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四庫全書本)/卷10

卷九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卷十 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
  起乙未宋徽宗政和五年盡乙巳宋徽宗宣和七年凡十一年
  乙未五年春正月女真完顔阿古逹稱帝國號金阿古逹既屢勝遼其弟烏竒邁率將佐勸其稱帝阿古逹不許鄂蘭哈瑪爾普嘉努尼瑪哈復以為言阿古逹遂於正月朔即皇帝位且曰遼以賓鐵為號取其堅也賓鐵雖堅終亦變壊惟金不變不壊金之色白完顔色尚白况所居在安春水之上於是國號大金改元收國更名旻以烏竒邁為安班貝勒薩哈舍音為古倫貝勒其國語謂金為安春謂尊大為安班謂國相為古倫舍音亦阿古逹弟薩哈阿庫納之孫也
  發明稱者不宜稱也是故不宜王而王則書稱王不宜帝而帝則書稱帝稱皇帝綱目所謹者中外之辨於阿古逹雖書稱帝號金其後止以號舉僅進稱人於其卒也斥名而書死至二世烏竒邁始進而稱主以其漸染華風故耳此春秋待吳楚君之例也春秋吳楚止以州舉外之也今綱目於女真亦以號舉者葢以春秋待吳楚諸國者例之所以立内外之防也然則金之强盛已見後十餘年漸起侵伐之端矣此又君子之所深懼也
  廣義抑觀阿古逹起自海上其志不小故其所得成就焉彼其背遼之初衆勸其稱帝乃曰何示人之不廣也衆又勸之復不許衆廹之且曰吾将思之然則其視草㓂之得一隅獲一勝而遂稱
  尊僣號者大不侔矣其興也不亦宜乎
  晏州夷反以趙遹為瀘南招討使平之
  知梅嶺砦髙公老之妻宗女也甞出金玉器飲晏州夷酋卜漏等漏心艷之㑹瀘帥賈宗諒以歛竹木擾諸部且誣致其酋卜固謗等罪夷人咸怨漏遂相結因上元張燈襲破梅嶺砦髙公老妻及其器物四出剽掠梓州轉運使趙遹聞之倍道趨瀘劾宗諒罷之詔康延魯代宗諒聼遹節制遹隂有専討意兵端益大於是詔發陕西軍三萬以遹為招討使遹與别將馬覺張思正分道出期㑹於晏州漏據輪縳大囤其山崛起數百仞林箐深宻諸村囤夷為遹敗潰者悉赴之乃壘石樹栅以守遹軍不能進廵檢种友直所部多思黔土丁習山險而山多猱遹遣土丁捕之伐去蒙宻緣崩石挽藤葛而上得猱數十頭束麻作炬灌以膏蠟縛於猱背暮夜復遣土丁負繩梯登崖巔乃縋梯引下人人衘枚挈猱蟻附而上比鷄鳴友直等悉力擁刀斧穿箐入及賊栅出火燃炬猱熱狂跳賊廬舍皆茅竹猱竄其上火輙發賊號呼奔撲猱益驚火益熾官軍鼔譟破栅賊擾亂不復能抗赴火墮崖死者不可勝計斬數千人生擒卜漏晏州平拓地千里遹為建城砦畫疆畆募人耕種且習戰守號曰勝兵
  遼遣使如金議和金不從
  遼主使僧嘉努持書往金議和使為屬國阿古逹遣薩喇復書云若歸叛人阿蘇遷黄龍府於别地然後議之
  廣義方是時也乃遼主怠忽荒政之日正金主卧薪嘗膽之秋遼弱金强葢可知矣夫何遼主視為蕞爾小國遣使持書既名曰和又使為屬國果何義哉宜其倔强不服而反有倨傲之辭也
  金撃遼兵於逹嚕噶城大敗之
  金主自将攻遼黄龍府進薄益州州人走保黄龍金取其餘民而去遼遣都統鄂爾多左副統蕭伊蘇右副統耶律章嘉努都監蕭色佛哷将騎二十萬歩卒七萬戌邉且屯田以為長乆計金主聞之率衆趨逹嚕噶城登髙望遼兵若連雲灌木状顧謂左右曰遼兵心貳而情怯雖多不足畏遂趨髙阜為陣摩囉歡以右翼先馳遼左軍左軍却羅索尼楚赫衝遼中堅䧟陣力戰尼瑪哈以中軍助之遼兵遂敗金兵乗勝追躡至其營㑹日已暮圍之黎明遼軍潰圍出金人逐北至阿嚕岡遼歩卒盡殪耕具數千皆為金人所獲是役也遼人夲欲屯田且戰且守故併其耕具皆失之
  廣義嗚呼金主可謂知兵者矣觀其謂左右曰遼兵雖衆心貳而情怯不足畏也則其胸中自有定見而勝負先决於此不待羅索尼楚赫尼瑪哈摩囉歡等斬敵䧟陣而後知也議者不可謂敵無人
  熈河將劉法敗夏人於古庫勒
  童貫遣熈河經畧使劉法将歩騎十五萬出湟州秦鳳經畧使劉仲武将兵五萬出㑹州貫以中軍駐蘭州為兩路聲援仲武至清水河築城屯守而還法與夏右廂軍戰於古庫勒大敗之斬首三千餘發明詭道而勝之曰敗譏黷武也王者之兵禁𭧂誅亂今夏人未聞犯邉而遽興大衆較勝逺夷方且君驕臣謟粉飾太平謂之何哉故綱目於諸将伐夏皆曰攻曰克曰敗所以貶之也合前後書法觀之見綱目貴義不貴功之深意耳
  廣義春秋傳詭道勝之曰敗夏人雖戎出兵征之要在有名堂堂中國而以詭道勝敵人不足取也
  二月立定王桓為皇太子赦
  桓帝長子顯恭皇后所生
  廣義王者建儲即擇端人正士以為師傅講明格致誠正之學以為脩齊治平之夲則後日必無多慾之累吾知土木之功不興禱祀之非不作能去奢侈能絶玩好百度惟貞百志惟熈而宗社有所托生民有所仰矣今以是年二月立太子三四年間未聞求一賢人輔導青宫至宣和元年纔得一楊龜山亦不過為祕書郎而不曾使其左右太子也其故何哉葢由徽宗平素厭正人妬正學背正道故也厥後父子如金葢有由矣
  以童貫領六路邉事
  時永興鄜延環慶秦鳳涇原熈河各置經畧安撫司以貫總領之於是西兵之柄皆屬於貫
  三月遼遣使諭金降
  遼主使章嘉努等六人齎書使金猶斥阿古達名冀其降金主以為書辭慢侮留五人獨遣章嘉努還報書亦斥遼主名諭遼主降
  廣義遼主甞使耶律僧嘉努如金議和金主不從反得其倨傲之辭况師屢出而屢為其挫衂豈不知其為勍敵又使使諭降哉其報書斥辱也宜矣于時遼主自當内脩徳政外睦鄰國選將用賢降詔罪已輯邊郵謹斥堠回顧國中無有不善彼必為之聼命矣今也舍己之田而耘人之田宜乎自己甫田之荒穢而功亦不及於他人之𤱶畆也故曰國必自伐而後人伐之信哉
  夏六月作三山河橋
  蔡京以孟昌齡為都水使者鑿大岯三山兩河創天成聖功二橋調役夫數十萬民不聊生至是畢工未幾水漲橋壊
  廣義書曰不作無益害有益功乃成今當鄰國侮慢之秋正當君臣恊心脩舉政教改絃易轍以號令天下可也不知作此河橋與夫前之玉清陽和延福等宫果何益哉分注曰調役夫數萬民不聊生嗚呼譬猶百圍之木膏液内涸然後風可得以㧞也哀哉
  遼復遣使如金金人執之
  金主以書辭慢留遼使蕭薩刺不遣
  廣義遼主甞遣使如金議和得其倨傲之辭再遣使如金諭降致其斥名之辱今也猶不知省又使使持謾書以徃宜乎使之被執而不遣也子貢曰多見其不知量也其遼主之謂乎
  秋七月朔日食○八月作明堂
  初元豐禮官以明堂寓大慶殿别請建立以盡嚴奉而未暇講求至是下詔内出圖式宣示於崇政殿且以明堂宜正臨丙方近東以據福徳之地乃徙祕書省於宣徳門東而以省地營之命蔡京為明堂使開局興工日役萬人
  發明作不宜作也三山明堂非大事而必書之者見役民為重也國之所寳者民民之所重者食前作三山調役夫數十萬民不聊生此作明堂開局興工日役萬人况六月八月亦農事方殷之時興作如此則傷民之力闕民之食為可見矣人君愛民如子恤其饑寒救其疾苦而用民之力歳不過三日安有三月之間兩興大役民其可得安生乎大抵節儉之君惟恐民之弗逸奢侈之君惟恐民之有逸每相反而已矣文王惠鮮鰥寡懐保小民詎若是之作無益哉絶民之君天必絶之他日之亂其及救乎故備書以深譏之
  廣義夫明堂者王者發號施令之所王政之所由出者也今徽宗作此明堂無一善政之出則孰若不作之為愈也雖曰美之實貶之也豈愛禮存羊之意哉
  遼伐金
  遼主下詔親征女真率蕃漢兵十餘萬出長春路命蕭奉先為御營都統耶律章努副之以精兵二萬為先鋒餘分五部北出駱駞口别以漢歩騎三萬南出寜江州發數月糧期必滅女真
  廣義金雖倔强遼之屬國也然其屢無禮於遼宜遼之聲罪致討焉綱目大書于册正名定罪也
  有星流出於栁
  其光照地色赤黄有尾占者以為天子宗廟有喜國家建造宮室之祥蔡京率百官表賀
  發明凡書有者所未甞有者也星流出栁其光照地變異莫甚於此矣葢示變而警天心之自然遇變而懼君心之當然宋之君臣未聞更相戒飭圖惟脩已而且以為天子宗廟有喜國家建造宮室之祥蔡京鄙夫率官表賀嗚呼小人之蒙蔽其君可勝言哉是時徽宗失徳無益繼作其宫室之建靡有休息而蔡京等不能引君當道顧乃長君之惡狐媚狼貪苟焉無恥必正之以春秋之法京其誅首歟綱目特筆于册其義葢可見矣
  廣義嗚呼朝廷興土木之工而勞民傷財其不祥莫大焉蔡京反率百官為賀其欺天罔人也孰甚
  安置太子詹事陳邦光於池州
  蔡京獻太子以大食國琉璃酒器羅列宫庭太子怒曰天子大臣不聞以道義相訓乃持玩好之具蕩吾志耶命左右碎之京聞邦光實激太子諷言者擊逐之
  發明有事是君為容悅者有以安社稷為悅者何則懼容悅之小人有以妄悅而病吾君之心也君心勤政彼病之以豫逸君心憂亂彼病之以宴樂君心裕民彼病之以聚歛君心静治彼病之以威武是皆小人之故態耳蔡京以琉璃酒器獻納東宫之中太子不悅遂命撞碎蔡京歸罪邦光羅織竄逐光何罪邪葢由小人之心惟以得君為念意豈不曰天子既被蠱惑繼天子而主天下者太子也茍不預為賄賂他時何以容身故先進玩好以要結之不惟病君之心抑且固君之寵所以其謀不成而遂忌邦光也吁小人之不利君國信矣
  九月金取遼黄龍府
  金主攻黄龍府次混同江無舟以渡金主使一人導前乗赭白馬徑渉曰視吾鞭所指而行諸軍隨之以濟遂克黄龍府遣蕭薩喇還遼曰若歸我叛人阿蘇即當班師
  廣義大抵國之所以興者雖曰人為實惟天耳然則栽培傾覆天豈以中外異哉分注載金主渡混同江之事其亦可怪也夫嗚呼光武信滹沱河氷之堅金主藐混同江水之淺同一機耳噫滹沱之氷混同之水天耶人耶天也
  遼軍渡混同江副都統耶律章努作亂伏誅
  遼師渡混同江副都統章努與耶律淳妃弟蕭廸里及其甥蕭延留等謀迎立淳誘將士亡歸上京遣廸里以其謀告淳淳曰此非細事主上自有諸王當立北南面大臣不来而汝言及此何也宻令左右拘之有頃遼主使行宫實逹爾伊遜等持書至言章努之謀淳即斬廸里等携其首單騎詣廣平淀待罪遼主遇之如初章努知淳不見聼乃率麾下掠取上京府庫財物至祖州率其黨告太祖廟數遼主過惡移檄州縣遂結渤海羣盗至數萬趨廣平犯行宫不能克率衆北走順國女真阿固齊以三百騎一戰勝之擒其貴族二百餘人並斬以狥餘得脫者皆奔女真章努詐為使者欲奔女真為邏者所獲縳送行在要斬於市
  廣義悲夫遼主之渡混同也勍敵廹之親戚畔之譬諸尫羸之人而又加以寒疾不汗其能保有厥躬乎綱目大書而備載分注者所以正耶律章努之罪以見遼事之不濟也
  王厚等攻夏臧底河城敗績夏人遂大掠蕭關
  厚與劉仲武合涇原鄜延環慶秦鳳之師攻夏臧底河城敗績死者十四五秦鳳第三将全軍萬人皆沒厚懼重賂童貫匿不以聞未幾夏人大掠蕭闗而去
  發明王厚攻城不克失律䘮師未聞有詰責之舉夏人大掠蕭闗縱其出入未聞有備禦之謀則宋人玩法弛備之情可見矣欲其不亂葢亦難焉此綱目微顯闡幽之深意也
  冬十二月金襲遼軍於呼卜圖岡大敗之
  金主聞遼出軍𠢐面仰天慟哭曰始與汝等起兵葢苦契丹殘忍欲自立國今天祚親至奈何非人死戰莫能當也不若殺我一族汝等迎降轉禍為福諸軍皆曰事已至此惟命是從金主遂帥師迎敵遼主自将至駞門駙馬蕭特黙等将騎兵五萬歩卒四十萬至噶琳灤金主行次約羅與其臣謀曰遼兵號七十萬其鋒不可當吾軍逺来人馬疲乏宜駐於此深溝髙壘以待之㑹獲遼督餉者知遼主以章努反西還已二日矣諸将請乗怠撃之遂追遼主及於呼卜圖岡金主曰彼衆我寡兵不可分視其中軍最堅遼主必在焉敗其中軍可以得志使右翼先戰左翼合而攻之遼兵大潰枕籍相屬百餘里獲輿輦帟幄兵械軍資他寳物馬牛不可勝紀蕭特黙焚營而遁金主亦引退
  廣義是役也遼主無章努之叛則遼金勝負未可知矣孟子曰寡助之至親戚畔之其遼主之謂乎
  丙申六年春正月遼將髙永昌據遼陽以叛
  遼東京留守蕭保先嚴酷渤海苦之正月朔夜半有惡少年十餘乗酒執刀踰垣入府刺殺保先戸部使大公鼎聞亂即攝留守事與副留守髙清明集奚漢兵千人盡捕斬之撫定其民禆将渤海髙永昌時以兵三千屯八甔口見遼政日衰金兵方强遂誘渤海并戍卒入遼陽據之旬日之間逺近響應有兵八千人因僣號稱隆基元年遼主遣蕭罕嘉努張琳討之
  發明永昌之入遼陽也而直書曰叛何也人臣當國家蹇難之時則必公爾忘私國爾忘家委置其身可也夫何見遼日衰遂懐異志乃據遼陽改元僣號則其罪之暴白亦不可掩矣故直書據遼陽以叛據者不順之詞叛者不赦之罪其與春秋書晉趙鞅入于晉陽以叛同意學者宜並觀之
