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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裕 廢帝營陽王義符

高祖武皇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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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祖武皇帝諱裕,字德輿,小名寄奴,彭城縣綏輿里人,姓劉氏,漢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孫也。[1]皇祖靖,晉東安太守。皇考翹,字顯宗,郡功曹。帝生,神光照室,甘露降墓樹。及長,身長七尺六寸,風骨奇偉,雄傑有大度。事繼母以孝聞。

嘗伐荻新洲,見大蛇長數丈,射之,傷。明日復至洲,裏聞有杵臼聲,往覘之,見童子數人皆青衣擣藥。問其故,答曰︰「我王為劉寄奴所射,合散傅之。」帝曰︰「王神何不殺之?」答曰︰「劉寄奴王者不死,不可殺。」帝叱之,皆散,仍收藥而返。

皇考墓在丹徒之候山,秦史所謂曲阿、丹徒間有天子氣者也。時有孔子恭者,[2]善占墓,帝嘗與經墓問之曰:「此墓何如?」子恭曰:「非常地也。」帝由是益自負。行止時見兩小龍附翼之,樵漁山澤,同侶亦或覩焉。困於貧賤,不修廉隅小節,時人莫能識,唯琅琊王謐獨深敬重之。帝嘗負刁逵社錢三萬,經時無以還之,遂被逵執,謐密以己錢代償,以此得釋。嘗於下邳舍逆旅,會一沙門謂帝曰:「江表方亂,能安之者,其在君乎!」既而忽失僧所在,帝驚而異之。

晉隆安三年冬十一月,妖賊孫恩寇會稽,殺内史王凝之,三吳亦應賊,所在蜂起。遣衞將軍謝琰、前將軍劉牢之東討,請帝為參軍事,自丹徒往,盡平定郡縣。

四年春,牢之還鎮丹徒,以謝琰鎮山陰。五月,恩又入山陰,琰戰死。冬十一月,牢之又東討,帝衆嚴肅,百姓賴之。

五年春,孫恩又寇海鹽,帝翼之而進,築壘於海鹽故治,與賊相拒。城内兵少,戎備不足,帝選敢死士百人,去甲胄,持短兵,突賊兵,賊棄甲走,收其器仗,皆以給兵士。戰雖連勝,終慮賊衆我寡,乃一夜偃旗卧鼓,若已宵遁,旦使一童子開門。賊問:「主將安在?」曰:「已走矣!」信之,無備。帝會將士出其不意復攻賊,恩乃大敗扈瀆,高祖追之,海鹽令鮑陋遣子嗣之以吳兵一隊為前驅,[3]帝曰:「吳人不習戰,今賊方盛,若前軍失利,必喪我師。」翌日將戰,帝夜設伏兵,四至皆立旗鳴鼓。賊言四面有兵,一時走散。嗣之追奔深入,為賊所敗。帝且戰且退,死傷略盡,懼不免。至初戰地,令左右解死人衣,但示閑暇。賊言有伏兵以誘我,乃不敢進,帝乃得徐歸。夏六月,恩浮海入江至京口,銳卒十萬,舟船千餘,自丹徒至于建業,百姓荷擔而至。時劉牢之尚在山陰,帝與四百人晨夜兼行,與賊俱會京口。恩率大衆登山,帝至,逆擊破之,投山巘赴水者不可勝數。恩以棚栰自舉僅得免,猶恃其衆,欲掩京師。進及白石,聞牢之還京口,遂退散歸。秋八月,以帝為建威將軍、下邳太守。冬十一月,又追破孫恩于扈瀆,恩走臨海。

元興元年春,荊州刺史桓玄舉兵東下。揚州刺史司馬元顯南討,以劉牢之為前鋒,次栗洲。帝以參軍從事屢諫牢之,令撃玄。牢之不從,使其子敬宣詣玄請和。入京師,牢之鎮廣陵,怏怏曰︰「人情去矣!」牢之竟自縊于新洲。玄以從兄脩為撫軍大將軍,鎮京口。帝為中軍參軍,太守如故。孫恩投水死,餘衆推恩妹夫盧循為主。

元興二年春正月,玄使帝討孫恩餘黨,帝大破盧循於東陽,追之永嘉,循逸于海。六月,進帝彭城内史。

冬十二月,桓玄簒位,司徒王謐為丹楊尹,卞範之為鎮軍將軍,謝混為侍中,遷天子于尋陽。

明年春,帝隨桓脩入朝。玄妻劉氏謂玄曰:「昨見劉德輿龍行虎步,視瞻不凡,恐非人下者也,宜早為其所。」玄曰:「方欲北清中原,非劉裕莫足使。若關、隴平定,徐思其宜。」

三年二月丁酉,帝還丹徒,潛謀匡復。乙卯,帝因遊獵,會何無忌、魏詠之、檀憑之、劉毅、毅弟藩、檀韶、韶弟祗、孟昶、昶弟懷玉、劉道規、諸葛長民同謀者二十七人,願從者百十人。丙辰平旦,城門開,馳入,稱有詔,遂擒桓脩,斬之以徇。脩弟弘,青州刺史,鎮廣陵。道規為弘中兵參軍,孟昶為主簿。昶勸弘其日出獵,未明,開門,昶、道規、毅等率壯士五六十人直入,弘正噉粥,稱有詔,晉帝已復正,斬桓玄首訖。遂斬弘,收其衆濟江。義軍將尅京城。

初,王元德率扈興等亦預參議謀,是日陰據石頭,毅兄邁有寵于桓玄,玄以為襄陽太守,尚在建業。帝使陳留人周安穆告之,使為内應,云:「天文已著,而土木之工不息,此而不乘,宜復何待?」邁甚懼,安穆慮事發,馳歸。是夜,玄與邁書曰:「北府人情云何?卿近見劉裕何所道?」邁將謂玄已知其謀,晨起白之。玄驚,封邁為重安侯,又以不執安穆故殺之,乃誅元德等。

召羣臣廷論,衞將軍、揚州刺史桓謙請北拒。玄曰:「不然。此兵輕狷,皆出萬死,若我偏師失利,則更成其氣。今不如屯兵覆舟,使其空行二百里地,無所措手,卒遇大衆,莫不震懾。我按甲堅陣,勿與爭鋒,彼請戰不得,勢將自走,此謂不戰而屈人兵者也。」謙固諫,不然。乃遣其將吳甫之、皇甫敷等相繼拒義軍。

先是,帝造遊擊將軍何澹之。左右見帝光耀滿室,以告澹之,澹之以告玄,玄不以為意。及聞義兵起,方懼。或曰:「裕等甚弱,陛下何慮之深?」玄曰:「劉裕足為一世之雄;劉毅家無儋石之儲,摴蒱一擲百萬;何無忌,劉牢之外甥,酷似舅。共舉大事,何謂無成!」時推帝總徐州府事,孟昶為長史,居守,檀憑之為司馬,劉穆之為府主簿。帝率二州之衆一千七百人,進及竹里,移檄京師。

三月戊午,逆破皇甫敷等于羅落橋,進敗桓謙將于覆舟山。玄出自西掖門,策馬石頭城,輕舟南逸。王謐率百辟推高祖領揚州,帝固讓,以王謐為揚州刺史,留臺,朝廷肅然,各守職。王謐命尚書,以帝為使持節、都督揚徐兖青冀幽并八州諸軍事、[4]鎮軍將軍、徐州刺史,鎮石頭;劉毅冠軍將軍、青州刺史;廣陵相何無忌輔國將軍、琅琊内史;魏詠之建威將軍、豫州刺史,鎮歷陽;孟昶建武將軍、丹楊尹;劉道規振武將軍,先率兵千人追躡桓玄。

裴子野曰:桓敬道有文武奇才,[5]志雪餘恥,校動離亂之中,掩天下而不血刃。既而嘯命六合,規謀凌取,未及踰年,坐盜社稷。自以名高漢祖,事捷魏、晉,思專其侈,而莫己知。王謐以民望鎮領,王綏、謝混以後進光輝,諸從兄弟,方州連郡,民駭其速而服其强,無異矣。高祖是時,殊方一匹夫也,無千百之衆,糾合同盟,雷擊三州,曾未及旬,蕩清京邑,號令羣后,長驅江、漢,推亡楚于已拔,拯衰晉于已顛。自羲、軒已來,用兵之速,未始有也。自非雄略蓋世,天命至止,焉能若此者乎!于是民知攸暨而王迹興。

刁逵為桓玄西中郎將,鎮歷陽。玄敗,逵歸請罪。初,逵與高祖故,數窘高祖,王謐嘗救脫之。既而族滅刁氏。

裴子野曰︰刁逵,玄之爪牙;王謐,楚之上相。論逆則王重,定罪則逵輕。稚遠以舊德錄萬機,長民以宿憾夷七族,以為晉政偏頗甚矣!且神龍伏於罟網,漁者安知其靈化;霸王匿于人庶,庸夫何以悟其英雄!茍在不悟則驕之者,衆可勝怨乎?是知宋高祖之非弘量也,同盟多貳宜乎哉!

