散之於衆。及東海王越輔政,以敦為揚州刺史。潘滔進諫越曰︰「今樹仲處於江外,使其肆豪强之心,是見賊也。」越不從。

元帝召為安東軍諮祭酒,進左將軍,與從弟導同心翊戴元帝於江東,以隆中興,時人為之語曰︰「王與馬,共天下。」太興初,與陶侃、周訪討杜弢。敦以元帥進拜鎮東大將軍、都督江揚荊湘交廣六州諸軍事、江州刺史,封漢安侯。

敦始自選置,於是專權之跡漸彰,帝安慰之,加侍中、荊州牧。敦既專任閫外,有問鼎之志。帝畏而怒之,遂引劉隗、刁協為腹心。及隗用事,頗間王氏。敦怒,上疏陳之,自爾憤憤不平,每酒後輒詠魏武帝樂府歌曰︰「老驥伏櫪,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壯心不已。」以鐡如意打唾壺為節,壺邊盡缺。乃率衆内向,以誅劉隗為名。既破王師,擁兵石頭,多行殺害,肆其刧掠,稱疾不朝而去。

及帝即位,乃諷朝廷徵己,因下鎮姑孰。帝使兼太常應詹授敦加黃鉞,班劍虎賁二千人,奏事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又使侍中阮孚齎牛酒犒勞,敦不見,使主簿受詔。敦既得志,暴慢愈甚,諸方貢獻,多入己府。含既凶戾,黨成不軌。初,敦始病也,夢白犬自天而下噬之,又夢刁協乘軺車導從,瞋目叱左右執之,意惡而死。

敦眉目疎朗,性簡脫,口不言財利。武帝嘗召時賢共言技藝之事,敦都不關意,自言惟知擊鼓,因振袖揚枹,音節諧韻,神氣自若,舉坐歎其雄爽。案,《晉書》:石崇以奢豪矜物,廁所常有十餘婢列侍,置香粉,有容色。如廁者皆易新衣而出,客多羞脫衣,而敦脫故著新,意色無怍。婢相謂曰:「此必能作賊。」又嘗荒恣於色,左右或諫之,敦乃開後閣驅諸婢妾數十人,並放之。

丁酉,帝自南皇堂還宮,大赦天下,詔︰「王敦羣從被逼者,一切無所問,唯其黨不原。」是月,分遣諸將追逐敦所置宮室及將帥逃者。丁未,[13]義興人周騫殺敦所置太守劉芳于郡,祖約逐敦淮南太守任台于壽春。戴淵弟良及周光獲錢鳳,斬之;沈充奔于吳,故將吳儒誘充于覆壁中殺之,並傳首京師。

九月,論平賊功,封王導始興公,溫嶠建寧公,卞壼建興公,庾亮永昌公,餘賞各有差。

冬十二月壬子,帝謁建平陵,行大祥禮。

是歲,驃騎將軍、臨湘侯紀瞻卒。

瞻字思遠,丹楊秣陵人。祖亮,父陟,[14]皆吳三公。瞻少以方直知名。吳平,徙居歷陽。察孝廉,不行。尋舉秀才,為司馬東閣祭酒。太安中,棄官歸家,與顧榮共討陳敏,徵為尚書郎。

中宗鎮江外,引為軍諮祭酒。帝親往瞻宅,與同車而歸。加揚威將軍,拒石勒功,除會稽内史。時有詐為將軍府吏收諸暨令拘之,瞻疑其偽,破檻出令,而訊問使者,果伏詐妄。

及中宗踐位,累拜侍中,領尚書令。上疏諫諍,多所裨益,帝甚嘉其忠烈。因疾,上疏自責,因以疾免。尋除尚書左僕射,[15]屢辭疾篤還第,不許。上疏言︰「郄鑒節操,今孤軍在鄒山,恐為寇賊所獲,請朝廷徵還。」

及帝即位,嘗獨引瞻於室,慨然憂天下,曰︰「社稷之臣,無復十人。」因屈指曰:「君便其一也。」轉領軍將軍,當時服其嚴毅,雖恒疾病,六軍敬憚之。加散騎常侍。及王敦之逆,帝使謂瞻曰:「卿雖病,卧護六軍,所益多矣。」賊平,自表還家,帝聽之。遣使就拜驃騎將軍,以家為府,尋卒。追封華容子,封次子一人亭侯。

瞻性靜默,少交遊,而好仁義,有託後者,皆為立園宅。少與陸機善,及機遇害,瞻卹其家,成其男女,同其所生。立宅於烏衣巷,屋宇崇麗,園池竹木,自足賞玩焉。子景、鑒,並早卒。