  賜方士林靈素號通真逹靈先生
  靈素温州人少從浮屠苦其師笞罵去為道士善妖幻徃来淮泗間丐食僧寺僧寺苦之及王老志死王仔昔寵衰帝訪方士於左階道籙徐知常知常以靈素對即召見靈素大言曰天有九霄而神霄為最髙其治曰府神霄玉清王者上帝之長子主南方號稱長生大帝君陛下是也既下降於世其弟號青華帝君者主東方攝領之又有仙官八百餘名今蔡京即左元仙伯王黼即文華使鄭居中童貫等皆有名而已即仙卿禇慧下降佐帝君之治時劉貴妃方有寵靈素以為九華五真安妃帝心獨喜其事甚加寵信賜號通真逹靈先生賞賚無𥮅為改温州為應道軍靈素夲無所能惟稍習五雷法召呼風霆間禱雨有小驗而已
  發明人君之徳莫大乎明能明則不明弗能蔽矣莫大乎正能正則不正弗能間矣靈素乃邪柔鄙夫以妖術惑衆誠清朝之所必誅而不貸者也徽宗因徐知常之薦召對賜號寵錫尤隆可醜之甚徽宗自即位以来賢人君子未聞召用而方士小人信無虚日豈不深可惜哉靈素市井無頼之徒初無驚世駭俗之行抑不知通何之真達何之靈乎直書於册其失自見
  廣義考之分注靈素夲無他能惟駕一通空虚誑誕之辭以聾瞽徽宗之耳目其無羞惡之尤者也夫何徽宗恱其無徴之奨即加無算之賜其昏愚孰甚焉嗚呼信虚無者莫甚於徽宗罹慘禍者亦莫甚於徽宗後世人君有崇信虚無者尚鍳于兹
  以童貫為陜西兩河宣撫使○劉法攻夏日木多泉城屠之
  童貫使劉法劉仲武合熈秦之師十萬攻夏日木多泉城城中力守援不至乃降法受而屠之發明兵者禁暴誅亂之具不可不用而又不可輕用童貫擅開邉釁與夏構兵關右之民困於鋒鏑其禍慘矣劉法等方且阿諛茍容頥指氣使故不曰伐而曰攻貶之之詞也迨夫既克其城即肆屠戮是乃争城以戰殺人盈城抑豈得為王者之師耶他日戰於統安身且不保然則窮兵黷武者果何益哉時天下益疲外患叠至而宋之君臣未聞内脩外攘之策顧乃溺於宴安養成禍亂謂之得計可乎直書曰屠所以著其暴也
  渭州將种師道克夏臧底河城
  師道世衡之孫也
  閏月立道學
  從林靈素之言也尋詔太學辟雍各置内經道徳經荘列博士二員又用蔡京言集古今道教事為紀志賜名道史
  廣義嗚呼玉石不可以相用薰蕕不可以同處奪朱亂雅君子惡之今也徽宗攻乎異端之極不惜吾道之害獨不觀夫白圭不以蠅矢而玷太清不以纎雲而翳雖使異端雜於吾道之中然於吾道固無所損而徽宗則徒貽萬年之臭也此舉陋哉
  二月作上清寳籙宫成
  帝聞林靈素之言於景龍門對晨暉門作上清寳籙宫宻連禁署宫中山包平地環以佳木清流列諸舘舍臺閣多以美材為楹棟不施五采有自然之勝上下立亭宇不可勝計帝時登皇城下視之由是開景龍門城上作複道通寳籙宫以便齋醮之事
  發明作不宜作也然宫殿書作於是月成於是月者譏速費也徽宗惑林靈素之言立道學作寳籙兩月之間二事並舉國家大政廢而不恤勞民傷財無時休息自古繼世之君未始不成於戒謹而敗於逸豫也於乎内作色荒外作禽荒甘酒嗜音峻宇雕墻有一於此未或不亡徽宗皆兼而有之雖欲不亡烏可得乎是以古之人君當以繋于苞桑為戒人臣當以旻天板蕩為勉此所以常保其泰而無顛危之失也
  廣義大抵禁者人君燕息之所深宫固門閽寺守之何等嚴宻雖親王不得渉其境者别嫌疑也此日磾所以不惜其子而傷於忍歟若使外人得以出入其中惡在其為宫禁哉觀分注之所載則知徽宗之志荒矣
  夏四月金人攻髙永昌殺之遂取遼東京州縣
  永昌使人求援於金且曰願併力以取遼金主使呼實布謂永昌曰同力取遼固可東京近地汝輙據之以僣大號則不可若能歸欵當授王爵永昌不從金主乃遣斡魯帥諸軍攻永昌時遼張琳等討永昌乆不克斡魯與戰敗之遂取瀋州永昌大懼率衆拒金遇於活水金師既濟永昌之軍不戰而却遂北至遼陽城下明日永昌盡師其衆與金戰又大敗遂以五千騎奔長松遼陽人托卜嘉執永昌以獻金主殺之於是遼之東京州縣及南路繫遼女真皆降於金金主以斡魯為百路都綂沃稜知東京事發明攻者自相搏擊之詞殺者殺非其罪之詞取者收奪之名皆所以貶之也然永昌既據遼陽悖君叛國乃亂賊耳曷為不書討書誅而書攻書殺耶葢阿古逹之叛君猶髙永昌之叛國不過以賊攻賊不以討賊之例予金也况金之攻永昌是乃利其土地非能倡義而討之者故下書曰遂取遼東京州縣則其義亦可見矣
  廣義髙永昌遼之叛臣也納叛春秋惡之觀金主謂永昌曰同力取遼固可東京近地汝輙據之以僣大號則不可若能歸欵當授王爵斯言也何其正大之若是哉及其殺永昌得東京即除遼法省賦稅其與中國之興者無異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信哉
  何執中罷
  執中輔政一紀年髙疾甚賜之寛告尋以太傅就第朝朔望儀物廪稍一如居位時未幾卒執中甞為端王侍講故終始恩遇不替然無所建明惟以謹畏迎順主意賛餙太平而已
  詔蔡京三日一朝總治三省事
  京改都堂為公相㕔詔京總治三省正公相位
  五月以鄭居中為少保太宰劉正夫為少宰鄧洵武知樞宻院事
  時蔡京大興工役民不聊生變亂法度吏無所師鄭居中每為帝言帝亦惡京専乃拜居中太宰使伺察之又以正夫議論數與京異拜為少宰居中存紀綱守格令抑僥倖振淹滯士論翕然望治
  六月遼以耶律淳為都元帥○秋八月以侯蒙為中書侍郎薛昻為尚書左丞○九月帝詣玉清和陽宫上玉帝徽號赦
  帝奉玉册玉寳如玉清和陽宫上玉帝尊號曰太上開天執符御歴含真體道昊天玉皇上帝詔天下洞天福地修建宫觀塑造聖像又上地祗徽號曰承天效法厚徳光太后土皇地祗上寳册儀禮一如上帝尋改宫名為玉清神霄宫又鑄神霄九鼎安置於上清寳籙宫之神霄殿
  發明凡天子所臨曰幸尊之之詞也前史皆書幸和陽綱目變文曰詣所以譏徽宗崇尚虚無故貶而卑之也蔡京大興工役民不聊生變亂法度吏無所師則其肇亂之基莫甚於此徽宗弗為之懼而乃溺信無稽崇飾虚禮易曰帝出乎震𫝊曰帝者天之主宰其尊無對詎必加以徽號云乎獲罪於天無所禱也徽宗所為若此而殊無一毫省己之心使或疲民而奉天天其為我祐之哉凡不再貶而其義自見者此類是也
  廣義傳曰以理言之謂之天以主宰言之謂之帝帝焉而非理烏能主宰即天與帝非有二也一理而已故字書加一字於大字之上此所謂其尊無對者也世之庸夫愚婦不諳乎此徃徃以為有一衮冕丈夫號為玉皇大帝據於青天之上崇奉之則降福銷災不然則獲罪戾殊不知凡百所為合理則福違理則禍書曰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然謂之降者非從上降下之降皆夲於吾心自有之天善惡一萌禍福隨之以其合在天之天故有若降之然也苟如世俗之論動作不必合理但崇奉玉帝自能獲福若然則為盗為奸之徒亦嘗設齋誦經崇奉矣而終必敗露死於桎梏非命者何也此可見上天無私非如世俗之所謂也徽宗之於玉帝既加以美名又詔告天下則其所以崇奉之者至矣盡矣不可以有加矣厥後斥辱敵庭號為昬徳而死於沙漠者何玉帝之不仁而不一青盻也綱目書此誠足以發千古之笑臣故廣此義以俟談理者評之
  冬十月以白時中為尚書右丞○夏人㓂涇原屠靖夏城
  夏大舉攻涇原靖夏城時乆無雪夏先使數萬騎繞城踐塵漲天乃潛穿壕為地道入城中城遂䧟屠之而去
  發明冦者賊之也屠者暴之也前書劉法屠日木多泉城此書夏人屠靖夏城逓相報復無時休息率土地食人肉其禍慘矣其罪甚矣然非夏之䟦扈乃宋之自取也安在窮兵啟釁而可以為王者之師乎綱目特書於册以為後世憤兵之戒耳
  十二月劉正夫罷
  正夫在相位能迎時上下持祿養權至是以開府儀同三司致仕
  廣義分注載正夫在相位能迎時上下持祿養權至是以開府儀同三司致仕觀此則知正夫之行其異於馮道者幾希矣豈有身為宰執而素行若此哉綱目所以削其官者鄙之也
  茂州夷内附置夀寧延寧軍
  丁酉七年春二月大理入貢
  廣州觀察使黄隣誘大理入貢詔以其主叚和譽為雲南節度使封大理國王
  帝幸上清寳籙宫命林靈素講道經
  時道士皆有俸每一觀給田亦不下數百千頃凡設大齋輙費緡錢數萬貧下之人多買青布幅巾以赴日得一飫餐而襯施錢三百謂之千道㑹且令士庻人聼靈素講經帝為設幄其側靈素據髙座使人於下再拜請問然所言無殊絶者時時雜以滑稽媟語上下為大閧笑莫有君臣之禮復令吏民詣宫授神霄祕籙朝士嗜進者亦靡然趨之
  發明是時天下雖平然小人猖獗天下陵夷此正憤恥自强之時而君臣相與從事虚無何哉葢蔡京王黼之為相而童貫為之将三人皆佞道者也太學不幸而幸寳籙國政不講而講道經未幾邉警侵廹敵至則罷講敵退則仍前甚至册為教主道君皇帝帝言天神降於坤寧殿紛紛交舉政和之政日以紊矣特書屢書不一書而止皆所以深貶之也其與唐書置百萬座講仁王經同意
  夏四月道籙院上章册帝為教主道君皇帝
  帝諷道籙院曰朕乃上帝元子為太霄帝君憫中華被金狄之教遂懇上帝願為人主今天下歸於正道卿等可册朕為教主道君皇帝於是道籙院上表册之然止於道教章疏内用
  發明迷而後悟者謂之中人以下迷而不悟者謂之下愚不移徽宗酷信虚無舉措失義可愧之甚焉册者上封下之詞以臣而册君其禮安乎以天子為道君其義正乎徽宗敦尚道教貶抑佛法不過一偏之見耳非謂之至言也善乎劉文安公定之曰佛夲西域之人而其徒謂佛之身體面貎皆若金色徽宗所謂中華被金狄之教指佛教而言也然其言可謂妄矣未幾女真起自渤海建號大金旋據中原斯言若為之先兆也唐僖宗紀元為廣明是時黄巢初起曰唐去君而存黄以為廣此黄當代唐之徴後之論者謂天記昏主以告亡於世徽宗之言豈不類此噫以文安公之言驗諸書法參諸分注為益信矣是故傳曰善必先知之不善必先知之綱目特書於册所以深譏之爾廣義分注載徽宗諷道籙院曰朕乃上帝元子為太霄帝君閔中華被金狄之教遂懇上帝願為人主今天下歸於正道卿等可上表章册朕為教主道君皇帝於是群臣及道籙院上表册然止用於教門章疏内而不施於政事其亦惡無禮也嗚呼徽宗此舉可謂無耻之甚矣設此誑誕之語以欺人吾誰欺欺天乎况人君為民物之主凡有册命皆出於君非君則不敢専也今異端者流反得册一至尊其諸謂之何哉其意不過欲愚夷人俾其知畏上帝不敢無禮於我故也殊不知金人淳樸之風尚多於徽宗矣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厥後父子同殁於外則是反受金人之教而不知自己所主之教果安在哉闢異端尊中國儒者之事也世變一至於此可哀也已
  六月明堂成○秋七月置提舉御前人船所
  時東南監司郡官二廣市舶率有舉奉又有不待㫖但送物至都計㑹宦者以獻大率靈壁太湖慈溪武康諸石二浙竒竹異花海錯福建荔枝橄欖龍眼南海椰實登菜文石湖湘文竹四川佳果木皆越海渡江毁橋梁鑿城郭而至植之皆生而異味珍苞則以徤歩㨗走雖甚逺數日即逹色香未變也至是蔡京又言陛下無聲色犬馬之奉所尚者山林間物乃人之所棄但有司奉行之過因以致擾願節其浮濫乃請作提舉淮浙人船所命内侍鄧文誥領之詔自後有所用即從御前降下乃如數貢餘不許妄進意欲以便民而實擾害如故
  發明孟子曰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然則天下之存亡在仁不仁之間耳徽宗窮奢極欲不恤國政無益繼作歛怨四海天下其岌岌矣詩曰天之方蹶無然泄泄而蔡京諸臣不能盡心匡救而乃阿諛茍容是時東南監司大為民害既知其𡚁宜當速蠲而蔡京小人方欲節其浮濫嗚呼陋矣雖置人船擾害如故果何益哉故綱目直書以著其失
  熈河環慶涇原地震
  旬日不止壊城壁廬舍壓死者甚衆
  發明楊氏萬里曰和氣致祥垂氣致異是二氣之相應猶桴鼔也和氣者政平訟簡興賢育才是也乖氣者反是是故和氣充溢而祥瑞生垂氣充塞而災異見熈河環慶涇原乃鄰夏之地而徽宗内不修徳用兵西夏今而地震旬日不止得非此之應歟徽宗方且溺於虚無恝不之懼謂之何哉綱目不言事應而事應具存所以曉後世之人君遇災而懼之意也夫豈無故而書之耶
  八月鄭居中罷
  居中與蔡京不相能至是以母䘮去位京以居中王珪婿也乃使蔡確子懋重理定策事遂追封確清源郡王御製文立石墓前欲借是撼居中然卒不能害懋即渭也
  遼置怨軍
  遼主自燕至隂凉河募遼東人為兵使報怨於女真號曰怨軍凡八營屯衛州蒺藜山以渤海鐵州人郭藥師等為帥
  冬十月侯蒙罷
  蔡京惡之也
  十一月命蔡京五日一赴都堂治事