丁卯,帝遷鎮東府,焚桓溫神主于宣陽,作晉主於太廟。命劉穆之斟酌憲章,旬日而典禮畢舉,既以之嚴簡,又躬自儉素,貴賤莫敢犯者。

夏四月戊子,帝推晉武陵王遵為大將軍,承制,居東宮,百司致敬,大赦,天子為從父。以孔靖為會稽太守。帝東征盧循,與季恭議,欲往會稽收其兵,討桓玄。靖以千里之外難用急,未若畿内動可集事,帝然之。玄至江陵,復置羣官,增法峻刑。遣何澹之、庾順助郭詮屯湓口。[6]壬辰,以劉毅為西討都督,統何無忌等四千人,發京師。庚戌,大破澹之于桑落洲。是月,劉敬宣自鮮卑來歸。

五月,桓歆據歷陽,魏詠之破之,追敗于芍陂,歆走渡淮。癸酉,劉毅等追及桓玄,戰于崢嶸洲,破之,玄走。己卯,桓玄自江陵逃漢中,荊州别駕王康產、南郡相王騰之奉天子入南郡。時益州刺史毛璩遣從孫祐之與費恬送弟喪下,璩弟子脩之時為玄校尉,引入蜀。至枚回洲,益州督護馮遷斬玄于貊盤洲,[7]傳首京師。玄從弟謙走羌中,桓振逃于華容。尋而振又襲陷江陵,追謚玄為武悼皇帝,送璽紱於天子,稱「楚祚不終,百姓之心復歸于晉」。丙午,[8]劉毅、何無忌追及桓振,毅等敗績。六月丁未,[9]退屯尋陽,使弘愆請罪,于是免毅青州刺史、無忌瑯琊太守。

裴子野曰︰善乎!宋高之能法也。不先崢嶸,遽議靈溪之罰,使擾攘之時,無茍免之志。恩不及私黨,法不屈勳臣,使知攸憲,示之以整,不亦可乎!故能使功著而費不煩,威伸而將不拔,終靜四方,用此道也。

十一月,桓振遣馮該守夏口,桓仙客守偃月壘,[10]孟山圖守魯山,連艦夾江,以待劉毅。

十二月壬戌,毅三城進剋巴陵。是冬,盧循盜據廣州,以其將徐道覆守始興郡。

義熙元年正月己丑,毅次于馬頭,桓振挾天子出營江津。癸巳,衆軍進次中夏,大破桓謙等,振走沮川,謙逃長安,天子反正。戊戌,劉毅言于天子,令大赦天下,可改元,是為義熙元年。二月甲子,天子發自江陵,何無忌翊衞,劉毅停夏口。是月,益州民譙縱殺刺史毛璩于成都。三月,桓振又襲荊州,襄陽太守劉懷肅討之,大破振于沙橋,臨陣斬振。振勇冠三軍,每一合戰,瞋目橫矛,衆不敢逼。時醉,中流矢,乃擒之。

甲午,天子至自江陵。庚子,[11]詔進帝侍中、車騎將軍、都督中外諸軍事、錄尚書,帝固讓,抗表辭歸藩。是月,旋鎮京口。夏六月,宥桓胤于新安,胤祖沖克讓于晉故也。

秋九月戊戌,以征北將軍魏詠之為荊州刺史。頃時殷仲堪為荊州刺史,詠之為其客,不出十年,踐其位,談者偉之。

十月,以劉藩為輔國將軍、青州刺史,鎮廣陵。

義熙三年二月,帝入朝。乙卯,旋鎮丹徒。秋七月,加孟昶吏部尚書。

八月,遣冠軍將軍劉敬宣、毛脩之率衆五千伐蜀,[12]國子博士周祗上書諫于帝,曰:「自義旗之建,所征必克,可謂天人交助,和順之徵也。今大難既夷,君臣俱泰,此誠漸無事宜,大寧治民。然蜀賊宜平,六合宜一,非不然也。古人有言:『天時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今往伐蜀,萬有餘里,泝流天險,動經時歲,來往艱阻,雨雪連降,驅三州三吳之人而投三巴三蜀之土,其中疾病死亡,豈可稱計?且泝萬里,所在無儲,若連兵不解,運漕不繼,雖韓、白之將,何以成功?今言可征者,皆云彼親離衆叛,愚謂不然。以一介之匹夫而能致今日之事,若衆力離散,亦何以至此!官所遣兵,皆烏合應募之人,必無千人一心,有前無退者矣。夫為治國,先言其内而治其外,先安其近而懷其遠。頃狂狡不息,誅戮相繼,未可謂人和也;天險如彼,未可謂地利也。」帝不從。明年,敬宣至黃武,果無功而還,中流接得毛璩喪而及家口歸之。

冬十二月戊子,司徒王謐薨。孟昶使尚書右丞皮沈言于帝,以謝混為揚州刺史。劉穆之說帝曰:「古有挾天子而令諸侯,今其時也。如公勳德,豈可為守藩將者乎?劉、孟諸人,與公俱起布衣,以取富貴,位有先後,一時相推,非有妥體心服,宿昔定分也。揚州治本,豈可假人!大事草創,用王謐為神州,王綏為分陝,以安當時之心耳,豈是經遠大計,理盡於此哉!一失權柄,雖悔無及。今答云已往,於辭實害,宜報昶云『須入朝量之』,大旨可見。」帝納焉。

四年春正月,詔高祖入輔,申前命,且為揚州刺史、錄尚書事,解兖州,以劉藩為刺史。四月丙寅,進孟昶為尚書左僕射。

五年春正月乙未,夫人臧氏薨。

偽燕王慕容超大掠淮北,孟昶曰:「師往必剋,公其行。」四月己巳,帝抗表北伐,舟師發自京師,從淮入泗,次于下邳,捨舟步進。燕將公孫五樓說慕容超曰:「吳兵輕銳,難與爭鋒。請斷大峴,使不得入,上策也;堅壁清野,芟夷穀麥,中策也;據城待戰,下策也。」超曰:「引使過峴,我出鐵騎躪之,成擒耳,何遽清野,自取蹙弱?」

初謀是役,諫者曰:「賊若不出,嚴守大峴,不則堅壁廣固,守而不出,軍無資,何能自返?」帝曰:「不然。鮮卑性貪,略不及遠,既幸其勝,且愛其榖,謂我孤軍,將不能久,必將引我,且出輕戰。師一入峴,吾何患焉!」及師踰峴,虜軍未出,帝喜曰:「天贊我也!」衆曰︰「未見剋敵,帝何悅焉?」帝曰︰「師既過險,士有必死之志;餘糧栖畝,人無遺乏之憂。虜墮吾計,勝可必矣!」

六月,燕主令賀剌盧等拒臨朐,去城四十里,先據巨蔑水。超曰:「晉軍得水,即難敗也。」高祖遣先鋒孟龍符爭先據之,大軍有車四千輛,分兩翼,方軌徐行,車悉張幔,御者執矟,輕騎為遊軍,軍令嚴肅,相戒以整。未及臨朐,賊至,遂大戰,超自往臨朐,留寡弱居守,悉令士卒前拒官軍。大戰,向日昃,戰猶酣。帝命參軍檀韶、胡藩等,[13]曰:「虜之精兵悉于是矣,必留寡弱居守。子以潛軍而翕其後,往必剋城,多易旗幟,此乃韓信所以剋趙也。且我前出兵海道,往必聲之。」韶等鼓行而登,曰:「海軍至。」超棄城走,軍聞城陷,陣恐而動,帝親鼓擊之,臨陣斬大將段暉,獲超豹尾、玉璽等歸于京師。超等奔廣固,衆軍逼之,剋其大城。超嬰小城,于是設長圍守之,館穀于青土,停江、淮轉輸。撫納降附,隨材任使,華夷嚮悅,牛酒日至。

秋七月,加帝北青、冀二州刺史。或薦北海王鎮惡,召入與語,悅,因留宿。旦日,辟為青州從事。

初,超使尚書郎張綱乞師于姚興,綱歸,太山守申宣獲之,送帝。帝知綱有巧思,令造攻具,超黨初未知,乘城曰:「汝非張綱,無能為也!」及知綱為軍所獲,超大懼,求割大峴,獻馬千疋,稱藩以和,帝不許。

姚興既不能救,使使來言曰:「今率步騎十萬,屯于洛陽。晉人若不退,將涉淮左。」帝謂曰︰「爾為我報姚興:我定青州,將過函谷,虜能自送,今其時也。」參軍劉穆之遽入曰:「此言不足威敵,正能怒彼。若鮮卑未拔,西羌又至,公何以待之?」帝曰:「此兵機也,非子所及。羌若來救,不有先聲,今逆詐言,[14]是自强也。晉師不出日久矣,羌見伐齊,始將内懼,自保不暇,何能救之!」

九月,進帝太尉。

十月,張綱治攻具成,飛樓懸梯,大幔板屋,冠以牛皮,火石不能為害,攻城之士得肆力焉。時劉毅遣上黨太守趙恢千餘人來援,帝夜潛遣軍益會之。明旦,恢衆五千方道而至,每晉使將到,輒復如之,去者數十,來者數千,虜謂我師方益,愈恐。

六年春二月,夜有鳥如蒼鵝,飛入帝帳,坐者咸愕。胡藩獨賀曰︰「蒼者,胡也。鵝者,我也。虜將歸我之徵也。」既旦,悉衆攻城,城陷,慕容超踰堞走,追騎獲焉,送京師,斬于建康市。

徐道覆以帝北伐也,自往番禺說盧循,令襲京師。是月,盧循舉兵過嶺,寇諸郡。何無忌起尋陽之師南救諸鎮。鎮南將軍殷閭進說無忌曰:[15]「盧循有大志,所經必不傷人,其三吳舊賊,百戰餘勇,始興溪子,拳捷善鬭,未易輕也。將軍且留屯豫章,徵兵城守,分軍石頭。彼若圍城,攻守者百倍,告我而下,畏吾躡其背,比爾相持,已數十日,荊、豫兵可以大至而合戰,亦未晚也。若以此軍輕進獨剋,殆難濟乎?」無忌不聽,戰敗,握節而死之。贈侍中、司空,諡忠肅公。帝發自廣固,將鎮下邳,以經營司、雍。盧循寇逼,朝廷徵還,次山陽,聞無忌敗,卷甲兼行,與數十人造江山上,問行人,知賊未到,喜,濟于京口。

夏四月乙未,至京師,戒嚴息甲,劉毅表南征,帝止之,毅不從,果敗于桑落洲,衆皆沒,毅登岸走免。盧循聞帝之歸,恐,欲以董兵尋陽,西取荊、雍。道覆遣乘勝乃下,賊衆十餘萬,舳艫且千里,樓船百餘隻,敗軍歸,尤言其盛。