是歲,置廩犧署,養天地宗廟犧牲。今在東府城後。[16]

三年春二月戊午,[17]復三族刑,惟不及婦人。

三月戊辰,立皇子衍為皇太子。大赦,增文武位二等。大酺三日,賜鰥寡孤獨帛,人二疋。癸巳,徵處士臨海任旭、會稽虞喜,並為博士。

旭字次龍,臨海章安人。有清操,不染流俗,郡守蔣秀請為功曹。秀貪穢,旭正色諫,不納,乃謝去。及坐事,旭狼狽營送之。

永康初,求俊異,旭辭疾歸,尋天下大亂。陳敏之逆,惟旭與賀循等守死不從。中宗初,頻徵不到。及王導啟立學校,以旭與虞喜俱為隱學,同詔之。

夏四月,詔︰「大事初定,其命維新。可令太宰、司徒已下詣都坐,參議政道,諸所因革,務盡事中。飡直言,引亮正,想羣賢達吾此懷矣。」己亥,石勒寇河南,司、豫、兖三州並沒,將軍李矩衆潰。

矩字世迪,[18]平陽人。以滎陽守隨中宗,加冠軍將軍,領河南、平陽太守。頻破劉聰,以功進安西將軍。劉聰死,其將靳準殺聰子粲,盡滅劉氏,乃上言「二帝幽沒虜庭,今謹杖持梓宮,請矩上聞」。矩馳表于帝,帝使太常韓胤迎梓宮。未至,遇石勒、劉曜破靳準,矩舉衆南走,墜馬死。

五月,以征南大將軍陶侃為征西大將軍、都督荊襄雍梁四州諸軍事、[19]荊州刺史,以荊州刺史王舒為都督湘中諸軍事、湘州刺史,以劉顗為平越中郎將、廣州刺史。[20]

六月,太子庶子孔衍卒。

衍字舒元,[21]魯國人,孔子二十二代孫。少好學,諳識古事,朝儀軌制,多取正焉。著《春秋後語》十卷。

秋七月,詔︰「郊祀,天地之重事。自中興已來,唯南郊,未曾北郊。四時五郊之禮,都不復設;五嶽、四瀆、名山、大川載在祀典應望秩者,悉廢而未舉。主者其依舊詳處,以時置祭。」

八月,詔︰「吳時將相名賢之胄,有能纂述家訓,忠孝仁義,靜己守真,不聞於時者,州郡中正亟以名聞,勿有所遺。」

閠月壬午,帝不豫,召太宰西陽王羕、司徒王導、尚書令卞壼、車騎將軍郄鑒、護軍將軍庾亮、丹楊尹溫嶠等並受遺輔太子。丁亥,遺詔斂以時服,務從簡約。戊子,帝崩于太極東堂。

九月辛丑,葬武平陵,在縣城北九里雞籠山陽,與元帝同。[22]案,帝年二十五,即位三年,年二十七崩,謚曰明帝,廟號肅宗。帝聰明有機斷,尤精物理。於時兵凶歲飢,死疫過半,虛獘既甚,事極艱虞。王敦震主之威,將移神器。帝崎嶇遵養,以弱制强,潛用獨斷,廓清大祲。改授荊、湘四州,以分上流之勢,撥亂反正,强本弱枝。雖享國日淺,而規謀弘遠矣。[23]