  發明王衍未用識者知其必壊蒼生後用之而為晉禍盧杞未用識者恐其他日之得志後用之而為唐害信乎小人不可不防之於其始是故履霜之警恐其堅也取女之戒懼其壮也童牛之牿防其盛也金柅之繋止於進也無非拒絶於未進之時如舜之去四㓙成王之誅管蔡是也蔡京敗壊天下蠱惑君心不能明正其罪而乃屢加寵渥謂之何哉前書詔蔡京三日一朝總治三省事此書命蔡京五日一赴都堂治事何若是之尊崇乎吁若徽宗者知有蔡京而不知有天下耳一書再書深貶之也
  ○起復鄭居中為太宰以余深為少宰白時中為中書侍郎十二月以薛昻為門下侍郎○方士王仔昔下獄死
  仔昔倨傲而戅帝待以客禮故遇宦侍若童奴又欲羣道士皆宗已林靈素忌之乃與宦者馮浩誣以言語怨望下獄死
  廣義分注載靈素忌仔昔與宦者馮浩誣以言語怨望下獄死今綱目所書有若徽宗殺之者何葢生殺人主之大權仔昔得罪於徽宗故也
  有星如月南行
  發明西晉之末五星互經天縱横無常唐末星交流如織今此有星如月南行可謂變異之甚矣然當時君臣未聞有恐懼修省之意故自是而後兵禍滋熾宇縣分裂生民屠戮幾盡歴二十餘年而後止綱目大書於册天戒豈不明哉
  ○帝言天神降於坤寧殿詔示百官
  帝惑於林靈素之言建宮觀徧天下又造青華帝君正畫臨壇及火龍神劒夜降内宫之事託天神臨降造帝誥天書雲篆務以惑世欺衆其說誕妄不可究質宦者道士有所不快必託為帝誥則莫不如志尋加靈素號通真逹靈元妙先生張虚白通元冲妙先生視中大夫出入訶引至與諸王争道都人稱曰道家兩府其徒美衣玉食者幾二萬人
  發明古先聖君之治天下恒守正道罔敢怠忽不作無稽不為非禮故能永保天命而無傾危也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亂者有其治者也是故君子安而不忘危存而不忘亡治而不忘亂是以身安而國家可保也徽宗安而忘危存而忘亡治而忘亂乃下愚耳葢天者理而已矣凡隂陽之屈伸者謂之鬼神鬼神之道二氣之良能也豈有形像之可覩如徽宗所云者嗚呼君者盂也臣者水也盂方則水方盂圓則水圓徽宗自欺如此安有人不我欺乎哉前書帝以天神降詔百官此帝言天神降皆所以深譏之耳
  廣義嗚呼王言如絲其出如綸書曰大哉王言由是知詔者人君以言而詔告天下者也然謂之王言非大公至正者不可以教乎人今徽宗以怪誕不經之言而詔天下則是黄屋中居一浪說之人耳尚何以君人乎哉
  以童貫領樞宻院事
  内侍自古無賜坐者時貫加開府儀同三司領樞宻院每春秋大燕則坐於執政之上日與宰相同班進呈畢即自屏後入内復易窄衫與羣閹為伍出則為大臣當體貎之禮入則為近侍執使令之役古所未有也
  作萬歳山
  初帝以未得嗣子為念道士劉混康以法籙符水出入禁中言京師西北隅地恊堪輿倘形勢加以少髙當有多男之祥始命為數仞岡阜已而後宮生子漸多帝甚喜始信道教於是蔡攸倡為異聞謂有珠星璧月跨鳳乗龍天書雲篆之符以逢迎之遂竭國力以經營土木之工至是又命戸部侍郎孟揆於上清寳籙宮東築山以像餘杭之鳳凰山號曰萬歳
  發明作不宜作也徽宗視民財猶瓦礫輕民命猶草芥謂之守成之君可乎昔商民所大病者其政貪散財發粟之令一下而四海服秦民所大病者其政酷約法三章之令一下而萬民悅周漢之興無非以得民心而興商秦之亡無非以失民心而亡徽宗惑蔡攸之狂言興土木之大役於戱民之財力有限國之興作無窮雖日夜之所息雨露之所長尚弗克濟况財力非草木之可比乎若徽宗誠可謂寄生之君耳特書於册深惡之也
  竄侍御史黄葆光於昭州
  初葆光為左司諫始蒞職即言三省吏猥多乞非元豐舊制者一切革去帝命釐正之一時士論翕然蔡京怒其異已宻白帝降内批云當豐亨豫大之時為衰亂減省之計徙為符寳郎明年復拜為御史至是大旱帝以為念葆光上疏言蔡京彊悍自専侈大過制無君臣之分鄭居中余深依違畏避不能任天下之責故致此異疏上不報京權勢震赫舉朝結舌葆光獨出力攻之京懼中以他事竄之昭州發明楊氏曰君不自任則大惟不自任其智而兼衆智是以大其智故曰智臨大君之宜二帝三王之聖一也舜曰大舜禹曰大禹好問拜昌言而已徽宗即位以来忠諫之臣貶斥殆盡當時以言為諱無敢倡者葆光力劾蔡京遂為竄逐則是自任其智而無可為之勢明矣自古人君未有閉塞言路而能致治者此徽宗所以終於危亡而不捄也直書竄而不去其官則其義不待辨說而自明矣
  廣義考之分注黄葆光言當時大旱由蔡京専權之所致舉朝結舌而葆光獨力攻之其事不異於鳳鳴朝陽也綱目樂道人之善故於葆光之竄不惟御之而又地之也
  遼耶律淳及金將烏楞古戰於蒺藜山敗走金遂取遼八州
  遼主使淳㑹四路兵馬防秋淳遺金咸州都綂烏楞古書議和烏楞古告於金主金主猶以歸薩喇及阿蘇為言淳軍至蒺藜山烏楞古及知東京事沃稜等進攻顯州遼怨軍帥郭藥師乗夜襲走之烏楞古遂與淳戰淳敗走烏楞古追至額勒錦陂遂㧞顯州於是乾懿豪徽成川惠七州皆降金
  金遣使求封册於遼
  遼東鐵州人楊朴言於金主曰自古英雄開國必先求大國封册金主從之使至遼時遼東諸州盗賊蜂起掠民以充食樞宻使蕭奉先等勸遼主許之
  廣義金主求封於遼遼亦許其所求可謂兩得矣此即淮隂求王於齊之計耳雖欲不許不可得也
  戊戌重和元年春正月作定命寳成
  于闐上美玉踰二尺帝命製寳文曰範圍天地幽贊神明保合太和萬夀無疆篆以魚蠧制作之工幾於秦璽號曰定命寳合前八寳為九寳以定命寳為首且曰八寳者國之神器至於定命乃我所自制也寳成帝御殿受賀肆赦
  發明古之人君不戒懼於蹇難之時而戒懼於豐亨之日驕生於安儉生於危故也吳氏曰自處於危者乃自安保位之道也凛乎若将亂者乃所以常保其存常有其治也葢於乆安存治之時而能不忘危亡亂之禍是以身之位得以安而國家可保其乆存長治也徽宗無益繼作愈肆驕矜每以秦政漢武為法噫其志亦陋矣他時客死五國天下紛擾命何可定寳何可補耶綱目一書再書不一而足皆所以深貶之爾
  廣義書曰天難諶命靡常常厥徳保厥位由是知欲定天命顧人君之徳何如耳非由一玉璽也是以成湯能顧是明命以卜商世於六百文王知峻命不易以卜周世於八百考之前史未聞湯武仗玉璽而延長有如此者厥後召公之告成王曰王厥有成命治民今休葢言成王能繼天出治則庻幾天有一定之命而治民今即休美矣亦未聞召公之貴玉璽也惟吕政得一玉為璽欲𫝊之萬世僅二世而亡後世人主何不察此動以秦璽為慕今徽宗得玉製寳其文曰範圍天地幽贊鬼神保合太和萬夀無疆篆以魚蠧制作之工幾於秦璽號曰定命寳嗚呼秦皇父子尚得死於國中徽宗父子則隕身夷地又秦皇父子之不若也孰謂天之定命在玉而不在徳也哉
  以王黼為尚書左丞
  黼美風姿有口辯寡學術而多智善佞初以何執中薦累官左司諫張商英為相寖失帝意帝遣使以玉環賜蔡京於杭黼覘知之因數條奏京所行政事并擊商英及京復相徳其助已歳中三遷為御史中丞黼欲京専國遂疏執中二十罪已而改翰林學士㑹京與鄭居中不合黼復内交居中京由是怨之徙為戸部尚書将䧟以罪黼以計獲免還為學士承㫖遂入政府
  二月遣武義大夫馬政浮海使金約夹攻遼
  建隆中女真嘗自其國之蘇州泛海至登州賣馬故道猶存至是有漢人髙藥師者泛海来言女真建國屢破遼師登州守臣王師中以聞詔蔡京童貫共議命師中募人同藥師等齎市馬詔以徃不能逹而還帝乃復委童貫選人使之遂使武義大夫馬政同藥師由海道如金政言於金主曰主上聞貴朝攻破契丹五十餘城欲與通好共行弔伐若允許後當遣使来議通金好自此始
  發明不曰伐而曰攻明遼之無罪著宋之黷武也禁暴誅亂王者盛心救災恤鄰中國善政是時女真侵遼憑陵沙漠誠王法之所必禁天子不能舉弔伐之師四鄰不能有救援之義而反利人土地約攻契丹是乃助桀無道耳魯公㑹戎春秋所耻曽謂中國天子而可與敵人共攻耶建隆二年女真入貢是外邦求通於中國也重和元年馬政使金是中國求通於外邦也厥後遼亡未幾宋亦不保果何益哉綱目書此亦謹始慮終之戒云
  廣義分注云通金好自此始臣謂與金讐亦自此始
  夏五月朔日食○秋七月以鄭居中為少傅余深為少保○八月以童貫為太保○九月掖庭大火
  自甲夜逹曉大雨如傾火益熾凡爇五千餘間苑後廣聖宫及宫人所居幾盡焚死者甚衆發明嘗觀天變之應速緩不一應之速者如此書以童貫為太保而下書掖庭大火元書封巴延為秦王是日秦州山崩地裂之類是也有應之緩者如王安石創立新法而三司火用兵西夏熈河環慶涇原地震之類是也楊誠齋曰夫閹寺為患從古有之惟信之愈深則為害愈烈南司之臣可傾而北司之勢終敗甘露之禍可免而鳳翔之變難逃漢鼎一移而曹節安在唐祚不振季述亦亡所謂信之愈深則為害愈烈者盖以此也童貫閹人以為太保果何為哉下書掖庭大火則天怒之意為可知矣徽宗迷而不悟悲夫
  薛昻罷以白時中王黼為門下中書侍郎馮熈載范致虚為尚書左右丞○鄭居中罷
  居中乞持餘服詔許之
  廣義居中此罷得矣綱目何不書其官惡其依違畏避蔡京也
  閏月立周恭帝後
  詔周柴氏後已封崇義公復立恭帝後以為宣義郎監周陵廟世世為國三恪
  冬十二月置裕民局尋罷之○遼大饑人相食
  發明凡外災吿則書不曰饑而曰大饑言甚也人相食則尤甚耳遼既罹兵難重以饑饉則其業亦殆矣遼之窮廹従可知焉自古天子有救災卹鄰之義宋未救卹反欲攻之豈不悖哉綱目特書于册所以志遼亡國之本
  己亥宣和元年春正月詔更寺院為宫觀
  林靈素欲盡廢釋氏以逞前憾請於帝改佛號大覺金仙餘為仙人大士僧為徳士易服飾稱姓氏寺為宫院為觀改女冠為女道尼為女徳尋詔徳士並許入道學依道士之法
  發明前書以林靈素為通真逹靈先生此書詔更寺院為宫觀則其崇尚異端特有好惡偏私之異耳非灼然明逹不惑者也綱目特掲而大書之則是非得失瞭然見矣
  廣義嗚呼佛老之害人國也尚矣徽宗之世佛老盛行而老氏之學尤為極盛今觀綱目具載于以見林靈素肆意妄行絶無忌憚改僧名易寺院欲更即更無不如意徽宗乃其掌中之物徒擁虚器而已汴宋淪夷豈無自哉
  金人来聘遣馬政報之不至而復
  金主與尼瑪哈議遣渤海人李善慶女真索多持國書并北珠生金等物同馬政来脩好詔蔡京等諭以夹攻遼之意善慶等唯唯居十餘日遣政同趙有開齎詔及禮物與善慶等渡海報聘行至登州有開死㑹諜者言遼已封金主為帝乃詔政勿行止遣平海軍校呼慶送善慶等歸金金主遣慶歸且語之曰歸見皇帝果欲結好早示國書若仍用詔决難行也○初髙麗来求醫帝命二醫往至是歸奏云髙麗舘醫甚勤日夕引之視其用兵布陣禦敵之方曰聞天子将與女真圖契丹苟存契丹猶足為中國捍邉女真乃强敵不可交也宜早為之備帝聞之不樂
  發明金稱人進之也朝聘者中國諸侯之事雖外邦而能脩中國諸侯之事則不念其背遼不臣而遂進焉雖然金之来聘由宋先通之也夏禹修徳萬國来朝周公行政重譯来獻然當是時未聞禹周先通而後来之也徽宗善結强敵以速土崩其志亦憯矣變文而書来聘者猶為中國諱之焉耳綱目掲而書之則興亡之機識者可以觀焉宜乎有以来髙麗之諫也
  以余深為太宰王黼為少宰
  黼賜第城西日𨗳以教坊樂供張什器悉取於官寵傾一時是時朝廷已納趙良嗣之計将㑹金以圖燕㑹諜云遼主有亡國之相黼薦畫學士陳堯臣使遼堯臣繪遼主像以歸言於帝曰遼主望之不似人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并圖其山川險易以上帝大喜取燕雲之計遂决
  廣義分注載王黼薦畫學士陳堯臣使遼繪遼主像以歸言於帝曰遼主望之不似人君若以相法言之亡在旦夕幸速進兵兼弱攻昧此其時也帝大喜取燕雲之計遂决嗚呼武王興王之葉十有八九商紂亡國之勢十有七八武王師臨牧野尚曰同力度徳同徳度義惟以徳義為主其他非所先也宋之與遼跡其立國之初各逐其鹿亦非有不共戴天之讐特以澶淵一事為之介介耳今而一聼細人之言遂定取燕雲之策果何徳何義哉彼天祚荒滛不道固有亡國之勢初不繫於相也昔煬帝自稱好脰頸終斫於宇文化及之手臣觀宋史載徽宗縱逸樂好奢侈必其儀容俊雅其相優於遼主也多矣然而後世論亡國之君者莫不以徽宗為首稱何哉徳義不脩而料敵之失故也
  占城入貢
  占城在中國西南東至海西至雲南南至真臘一月程西北至交州四十日所綂大小聚落一百五大畧如州縣自上世未嘗通上國周顯徳中始入貢其後朝貢不絶然與交州相近互相侵擾焉至是封為王始與交阯加恩均矣
  二月以鄧洵武為少保○三月以馮熈載為中書侍郎范致虚張邦昌為尚書左右丞