丙辰,[16]尚書僕射孟昶以賊内逼,曰:「臣之罪也!」是夜,飲藥自殺。

裴子野曰︰劉毅北伐,先求南征,非有料于勝敗,大懼以威之不立。古人度德而居,相時而動,故能舉無悔吝,定霸取威。若毅為之,不量力也,竟則以甚,何以能振!夫左道佐民,幻俠誷誕,足以動衆,不足以濟功,何哉?國之將亡,必隆妖孽,不有悖主,則有亂臣。若天欲蕩震,斯疾使之不殄;盡亂極凶,然後王者興焉。故其始也,若夜火之集飛蟲,雖死不悔;及其末也,如朝陽之照積雪,一旦消除。故有强若盧循,猛如徐道覆,基於邪蠱,何以從彥遠之議遷都,為不知矣!從之以死,婦人哉!昔有懼溺而自沈,昶之徒也。

丙寅,劉毅歸自桑落洲者十三人,詔還節鉞,降為後將軍。戊午,帝移鎮石頭守。乙丑,賊大至,帝籌之曰:「賊若新亭直上,且將避之;若回泊蔡洲,成擒耳。」[17]六月,進帝太尉、中書監,加授黃鉞,餘如故,辭。

秋七月,諸軍大破盧循,循自蔡洲退奔尋陽,遣王仲德追之。帝歸東府,治水軍,使建威將軍孫處率衆三千,自海路襲番禺,戒之曰:「我十二月必破妖寇,卿亦足至番禺,先傾其巢窟,使奔散之日無所歸。」

初,盧循既下,使荀林寇江陵,[18]桓謙、譙道福率蜀兵為應。謙及枝江,荊人皆謙舊也,並懷二心。刺史劉道規會衆,夜開城門,衆莫有去者。

冬十月,高祖率劉藩、檀韶等舟師南伐,盧循留别將范崇戍南陵,[19]王仲德破之。十一月,孫處至番禺,攻陷其城,循父嘏奔始興,處撫其人以守。十二月己卯朔,大軍次大雷,築壘。循揚聲不攻雷池,中流而進。帝分牛騎登西岸,率水軍與戰,參軍庾樂生乘艦在後,斬以厲衆,士卒乃爭破賊。賊泊西岸,步騎飛炬焚其舟,水軍乘流逼之,賊退走豫,柵左里。[20]甲申,[21]大軍至左里,將戰,帝麾之,麾竿折,幡沈于水。衆咸懼,帝笑曰:「昔覆舟之役亦如此,今勝必矣!」乃大破循軍,士卒皆降,盧循單舸走,徐道覆留始興。帝自左里旋師,天子遣侍中、黃門勞師于行所。

七年春正月己未,[22]振旅而歸京師,進大將軍、揚州牧,給班劍二十人。

三月,循走番禺,既無所止,乃走愛州。徐道覆自始興酖其妻子,而後自殺,歎曰:「我不信英雄主,為盧公所誤!」夏五月,交州刺史杜慧度斬盧循于龍編,及父子函七首于京師,梟于大航。

八年四月,以劉毅為衞軍將軍、開府儀同三司、荊州刺史。毅改易官守,請丹楊尹郗僧施為南蠻校尉。將有異志,至州病甚,表請劉藩省疾。高祖知之,自收其黨謝混,獄死。而表西伐,藩妻,毅之姨也,帝將圖毅而收之。以諸葛長民為豫州刺史,留監府事,劉穆之居東府。長民貽書劉敬宣曰︰「盤龍狼戾專恣,自取夷滅。世路剋清,異端將盡,富貴之事,相與共之。」敬宣懼,以牋示帝。盤龍,劉毅也。元興中,敬宣曾言:「盤龍自伐,一旦遭遇,必凌上取禍。」故長民見伐毅,以敬宣言感動宣,欲與謀高祖,乃引為喻也,故敬宣以示帝。甲申,大軍次南州,以參軍王鎮惡為前鋒。冬十月,鎮惡及豫章口,拒江陵二十里,捨舟步進,誡守船者。江津遇衞軍朱顯之,乃戰,船人嚴鼓大發,大破城内。其夜,毅自北門走出,自縊死。十一月己卯,[23]大軍至江陵,下書勞百姓曰:「夫弘獎拯民,必存閔恕,捨網循綱,去煩易理。」

九年春,以西陵太守朱齡石為益州刺史,帥寜朔將軍臧燾及下邳太守劉鍾等衆二萬,自江陵伐蜀。初謀元帥,難其人。齡石資名素淺,帝違衆拔之,授麾下之半。臧燾,夫人弟也,位出其下,亦隸焉。誡石曰︰「劉敬宣往至黃武,[24]無功而退。今者師出,應道青衣。賊判由其不意,復從内水,如是,涪城之戍,必有重兵。若道黃武,正墮其計。令軍自外水取成都,疑兵向黃武,此制敵之策也。」書函,署曰:「到白帝發之。」諸將雖行,未知所趨。乙丑,[25]帝至自江陵。

初,諸葛長民貪淫驕橫,帝每優容之。劉毅既誅,長民謂所親曰:「昔年醢彭越,今年殺韓信,禍其至矣!」欲謀為亂。又常謂人曰:「貧賤常思富貴,富貴之後,身履危機。今日欲為丹楊布衣,不可得也。」[26]

及帝西歸,甚慮之。輔國將軍王誕求先下,帝曰:「長民似有疑心,卿詎宜便去!」誕曰:「長民蒙公垂盼,今輕身單下,必當無慮,乃可少安其意。」高祖笑曰:「卿勇過賁、育矣。」於是先還。帝乃至期剋日,奄至東府,而誅長民兄弟等。

是時民多遠本,僑雜者衆,帝上疏曰:

臣聞先王制治,九土披序,分疆畫境,各安其居。在昔盛世,民無遷業,故有井田之制。三代以降,秦革斯政,漢遂不改,富强兼并,于是為弊。然九服不擾,所託咸舊,在漢西京,大遷田、景之族,以實關中,即以三輔為鄉閭,不復系之于齊、楚。自永嘉播越,爰托淮海,朝有匡復之算,民無思本之心,經略之圖,日不暇給。是寧民綏治,猶有未遑。及大司馬桓溫,以民為政本,傷治為深,故庚戌土斷,以一其業。于時財阜民豐,實由于此。自茲迄今,彌歷年載,畫一之制,漸用頽弛。離居流寓,閭伍不脩,王化所以未純,民瘼所以猶在。
臣負荷重任,恥責實深,自非改調解張,無以濟治。夫人情滯常,難與慮始,所謂父母之邦為桑梓者,戒以生焉終焉,愛敬所託。今所居里也,墳隴成行,敬恭之誠,豈不與事而至!請舉庚戌土斷之科,庶存所弘,稍與事著。然後率之以仁義,鼓之以威風,超大江而跨黃河,撫九州而復舊土,則返本之制,乃速申于當年。

于是依界土斷,從之。上又令豪强不得固其湖澤,稅民為利。

是月,朱齡石次白帝,乃發書,書言:「衆軍悉由外出,臧燾自中水取廣漢,使羸弱乘高艦十餘造黃武。」譙縱果遣道福董兵守涪城。六月癸未,[27]朱齡石次平模,距成都二百里,譙縱遣大將侯暉、僕射譙詵等至平模,夾岸連城,層樓重柵,衆未能攻。朱齡石謂鍾曰:「天方暑熱,賊今固險,攻之難拔,只困我師。吾欲蓄銳息兵,伺隙而進,卿謂何如?」鍾曰:「不然。前揚聲言衆軍由内水,故譙道福不敢捨涪,出其不意,侯暉之徒已破膽矣。暉之阻兵,非堅壘也,因其懼而攻之,其勢必剋。剋平模,則鼓行而前,成都不能守必矣。若緩兵相持,虛實相見,涪兵復來,難為敵也。若進不能戰,退無所資,二萬人同為蜀子虜耳。」石從之,攻皆剋,斬侯暉,進次成都。秋七月戊辰,譙縱將家出奔,其尚書馬耽封倉庫以待王師。壬申,朱齡石入成都。縱之走也,如其墓,乃自縊死。齡石戮其屍,傳首京師。

十年夏五月乙酉夜,河間王司馬國璠帥百餘人踰廣陵城,登廳事。太守檀祗驚出,[28]箭及其股。祗語士衆曰︰「賊以暗來,非多也,行五鼓必散矣!」賊聞鼓,果懼而走,于是悉降祗。

是歲,城東府,築府舍。

十一年春正月,盜殺左將軍、北青州刺史劉敬宣。初,敬宣夜飲之夕,有芒履長三尺,墮其食盤,須臾難作。初,謝混負地矜才,罕所容好,雖劉穆之不能下也,遇敬宣而盡歡,或以譏混。混曰:「孔文舉禮太史子義,天下豈有非之邪!」

平西錄事韓延之,司馬休之故吏也,帝招以位,延之報書曰:「司馬公體國忠貞,款誠待物,今得罪宰相,加之以討,能無辭乎!席上無款懷之士,閫外無自信諸侯,良可恥也。伐人之君,啗人以利,五尺童子,孰不知君之心?請與臧洪遊于地下耳。」帝省書,顧左右曰:「事人當如此。」

初,雍州刺史魯宗之負力好亂,懼不容于時,嘗為讖曰:「魚登日,輔帝室。」司馬休之聞,乃引焉。是月,荊州刺史司馬休之、雍州刺史魯宗之舉兵内向,以討劉裕為名。庚午,大赦。帝白衣西討。

三月,軍次江津,司馬休之阻岸置陣,帝欲自登,謝晦抱止帝,帝抽劍擬晦。晦曰:「天下可無晦,不可無公!此曹洪所以濟魏武也。」乃止。疾召胡藩人來,至,將斬以勵衆。藩謂使者曰:「正欲擊賊,不得奉命。」因以刀頭穿岸傍,劣容脚指,乃騰而上岸,衆從之,大破賊。五月,雍州刺史趙倫之破魯軌于石城,休之來援,不戰而走。

裴子野曰︰《書》曰︰「慮善以動,動惟厥時。」若司馬休之,動非其時也。天方厭晉,罔敢知吉?己雖欲得,無乃違天乎?五運無不亡之。國為廢姓,受朝賢若三仁,且猶顛沛,而況豪俠哉!昔中原殄寇,道盡于時,四海爭秦,豈徒繫晉得實,存乎大義,故能遂荒南土,其興也勃然。至義熙,不異於是矣。而宋家支離,未忘前事,波逆越逸,禍將日尋,豈戡黎之伐弘少將,咎周之徒孔熾,興廢何其歇歟?