卷第六校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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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尊所生荀氏為建安郡君 「建安郡君」,《晉書‧后妃》本傳、《御覽》二0二引《晉中興書》皆作「建安君」,無「郡」字。荀氏薨後始贈豫章郡君,不應初封即為郡君。
  2. 敦下屯於湖敦自領揚州牧 《晉書‧明帝紀》、《通鑑》九二繫此事在四月。
  3. 姚崇 《晉書‧明帝紀》、《王遜傳》、《李雄載記》皆作「姚岳」,《通鑑》九二又作「姚嶽」,蓋此人本名「岳」或「嶽」,其後晉史臣避康帝名諱,改其名為崇。
  4. 是月王敦害從事中郎將周嵩及尚書周札 《通鑑》九三云敦害嵩、札在太寧二年正月,《實錄》繫於永昌二年(即太寧元年)恐誤。
  5. 雖有不軌之者 黃廷鑑《第六絃溪文鈔》卷三《書校建康實錄後》云「名」誤「者」。
  6. 阿奴謨小字也 《晉書‧周顗傳》、《列女傳》及《世說‧方正篇》同。汪師韓《談書錄》云︰「阿奴豈是謨之小子哉?蓋兄於弟親愛之詞也。《南史‧齊鬱林王紀》云『武帝臨崩,執帝手曰:「阿奴,若憶翁,當好作。」如此再而崩。』又《鬱林王何妃傳》︰『女巫子楊珉之有美貌,妃尤愛之,與同寢處,如伉儷。明帝與徐孝嗣、王廣之並面請,不聽。又令蕭諶、坦之固請,皇后與帝同席坐,流涕覆面,坦之耳語於帝曰:「此事別有一意,不可令人聞。」帝謂皇后曰:「阿奴蹔去。」』《隋書‧麥鐵杖傳》︰『將度遼,謂其三子曰:「阿奴當備淺色黃衫。吾荷國恩,今是死日。我既被殺,爾當富貴。」』是則阿奴為尊呼其卑,無論男女,皆有之矣。《晉書》誤認為小名耳。」又余嘉錫《世說新語箋疏》云︰「《晉書》皆采之《世說》,其以阿奴爲周謨小字,亦是承孝標之誤。」又云︰「孝標生於梁時,不應不解南北朝人語,豈偶誤耶?抑爲唐以後人所妄改,非原本所有耶?」汪、余之說甚是,今錄以備參。
  7. 八月刺史曹嶷遇害 此段文字應列於「冬十月,散騎常侍薛兼卒」之前。
  8. 於湖 各本皆脫「於」字,下文及《晉書‧明帝紀》皆作「於湖」,今據補。
  9. 丁巳 五月無丁巳,六月辛丑朔,丁巳為十七日,上文所云王敦在於湖陰謀舉逆事,《晉書‧明帝紀》亦載在六月可證。
  10. 戊午 戊午及下文丙寅、丁卯、戊辰皆在六月,分別為十八、二十六、二十七、二十八日。
  11. 沈禎 《晉書‧賀循傳》、《王敦傳》同。《通鑑》九三作「沈楨」。
  12. 平明大破含軍於越城 「平明」,《晉書‧明帝紀》、《通鑑》九三作「平旦」,蓋許嵩避唐睿宗名諱改。
  13. 丁未 七月壬申朔,無丁未。《晉書‧明帝紀》作「丁亥」,疑是,然《實錄》列於丁酉之後亦誤。
  14. 父陟 《晉書‧紀瞻傳》同。《晉書斠注》云︰「《元和姓纂》六曰吳有紀騭,生瞻。案『陟』為『騭』之脫文,本傳誤也。」
  15. 尚書左僕射 《晉書‧紀瞻傳》作「尚書右僕射」。據秦錫圭《補晉執政表》,元帝建武元年刁協為尚書左僕射,太興元年又改荀崧,紀瞻不得再官尚書左僕射,《實錄》誤,當從《晉書》本傳為是。
  16. 今在東府城後 酈校云︰「案六字疑是夾注。」
  17. 二月戊午 《晉書‧明帝紀》作「二月戊辰」,誤,二月丁酉朔,無戊辰。《御覽》九八引《晉書》作「戊戌」。戊午、戊戌皆在二月,未知孰是。
  18. 矩字世迪 「世迪」,《晉書‧李矩傳》作「世迴」。
  19. 都督荊襄雍梁四州諸軍事 《晉書‧陶侃傳》作「都督荊雍益梁州諸軍事」,《晉書‧明帝紀》、《通鑑》九三作「都督荊湘雍梁四州諸軍事」,疑《實錄》與《晉書‧侃傳》皆誤,當從《明帝紀》。
  20. 以荊州刺史王舒廣州刺史 《晉書‧明帝紀》繫於六月。《晉書‧王舒傳》云,五月「陶侃代舒,遷舒為安南將軍、廣州刺史。舒疾病,不樂越嶺,朝議亦以其有功,不應遠出,乃徙為湘州刺史」云云,據此王舒為湘州刺史似應在六月,《實錄》蓋因上文云陶侃遷荊州而連書誤入五月。
  21. 孔衍字舒元 《晉書》本傳及《隋書‧經籍志》、《舊唐書‧藝文志》皆同。《北堂書鈔》五七、七四引《晉中興書》作「孔演」,《御覽》二二0引《晉中興書》亦作「孔演」,並云其字為「元舒」。
  22. 葬武平陵在縣城北九里雞籠山陽與元帝同 《元和郡縣圖志》二五云,晉元帝睿建平陵、明帝紹武平陵、成帝衍興平陵,並在上元縣北六里雞籠山。
  23. 案帝年二十五而規謀弘遠矣 酈校云︰「夾注依全書通例,應作大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