  發明徽宗之世政出權姦觀其所用之人所行之事無一善之可取欲其不亂葢亦難矣故綱目特掲其執政之臣而歴書之所以著宋肇亂之本
  ○遼遣使册金阿古逹為東懐國皇帝阿古逹不受遼遣耶律努克如金議和金主復書曰能以兄事朕嵗貢方物歸我中京上京興中府三路州縣以親王公主駙馬大臣子孫為質還我行人及元給信符并宋夏髙麗徃復書詔表牒則可既而努克至金使呼圖克昆與俱如遼免取質子及上京興中府所屬州郡裁减嵗幣之數且曰必以兄事我册用漢儀方可為約言如不從勿復遣使遼主從之凡七遣使如金議册禮金乃使烏凌阿贊謨如遼迎封册册至金金主以無兄事之語又不稱大金而東懐乃小邦懐其徳之義語渉輕侮乃復使賛謨如遼責其册乖體式如依前書所定然後可從
  廣義遼人不道金人朶頥其鼎也乆矣然其求封册迎封册皆偽也遼人不察乎此反以東懐國皇帝册之金人之意以為若是者則處我於一附庸也然且謂之懐者懐遼之義也遼主既以皇帝之名自居又以之册金則是非不知天無二日民無二王也特畏其强而不得不以是册之耳曰然則綱目於金主何以名之邪曰君前臣名之義也
  劉法及夏人戰於綂安城敗走夏人追殺之
  童貫使劉法取朔方法不欲行彊遣之乃引兵二萬出至統安城遇夏主弟察克率歩騎為三陣以當法前軍而别遣精騎登山出其後大戰移七時兵饑馬渇死者甚衆法乗夜遁此明走七十里至蓋朱峗守兵追之斬首而去貫隠其敗而以㨗聞察克見法首惻然語其下曰劉将軍前敗我於古庫勒日木多泉吾避其鋒謂天生神将豈料今為一小卒梟首哉其失在恃勝輕出不可不戒遂乗勝圍震武震武在山峡中熈秦兩路不能餉自築城三嵗知軍李明孟清皆為夏人所殺至是城又将䧟察克曰勿破此城留作南朝病塊乃自引去
  發明内書及則主是戰者劉法而曲在内矣不曰敗績而曰敗走貶絶之詞也追者已去而躡之之謂劉法擅起邉釁兵連禍結其罪已甚故書夏人追殺易於匹夫然者所以罪其既率大軍不能死敵而先為茍免之計焉耳不然何以不書死之而書殺之耶觀綱目之所書則其貴義不貴功之意隠然見於書法之間矣
  廣義童貫敗軍而無敢言者畏貫之兇燄也嗚呼徽宗倒持太阿而授之於貫其不斷指裂膚者幾希矣
  夏四月朔日食○五月京師大水
  京師茶肆傭晨興見大犬蹲榻傍近視之則龍也軍器作坊兵士取而食之逾五日大雨如注歴七日而止京城外水髙十餘丈帝懼甚命戸部侍郎唐恪决水下流入五丈河起居郎李綱言國家都汴百五十餘年矣未嘗有此異夫變不虚生必有感召之災非易禦必有消復之望求直言采而用之以答天戒詔貶綱一官與縣去
  發明日者衆陽之宗水者隂沴之發葢日為陽而水為隂京師為陽而四方為隂君上為陽而臣下為隂今而日食大水則是陽淑消而隂慝長推原其義乃君道之虧而强敵小人竊發之機也善乎李綱曰變不虚生必有感召之災非易禦必有消復之當時視為泛常畧無戒懼然則玩安忽危未有甚於徽宗者也天變曷從而弭哉後之有天下之責者可不致謹於斯
  廣義飛龍在天豈有蹲榻之理然而俄致大水之異者此强臣敵國禍亂之徴也可不戒哉
  六月夏人来詔童貫罷兵秋七月以貫為太傅
  闗右既困童貫諷夏人因遼進誓表納欵遂詔六路罷兵及夏遣使来賀天寧節授以誓詔夏使辭不取貫不能屈但追舘伴彊之使持還及境棄之道中而去賈炎得而上之貫始大沮尋加貫太傅封涇國公時人稱蔡京為公相貫為媪相
  發明直書曰来不予其朝也夏人之来初非心服特因關右既困童貫諷之故耳及授詔書夏使不肯持還及境棄之道中而為敵人輕侮如此則宋之不競従可知矣然太傅三公之職童貫何人而可當之乎矧兵連禍結迄無成功不能加誅而反行賞謂之何哉以至貴之爵授刑餘之人則是徽宗知有私恩而不知有名器也厥後女真入境童貫逃回則貫之才畧亦可想見矣比而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刑餘奴𨽻之賤既處以師傅之尊復列以上公之爵不知匡賛治化與夫開國元勲将何以處之邪嗚呼徽宗昏庸若此宜其不死社稷而甘心受辱焉
  八月范致虚罷
  時朝廷欲用師契丹致虚言邉隙一開必有意外之患宰相謂其懐異㑹母䘮去位
  金製女真字
  女真初無文字及獲契丹漢人始通契丹漢字金主遂命古紳依倣漢人楷字因契丹字制度合本國語製女真字行之後復製女真小字謂古紳所製為大字云
  九月幸蔡京第
  帝幸道徳院觀金芝遂幸蔡京第時京子攸儵翛及攸子行皆為大學士鞗尚帝女茂徳帝姬家人厮養亦居大官媵妾封夫人京每侍上恒以君臣相悅為言帝時乗輕車小輦頻幸其第命坐傳觴畧用家人禮京謝表有云主婦上夀請酬而肯從稚子牽衣挽留而不却葢實事也
  發明按劉氏書法凡書君入諸臣之家皆譏詞也天子深居九重罔敢輕出况蔡京姦險柔佞小人豈有謀焉則就之禮乎厥後遊幸無度徃来市㕓卒無忌憚馴至大亂而後已是故徽宗之放肆蔡京有以啟之也蔡京之恣横徽宗有以成之也然則有天下者詎可不知所警哉直書幸第深醜之也
  加蔡攸開府儀同三司
  攸有寵於帝進見無時與王黼得預宫中秘戱或侍曲宴則攸黼着短衫窄袴塗抹青紅雜倡優侏儒中多道市井滛媟謔浪語以獻笑取悅攸妻宋氏出入禁掖攸子行領殿中監寵信傾其父攸嘗言於帝曰所謂人主當以四海為家太平為娛嵗月能幾何豈徒自勞苦帝深納之因令苑囿皆倣江浙為白屋不施五采多為村居野店及聚珍禽異獸動數千百以實其中都下每秋風夜静禽獸之聲四徹宛若山林陂澤之間識者以為不祥之兆
  冬十月頒紹述熈豐政事書於天下○十一月以張邦昌王安中為尚書左右丞
  安中附童貫王黼為中丞因論蔡京罪為帝所知遂居政府
  十二月帝數微行竄秘書省正字曹輔於郴州
  帝自政和以来多微行始民間猶未知及蔡京謝表輕車小輦七賜臨幸自是邸報𫝊之四方而臣僚阿順莫敢言曹輔上疏諫曰陛下厭居法宫時乗小輦出入㕓陌郊坰極遊樂而後返臣不意陛下當宗社付託之重玩安忽危一至於此夫君之與民本以人合合則為腹心離則為楚越畔服之際在於斯須甚可畏也萬一當乗輿不戒之初一夫不逞包藏禍心雖神靈垂䕶然亦損威傷重矣又况有臣子不忍言者可不戒哉帝得疏出示宰臣令赴都堂審問余深曰輔小官何敢論大事輔曰大官不言故小官言之王黼陽顧張邦昌王安中曰有是事乎皆應以不知輔曰兹事雖里巷小民無不知相公當國獨不知邪曾此不知焉用彼相黼怒令吏從輔受詞輔操筆曰區區之心一無所求愛君而已退待罪於家黼奏不重責輔無以息浮言遂編管郴州初輔将有言知必獲罪召子紳来付以家事乃閉戸草疏及貶怡然就道
  發明微行者匹夫之事自漢武微行而宋太祖效之太祖微行而徽宗又效之不惟行而曰數甚言其無節也葢貴為天子富有四海其出則警其入則蹕戒不虞也今乃輕車小輦浪遊㕓陌間遇不測其及救乎秘書正字官之卑者尚能力諫其非當時之羣臣誠有愧耳而余深王黼之徒方且曲為辨說竄逐郴州小人之蒙蔽其君有如是哉荀卿曰忠信而不諛諫諍而不謟矯然剛折端立而無傾側之心曹輔近之矣然綱目上書帝數微行下書竄曹輔則其義為可見
  廣義曹輔忠君愛國而反蒙竄逐則徽宗之縱欲拒諫其與楊廣陳叔寳一轍矣不亡得乎
  召楊時為秘書郎
  時南劒将樂人初舉進士第聞程顥兄弟講孔孟絶學於河洛調官不赴以師禮見顥於潁昌相得甚歡其歸也顥目送之曰吾道南矣及顥卒又師事程頥於洛葢年四十矣一日頥偶瞑坐時與游酢侍立不去頥既覺則門外雪深一尺矣後歴知瀏陽餘杭蕭山三縣皆有惠政民思之不忘時安於州縣未嘗求聞逹而徳望日重四方之士不逺千里從之游號曰龜山先生㑹蔡京客張觷言於京曰今天下多故事至此必敗宜亟引舊徳老成置諸左右庻幾猶可及京問其人觷以時葑京因薦之㑹路允廸自髙麗還言髙麗國王問龜山先生安在乃召為秘書郎
  發明自立黨禁小人盈朝天下否矣蔡京因張觷之言遂薦楊時召為舘閣是葢天理民彛隨處發見不終泯沒云爾使其奮革前習鼎新事業悉訪賢才與之共政則天下容或未亂也惜乎徒能召時而不改故轍可勝憾哉綱目書此亦所以不沒其善
  廣義龜山碩徳重望英才正學雖夷裔之國尚尊慕之况中土邪夫何徽宗昧於求賢溺於私昵衆賢在野羣小滿朝今者一得龜山即當置諸左右如尹如說則太甲髙宗之事業不難矣既名曰召止以為郎惜哉且蔡京之於賢人君子非不知不好也特以利欲之私蔽固已深雖有賢聖在焉譬諸泰山峙目雷電轟耳而亦不見不聞也今而直抵無可奈何之地始以龜山為薦此可見小人之於天理未甞有所冺滅也吁使龜山為郎固無所損使其為相亦無所益而宋之宗社幸與不幸寔在於賢人君子之用與不用何如耳有天下者可不戒哉
  庚子二年春正月罷道學○林靈素有罪放歸田里靈素初與道士王允誠共為神怪之事後忌其相軋毒殺允誠遂専用事及都城水帝遣靈素厭勝方歩虚城上役夫爭舉挺将撃之走而免帝始厭之然横恣愈不悛道遇皇太子弗歛避太子入訴於帝帝怒以靈素為太虚大夫斥還故里命江端本通判温州察之端本亷得其居處過制罪詔徙置楚州命下而靈素已死遺奏至猶以侍從禮葬焉
  發明靈素奸偽小人既號以通真逹靈先生又寵錫無比葢亦可愧之甚矣及其道遇太子亦弗歛避乃始貶之不亦晚乎夫小人不足道也其如國法何哉書曰有罪放歸田里所以著徽宗之失而非予其能罰有罪也然帝於方士始雖為其所罔及䧟於罪則亦徃徃取而罰之如王仔昔林靈素之類皆在所不赦是又帝之明斷也嗚呼兹其所以不沒其善也歟使推是心以治京黼則亦何徃而不善哉惜乎尚明於他而獨暗於此耳
  廣義異端之害雖曰易以惑人實係乎時君世主之賢否也今焉無他事而遽罷之者必其見侮於靈素多矣徽宗似難以語人者也故分注載靈素益肆横恣道遇皇太子弗歛避太子訢於帝帝怒以靈素斥還故里其意葢可見矣嗚呼靈素肆侮於宋也甚矣雖使厥軀寸斬邪徒殛死猶不足以謝天下今其死也反以禮葬則不惟失討賊之義而適以遂賊之計矣惜哉
  二月遣趙良嗣使金
  先是呼慶自金還具道金主言并持其書来請别遣使時童貫宻受㫖圖燕因建議遣右文殿脩撰趙良嗣徃仍以市馬為名其實約攻遼以取燕雲之地
  ○三月遼復遣使如金議册禮金不許
  先是遼遣蕭實訥埓持册藁如金金遣烏凌阿贊謨持册副本報遼遼以金所定大聖二字與先世稱號同遣實訥埓徃議金主怒謂其臣曰遼人屢敗遣使求成惟飾虚詞以為緩師之計當議進兵乃令咸州路綂軍司治軍旅脩器械将以四月進師令色克留兵一千鎮守棟摩以餘兵来㑹於渾河和議遂絶廣義臣前所謂金之求册者偽也今果以之而絶和議焉金人之計如是而遼人其可當乎
  夏五月金侵遼上京留守耶律托卜嘉以城降
  金主自将攻遼以遼使蕭實訥埓宋使趙良嗣從遣降者馬乙持詔諭城中使速降遼主獵於呼圖哩巴山聞金舉兵命耶律拜薩巴等選精兵三千以濟師五月金主進攻且謂實訥埓趙良嗣曰汝可觀吾用兵以卜去就遂臨城督戰諸軍鼓噪而進自旦及已棟摩以麾下先登克其外城留守托卜嘉以城降良嗣等奉觴為夀皆稱萬嵗金主乃還
  發明潛師入境曰侵凡降譏也以城降甚譏之說苑曰食其食者死其事受其禄者畢其能托卜嘉為遼内族受命留守城非不堅兵非不多弗克死守而乃迎降其罪甚矣故大書曰以城降則見其上京之兵足以拒敵而托卜嘉偷生苟免則非力屈而降者比矣綱目書此以為後世人臣不忠之戒耳於托卜嘉乎何誅
  六月詔蔡京致仕
  京專政日乆公論益不與帝亦厭薄之子攸權勢既與父相軋浮薄者復間焉由是父子各立門戸遂為仇敵攸别居睗第一日詣京京正與客語使避之攸甫入遽起握父手為眕視状曰大人脉勢舒緩體中得無有不適乎京曰無之攸曰禁中方有公事即辭去客竊窺見以問京京曰君固不解此邪此兒欲以為吾疾而罷我耳閱數日果以太師魯國公致仕仍朝朔望
  發明凡書致仕予知止也此予之歟曰非也致仕者人臣知止之稱詔其致仕則非知止者焉分注言京専政日乆公論不與帝亦厭薄况父子各立門戸遂為仇敵則是君臣父子之間慙徳多矣語曰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三綱既絶彛倫亦廢雖祿之以天下不能一朝居也惡在其能經綸天下宰正百官者哉直書詔致仕則貪位慕祿眷眷不舍之意可見矣廣義觀分注備載蔡京致仕之由其逆理違天莫有過於蔡京父子也今焉蔡京之子既叛其父京獨不叛其君邪昔齊景公問政於孔子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公曰善哉信如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雖有粟吾得而食諸故後世莫不賢景公者以其篤信聖言而為政事之根本也今蔡京得君如此之専行乎惡政如彼其乆攸為親子尚不能處而致其叛逆如此其於君臣也何有哉徽宗不此之察而被其蠱惑是猶與豺狼同處而望其馴於我也其不為伊吞㗖者幾希矣