進帝太傅、揚州牧,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加前後部羽葆鼓吹,置左右長史、從事中郎四人。論平蜀功,以朱齡石為豐城公。秋八月甲子,以中書侍郎劉穆之為尚書左僕射,領吏部尚書。

十二年春正月,以帝領兖州刺史,加平北將軍,增都督南秦二十二州諸軍事。

三月,偽秦姚興死,子泓新立,兄弟相殺,關中擾亂。乃言于天子,戒嚴北伐。

夏五月,廬江霍山崩,獲六鐘。癸巳,詔帝受雍州刺史,[29]前後部羽葆鼓吹,班劍為四十人。

秋八月丁巳,[30]大軍進發,奉帝弟瑯琊王德文以行,劉義符為中軍將軍,[31]監留府事,鎮石頭。以劉穆之為領監軍、中軍二府軍司,入居東府,總攝内外。光祿大夫孔季恭先告老居家,於是願從,以為軍謀祭酒。寧州刺史獻帝琥珀枕,命搗碎,付征士療金瘡。

九月,軍次彭城,以冠軍檀道濟、龍驤王鎮惡及龍驤王敬為前驅,造許、洛;寧朔劉遵考、中兵沈田子舟師通石門;寧朔朱超石、寧朔參軍胡藩趨半城;[32]龍驤朱才、[33]寧遠竺秀、[34]寧遠嚴綱開鉅野,皆受督于王仲德。北方屯戍,緣道降伏。十月,衆軍會洛陽,圍金墉,姚銑請降,[35]執歸京師。洛陽平,命修五陵,置守衞。

十一月癸巳,天子使册帝曰:

朕以寡昧,仰贊洪基。賊臣乘釁,蕩覆王室,越在南鄙,遷于九江。宗祀絕饗,人臣無位,提挈羣凶,寄命江浦。則我祖宗之業,奄墮于地,七百之祚,翦焉傾覆,若涉淵海,罔知攸濟。天未絕晉,誕育英輔,振厥弛維,再造區宇,興亡繼絕,俾昬作明。元勳至德,朕實攸倚。今將授公典策,其敬聽朕命:
乃者桓玄肆僭,滔天泯夏,拔本塞源,顛蹶六位,庶寮俛眉,四方莫恤。公精貫日月,氣陵雲漢,奮其靈武,大殲羣慝,克復王室,奉歆神祇。此公之大節,始於勤王者也。授律羣后,泝流長騖,[36]薄伐崢嶸,獻捷南郢,大憝折首,羣逆畢夷,三光旋彩,舊物反正。此又公之功也。出藩入輔,弘茲保弼,阜財利用,繁殖生民,編戶歲滋,疆宇日啟,導德明刑,四海有截。此又公之功也。鮮卑負衆,僭盜三齊,狼噬冀青,虎視沂、岱,介恃遐阻,屢為邊毒。公蒐乘秣馬,夐入遠疆,衝櫓四臨,萬雉俱潰,竊號之虜,顯戮司寇,拓土千里,申威隴、漢。此又公之功也。盧循妖凶,伺隙五嶺,乘虛肆逆,侵覆江、豫,旌拂寰内,矢及王城,朝野喪沮,莫有固志,家獻從卜之計,國議遷都之規。公乘轅南濟,義形于色,嶷然内湛,視險若夷,妙略奇軍,淵謀不世,狡寇窮窘,喪旗遁跡,俾我畿甸,拯于將墜。此又公之功也。劉毅叛換,負舋西夏,淩上罔主,肆志姦暴,附麗協黨,扇蕩王畿。公禦軌以刑,消之不日,大軍電埽,神兵風拂,罪人斯得,荊、衡晏清。此又公之功也。追奔逐北,揚旍江濆,偏旅浮海,指日遄至,番禺之功,涉血萬頃,左里之捷,魚潰鳥散,元凶遠迸,傳首萬里,南海肅清,荒服來洎。此又公之功也。譙縱恃亂,寇竊一隅,王化沮關,三巴淪溺。公指命偏師,授以良圖,陵波憑湍,致屆井絡,僭豎伏鑕,梁、岷草偃。此又公之功也。永嘉不競,四夷擅威,五都傾蕩,園陵幽辱,祖宗懷沒世之憤,遺甿有《匪風》之思。公遠齊伊宰納隍之仁,近同小白滅亡之恥,鞠旅陳師,赫然大號,分命羣帥,北徇司、雍。[37]許、鄭風靡,鞏、洛載清,偽牧逆藩,交臂請罪,百年榛穢,一朝埽滌。此又公之功也。
公有康宇宙之勳,重之以明德。爰初發跡,則奇謀冠古,電擊强祅,則鋒無前對,聿寧東畿,大造黔首。若乃草昧經綸,化洽于歲計,扶危靜亂,道固于包桑。辨方正位,納之軌道,蠲削煩苛,較茲劃一,淳風美化,盈塞區宇。是以絕域獻琛,遐夷納貢,王略所亘,[38]九服率從。雖文命之東漸西被,咎繇之邁于種德,[39]何以尚茲!朕聞先王之宰世也,庸勳尊賢,建侯胙土,褒以寵章,崇其徽物,所以協輔王室,永隆藩屏。故曲阜光啓,遂荒徐宅,營丘表海,四履有聞。其在襄王,亦頼匡霸,又命晉文,備物光錫。惟公道冠前賢,勛高振古,而殊典未飾,朕甚忸焉。今進授相國,以徐州之彭城、沛郡之蘭陵下邳淮陽山陽廣陵、兗州之高平、魯國之泰山十郡,[40]封公為宋公,錫茲玄土,苴以白茅,爰定爾居,用建冢社。昔晉、鄭啟藩,入作卿士,周、邵保傅,出總二南,内外之任,公實兼之。今命使持節、兼太尉、尚書左僕射、晉寧縣五等男湛授相國印綬、[41]宋公璽紱;使持節、兼司空、散騎常侍、尚書、陽遂鄉侯泰授宋公茅土,金虎符第一至第五左,竹使符第一至第十左。相國位無不總,禮絕朝班,居常之名,宜與事革。其以相國總百揆,去錄尚書之號。上送所假節、侍中貂蟬、中外都督太傅太尉印綬、豫章公印策,進揚州刺史為牧,領征西將軍、司豫北徐雍四州刺史如故。
公綱紀禮度,萬國是式,乘介蹈方,罔有遷志。是用錫公大輅、戎輅各一,玄牡二駟。公抑末敦本,務農重稼,采蘩實殷,稼穡惟阜。是用錫公衮冕之服,赤舄副焉。公閑邪納正,移風改俗,陶鈞品物,如樂之和。是用錫公軒縣之樂,六佾之舞。公宣美王化,導揚休烈,華夷企踵,遠人胥萃。是用錫公朱戶以居。公官方任能,網羅幽滯,九皋辭野,髦士盈朝。是用錫公納陛以登。公當軸處中,率下以義,式遏寇讎,清除苛慝。是用錫公虎賁之士三百人。公明罰恤刑,庶獄詳允,放命干紀,罔有攸縱。是用錫公鈇鉞各一。公龍驤鳳矯,咫尺八紘,括囊四海,折衝無外。是用錫公彤弓一、彤矢百,玈弓十、玈矢千。公溫恭孝思,致虔禋祀,忠肅之志,儀刑四方。是用錫公秬鬯一卣,圭瓚副焉。宋國丞相以下,一遵舊儀。欽哉!其祗服往命,茂對天休,簡卹庶邦,敬敷顯德,以終我高祖之嘉命!