  復僧寺額
  尋又復徳士為僧
  發明徽宗惑於方士廢斥浮屠既而稍悟甫罪林靈素等即復僧寺額皆不顧理之是否惟務相反而已綱目合而書之識者可以觀矣
  廣義嗚呼異端之害莫過於僧與道也故有忿其穢汚而除之者一見於元魏再見於五代之周由東漢以迄于今舍此而未聞如魏如周者焉故程子曰昔之入人也乗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髙明不其諒哉綱目前書罷道學放靈素君子幸焉未幾而遂復僧寺額者譬諸一盗出而一盗入也然欲保其貲貨之不失者難矣哉宋室不競良可惜耳
  秋八月金人来議攻遼及歳幣遣馬政報之
  趙良嗣謂金主曰燕本漢地欲夹攻遼使金取中京大定府宋取燕京析津府金主許之遂議嵗幣金主因以手札付良嗣約金兵自平地松林趨古北口宋兵自白溝夹攻不然不能從因遣貝勒偕良嗣還以致其言帝使馬政報聘書云大宋皇帝致書于大金皇帝逺承示書致罰契丹當如来約已差童貫勒兵相應彼此兵不得過闗嵗幣之數同于遼
  發明敵人無厭之求至是見矣其初議攻遼必及嵗幣則異時覬覦之心詎可遏乎明哲之君熟思審處察其来意必善絶之以防憑陵之患可也惜乎徽宗利人土地駸駸無已不顧禮義屈已要盟豈不深可嘆哉是故謹始慮終謀國之善策作事謀始應變之良𧠺徽宗之通金由其不能謀始所以未免慮終觀綱目之所書可以占宋事之隆替矣
  廣義分注載徽宗致書于大金皇帝約共攻遼及許嵗幣與遼同者嗚呼宋殤公不能正衛人之罪而反紏之以伐無罪之鄭春秋惡之况遼素通好於宋無罪可伐金為遼之屬國乃叛君者耳金可伐而遼不可伐也明矣今反助之而與攻遼何哉畏其强而俛首聼命焉耳正藝祖所謂吾平生不欺善怕惡今其嗣孫乃怕惡欺善者也藝祖曷得不興而嗣孫曷得不亡乎及許嵗幣與遼同者是以踵弱國之末筭其志不亦卑乎嗚呼漢以金繒奉匈奴賈傅薄之慮患深也他日金人愈肆其强指以嵗幣為口實而索燕雲之租稅者此其驗也曰然則事已如此為徽宗計者奈何曰遼雖弱而不可攻金雖强而不能伐惟當致書絶皇帝之辭交鄰無嵗幣之許内脩徳政外輯邉疆禮賢士用良将俟其有過然後傳詔天下徐興問罪之師蔑不勝矣何金之可畏哉若曰金果脩徳而如湯如武我誠有所不逮必如孟子所謂鑿池築城與民守之是也舍此而求他計末之難矣抑觀徽宗此舉其失有三助强鄰而伐無罪之國不仁也敵人而與之盟不義也許夷人以嵗幣不智也失此三者國本揺矣可不慮哉
  以余深為少傅○冬十月朔日食○加内侍梁師成太尉
  師成黠慧習文法初領睿思殿文字外庫主出外傳上㫖政和中漸得幸因竄名進士籍中累遷至河東節度使遂加太尉時帝留意禮文符瑞之事師成善逢迎希恩寵帝命處殿中凡御書號令皆出其手多擇善書吏習倣帝書雜詔㫖以出外庭莫能辨師成實不能文而髙自摽榜自言蘇軾出于是天下禁誦蘇文其尺牘在人間者皆毁去師成訴于帝曰先臣何罪自是軾之文乃稍出以翰墨為己任四方儁秀名士必招致門下徃徃遭㸃汚多置書畫卷軸于外舍邀賓客縱觀得其題識合意者輙宻加汲引執政侍從可階而升王黼以父事之稱為恩府先生蔡京父子亦謟附焉都人目為隠相所領職局至數十百階至開府儀同三司布衣朱夢說上書論宦寺權太重詔編管于池州
  發明凡書加不當加也太尉三公之職内侍刑餘小人以三公之職加刑餘小人此徽宗所以瀆亂名器也嗚呼宋室宦者之禍相尋於無窮烏得而不亂哉是時亂根尚在而代者已踵其後故書加梁師成太尉則是一童貫未去一童貫已生矣禍亂果何時而弭乎吁其與唐以程元振為驃騎大将軍同意
  廣義觀分注載師成之事則知其黠慧無能出其右者也不能書而竊御書以重其權不能文而竊蘇文以釣其譽彼徽宗特其掌中之木偶耳其亦可笑也哉
  睦州人方臘作亂
  睦州清溪民方臘世居縣堨村託左道以惑衆初唐永徽中睦州女子陳碩真反自稱文佳皇帝故其地相傳有天子基臘因得憑藉以自信縣境梓桐幇源諸洞皆落山谷幽險處民物繁夥有漆楮杉材之饒富商巨賈多往来臘有漆園造作局屢酷取之臘怨而未敢發時吳中困於朱勔花石之擾比屋致怨太學生鄧蕭進詩諷諫帝不聼放肅歸田里勔益横臘因民不忍隠聚貧乏遊手之徒以朱勔為名起作亂自號聖公建元永樂置官吏将帥以巾飾為别自紅巾而上凡六等無弓矢介胄惟以鬼神詭秘事相扇訹焚室廬掠金帛子女誘脇良民為兵人安于太平不識金革聞金皷聲即歛手聼命不旬日聚衆至數萬兩浙都監蔡遵顔坦擊之皆敗死于息坑
  發明嗚呼宋室自此亂矣方臘作亂自往年萌孽至是始書于䇿臘雖破滅而宋江金人侵伐之謀接踵而起宋遂不支儻以徽欽昏滛相繼為亡宋之主則方臘之亂實起於重和初年是時徽宗失徳既形禍已若此然則逆氣所鍾妖孽乗之尚復何說之有哉不書䧟睦歙杭州䧟婺處州䧟衢州㓂秀州如入無人之境然則花石之害民其流之弊至是甚矣識者可以察之後之有天下者可不戒諸
  廣義分注載朱勔花石之擾比屋致怨臘因民不忍聚衆為亂嗚呼君而非民則誰與守邦民而非君則何所奉戴是知君民一體可相有而不可相無者也民可恃乎哉歴觀往古得窺神器者何莫不自因民不忍中来耶是故后羿因民不忍而得距太康于河此五子之所以悲也自時厥后成湯因夏民不忍而桀有南巢之放武王因商民不忍而紂有牧野之誅漢髙因民不忍而嬴氏以亡光武因民不忍而新莾以滅民不忍於陳后主之侈而楊堅興於隋民不忍於隋煬帝之驕而世民王於唐今徽宗之民不忍於朱勔故方臘得以因之也但臘以下愚之見而不能成弔伐之舉耳且諫君之道其来尚矣堯舜大禹聖人也亦有都俞吁咈勸戒之辭迨至湯武從諫如流而商周以興桀紂拒諫飾非夏商以亡漢魏以下其興其亡無不然矣彼鄧蕭以詩諷諫深得古人之意所謂吟咏性情以諷其上言之者不可罪聞之者足以戒是也故康公慢賢而權輿是作陳佗無良而墓門以興他如簡兮之諷衛侯巧言之刺幽王是皆臣子愛君之意此所以見取於聖人也由是知諷諫者古人之遺意罪諫者國君之不祥今鄧肅朝進諷諫之詩暮承放歸之詔于以見徽宗拒諫之心素所横于胸中雖以陳司諫之落裾尚遭其貶况肅之無官守者邪綱目備載于分注所以著徽宗罪諫之惡而識其亡國之大端也
  十一月余深罷
  時福建以取花果擾民深為言之帝不悅出知福州
  以王黼為少保太宰
  初蔡京致仕黼陽順人心悉反其所為四方翕然稱為賢相及拜太宰遂乗髙為邪多蓄子女玉帛自奉僣擬禁省稍襲京迹
  十二月方臘䧟睦歙杭州詔以童貫為江淮荆浙宣撫使發兵討之
  臘攻䧟青溪遂䧟睦歙州東南将郭師中戰死遂北掠桐廬富陽諸縣進逼杭州郡守趙霆棄城走州即䧟殺制置使陳建亷訪使趙約縱火六日死者不可勝計凡得官吏必斷臠支體探其肺腸或𤎅以膏油叢鏑亂射備盡楚毒以償怨心警奏至京師時方聚兵以圖北伐王黼匿不以聞於是㓙熖日熾附者益衆東南大震淮南發運使陳遘上言臘衆彊東南兵弱乞調京畿兵及鼎澧槍牌手兼程以来使不至滋蔓帝得疏始大驚乃罷北伐之議而以童貫為宣撫使譚稹為兩浙制置使率禁旅及秦晉畨漢兵十五萬討之
  真臘入貢
  真臘在占城南地方七千里政和中始通中國至是遣郎将来朝詔封其主金裒賓深為國王恩比占城
  辛丑三年春正月鄧洵武卒
  鄧氏自綰以来世濟其奸而洵武阿蔡京尤甚京之敗亂天下禍源自洵武始
  童貫承詔罷蘇杭應奉局花石綱
  初帝以東南之事付童貫且曰如有急即以御筆行之貫至吳見民困花石之擾衆言賊不亟平坐此耳貫即命其僚董耘作手詔罪已罷諸應奉造作局及御前花石綱運并木石彩色等場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務而帝亦黜朱勔父子弟姪之在職者吳民大悅
  發明盗不自發必有激之而發者妖不妄作必有感之而作者是時應奉花石之事害民深矣使老弱轉乎溝壑壮者散于四方無恒産者無恒心茍無恒心放僻邪侈無不為矣故方臘一呼逺近響應無恒心焉耳童貫既知花石之害即作手詔罷之由是吳民大悅賊亦甫平可見民心之與天命相合而不相離不得乎此則失乎彼必然之理也徽宗兹因小警益脩厥徳省浮費斥小人求實政用賢才豈不為冇宋守文之主哉惜其盗賊甫滅而應奉復舉花石復用日積月累民怨愈深所以淪於危亡而不悟也綱目特書亦以嘉其自新之念耳
  方臘䧟婺州又䧟衢州
  衢守彭汝方被執罵賊而死賊屠其城
  二月罷方田○罷州縣學三舍法
  省宗學辟雍諸路提舉學士官
  方臘䧟處州○淮南盗宋江掠京東諸郡知海州張叔夜擊降之
  宋江起為盗以三十六人横行河朔轉掠十郡官軍莫敢嬰其鋒知亳州候蒙上書言江才必有過人者不若赦之使討方臘以自贖帝命蒙知東平府未赴而卒又命張叔夜知海州江将至海州叔夜使間者覘所向江徑趨海濱刼鉅舟十餘載鹵獲叔夜募死士得千人設伏近城而出輕兵距海誘之戰先匿壮卒海旁伺兵合舉火焚其舟賊聞之皆無鬬志伏兵乗之擒其副賊江乃降
  發明方臘未降宋江復起葢由積不善必有餘殃者已徽宗恣行逆徳天下之亂其奈何哉人君視此可少警矣綱目備書于册所以著其亂亡之漸也噫
  方臘㓂秀州官軍敗之
  臘将方七佛引衆六萬攻秀州統軍王子武乗城固守已而大軍至合擊賊斬首九千賊還據杭州
  遼都統耶律伊都叛降金
  遼主四子長趙王實訥埓次晉王額嚕温次秦王定次許王寜晉王文妃蕭氏所生積有人望女真興兵境内郡縣所失幾半而遼主畋遊不恤忠臣多被疎斥文妃作歌諷諫遼主銜之樞宻使蕭奉先元妃之兄而秦許王之舅也以國人屬意晉王恐秦王不得立因潜圖之文妃姊適耶律達哈拉妹適耶律伊都一日其姊若妹俱㑹軍前奉先諷人誣文妃與駙馬蕭昱及伊都達哈拉等謀立晉王而尊遼主為太上皇遼主遂誅蕭昱達哈拉等而賜文妃死伊都在軍中聞之大懼即率千餘騎叛降于金遼主遣蕭錫黙等将兵追之及諸閭山縣錫黙等謀曰主上信蕭奉先奉先視吾輩蔑如也伊都乃宗室豪俊常不肯為奉先下若擒伊都他日吾黨皆伊都也不若縱之還即紿曰追不及伊都至金金主見之因詔咸州都統司曰自伊都来灼見遼國事宜已决議親征其治軍以俟師期
  發明人臣之事君義而已矣故於豐亨之時君有過則犯顔諫諍蹇難之時君有急則仗節死義程子曰成就一箇是此之謂也伊都既為都統則非卑末之可比既為宗室則非異姓之可倫當國家厄運之秋正臣子憂勤之日雖搆以讒邪弗克暴白亦當奉詞討賊辨析是非必不得已死之可也夫何忘君背國忍耻事讐其惡可勝言哉特書叛降所以著其不赦之罪也綱目之脩誅亂討逆而已耳
  廣義仲虺之告成湯曰徳日新萬邦惟懐志自滿九族乃離今觀綱目所書則知遼主于時正九族乃離之日也何以言之文妃遼主之敵體也遽信讒而見殺晉王遼主之賢子也又有意而殺之伊都遼主之親戚也一旦棄之以資敵國遼主不惟荒滛而又剛暴何足道哉曰然則綱目於耶律伊都何以書官而書其叛降哉葢具官者所以著其為遼之臣書叛降者所以律其臣叛君也遼主雖曰不君而在伊都則有甚不可焉者耳噫遼主自伐其國若此尚何以不伐而望金人哉
  夏四月童貫合兵擊方臘破之執臘以歸
  二月童貫譚稹前鋒至青河堰水陸並進臘復焚官舍府庫民居乃宵遁還清溪幇源洞諸将劉延慶王禀王渙楊惟忠辛興宗王淵等相繼至盡復所䧟城四月貫等合兵擊臘于幇源洞臘衆尚二十萬與官軍力戰而敗深據巖屋為三窟諸将莫知所入王淵禆将韓世忠潛行溪谷問野婦得徑即挺身仗戈直前擣其穴格殺數千人擒臘以出辛興宗領兵截洞口掠為已功併取臘妻子及偽相方肥等五十二人於峒石穴中殺賊七萬餘人其黨皆潰臘之亂凡破六州五十二縣戕平民二百萬所掠婦女自賊洞逃出祼而縊于林中者相望百餘里
  五月以鄭居中領樞密院事○大蝗
  廣義蝗螽屬春秋書之記災異也人所致者曰災大蝗大災也程子曰民以食為命故有災必書之于時徽宗闇弱京貫奸貪凡百所為皆殃民之事曰然則天何為而先肆毒於民邪曰食者民之命民者國之本故凡災由人致而異出於天人君自致其災如此則是絶民之命而䘮其本矣本既䘮矣國豈能存此理之决然者也果何係於天哉
  ○安置御史中丞陳過庭于黄州