加宋公遠遊冠,相國綠紱,位在諸侯王之上。

十三年春正月,追贈帝祖靖太常,[42]父翹特進、左光祿大夫紱綬。

軍次陳留城,經張良廟,下令曰:「夫盛德不泯,義存典禮,微管之歎,撫事彌深。張子房道亞黃中,照鄰殆庶,風雲玄感,蔚為帝師。可改構棟宇,修飾丹青,蘋藻行潦,以時致薦。」

王鎮惡軍次潼關,檀道濟逼蒲坂。羌并州刺史尹昭據險,道濟攻之,未能下。沈林子謂濟曰︰「蒲城堅,卒未可下,攻之傷衆,守之引日。王鎮惡孤軍無依,勢危力少,潼關天險,必爭之地,若姚紹據之,則難圖也。不如棄蒲坂,并力潼關。潼關若捷,尹昭不攻自服矣。」濟從之。二月甲戌,[43]沈林子、檀道濟、王敬等大破姚紹于潼關。紹之長史姚伯子屯九原,將憑河津以絕糧道,道濟爭赴之,斬伯子,虜其率。或謂濟曰︰「宜梟之,以築京觀。」濟曰︰「不可。師入敵境,于我觀義。懼之以威力,則人自為守,且固及伐,[44]其人何罪!」釋而遣之。[45]于是周、秦保壁襁負而至。朱齡石率丁旿等為却月陣,大破拓拔圭等數軍于河北。五月戊午,[46]帝次洛陽。七月癸未,步軍入關。八月,衆軍破姚泓于青泥,走灞上。辛丑,大軍次關頭。丁未,王鎮惡舟師泝河入渭,食畢,登岸斥舟,誓衆,大破姚平等於橫門,[47]王敬自平朔門入,泓與數百騎奔石橋。明日,將妻子詣壘門降。泓子年十一,謂泓曰:「晉人將逞其欲,不如早自引。」泓不答,其子登橋自投而死。于是君臣面縛以詣壘門,王鎮惡執泓屬諸吏。長安六萬餘戶,宮殿壯麗,財寶盈積,王師號令嚴整,士民悅服,相附日滋。

九月甲子,[48]大軍次灞上,王鎮惡道迎,帝勞之曰:「成吾霸業者,卿也。」鎮惡拜曰:「明公之力,鎮惡何功之有!」帝笑曰︰「卿欲効馮異耶?」是日,帝入長安,收其彝器、渾天儀、土圭、[49]指南車、記里鼓、秦漢大鍾、魏銅蟠螭等,獻于天子,其餘珍寶頒賜將帥。拜漢長陵,大會文武于未央殿。執姚泓歸詣京師,斬於建康市,遷姚宗于江東。天子使使勞師于咸陽。

冬十月,進帝爵為王,增國十郡,帝讓不受。以桂陽公義真行安西將軍、雍州刺史,鎮京兆。以王脩為長史,[50]王鎮惡為司馬,留兵萬人,以傅弘之領之。將班師,長安父老謂帝曰:「殘民不見王師百年,于茲矣始覩衣冠,人人相賀。長安十陵是公家墳壟,千門萬戶是公家府殿,捨此欲安歸乎!」帝為之憫然。

鎮惡五月五日生,故名鎮惡。嘗客于澠池,澠池人李方厚遇之。後入關,拔方為澠池令。初謂方曰:「吾忽值英雄主,取萬戶封侯,當厚報卿。」

十一月丁亥,尚書左僕射、丹楊尹、中軍、西華子劉穆之卒,贈衞將軍、開府儀同三司。以左司馬徐羡之領丹楊尹。帝聞穆之卒,哭之慟,上疏于天子曰︰「臣聞崇賢旌善,王教所先,念功簡勞,義深追遠。故司勳秉策,在勤必書,德之休明,沒而彌著。故尚書左僕射臣穆之忠規遠畫,潛慮密謀,造膝詭辭,莫見其際。」于是重贈侍中、司徒、南昌侯,封一千五百戶,諡文宣公。穆之既貴,食必方丈,嘗白帝曰:「穆之本貧賤,贍生多闕。比來所資,殊為豐泰,自此之外,無一毫負公。」帝亦推心委頼,如左右手爾。穆之外所知聞,無不畢白,雖同閭里戲謔,道途細事,皆具聞。帝多識情偽,穆之之由也。及居東府,副上相,帝任内則穆之,外則謝晦,然二人素不相叶。及穆之卒,謝晦喜形于色,自是朝廷大政皆諮受,帝小事則決之于徐羡之。

十二月,旋長安,自洛入河,開汴河以歸。

十四年正月,師次彭城,解嚴息甲。後沈田子自與王鎮惡爭功,且王猛之相苻堅也,北人以比諸葛亮,入關之功,又鎮惡為首,于時論者深憚焉。故田子因衆懼,襲殺鎮惡於傅弘之壘。弘之告義真,義真率王智、王脩被甲,俄而田子言鎮惡反,脩乃執田子專戮斬之。自是胡馬憑凌,咸陽危矣。

二月,嵩山獲玉璧三十二、黃金一餅。漢中成故縣水崖崩,獲鐘十二枚。鞏縣民宗曜獲嘉禾九穗同穎,獻諸天子。詔歸于帝,帝固辭。以中軍將軍劉義符為荊州刺史,中軍議郎張節諫曰:「儲貳至重,四海所繫,古來冢子在外,未有為國福者。」乃止。

夏六月庚寅,始詔受相國九錫之命,引晉使陳備物於庭,帝顧僚佐曰:「孤本布衣始,願不及此。」衆人歛袵。將軍王弘率爾而言曰︰「此之謂神物,求之不可得,推之不可去。」時謂之簡舉。【原闕】

十二月戊寅,天子崩,瑯琊王德文即位,改號元熙。

元年春正月甲午,[51]詔徵帝入輔。又申前命,進爵為王。以徐州之海陵北東海北譙北梁、豫州之新蔡、兖州之北陳留汝南汝南潁川滎陽十郡,以增宋國。[52]庚申,塟安帝于休平陵。秋八月丁巳,[53]遷都壽陽,始受王爵,赦國内五歲刑。以傅亮為中書令。九月,帝解揚州牧。冬十月,以義真為揚州刺史。十二月,[54]天子命帝冕十有二旒,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駕六馬,[55]備五時副車,置旄頭雲罕,樂舞八佾,設鍾簴宮懸。進王太妃為太后,王妃為王后,世子為太子,王子、王孫爵命之號,一如舊儀。

二年正月,帝表讓殊禮。是月,竟陵郡江濱自開,出古銅禮器十餘枚,帝獻之天子,讓不受,歸諸瑞物,藏於相府。二年夏四月,[56]又徵入輔。五月己亥,發自壽陽。六月壬辰,舟輿泊于石頭津渚。恭帝詔曰:

夫天造草昧,樹之司牧,所以間鈞三極,統天成化。故大道之行,選賢與能,隆替無常期,禪代非一族,貫之百王,其來尚矣。晉道凌遲,仍屬多故,安皇播越,宗嗣墜泯,則我宣、元之祚永墜于地,顧瞻區宇,剪焉已傾。相國宋王,天縱聖德,靈武秀出,[57]一匡魏運,[58]再造區夏,固已興亡繼絕,拯淪溺矣。故四靈効瑞,川岳啟圖,玄象表革命之期,華裔注樂推之願。代德之符,著于幽顯,瞻烏爰止,爰集明哲,夫豈延康有歸,咸熙告謝而已哉!
昔漢德既微,魏祖繼其緖,黃運不競,三后肆其勤。故天之曆數,定有攸在。敢忘四代之高蹤,橫作天人之至望,予其遜位别宮,敬禪于宋。

草詔既成,請帝書之。帝欣然操筆,謂左右曰:「桓玄之時,天命已改,重為劉公所延二十載。今日之事,本所甘心。」甲子,遣使奉策曰:

咨爾宋王︰夫玄古權輿,悠哉邈矣,其詳靡得而聞。爰自書契,降逮三、五,莫不以上聖君四海,以止戈定大業。然則帝王者,宰物之通器;君道者,天下之至公。在昔上葉,深鍳茲道,是以天祿既終,唐、虞不得傳其嗣;符命來格,舜、禹不得全其謙。所以經緯三才,澄序彝化,作範振古,埀風萬葉,莫尚于茲。
昔我祖宗欽明,辰居其極,而明晦代序,盈虧有期。剪商兆禍,非唯一世。惟王體上聖之姿,包二儀之德,明齊日月,道合四時。豈伊博施于民,濟茲黔庶,固已化洽四海,道備八荒。圖緯之文既明,人神之望已改,百工歌于朝,庶民誦于野,億兆忭蹈,傾貯維新。自非百姓樂推,天命攸集,豈伊在予,所得獨專!是用仰應皇靈,俯順羣議,敬禪神器,授帝位于爾躬。天祚告窮,天祿永終。於戲!王其允執其中,敬遵典訓,副率土之嘉願,恢洪業於無窮,時膺休祐,以答三靈之眷命。

是日,使持節、兼太保、散騎常侍、光祿大夫謝澹,兼太尉、尚書劉宣範奉皇帝璽紱,受終之禮,一如唐、虞、漢、魏故事。帝奉表陳讓,晉帝已遜於瑯琊王第,百辟拜辭。秘書監徐廣獨流涕歔欷,謝晦止之。廣曰:「君為宋朝佐命,吾乃晉室遺老,憂喜之事,固不同!」時抗表陳讓,表不獲通。羣臣上疏勸進,不許。太史令駱達奏曰:「自晉義熙元年至元熙元年,太白晝見經天凡七,占曰︰『太白經天,民更主,異姓興焉。』義熙七年,五虹見于東方,占曰︰『五虹見,天子黜,聖人出。』十三年,鎮星入太微,有立王徙主之兆。元熙元年冬,有黑龍四登于天,《易傳》曰︰『冬,龍見,天子亡社稷,大人受命。』冀州道人釋法稱告其弟子曰:『嵩神言,江東有劉將軍,漢家苖裔,當受天命。吾以璧三十二、鎮金一餅與之,劉氏卜世之數也。』後漢建武至建安末一百九十六年而禪魏,魏自黃初至咸熙末四十六年而禪晉,晉自太始至今百五十六年,三代揖讓,咸窮于六。」于是羣公卿士固請,乃從之。

初,漢光武立社于南陽,漢末而其樹死,劉備有蜀,乃應之而興。及晉末年,舊根復萌,至是而茂盛。

乃受法駕于南郊壇,柴燎祭于上帝,禮畢,嚴駕還宮,御太極殿,大赦,改元。

永初元年,封晉帝為零陵王,食邑一郡,載天子旌旗,乘五時副車,行晉正朔,郊祀天地禮樂皆用晉典,上書不言表,答表不稱詔,宮于秣陵。封道憐及義慶等五王。

二年,以義真為司徒,以僕射徐羡之為尚書令,聽訟華林園,禁淫祀。

九月,晉零陵王殂。車駕率百寮臨于朝堂三日,塟以晉禮。以梁州胡帥大沮渠蒙遜為鎮軍大將軍、梁州刺史。[59]尚書令、司空,[60]以太子詹事傅亮為僕射。上不豫,以道憐、徐羡之、傅亮、檀道濟入侍醫藥,羣臣請祈禱,上不許。以義真為侍中、豫州刺史。上瘳。封仇池公楊盛為武都王。