  過庭以睦㓂竊發甞上言致㓂者蔡京養冦者王黼竄二人則㓂自平又言朱勔父子本刑餘小人交結權近竊取名器罪惡盈積宜昭正典刑以謝天下三人憾之至是䧟以罪罷知蘄州未半道謫黄州安置發明楊氏曰堯之舍己從人舜之聞見一善上也唐髙祖從諫如轉圜太宗𨗳人使諫次也故曰堯舜聖之隨髙祖太宗賢之隨徽宗飾非拒諫京黼阿諛茍隨以正人為讐隙視忠言為芒刺過庭因進直言無辜罹罪則君臣之間貪滛樂禍粉飾太平天下之亂於兹决矣故綱目以無罪例書深惜之也
  廣義夫有所為而為者私也無所為而為者公也過庭豈不知蔡京王黼朱勔權傾人主言出而禍隨哉葢以灼見三人将覆宋室特以其心有所不忍而為徽宗痛言之耳豈有所為而為者耶夫何不此之察反䧟過庭于死地惜哉故綱目於過庭之謫不惟銜之而又地之者明其無罪也
  閏月復置應奉司
  方臘既平王黼言於帝曰士大夫懐姦弗悛抑損應奉妄為譏謗望特置應奉一司臣専總領庻杜姦謀從之仍令梁師成總領於内遂復諸應奉局奪發運漕輓之卒為用戸部不敢詰自是四方珍異之物充物二人之家而入尚方者纔什一
  廣義分注載方臘既平王黼言于帝曰士大夫懐奸弗悛押損應奉妄為譏謗特望置應奉一司臣専總領庻杜姦謀從之遂復諸應奉局嗚呼方臘之起因民不忍于應奉局故其得以籍口而茶毒生靈以舒平昔之積怨宿恨也於士大夫何預焉今王黼闖知徽宗溺於玩好故其言一入而應奉之局即復矣使徽宗聼士大夫之言如聼王黼則災害不生而禍亂不作矣雖然王黼童貫皆巨奸也觀此則黼罪又浮於貫矣吁徽宗聞縱欲之言如魚得水訓志之言如水沃石不亡何待
  秋七月廢新置州軍
  䕫峡廣南邉臣開納立之議建立軍州上蠧國用下殫民財至是言者以為病乃廢純滋祥亨祺溱承播思隆允孚十二州及熙寜遵義二軍或為縣或為堡寨
  黑𤯝見于禁中
  元豐末嘗有物大如席夜見寢殿上而神宗崩元符末又見哲宗崩至大觀間漸晝見政和以来大作每出若列屋摧倒之聲其形僅丈餘彷彿如龜黑氣蒙之不大了了氣之所及腥血四灑又或變人形或為驢晝夜出無時多在掖庭及内殿習以為常人亦不大怖又洛陽府畿内忽有物如人或如犬其色正黑不辨眉目始夜則掠小兒食之後雖白晝入人家為患所至喧然不安謂之黑漢有力者夜執鎗自衛亦有託以作惡者二年乃息
  發明禎祥妖孽隨感而應善不善之積而已誠齋楊氏曰惟天愛君惟聖畏天天之於君厭之者則驕之以嘉祥愛之者則譴之以災異絶之者則侈之以强盛念之者則懼之以災異徽宗窮極奢滛棄滅禮法以賢為不肖以不肖為賢土木大興兵戎妄作花石禽獸取自遐方聲色貨利充牣畿甸則其見絶於天災異之来必矣宫禁深嚴黑𤯝倐見民間喧哄易於皇惑此葢乖戾之氣醖釀而成也上書大蝗所以著民命之難全此書黑𤯝所以著天心之告戒即當時之故事觀之始可知綱目書法之深意而人心天道之本然矣
  廣義按春秋傳異天之變也災人之害也一嵗中既有大蝗之災又有黑𤯝之異災異迭興如此正天怒民怨之時也徽宗方且罪諫官縱已欲不畏天變不恤民隠雖欲不亡得乎孟子曰安其危而利其菑樂其所以亡者徽宗之謂也
  八月加童貫太師封楚國公○方臘伏誅
  改睦州為嚴州歙州為徽州
  廣義漢世非軍功不侯故其末世子孫有封宦者為侯君子惡之徽宗之於童貫殆有甚焉既加以師傅之尊復錫以上公之爵何哉揆厥所由皆童貫邀功之所致也且方臘䖍劉疆土戕害生靈誅之恨不早耳童貫於夏四月執方臘以歸即當致辟於獻俘之日今則濡滯逡廵直待加封然後正臘之罪謂非其邀功之奸計可乎况太師國公人臣之極位而偪於乗輿者也故成王以宋公封微子而諄諄焉以僣偪為戒者正恐其覬覦之心潛滋暗長於隠微之中也設使貫心無厭又欲以等而上之者求封不知将何以畀之耶其與稱父母目門生者無異矣厥後昏徳之號誰其尸之
  九月以王黼為少傅鄭居中為少師○詔宦者李彦括民田于京東西路
  初胥吏杜公才獻策于内侍太傅楊戩立法索民田契自甲之乙乙之丙展轉究尋至無可證則度地所出増立賦稅始于汝州浸滛于京東西淮西北括廢堤棄堰荒山退灘皆勒民主佃額一定後雖衝蕩回復不可減一邑率於常賦外增租錢至十餘萬緡水旱蠲稅此不得免擢公才為觀察使至是戩死以内侍李彦繼之彦狠愎宻與王黼表裏置局汝州臨事愈劇凡民間美田使他人投牒告陳皆指為天荒雖執印券皆不省魯山闔縣盡括為公田訴者輙加威刑致死者千萬京西提舉官及京東州縣吏皆助彦為虐民不勝忿痛發物供奉大抵類朱勔責辦于民無休息期農不得之田牛不得耕墾殫財靡芻力竭餓死或自縊轅軛間如龍鱗薜荔一本輦致之費踰百萬喜賞怒刑禍福轉手因之得美官者甚衆前執政冠帶操笏迎謁彦馬首彦處之自如所至倨坐堂上監司郡守不敢抗禮有言于帝梁師成適在旁抗聲曰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豈足為過言者懼不敢復言
  發明王者以四海為家以天下為度天之立君所以為民君之得民所以守國民富則君不至於獨貧民貧則君不能以獨富是故省刑罰簿稅歛以足民之食節財用省浮費以寛民之力葢君之所畏者天所寳者民徽宗災異迭見而不悟是乃不畏乎天也虐政繼作而不息是乃不寳乎民也民心既畔天命亦離雖有天下烏可以一朝居哉矧民田衣食所資今而括之則是與民爭利而貽害大矣安有堂堂天朝較利民間尚能君臨萬國而父母斯民乎直書于册所以著其荒縱昏庸之失也
  廣義觀分注備載李彦括民田之事則知于時民窮財盡矣善乎有若之告哀公曰百姓足君孰與不足百姓不足君孰與足故曰民惟邦本本固邦寜正陸宣公所謂財者民之心也傷其心是傷其本傷其本則枝榦凋瘁而根柢蹷㧞矣昔紂以民財而足於鹿臺故不待牧野之師而根柢先㧞於鹿臺徳宗以民財而足於瓊林故不待奉天之幸而根柢先㧞於瓊林徽宗括民田于京東西路然亦不待如金之禍而根柢先㧞於京東西路矣自古國之所以亡者未有不先民窮財盡而後及之也有國者烏可自傷其本而先㧞其根柢歟
  冬十月詔童貫復領陕西兩河宣撫使○十一月馮熈載罷○以張邦昌為中書侍郎王安中李邦彦為尚書左右丞
  邦彦本銀工子也俊爽美風姿為文敏而工然生長閭閻習猥鄙事應對便㨗善謳謔能蹴鞠每綴街市俚語為詞曲人爭傳之自號李浪子以善事中人爭薦譽之累擢翰林承㫖進右丞
  廣義前詔宦者李彦括民田于京東西路是理財之非也今用張邦昌王安中李邦彦是用人之失也為國之道莫要於理財用人二者而已二者胥失則宋事日非葢可知矣
  金侵遼中京
  初耶律伊都奔金金尼瑪哈言于金主曰遼主失徳中外離心今乗其釁可襲取中京天時人事不可失也金主然之羣臣言時方寒金主不聼竟用尼瑪哈計以舍音都統内外諸軍普嘉努尼瑪哈幹布斡里雅布富勒呼副之耶律伊都為鄊𨗳以趨遼中京大定府
  廣義耶律伊都遼之親戚也分注載金以耶律伊都為鄉𨗳以趨遼中京大定府嗚呼遼主荒滛不道豈特所謂親戚畔之者哉其即視君如㓂讐者也敵情狠愎固不足道其為後世有國者之鑑不亦痛且切乎
  壬寅四年春正月以蔡攸為少保○金克遼中京遼耶律延禧殺其子晉王額嚕温走雲中
  金克中京遂下澤州遼主時獵于鴛鴦濼伊都引羅索奄至遼主憂甚樞宻使蕭奉先曰伊都乃王子班之苗裔此来欲立甥晉王額嚕温耳若為社稷計不惜一子誅之可不戰而退㑹耶律薩巴等復謀立額嚕温事覺遼主召樞宻使蕭徳勒岱等議曰反者必以此兒為名若不除去何以獲安徳勒岱唯唯遼主乃遣人縊之或勸額嚕温亡額嚕温曰安忍為蕞爾之軀而失臣子之莭遂就死遼主素服三日耶律薩巴等皆伏誅額嚕温素有人望諸軍聞其死無不流涕由是人心解體伊都引金兵逼遼主行宫遼主率衛士五千餘騎自鴛鴦濼走雲中遺傳國璽于桑乾河
  發明克者力勝之詞殺者殺無罪之詞延禧當國祚傾危之時遊宴無度不恤國政固有可亡之理然而祖宗土地不能死守惟務逃奔謂之何哉晉王延禧之子人望所鍾頃因讒忌即縊殺之噫其志亦陋矣意豈不曰晉王既有人望茍立為君庻幾能保宗社少延契丹之祀顧非幸歟亟殺嫡冡此何禮耶故特斥名而書殺所以著其殘悖不明之罪也
  廣義觀分注備載遼人為金所敗之詳則知遼主之竄身失國惟在偏聼蕭奉先一人耳葢前既聼奉先之譛而殺一賢妃後又聼奉先之譛而殺一賢子國人安得不解體而敵國安得不乗釁哉傳曰辟則為天下僇者其遼主之謂也
  二月管勾太平觀陳瓘卒
  或問游酢以當今可以濟世之人酢曰四海人才不能周知以所識知陳了翁其人也劉安世嘗因瓘病使人勉以醫藥自輔曰天下将有賴於公當力加保養以待時用至是卒于楚州
  發明瓘忠亮有守遭時擯棄客死楚州誠可惜也綱目因其卒而特具今職者則其不滿當時之意可見矣
  三月金襲遼軍延禧走夾山
  金尼瑪哈敗遼奚王于北安州㧞其城遣古紳略近地獲遼䕶衛實訥埓知遼上下離心使人報舍音曰遼主窮廹若失機㑹事難圖矣舍音意未决幹布勸從之舍音乃出青嶺尼瑪哈出瓢嶺期㑹于羊城濼遼主在雲中以金兵為憂蕭奉先猶言女真雖能攻我上京終不能逺離巢穴及聞金師将出嶺西遼主遂趨白水濼尼瑪哈以精兵六千襲之将近行營遼主計不知所出遂乗輕騎入夹山始悟奉先之不忠怒曰汝父子誤我至此誅汝何益恐軍心忿怒爾曹避敵茍安禍必及我其勿從行奉先下馬哭拜而去行未數里左右執其父子縛送金兵金人斬其長子昻以奉先及其次子昱械送金主道遇遼軍奪以歸並賜死蕭徳勒岱自知不免亦絶食死
  廣義分注載遼主於事勢窮蹙之際猶不忍誅奉先而遣之去已既去被左右縛送金兵金兵械送金主道遇遼軍奪以歸國遼主不得已而賜之死者何哉葢遼主之亡也亡於蕭奉先之一人耳其罪大惡極人人得而誅之今既悟其不忠而猶隠忍不底其罪者失討賊也欲其國之不亡得乎
  遼燕京留守李處温等以耶律淳稱帝遥廢其主延禧為湘隂王
  遼主之走雲中留南府宰相張琳參知政事李處温與淳守燕京處温聞遼主入夹山命令不通郎與族弟處能及子奭外假怨軍内結都統蕭幹謀立淳處温邀張琳白其事琳曰攝政則可即真則不可處温曰今日之事天意人心已定豈可易也琳不敢執遂與諸大臣耶律逹實左企弓虞仲文曹義勇康公弼集蕃漢百官諸軍詣淳府引唐靈武故事勸進淳不許将出李奭持赭袍被之令百官拜舞山呼淳驚駭再三辭不獲從之群臣上尊號曰天錫皇帝建元天福以妻蕭氏為徳妃妃普賢女也加處温守太尉張琳守太師餘與謀者授官有差改怨軍為常勝軍軍旅之事悉委達實遥降遼主為湘隂王遂據有燕雲中及上京遼西之地遼主所有沙漠已北西南西北路兩都招討府諸蕃族而已淳遣使来報免嵗幣結好亦遣使奉表于金乞為附庸金人不報耶律達實者太祖八世孫通遼漢字善騎射登進士第累擢翰林學士承㫖遼謂翰林為林牙故稱逹實林牙
  發明按劉氏書法曰以稱帝何不宜稱者也帝王所自立者也見以於人則不足以帝矣延禧未嘗書主此書廢其主何正名分也處温等奉命留守耶律淳承㫖監軍正宜號召豪傑北向爭衡恢復故地奉迎乗輿必不得已死守燕京可也夫何貪圖榮利共行悖逆皆綱目之所深絶者故書稱帝以著其僣竊之罪書廢其主以著其叛亂之罪觀綱目之所書則其君臣之分明逆順之勢定而亂臣賊子始無所容於天地之間矣凡若此類微君子莫能脩之
  廣義嗚呼觀遼國之亡也則知當時君臣父子夫婦兄弟之大倫一旦陵夷澌滅銷鑠已盡哀哉雖欲不亡其可得乎孟子曰人之所以異於禽獸者幾希夫虎狼猶父子也蜂蟻猶君臣也鶺鴒焉以兄弟睢鳩焉以夫婦是故生於天地間者未有外倫理而能獨立者也豈有君國子民而置倫理於不講哉故蒯輙拒父孔子惡之夷齊讓國孔子賢之今也淳雖遼主之叔以分言遼主君也淳則臣也平日不能如周公之訓成王今因家國顛覆遽爾稱帝建元降封其君證以李唐靈武故事吾誰欺欺天乎且昔者明皇幸蜀肅宗即位靈武遥尊明皇為太上皇帝後世大儒猶曰肅宗即位靈武分明是簒况降封乎曰為淳計者奈何曰量力而動力能迎主歸國則迎不能則如張琳之計而為君死社稷則庻乎其可也
  金克遼西京
  金人攻西京大同府遼耿守忠救之尼瑪哈摩囉歡幹布等繼至尼瑪哈率麾下自其中衝撃使餘兵去馬從旁射之守忠大敗其衆殱焉西京西路州縣部族皆降金
  詔童貫蔡攸等勒兵廵邉以應金
  朝廷既與金約夹攻遼以復燕雲蔡京童貫主之熈河鈐轄趙隆嘗極言其不可貫曰君能共此當有殊拜隆曰隆武夫豈敢干賞以敗祖宗二百年之好異時啟釁萬死不足謝責貫不悅鄭居中亦力諌不可謂京曰公為大臣不能守兩國盟約輙造事端誠非廟算京曰上厭嵗幣五十萬故爾居中曰公獨不思漢世和戎用兵之費乎使百萬生靈肝腦塗地公實為之由是議寢及金數敗遼兵童貫乃復乞舉兵居中又言不宜幸災而動待其自斃可也時睦冦初平帝亦悔於用兵王黼獨言曰中國與遼雖為兄弟之邦然百餘年間彼之所以開邉慢我者多矣且兼弱攻昧武之善經也今而不取燕雲女真即疆中原故地将不復為我有帝遂决意治兵黼於三省置經撫房専治邉事不闗樞宻括天下丁夫計口出算得錢六千二百萬緡以充用黼又遺童貫書曰太師若北行願盡死力㑹聞耶律淳自立乃以蔡攸副貫勒兵十五萬廵北邉以應金且招諭幽燕攸童騃不習事謂功業可唾手致入辭之日二美嬪侍帝側攸指而而請曰臣成功歸乞以是賞帝笑而弗責
  發明老子曰佳兵者不祥之器夫兵猶火也不戢將自焚徽宗志在混一海宇用兵不已葢自政和五年伐西夏討諸夷之後凡八年間兵禍四起征調日繁凡見於綱目所書者皆可覆也一旦金人竊發大駕蒙塵幾亡社稷是果誰之咎哉此書勒兵廵邉以應金下書進兵擊遼敗績其為殷鑒豈不甚明人主觀此其亦知所自治而不以窮兵黷武為意乎
  廣義中國與敵人盟不能保其不渝葢敵情貪忮稍不如意則必敗盟是故唐肅宗約戎狄以求援而戎狄背其約徳宗信戎狄以與盟而戎狄刼其盟葢盟者出于事不獲已列國有盟春秋惡之况與强敵盟乎此聖人所以書隠公及戎盟于唐而必日之者甚其非義也今徽宗與金約夹攻遼其與虞公假道之愚何異哉後之帝中國者慎勿刺漆以止渴養虎以貽患可也
  夏四月金取遼東勝諸州獲阿蘇以歸
  阿蘇至金金主杖而釋之
  五月童貫進兵擊遼敗績退保雄州詔班師貶都統制种師道為右衛將軍致仕
  貫至髙陽關用知雄州和詵計降黄榜及旗述弔民伐罪之意且云若有豪傑能以燕京来獻者即除節度使遂命都統制种師道䕶諸将進兵師道諫曰今日之舉譬如盗入鄰家不能救又乗之而分其室焉無乃不可乎貫不聼分兵為兩道師道總東路兵趨白溝辛興宗總西路兵趨范村耶律淳聞之遣耶律達實蕭幹禦之師道次白溝遼人譟而前師道前軍統制楊可世敗績士卒多傷師道先令人持一巨挺自防賴以不大敗退師雄州遼人追擊至於城下辛興宗亦敗于范村帝聞兵敗而懼詔班師遼使来言曰女真之侵本朝亦南朝之所甚惡也今射一時之利棄百年之好結强大之鄰基他日之禍謂為得計可乎救災恤鄰古今通義惟大國圖之貫不能對种師道復請與之和貫不納而宻劾師道助賊王黼怒責授師道右衛将軍致仕
  發明遼人未有可伐之罪故書擊而不書伐徽宗以宦人為制将雖舉朝力争皆不之聼至是果辱王師故書童貫擊遼敗績以罪之上書童貫敗績下書貶种師道為右衛将軍致仕則是連坐之人明矣夫童貫身為制将總率大兵失律誤國謂宜亟誅以正王法而乃甫免刑誅即劾師道則是徽宗知有童貫而不知有國法也此事觀之其義自見
  廣義大抵行師貴乎名實相副而忌乎有名無實也名實相副者勝有名無實者敗此理之必然者也何則商湯周武仁義之師名實相副者也宋襄成安仁義之師有名無實者也此商湯周武之所以勝而宋襄成安之所以敗歟今童貫用和詵之計以聲弔伐之舉且云若有豪傑能以燕京来獻者即除節度使觀此則知宋之出師惟在欲得燕京耳惡在其為弔伐哉此所謂有其名而無其實者是也安能服豪傑之心問敵國之罪以求必勝乎昔者齊桓伐楚責其不貢包茅是也然曰昭王南征不返則非矣此所以来楚之傲辭而終不能成厥功也善乎老种有盗入鄰家之譬何其當哉况乎遼使之言雖出于一時之倉卒要亦公平正大之說此誠决汴宋将亡之確論也豈有堂堂中國而為此不仁不義之舉而反欲取勝於人耶或曰師道之喻可謂善矣而其處已何如曰未善也曰曷為未善曰師道既以朝廷此舉為非則當角巾私第口不言兵可也何甘心於刑餘奴𨽻之節制乎有前所喻而不能退避是不能見幾明决也甘受貫之節制而不能破敵是其戰陳無勇也曰然則綱目於其貶何以書致仕乎曰正以見宋之此舉為非専在童貫而不由乎師道也曰使宋此舉為得而師道不能死敵何知曰律之而已
  六月以王黼為少師○遼耶律淳死其妻蕭氏稱太后主國事李處温伏誅
  淳寢疾聞遼主傳檄天徳雲内朔武應蔚等州合諸蕃精騎五萬約以八月入燕并遣人問勞索衣裘茗藥淳甚驚命北南面大臣議而李處温蕭幹等有迎秦王拒湘隂王之說惟南面行營都部署耶律寜曰天祚果能以諸蕃兵大舉奪燕則是天數未盡豈能拒之否則秦湘父子也安有迎子而拒其父者處温等以寜扇亂軍心欲殺之淳曰彼忠臣也焉可殺天祚果来吾有死爾復何面目相見耶已而淳疾自知不起宻授處温蕃漢馬歩軍都元帥意将屬以後事及蕭幹等召宰執入議處温稱疾不至隂聚勇士為備紿云奉宻㫖防他變淳死蕭幹等乃立淳妻蕭氏為皇太后主軍國事奉遺命遥立秦王定為帝蕭后遂稱制改元徳興諡淳為孝章皇帝廟號宣宗葬于燕西之香山蕭后聼政幹以后命召處温至以時方多難未即加誅但追毁元帥劄子處温父子懼禍南通童貫欲挟蕭后納土北通于金欲為内應事覺后執處温問之處温自陳有定䇿功后曰誤秦晉國王者皆汝父子何功之有并數其前罪惡數十處温無以對乃賜死臠其子奭而磔之籍其家得錢七萬緡金玉寳器稱是皆為宰相數月間所取也發明死者貶而絶之之辭淳前既已稱帝至是卒而斥名書死者不予淳之僣稱也下書其妻蕭氏稱太后以見不宜稱也處温助淳悖逆誤國殄民乃亂臣賊子之魁桀耳分註以賜死為文綱目變文特書伏誅非所以予蕭氏之能討有罪也為天下之討有罪也其所以扶三綱立人極而教詔後世也嚴矣
  廣義嗚呼淳不能迎主歸國而反乗時射利是穿窬之不若也今而得戴其元以歸地下幸矣及乎李處温以禽獸之行遥立其君之子為帝厥罪何可勝誅惟耶律寜不忍乎此故曰自古安有迎子而拒父者豈非造次顛沛而能禮義自守者哉此寜之所以異於國人也多矣然則分註載李處温不過曰賜死而其綱則大書曰伏誅何邪正名定罪也
  夏人救遼金襲敗之于宜水
  夏主使李良輔将兵三萬救遼金将斡魯羅索敗之于宜水追至野谷澗水暴至夏人漂沒者不可勝計發明閔元年齊人救邢春秋義之凡書救者未有不善之也救在京師則罪列國宋救李壇之圍是也救在敵人則罪中國契丹救北漢夏救遼是也救在逺國則罪四鄰吐蕃嘉勒斯賚敗趙元昊于河湟是也救而不速救者則書所次以罪其慢康王入衛次于東平是也救而不敢救者則書所至以罪其怯曲端次于襄樂不進是也兵者綱目所甚重衛靈公問陳孔子對曰軍旅之事未之學也獨至於救兵而書法若此君子之情見矣其稱人進之也輕行而掩之曰襲詭道而勝之曰敗皆所以貶金而予夏耳
  廣義當是時也遼金之不敵也審矣夏人何以救為哉曰彼但知救災䘏鄰之義其間强弱非所論也嗚呼觀夫夏人此舉則知其正大光明非若宋之助叛以伐無罪之國也孔子曰夷狄之有君不如諸夏之亡也信哉
  秋七月詔童貫蔡攸再舉伐遼以劉延慶為都統制王黼聞耶律淳死復命童貫蔡攸治兵以河陽三城節度使劉延慶為都統制
  初收經制錢
  先是命陳遘經制江淮七路治于杭州以供餽餉遘以財用不給創議比較酒務及度公家出納錢糧量取其贏號經制錢遂為東南七路之害
  發明嗚呼宋之虐民益甚矣東南為應奉花石之擾民不聊生今而又收經制則是民間之利悉歸於上如水益深如火益熱而大為東南七路之害矣特書曰初葢譏之也
  八月金阿古達襲遼延禧于石輦鐸延禧敗走
  遼主既失西京及沙漠以南遂奔于額蘇倫金舍音使斡里雅布告金主曰今雲中新定諸路遼兵尚數萬新降之民其心未固諸将望幸軍中金主從之既而聞遼主在大漁濼乃将精兵萬人襲之普嘉努斡里雅布率兵四千為前鋒晝夜兼行追及遼主于石輦鐸軍士至者才千人遼兵二萬五千方治營壘普嘉努與諸將議耶律伊都曰我軍未集人馬疲劇未可戰也斡里雅布曰追及遼主而不亟戰日入而遁則無及矣遂戰短兵接遼兵圍之數重副統軍蕭特烈諭軍士以君臣之義士皆殊死戰遼主謂斡里雅布兵少必敗與妃嬪登髙阜觀戰伊都指遼主麾葢以示諸将斡里雅布遂以騎兵馳赴之遼主望之大驚即遁去遼兵遂潰斡里雅布還金主曰遼主去不逺盍亟追之斡里雅布追至鄂勒哲圖遼主棄輜重而遁蕭特烈被執
  九月除朝散郎宋昭名
  昭上書極言遼不可攻金不可鄰異時金必敗盟為中國患乞誅王黼童貫趙良嗣等且曰兩國之誓敗盟者禍及九族陛下以孝理天下其忍忘列聖之靈乎陛下以仁覆天下其忍置河北之民於塗炭之中而使肝腦塗地乎王黼大惡之除昭名編管海州
  發明家語曰人臣而忠其君者爵禄不足以賞也諛其君者刑罰不足以誅也宋之諸臣依阿取容以饕富貴而國家利害罔肯究心宋昭官非臺諫職非言責不忍素餐之耻力陳經國之圖見忤奸黨即除其名果何說哉其後金人敗盟一如昭料若合符節然則君子之先見出於尋常萬萬矣故書除宋昭名所以著其無罪也
  廣義觀夫宋昭上書之言不惟中心激烈而且有先見之明此即桞渾之料吐蕃也何其驗哉綱目大書其官者予之之深也
  金遣使来命趙良嗣報之
  金人聞童貫舉兵恐朝廷徑取燕而嵗幣不可得乃遣使来議師期帝遣趙良嗣報之且言不負初約
  遼將郭藥師以涿易二州来降
  遼常勝軍帥郭藥師為涿州留守以蕭后立蕭幹専政國人多貳謂所部曰天祚失國女政不綱宋天子重兵壓境此男兒取金印時也遂擁所部八千人奉二州来降童貫受之以聞詔授恩州觀察使以兵𨽻劉延慶
  發明敵國之臣名姓不登於史册微也藥師遼將曷為以姓氏通重地也以地叛雖賤必書地以名其人終為不義弗可滅矣其書来降是接我以利而我入其利兩譏之也胡氏曰為國以義不以利如以利則上下交征而國必危矣為己以義不以利如以利則患得患失亦無所不至矣綱目於叛人雖賤特書其名以懲不義懼滛人為後戒也州而言以者言所歸之易也如春秋書莒牟婁来奔同意
  冬十月劉延慶及郭藥師進兵攻遼藥師襲燕敗績延慶兵潰
  童貫遣劉延慶郭藥師將兵十萬出雄州以郭藥師為鄉𨗳渡白溝延慶軍無紀律藥師諫曰今大軍䟦隊行而不設備若敵人置伏邀撃首尾不相應則望塵决潰矣不聼至良鄉遼蕭幹率衆来拒延慶與戰而敗遂閉壘不出藥師曰幹兵不過萬人今悉力拒我燕山必虚願得竒兵五千倍道襲之城可得也因請延慶子光世簡師為後繼延慶許之遣大將髙世宣楊可世與藥師帥兵五千夜半渡盧溝倍道而進質明常勝軍帥甄五臣領五千騎奪迎春門以入藥師等繼至遣人諭蕭后使趣降蕭后宻報蕭幹幹舉精甲三千還燕巷戰光世渝約不至樂師失援而敗與可世棄馬縋城而出死傷過半世宣死焉延慶營于盧溝南幹分兵斷餉道擒䕶糧将王淵得漢軍二人蔽其目留帳中夜半偽相語曰吾師三倍漢軍敵之有餘當分左右翼以精兵衝其中左右翼為應舉火為期殱之無遺既言乃隂逸一人歸報延慶聞而信之明旦見火起以為敵至即燒營遁士卒蹂踐死者百餘里幹因縱兵追至涿水而去自熙豐以来所儲軍實殆盡退保雄州燕人知宋之無能為作賦及歌詩以誚之藥師還猶進安逺軍承宣使廣義是役也童貫以奸貪閹竪藥師以叛君降敵而延慶又非智勇之将正孟子所謂以若所為求若所欲盡心力而為之後必有災是也惟是之故故蕭幹帳中之謀一出宋師遽爾狼狽積年所蓄軍實一旦盡為金有宜有以来燕人之誚也由是觀之則知君能知人然後可以擇将将得其人然後可以克敵徽宗何足以知之
  以蔡攸為少傅判燕山府○十一月金人来議燕地十二月遣趙良嗣復如金求營平灤三州
  初朝廷與金約但求石晉賂契丹故地而不思平營灤三州乃劉仁恭獻契丹以求援者既而王黼悔欲併得之金主不肯及趙良嗣徃金主使普嘉努責趙嗣以出兵失期且云今更不論元約特與燕京薊景檀順涿易六州良嗣言元約山前山後十七州今乃如此信義安在抗辨數四金人不從良嗣乃與其吏李靖偕来止許山前六州帝復遣良嗣送之且求營平灤三州
  發明遣使須索之謂求昔者周天王求賻求金求車春秋譏之况求地於敵人乎綱目於求營平灤三州特書曰求垂後戒也王者有求下觀而化孟子曰王曰何以利吾國大夫曰何以利吾家士庻人曰何以利吾身上下交征利而國危矣茍為後義而先利不奪不饜胡氏曰古之人君必内脩厥徳辨上下定民志節以制度不傷財不害民故府庫充實倉廪盈餘四方觀徳萬國来王而天下治矣及侈心一動浸不可遏必至於三綱淪沒五典弛隳迨其亡國滅身而後止也觀綱目所書則見宋室䘮亂之由而知興衰撥亂之說矣
  廣義抑觀燕乃石晉故地賂契丹者與夫營平灤三州皆非宋祖宗立國之初所得之地也徽宗何不自揣而屑屑請求于金邪然謂之求則必屈已下人而俛首聼其俵撥耳孰謂剛明之君有是哉曾子曰吾聞與人者常驕人受人者常畏人葢以此耳書稱成湯由七十里而至于有萬邦其所有之萬邦未聞其有一之請求于人也惟知當時室家相慶而已稱文王曰惟我有周誕受多方其所有之多方亦未聞其有一之請求于人也惟知當時西土怙冒而已故成湯自諸侯而陞為天子文王由西伯而道行中國若火之始然而自有不可遏者矣後世不量力而度徳動輙請地求地於人其最甚者惟智伯耳智伯之下又有徽宗焉使智伯脩徳自强而無狼臯之貪求則豈特頭漆于襄子而襄子且将見役矣今徽宗脩徳自強而無燕雲之固請亦豈直身沒于金人而金人必将受命矣昔唐太宗所謂剖腹藏珠桞子厚所謂負版者智伯徽宗似焉