三年五月,上疾甚,召太子誡之曰:「檀道濟雖有幹略,而無遠志,非如兄韶有難禦之氣。徐羡之、傅亮當無異圖。謝晦數從征伐,頗識機變,若有異,必此人也。朝廷不須復有别府,大臣中亦宜有爪牙,以備不祥。後世若有少主,朝事一委宰相,母后不煩臨朝。」癸亥,上崩于西殿,時年六十,[61]塟丹楊建康縣蔣山初寧陵。在縣東北二十里,[62]周回三十五步,高一丈四尺。諡曰武皇帝,廟號高祖。

上清簡寡欲,嚴整有法度,未嘗視珠玉輿馬之飾,後庭無紈綺絲竹之音。初,朝廷未備音樂,殷仲文言之,帝曰︰「日不暇給,且所不解。」仲文曰︰「屢聽自然解之。」帝曰︰「政以解則好之,故不習耳。」寧州嘗獻琥珀枕,光色甚麗,價盈百金。時將北伐,或曰療金瘡,上大悅,命碎之,分賜諸將。平關中,得姚興從女,有盛寵,以之廢事,謝晦諫之,即時遣出。財帛皆在外府,内無私藏。宋臺建,有司奏東西堂施局脚牀,銀塗釘。上不許,用直脚牀,釘用鐵。廣州常獻入筒布一端,上惡其精麗勞人,即付所司彈太守,以布還之。帝素有熱疾,并病金瘡,末年尤極,坐卧常須冷物。後有人獻石牀,寢之,極以為佳,乃歎曰:「木牀且費,而況石乎!」即令毀之。制諸主出適,不過二十萬,無錦繡金玉。性尤簡易,嘗著連齒木屐,好出神武門逍遥,左右從者不過數十人。時徐羡之住西州,[63]嘗思羡之,便步出西掖門,羽儀絡繹追之,已出西明門外矣。諸子旦問起居,入閤脫公服,止著裙帽,如家人之禮焉。

帝微時,躬于丹徒業農,及受命後,耨耜之具頗有存者,皆命藏之,留于後。及文帝幸舊宮,見而問焉,左右以實對,帝有慚色。有近侍進曰:「大舜躬耕歷山,伯禹親事土木,陛下不覩列聖之遺物,何以知稼穡之艱難,何以知先帝之至德乎!」及孝武大明中,壊上所居治室,于其處起玉燭殿,與羣臣觀之,牀頭有土障,壁上掛葛燈籠、麻繩拂。侍中袁顗稱上儉素之德,武帝不答,[64]獨言曰:「田舎翁得此,已過矣!」故能光有天下,克成大業,盛矣哉!

廢帝營陽王[6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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廢帝諱義符,小字車兵,武帝長子也。晉元熙元年,進為宋王太子。武帝受禪,立為皇太子。永初三年五月癸亥,武帝崩。是日,太子即皇帝位,大赦,制服三年。

六月壬申,以尚書僕射傅亮為中書監、尚書令,司空徐羡之、領軍將軍謝晦及亮輔政。

以永初四年春正月己亥朔大赦,改元為景平元年。文武各賜位二等。乙巳,虜將達奚印破金墉,[66]進圍虎牢。毛德祖于城内掘地深七尺,旁穿二道出城外,又分為大道出賊後。募敢死士數百人,隨參軍范通基出自圍外,鼓噪斬虜。虜陣擾亂,斬首數百級,燔其攻具。虜雖暫退,衆還復合。拓拔嗣[67]又遣平安涉歸寇青州。[68]己未,詔徵豫章太守蔡廓為吏部尚書。廓至,謂尚書傅隆曰:「選皆出我乎?」隆言執政,徐羡之云︰「黃門已下專以委蔡,已上衆參也。」廓曰︰「我不能為徐干木署紙尾!」遂不就。

二月丁丑,太皇太后崩。遺令曰:「先皇棄世,五十餘載。古不封樹,漢亦異陵。今將外營别壙,亦無不可。」大沮渠蒙遜、吐谷渾阿豺遣使貢獻。[69]庚辰,爵蒙遜為河西王,以阿豺為安西將軍,封澆河公。辛未,[70]富陽人孫法光宗親反,[71]自號冠軍大將軍,寇山陰。山陰令陸邵拒之,戰柯亭,賊敗走。

甲子,[72]豫州刺史劉粹遣將軍襲許昌,殺西潁川太守庾龍。乙丑,虜騎掠高平。初,虜自河北之敗,請修和親;及聞高祖崩,因喪來寇,河北騷然矣。

夏四月,檀道濟北征,次臨朐。虜焚攻具,去青州。孫琳為御史中丞,[73]以事忤徐羡之,羡之遣琳弟璩自釋。琳曰:「我觸忤宰相,罪止一身,差不及爾,無忙懼。」遂劾免羡之,雖不獲命,朝廷憚之。

己未,[74]虎牢城陷,虜執司州刺史毛德祖歸。初,虎牢圍急,城内無水,士馬皆渴,皮膚黑爆,人皆患瘡,至死無血。城潰,左右扶德祖使逃,德祖曰:「義不使城亡而身存!」與衆俱執。

七月癸酉,尊帝所生張夫人曰皇太后,宮曰永樂。丁丑,以旱故,詔赦五歲刑已下罪人。

冬十月己未,有星孛于天,指尾,貫攝提,向大角,仲月在尾,季月掃天倉而後滅。

帝既即位,多不率禮。范㤗上封事,深言其不道及多言,曰:「王言如絲,其出如綸,下觀而化,疾于影響。臣蒙先朝厚遇,思竭狂瞽。陛下若能留心鑒察,則臣無恨九泉。」

輔國將軍、交州刺史、龍編侯杜惠之卒,[75]贈左將軍。惠之為刺史也,布衣疏食,治國如家。歲荒民飢,以私祿賦。十城門夜不閉,道不拾遺,海表大治。

十二月丙寅,[76]省寧州之江陽為建安郡。

是歲,索虜太宗死,[77]子燾代立。

二年春正月癸巳朔,日有蝕之。[78]徐羡之、傅亮、謝晦奏曰︰「先朝不豫,已至大漸。車騎將軍義真酣酒,日夜不輟,兼惡言訕主謗朝,并輒匿甲卒。請遵武陵王故事,廢為庶人,流于新安郡。」前吉陽令魏郡張約上書訟之,曰︰[79]

臣雖草芥,備先黔首,[80]少不自量,頗為高荊懾。伏惟高祖武皇帝挺器神武,撫運龍躍,仰清天步,則齊德有虞;俯廓地基,則侔功大夏。故虔順天人,享有萬國,雖靈祚攸長,而聖躬不永。陛下繼明紹統,遐邇一心。
藩王義真,天姿夙茂,素有卓然之美,宜在容良,掩瑕宥過,訓之以方。伏思大宋之興,雖叶應符律,而開基造次,根條未豐,宜廣藩屏,使兄弟盛比姬氏。伏願上考前代興亡之由,中存武皇締構之業,下顧蒼生顒顒之望。時關內田宥謹冒死詣闕,惟願丹誠,一經天聽,退就斧鑊,無愧地下。

執政徙約之梁州,道追殺之。

初,高祖既締構,而副貳未育。帝始義熙二年生于京口,及封王,恣其志慾。膂力絕人,解音律,善騎射。于是羣小左右,多進異端。義真好文愛士,而性又浮躁。謝晦嘗言于高祖曰︰「陛下春秋既高,宜思存萬世。神器至重,不可使負荷非才。」高祖曰︰「廬陵何如?」晦曰︰「臣請視之。」晦造義真,義真盛欲與談,晦不甚答,遂言︰「德輕于才,非人主也。」由是出居于外。及羡之等專政,王愈不悅,與前太子左衞率謝靈運、散騎常侍顔延之昵狎過甚。故吏范晏戒之,義真曰:「靈運空疎,延之隘薄,魏文帝云『鮮能以名節自立』者。但情性所得,未能忘言于悟賞,故與遊耳矣。」及主無謀定,故先黜義真。乙未,[81]以皇弟義恭為冠軍將軍、南徐刺史。丁未,[82]大風,天有五色雲,占曰︰「天錦有兵。」高麗國遣貢獻。發使誅皇弟義真于新安。

夏五月,江州刺史王弘、南兖州刺史檀道濟來朝,執政諷之。乙酉,皇太后令曰︰

王室不造,天禍未悔,先帝創業不永,棄世登遐。義符長副,屬當大位,窮荒極悖,一至于此。大行在殯,幸災肆于悖辭,嘉容表于在戚。至三召樂府,鳩集伶官,倡優管絃,靡不備發,珍羞甘膳,有加平日。採擇媵妾,產子就宮,靦然無怍,醜聲四遠,臣子痛心。及懿后崩背,重加天下,親與左右執紼歌呼,手推梓宮,撫掌笑謔,殿省備聞。加復日夜媟狎,羣下慢戲,興造萬計,費用萬端,帑藏空虛,人力殫盡。刑罰苛酷,幽囚日增。居帝王之位,好皁隸之役,處萬乘之尊,悅厮養之事。親執鞭朴,毆擊無辜。穿池築觀,朝成暮毀,徵發工匠,疲極兆民。遠邇歎嗟,人怨神怒,社稷將墮,豈可嗣守洪業,君臨萬邦!可廢為營滎陽王,一依漢昌邑、晉海西故事。
鎮西將軍、宜都王仁明,尤篤孝弟,自幼及長,德業沖粹,識心明允,宜纂承皇統,光臨億兆。主者詳行舊典,以時奉迎。未亡人嬰此百罹,雖存若隕。永悼怯事,撫心崩寒。

徐、傅等將廢帝,諷王弘、檀道濟求赴國許,[83]弘等來朝。謝晦移家出鎮軍府,將治府舍,而實伏甲士出于外屋,以謀告中書舍人邢安泰、潘盛等為内應,夜邀道濟、謝晦領兵居前,羡之等隨後,因東掖門開,入自雲龍門。盛等先戒宿衞,莫有禦者。時帝于華林園為列肆,親自沽賣。又開瀆聚土,以象破岡埭,與左右引船唱呼,以為歡樂。夕游天淵池,[84]即龍舟而寢。其朝未興,兵士進,殺二侍人于帝側。帝傷指,扶出東閤,就收璽紱。羣臣拜送,辭于東宮,遂幽于吳郡。是日,赦死罪已下。檀道濟入守朝堂。

六月,傅亮率臺迎宜都王于江陵。徐羡之使邢安泰殺營陽王於金昌亭。王有勇力,不即受制,突走出昌門,追者以門關踣之致殞,乃加刑,時年十九。南郡太守江夷臨哭盡哀。

裴子野曰︰昔漢武為衞武太子置博望園,延異能之士,而長安闕下,竟有流血之舋。高祖寵樹營陽,恣其嗜欲,羣小競進,亦有金昌之禍。茍不納於義方,必異世而同失。古者人君養子,能言而師授之辭,能行而傅相之禮。其衣服飲食,則保節其身,三師并輔其志,進退俯仰,如值繩準,驕奢淫佚,無自入矣。故以儀型四海,君臨萬國,奕世休嘉,不隕令問。宋失教誨,則異於斯。居中則任僕妾,處外則近趨走。太子、皇子有師傅二職者,皆臺隸也。[85]制其行止,授其禮法,則導達臧否,罔克由之,言不及于禮義,識無近于今古,謹勅者能訓之以嗇陋,愚戇者又誘之以凶慝。興置太子太傅,而無師保其他職掌,率由舊章。諸王無相,置師一人,多耆大夫領之。王臨州,則長史行,宣通教令。又師傅之流,甚有專恣,獨擅威權。由是而言,君子勿用,老成碩德,多見嚴疎,是以本枝雖茂而端莖實寡。嗣君幼主,世淫奸回,雖惡物醜類天然,習則生常,其來遠矣。夫木擊折軸,水戾破舟,不以水木而過工匠者,何本其所以然也!降及太宗,舉天下而棄之,亦昵比之為力,宋以此終焉。嗚呼!有國有家其鑑之矣!

先是,有龍見西方,中天騰上,上蔭五色彩雲,太史奏西方有天子氣。

秋七月丙寅,法駕自江陵至行宮,傅亮率百官奉璽紱,詣天門上疏︰「伏惟陛下君臨自然,聖明在御,孝悌著於邦家,風猷宣于藩牧。宗廟神器,乃眷西顧。臣奉荷朝列,再覩太平。行臺至止,瞻望城闕,不勝喜悅鳬藻之情。謹詣閤門,拜表以聞。」王答書,使召見傅亮,哭甚哀。既而問二主薨故,悲感嗚咽,左右掩泣,莫能仰視。亮流汗不能答。既出,布腹心于鎮西司馬王華、南蠻校尉到彥之。于時權臣用命,人懷疑懼,議者謂有異圖。王華進說曰︰「先帝有大功于天下,四海所服,雖嗣主不綱,而人望未改。徐羡之中才寒士,傅亮布衣諸生,非有晉宣、王敦之心明矣,畏廬陵嚴斷,將來必不見容。陛下寬恩仁慈,衆所知也,是以越次奉迎,冀以見聽。悠悠之論,必不然矣。羡之、亮、晦、王弘、道濟五人同功,孰肯相讓!就懷不允,勢必不爾。殿下但是驅六轡,以副天人之心耳。」王曰︰「君復為吾宋昌也。」留王華以守。甲戌,[86]舟輿發自江陵,中流有黑龍躍負王舟。左右失色,王顧長史王曇首曰︰「此大禹所以受天命也,吾何德以堪之!」

八月丙申,舟輿入於京師。丁酉,謁初寧陵。進入中堂,百辟奉璽紱勸進至三,乃許之。

卷十一校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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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漢楚元王交之二十一世孫也 《南史‧宋本紀》上同。《十七史商榷》五四云,據《宋書》自楚元王交(一世)順次數至劉裕之父翹得二十一世,因謂裕「當為交二十二世孫。今云二十一世者,傳寫誤。」
  2. 孔子恭  《南史‧宋本紀》上作「孔恭」。
  3. 海鹽令鮑陋 原無「令」字,今據庫本、徐鈔本補。《宋書‧武帝紀》上、《南史‧宋本紀》上及《通鑑》一一二皆作「海鹽令鮑陋」。
  4. 都督揚徐兖青冀幽并八州諸軍事 據《宋書‧武帝紀》上,此處尚脫揚、豫二州,方合八州之數。
  5. 桓敬道 「道」原作「通」。桓敬道謂桓玄也,其字敬道,今據徐鈔本改。《晉書‧桓玄傳》、《世說‧德行篇》注引《桓玄別傳》皆云玄字敬道。
  6. 庾順助郭詮屯湓口 「庾順」,《晉書‧安帝紀》作「庾稚」,《桓玄傳》、《通鑑》一一三並作「庾稚祖」。蓋此人本名庾稚或庾稚祖,庾順乃避唐諱改耳。「郭銓」原作「郭詮」。《晉書‧五行志》中、《毛璩傳》、《桓石民傳》、《桓玄傳》、《苻堅載記》皆作「郭銓」,郭銓又見於《宋書‧武帝紀》上、《五行志》二及《通鑑》一一三,詮、銓形近致誤,今據改。
  7. 貊盤洲 見卷十校勘記[三五]。
  8. 丙午 五月丁巳朔,無丙午。其年五月為閏月,閏月丁亥朔,丙午為二十日。「丙午」前當脫書「閏月」二字。又上文云桓振復襲江陵事,據《晉書‧安帝紀》、《通鑑》一一三亦為閏月間事。
  9. 六月丁未 六月丙辰朔,無丁未,丁未為閏五月二十一日,《晉書‧安帝紀》、《通鑑》一一三皆繫於閏五月,此「六月」二字當是衍文。
  10. 桓仙客 《宋書‧劉道規傳》、《劉懷肅傳》、《通鑑》一一三同。《晉書‧劉毅傳》、《桓玄傳》並作「桓山客」。
  11. 庚子 原作「庚午」。三月壬午朔,無庚午。《晉書‧安帝紀》、《通鑑》一一四皆作「庚子」,為月之十九日,是,今據改。
  12. 毛脩之 「脩」,各本作「循」,形近致誤。今據《晉書‧毛璩傳》及《宋書》、《魏書》、《南史》、《北史》本傳改正。下同。
  13. 胡藩 原作「胡蕃」。今據徐鈔本、周鈔本及《宋書》《南史》本傳、《通鑑》一一五改。下同。
  14. 今逆詐言 「詐」字原缺,庫本作「詐」,宋本殘缺,僅存左偏旁「言」字,亦當為「詐」字也,今據改。
  15. 殷閭 《晉書‧殷仲文傳》、《通鑑》一一五並作「殷闡」。
  16. 丙辰 四月壬午朔,無丙辰。五月壬子朔,丙辰為初五日。《南史‧宋本紀》上繫孟昶自殺於五月丙辰,《晉書‧安帝紀》、《通鑑》一一五亦載在五月。
  17. 丙寅若回泊蔡洲成擒耳 丙寅為五月十五日,戊午為初七日,乙丑為十四日,依日序「丙寅」當在「乙丑」之下。
  18. 荀林 《晉書‧姚興載記》下、《通鑑》一一五並作「苟林」。
  19. 范崇 《宋書‧武帝紀》上、《王懿傳》、《蒯恩傳》、《劉鍾傳》及《通鑑》一一五皆作「范崇民」,此避唐諱省「民」字。
  20. 賊退走豫柵左里 《宋書‧武帝紀》上、《南史‧宋本紀》上及《通鑑》一一五皆云盧循欲走向豫章,乃悉力柵斷左里。
  21. 甲申 《南史‧宋本紀》上、《通鑑》一一五並作「丙申」,是月己卯朔,甲申、丙申皆在是月,未知孰是。
  22. 正月己未 「己未」原作「乙未」。正月戊申朔,無乙未。《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及《通鑑》一一六皆作「己未」,為月之十二日,是,今據改。
  23. 十一月己卯 「己卯」原作「乙卯」。十一月丁卯朔,無乙卯。《宋書‧武帝紀》中、《通鑑》一一六皆作「己卯」,為月之十三日,是,今據改。
  24. 黃武 《宋書‧朱齡石傳》、《通鑑》一一六皆作「黃虎」。此作「黃武」,乃許氏避唐諱改。
  25. 「乙丑」前失書「二月」。《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皆作「二月乙丑」可證。
  26. 今日欲為丹楊布衣不可得也 「丹楊」,本書卷十、《晉書‧諸葛長民傳》、《南史‧劉穆之傳》及《通鑑》一一六皆作「丹徒」,胡注云︰「長民瑯琊陽都人,僑居丹徒。」據此,「丹楊」當作「丹徒」為是。
  27. 六月癸未 六月甲午朔,無癸未。
  28. 檀祗 原作「檀社」,據甘鈔本及《宋書》、《南史》本傳改。下同。
  29. 詔帝受雍州刺史 「雍州」,《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及《通鑑》一一七皆作「北雍州」。胡注云︰「晉初置雍州於長安,永嘉之亂,沒於劉、石。苻秦之亂,雍州流民南出樊沔,孝武始於襄陽僑立雍州。今裕欲取長安,故領北雍州刺史,以別襄陽之雍州也。」據此,當作「北雍州刺史」為是。
  30. 丁巳 原作「乙巳」。八月丙午朔,無乙巳,《宋書‧武帝紀》中作「丁巳」,為十一日,是,今據改。
  31. 劉義符 「符」原作「府」,今據丁鈔本改。《宋書‧少帝紀》、《南史‧宋本紀》上亦作「劉義符」可證。
  32. 寧朔參軍胡藩趨半城 「參」當作「將」,《宋書‧胡藩傳》及《通鑑》一一七皆云劉裕北伐姚泓,胡藩時官寧朔將軍。又「半城」,各本及《宋書》、《南史‧胡藩傳》同。丁鈔本《通鑑》一一七作「陽城」。
  33. 朱才 《宋書‧張邵傳》作「朱牧」,《朱齡石傳》作「朱林」,《南史‧朱齡石傳》作「朱枚」。牧、林、枚三者形近,未知孰是。《實錄》作「朱才」,未知何據。
  34. 竺秀 當從《宋書‧張邵傳》、《南史‧王懿傳》作「竺靈秀」。
  35. 姚銑 《晉書‧姚興》、《姚泓載記》及《通鑑》一一七作「姚洸」。
  36. 泝流長騖 「泝流」,各本及《南史‧宋本紀》皆作「順流」。張森楷《南史校勘記》云︰「據建業至江陵是泝流,非順流。」張說是,《宋書‧武帝紀》中作「泝流」,今據改。
  37. 北徇司雍 「雍」,《宋書‧武帝紀》中作「兖」。
  38. 王略所亘 「亘」字誤,當從《宋書‧武帝紀》中作「宜」。
  39. 咎繇之邁于種德 「于」原作「予」,今據甘鈔本、徐鈔本改,《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亦作「于」。
  40. 以徐州之彭城沛郡之蘭陵下邳淮陽山陽廣陵兗州之高平魯國之泰山十郡 「沛郡」、「魯國」下兩「之」字俱衍,方合十郡數,《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皆可證。
  41. 晉寧縣五等男湛 「湛」原作「堪」,今據徐鈔本改正。湛,謂袁湛也,《宋書》、《南史》本傳亦作「湛」。
  42. 追贈帝祖靖太常 「帝」原作「高」,今據庫本改。徐鈔本「高祖」下重一「祖」字,亦通。
  43. 二月甲戌 二月癸卯朔,無甲戌。《通鑑》一一八繫於三月,甲戌為初二日。
  44. 且固及伐 「固」原作「國」,今據庫本、張本、甘鈔本、周鈔本、劉鈔本改。
  45. 釋而遣之 「釋」原作「食」,今據徐鈔本改,《宋書》、《南史‧檀道濟傳》亦作「釋」。
  46. 五月戊午 五月壬申朔,無戊午。
  47. 大破姚平等於橫門 原無「於」字,今據徐鈔本補。
  48. 九月甲子 九月庚午朔,無甲子。
  49. 土圭 原作「玉圭」,本書卷十及《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通鑑》一一八皆作「土圭」,是,今據改。
  50. 王脩 原作「王循」,脩、循形近致誤,今據《宋書》、《南史》本傳及《通鑑》一一八改。
  51. 正月甲午 「甲午」原作「甲子」。正月壬辰朔,無甲子,《晉書‧恭帝紀》、《通鑑》一一八皆作「甲午」,為月之初三日,是,今據改。
  52. 以徐州之海陵北陳留汝南汝南潁川滎陽十郡以增宋國 《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北陳留」下有「司州之陳郡」五字,是,方合十郡之數。
  53. 秋八月丁巳 八月己未朔,無丁巳。
  54. 十二月 原作「十一月」,今據徐鈔本、丁鈔本、周鈔本、劉鈔本改,《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亦作「十二月」。
  55. 乘金根駕六馬 「金根」當作「金根車」,《晉書‧輿服志》云︰「金根車,駕四馬,不建旗幟,其上如畫輪車,下猶金根之飾。」《宋書‧武帝紀》中、《南史‧宋本紀》上亦作「金根車」。
  56. 二年夏四月 「二年」兩字誤重,當刪。
  57. 靈武秀出 「出」,《宋書‧武帝紀》中作「世」,此避唐諱改。
  58. 一匡魏運 「魏」,《宋書‧武帝紀》中作「頹」。
  59. 以梁州胡帥梁州刺史 兩「梁州」當作「涼州」。《宋書‧武帝紀》下、《南史‧宋本紀》上及《魏書》、《北史‧沮渠蒙遜傳》、《通鑑》一一九皆作「涼州」。
  60. 尚書令司空 此處文字有脫誤,徐鈔本無「司空」二字,亦誤。據《宋書‧武帝紀》下、《通鑑》一一九及萬斯同《宋將相大臣年表》,永初二年正月尚書令為徐羨之,然徐羨之拜司空在三年正月,非二年。
  61. 時年六十 各本及《宋書‧武帝紀》下並作「時年六十七」。洪頤煊《諸史考異》云︰「案高祖以晉哀帝興寧元年歲癸丑生,下距永初三年,止六十七。『七』字當衍。」洪說是,《南史‧宋本紀》上、《通鑑》一一九胡注及《御覽》一二八引徐爰《宋書》皆作「時年六十」,今據改。
  62. 在縣東北二十里 《元和郡縣圖志》二五云︰「在縣東北二十二里蔣山東南。」
  63. 時徐羡之住西州 「住」,各本皆作「往」,形近致誤。今據周鈔本及《宋書‧武帝紀》下、《南史‧宋本紀》上改。
  64. 武帝不答 「武帝」當作「孝武帝」,《宋書‧武帝紀》下、《南史‧宋本紀》下可證。
  65. 營陽王 「營」,各本皆作「滎」,唯徐鈔本作「營」。《宋書‧少帝紀》、《南史‧宋本紀》上及《通鑑》一一九皆作「營陽王」,胡注云︰「營陽,南方郡名也。」今據改。
  66. 達奚印 《宋書‧少帝紀》作「達奚卬」。據《魏書》、《北史‧奚斤傳》及《通鑑》一一九圍虎牢者為奚斤,斤本姓達奚,「印」、「卬」當是「斤」字之譌,《宋書‧索虜傳》作「達奚斤」不誤。
  67. 拓拔嗣 原作「拓跋圭」。拓拔圭為魏主太祖道武帝,卒於元興二年九月,其時魏主為太宗明元帝拓拔嗣。《宋書‧少帝紀》作「拓拔木末」,即拓拔嗣也。今據丁鈔本及《宋書》改正。
  68. 平安涉歸 「安平」原作「平安」。涉歸即叔孫達,《魏書》、《北史》皆有傳,魏道武帝時,賜爵安平公,此「平安」當為「安平」之誤,今乙正。又其下亦脫「公」字。
  69. 大沮渠蒙遜吐谷渾阿豺遣使貢獻 「大沮渠蒙遜」上原有「十二月」三字。《宋書‧少帝紀》、《南史‧宋本紀》上及《通鑑》一一九皆繫於二月,今據刪。
  70. 辛未 二月戊辰朔,辛未為初四日,不得在丁丑、庚辰之後,日序有誤。
  71. 孫法光 《宋書‧少帝紀》、《冊府》六九三同,《宋書‧褚叔度傳》作「孫法亮」,《南史‧褚裕之傳》、《南齊書‧戴僧靜傳》作「孫法先」,光、亮、先形近,未知孰是。
  72. 甲子 二月無甲子,三月戊戌朔,甲子為二十七日。《宋書‧少帝紀》、《通鑑》一一九皆作「三月甲子」。
  73. 孫琳 《宋書》、《南史‧孔琳之傳》並作「孔琳之」。
  74. 己未 四月丁卯朔,無己未。《南史‧宋本紀》上、《通鑑》一一九皆作「閏四月己未」,閏月丁酉朔,己未為二十三日。此「己未」前當脫「閏月」二字。
  75. 杜惠之 《宋書》、《南史》本傳及《通鑑》一一九皆作「杜慧度」。
  76. 十二月丙寅 十二月癸巳朔,無丙寅。
  77. 是歲索虜太宗死 「太宗」原誤作「太守」,今據徐鈔本改。庫本作「是歲,北魏主死」。
  78. 正月癸巳朔日有蝕之 正月癸亥朔,非癸巳。《宋書‧少帝紀》、《五行志》五皆作「二月癸巳朔」。陳垣《二十史朔閏表》景平二年二月為壬辰朔,癸巳為二月初二日。日蝕當在朔日,是年正月祇二十九日,疑二月癸巳朔本不誤,後人定朔有誤,則「正月」亦當作「二月」為是。
  79. 張約 即本書下文之「張約之」,《宋書》、《南史‧劉義真傳》上及《通鑑》一二0亦作「張約之」。
  80. 備先黔首 「先」,《宋書‧劉義真傳》作「充」。
  81. 乙未 正月癸亥朔,無乙未,二月壬辰朔,初三日乙未,此亦可證上文「正月」應作「二月」。
  82. 丁未 正月無丁未,二月壬辰朔,丁未為十六日。
  83. 諷王弘檀道濟求赴國許 「國許」,《宋書‧少帝紀》作「國訃」,王懋竑《讀書記疑》以「國訃」為是。
  84. 天淵池 各本作「大淵池」,庫本作「天泉池」。「大」為「天」之譌, 《宋書‧少帝紀》不誤,今據改。「淵」作「泉」,蓋避唐諱改。
  85. 太子皇子有師傅二職者皆臺隸也 《通鑑》一二0引《宋略》裴子野論作「太子、皇子,有帥,有侍,是二職者,皆臺皁也」。
  86. 甲戌 原作「甲寅」。七月庚申朔,無甲寅。《宋書‧文帝紀》、《南史‧宋本紀》中皆作「甲戌」。十五日甲戌,是,今據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