  加郭藥師武泰節度使○金克遼燕京耶律淳妻蕭氏奔天德
  童貫再舉伐燕不克成功懼得罪乃宻遣王環如金以求如約夹攻金主遂分三道進兵遼徳妃蕭氏五上表于金求立秦王定金主不許遼人遂以勁兵守居庸關金兵至關厓石自崩戌卒多壓死遼人不戰而潰金兵度關而南遼統軍都監髙六等送欵于金金主至燕京遂自南門入使尼楚赫羅索陳于城上金主次于城南遼宰相左企弓參政虞仲文康公弼樞宻使曹義勇張彦忠劉彦宗等奉表降詣金營請罪金主並釋之命守舊職而遣左企弓等撫定燕京諸州縣蕭徳妃與蕭幹自古北口趨天徳於是遼五京皆為金有金主遣騎兵送趙良嗣還且獻遼俘
  廣義嗚呼貪功利者莫如童貫而無能為者亦莫如童貫分注云童貫再舉伐遼不克成功懼得罪乃宻遣王環如金以求如約夹攻及至克遼未聞其有分毫之力况乎金師至遼如入無人之境其䧟燕京也若探物于嬰兒之握何其易哉此所以来輕宋之心而垂涎于汴鼎也曰遼主何以書名而於其后何以書妻因其事而貶之也故主猶存所以斥其名而妻其后也故曰春秋成而亂臣賊子懼臣亦曰綱目脩而亂臣賊子懼
  萬歲山成更名曰艮嶽
  山周十餘里其最髙一峯九十歩上有亭曰介分東南二嶺直接南山山之東有蕚緑華堂書舘八仙舘紫石巖棲真嶝覽秀軒龍吟堂山之南則夀山兩峯並峙有鴈池噰噰亭山之西有藥寮西荘巢雲亭白龍沜濯龍峡蟠秀練光跨雲亭羅漢巖又西有萬松嶺半嶺有樓曰倚翠上下設兩關關下有平地鑿大沼沼中有兩洲東為蘆渚浮陽亭西為梅渚雪浪亭西流為鳯池東出為鴈池中分二舘東曰流碧西曰環山有巢鳳閣三秀堂東池後有揮雪㕔復由嶝道上至介亭亭左復有極目亭蕭森亭右復有麗雲亭半山北俯景龍江引江之上流注山間西行為漱瓊軒又行石間為煉丹凝觀圜山亭下視江際見髙陽酒肆及清澌閣北岸有勝筠庵躡雲臺蕭閒舘飛岑亭支流别為山荘為回溪又於南山之外為小山横亘二里曰芙蓉城窮極巧妙而景龍江外則諸舘舍尤精其北又因瑶華宫火取其地作大池名曰曲江池中有堂曰蓬壺東盡封邱門而止其西則自天波門橋引水直西殆半里江乃折南又折北折南者過閶闔門為複道通荗徳帝姬宅折北者四五里属之龍徳宫既成帝自為艮嶽記以為山在國之艮位故也初朱勔於太湖取石髙廣數丈載以大舟挽以千夫鑿城斷橋毁堰拆牐數月乃至㑹得燕地因號昭功敷慶神運石立于萬嵗山又作絳霄樓勢極髙峻盡工藝之巧其後羣閹興築不已於是山林巖壑日益髙深亭臺樓觀不可稱紀又以金芝産于萬夀峰更名夀嶽云
  發明特書曰成譏乆費也政和七年冬書作萬嵗山至是年冬而始峻事則跨歴六年極土木之盛殫億萬之財天怒於上而不悟民怨於下而不知欲蓋彌張泰然自侈是時强敵在外漸為國患宋之君臣曾未見其思患預防之心而徒今日歛民貲明日勞民力自古荒滛之君愚之甚者未有如徽宗之甚者也噫民心既離天命亦叛雖有臺池鳥獸豈能獨樂哉綱目書此文無貶詞乃所以深貶之也其垂世立法之意嚴矣
  廣義前輩嘗謂秦皇以奢侈暴歛而亡漢武奢侈暴歛不異於秦而其國不亡者用人納諫悔過等事之善與夫後人不失其道而無子嬰之愚故也又况盗賊滿山終無豪傑下至叔寳楊廣無足為道今也徽宗艮嶽之奢溢于阿房之侈花石之擾浮于頭㑹箕歛籍元祐黨人毁蘇黄文集甚於焚書坑儒凡百所為甲於秦皇而其胸襟齷齪又非秦皇比也其視漢武不啻天冠地履何敢望焉况乎金人一豪莫之與競實非漢武時盗賊而徽宗用兵行師乃付之昏愚閹寺之貫譬則乆病尫羸之人而加以酒色並行雖俞扁烏能起哉其可悲也已
  戸部獻今年民數
  時天下分為二十六路京府四府三十州二百五十四監六十三縣一千二百三十四戸二千八十八萬二千二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四千七百八十四戸口視西漢盛時葢有加焉隋唐疆里雖廣而戸口皆不及
  發明元豐六年戸部奏戸一千七百二十一萬一千七百一十三至是所奏之數戸二千八十八萬二千二百五十八口四千六百七十三萬四千七百八十四較之元豐實多三分之一夫有盛必有衰固天地盈虚之數徽宗恃其戸口之富窮奢極欲自謂長享太平不料禍出目前生民塗炭才四年間其天下大亂向来富庻之盛果何恃乎方其溺愛之時特一蔡京童貫所信僅若毫芒然而驕奢滛泆之事皆由之而出其極遂致䘮壊生靈若是其衆可謂其源甚微其流甚廣者矣人主觀此要當兢畏持守毋使乍盛而忽衰暫安而遽危則亦庻乎其可也於戱保治之難如此可不畏諸可不戒諸
  廣義分注云戸口視西漢盛時蓋有加焉隋唐疆理雖廣而戸口皆不及可謂盛矣嗚呼盈成之運雖賢明之君尚或難於撫馭况中才與庸闇者乎昔唐太宗與羣臣論創業守成乃曰創業固難守成亦不易蓋以知夫君心之侈不生於天下多事之日毎生於天下富豐之時逸樂者危亡之本憂患者治平之基徽宗當天下之富豐則當兢業自持常恐仰焉愧于天俯焉怍于人而吾宗社之重何以堪之厥位之尊何以保之四夷来王何以来之金人桀黠何以待之若游大川懼弗克濟親君子逺小人旁求俊彦以釐天事若然則仰不愧天俯不怍人宗社不足堪厥位不足保四夷来王而金人聼命也必矣大易蒙之六五曰童蒙吉是也惟其不然故不至於危亡不止也大書戸部獻今年民數則知徽宗之志益驕矣
  癸夘五年金太宗完顔烏竒邁天㑹元年春正月遼知北院樞宻事奚和勒博自稱奚帝
  金兵入燕奚和勒博即箭笴山自立為奚國皇帝改元天復設奚漢渤海三樞宻院改東西莭度使為二王分司遼主命都統耶律瑪格討之
  發明自稱者不宜稱也人臣當國歩艱難之時不能匪躬濟蹇而乃據地稱尊皆綱目之所惡也故夫書遼知北院樞宻事奚和勒博所以正君臣之分也書自稱奚帝所以嚴上下之防也
  金遣使来趙良嗣復如金
  良嗣至燕與金主議燕京西京之地金主曰若宋必欲平灤等州則并燕京不與因以荅書先示良嗣良嗣讀至燕京用本朝兵力攻下其租稅當輸本朝良嗣因曰租稅隨地豈有與其地而不與其租稅者尼瑪哈曰燕京自我得之則當歸我大國熟計若不早見與請速追涿易之師無留我疆於是遣李靖等與良嗣偕来靖既入對遂見王黼黼謂靖曰租稅非約也上意以交好之故欲以銀絹充之靖復請去年嵗幣帝亦特許之仍命良嗣與靖偕使
  以王安中知燕山府郭藥師同知府事
  朝廷以金人将歸燕謀帥臣守之左丞王安中請行王黼賛於帝遂授安中慶逺軍節度使河北河東燕山府路宣撫使知燕山府郭藥師為檢校少保同知府事詔藥師入朝禮遇甚厚賜以甲第姬妾命貴戚大臣更互設宴又召對於後苑延春殿藥師拜廷下泣言臣在敵中聞趙皇如在天上不謂今日得望龍顔帝深褒稱之委以守燕對曰願効死又令取天祚以絶燕人之望藥師變色言曰天祚故主也國破出走臣是以降陛下使臣畢命他所不敢辭若使反故主非所以事陛下願以付他人因涕泣如雨帝以為忠解所御珠袍及二金盆以賜藥師出諭其下曰此非吾功汝軰力也即剪盆分給之加檢校少傅歸鎮燕山府路轉運使吕頤浩言開邉極逺其勢難守雖窮力竭財無以善後又奏燕山河北危急五事帝怒命貶官而職任如故
  金以遼平州為南京命張㲄留守
  遼平州人張㲄為遼興軍節度副使遼主之走山西也平州軍亂殺其節度使蕭廸里㲄撫安亂者州民推㲄領州事耶律淳死㲄知遼必亡乃籍壮丁五萬人馬千匹練兵為備蕭徳妃遣時立愛知平州㲄拒弗納金人入燕京訪㲄情状于康公弼公弼曰㲄狂妄寡謀彼何能為當示以不疑金人招時立愛赴軍前加㲄臨海軍節度仍知平州既而尼瑪哈又欲先下平州擒張㲄公弼曰若加兵是趣之叛也公弼請自往覘之遂見㲄㲄曰契丹八路七路已降今獨平州存敢有異志所以未解甲者防蕭幹耳厚賂公弼使還公弼還言于尼瑪哈曰彼無足慮也乃升平州為南京加㲄試中書門下平章事判留守事廣義嗚呼遼之亡也若土崩瓦解並無一人忠義相與維持固守可哀也已當是時也七路已降獨平州一路未降為張㲄者尚可傳檄四方招集勤王若顛木之有鬯蘖可也今乃反曰所以未解甲者防蕭幹耳觀此一言則知遼之諸臣共以遼國持贈金人也厥罪可勝誅耶故綱目大書曰金以遼平州為南京命張㲄留守以見張㲄者遼之守臣也金人不廢一鏃不遺一矢命遼守臣守遼之土而已噫非金之滅遼遼乃自滅之耳學者味之其義見矣
  二月以李邦彦趙野為尚書左右丞○遼延禧追廢淳為庻人殺淳妻蕭氏
  遼主聞南京破出奔四部族蕭徳妃来見遼主怒殺之追降淳為庻人降其屬籍而赦其黨蕭幹奔奚廣義或曰秦晉國王淳遼主之叔也葢嘗稱帝而后廼其妻矣綱目何以不帝不后而名之氏之邪曰不然周公之與成王以親言則周公叔父也成王猶子也以分言則自有君臣尊卑之禮截然而不可紊者也故書稱周公作誥而傳之者則曰周公傅王命以告多士所謂天無二日民無二王是也烏有一君在而自立為君者哉其簒逆之惡莫過於此綱目嚴毅剛正而直書于册者誅首惡之法律也可畏哉
  三月遣使如金
  趙良嗣至燕謂金主曰本朝狥大國多矣豈平灤一事不能相從邪金主曰平灤欲作邉鎮不可得也遂議租稅金主曰燕租六百萬止取一百萬不然還我涿易舊疆及常勝軍我且提兵按邉良嗣曰本朝自以兵下涿易今乃云爾豈無曲直邪且言御筆許十萬至二十萬不敢擅增乃令良嗣歸報金主謂之曰過半月不至吾提兵徃矣時左企弓嘗以詩獻金主曰君王莫聼捐燕議一寸山河一寸金故金人欲背初約要求不已良嗣既還金聞遼主謀復故地乃悉斷盧溝北橋梁焚次舍以防之良嗣行至雄州以金書遞奏其畧言貴朝兵不克夹攻特因已力下燕所以拘稅今據燕管内每年租六百萬貫良嗣等稱御筆許二十萬以上不敢自専其平灤等州不在許限儻務侵求難終信義仍速追過界之兵王黼欲功之速成乃請復遣良嗣自雄州再徃使許遼人舊嵗幣四十萬之外每嵗更加燕京代稅錢一百萬緡及議畫疆與遣使賀正旦生辰置𣙜場交易金主大喜遂使尼楚赫等持誓書草来許以燕京及六州来歸而山後諸州及西北一帶接連山川不在許與之限意曲意從之遣盧益趙良嗣等持誓書往至涿州金古紳等先索書觀之言其字晝不謹令易之益言帝親書所以示尊崇於大國也金人不聼凡至汴京更易者數四金人又言近有燕人趙温訊等逃出南朝須先還方可議交燕地良嗣諭宣撫司縛送温訊於金既至尼瑪哈釋其縳而用之金人又求糧良嗣許以二十萬石
  廣義抑考童貫再舉伐燕不克成功懼得罪故遣使如金求夹攻燕至於克燕乃獨金人之力貫無分毫之功今焉屑屑請求燕地金人曷得不索燕租而遽爾與之邪且爭地以戰本為租稅以充國用既以租稅與人其地将焉用之况租稅既以與彼則彼為主我為客矣夫所賴乎主中國者以我為主而四方俱受制也今反以租稅與人而已徒取其地不免俯首乞憐何其惑歟是則索燕租者金之上策與燕租者宋之下策耳何也葢敵情貪狡稍不如意則必敗盟所以他日致其興兵之辭者其原葢出于此
  夏四月金人来歸燕及涿易檀順景薊之地詔童貫蔡攸班師
  金人既遂所欲乃使楊璞以誓書及燕京六州来歸而營平灤三州終以非石晉所賂契丹之地不預焉詔童貫蔡攸入燕交割時燕之職官富民金帛子女皆為金人所掠而東惟存空城而已尼瑪哈猶欲止割涿易金主曰海上之盟不可忘也我死汝則為之貫等奏燕城老㓜迎謁焚香稱夀帝為之曲赦兩河燕雲命即日班師
  發明来歸者金人心服而歸之也然曷為心服而歸之宋求地於金惟遂欲速之心不顧禮之可否所欲必得無請不從增嵗幣納租稅而燕之子女玉帛皆為金人所取所得者不過空城而已以有用之財易無用之地竊謂徽宗不取也春秋書齊人来歸鄆讙龜陰田君子美之定公齊侯㑹于夹谷孔子攝行相事以禮相見却裔俘拒兵車之命而罷宴享之設由是齊侯歸三邑以謝過此所謂心服而歸之也徽宗屈已狥金僅得燕地夫豈心服而歸之乎然宋既求於金而金樂然與宋是亦心服者故其書法如此美惡不嫌同辭其義自見
  廣義觀綱目所書則知金人所得者實効也宋人所得者虚名也實効與虚名其所得者奚翅什百千萬哉宋之君臣謀國如此其左尚何以勝人為望邪噫己不可欺也徽宗此舉是欺己也既欺乎己而欲人之不已欺者難矣
  金襲遼延禧于青塜獲其子女族屬從臣以歸延禧邀戰敗績走雲内
  金以幹魯為都統斡里雅布副之使襲遼主于隂山至居庸獲林牙耶律逹實斡魯使斡里雅布尼楚赫羅索以兵三千分道襲遼主將至青塜遇泥濘不能進斡里雅布以繩繫逹實使為鄉𨗳趨遼主營斡魯等大軍繼至時遼主徃應州其子秦王定許王寜及諸妃女并從臣皆被執盡失輜重萬餘乗惟太保特黙格竊遼主次子梁王雅里及長女特哩乗軍亂出赴遼主軍得免斡魯兵至索勒敏為書招遼主遼主自金城来聞金人以所獲東去率兵五千餘邀戰于白水濼斡里雅布以兵千餘敗之遼主遁去金人獲遼主長子趙王實訥埓追奔二十餘里盡得其從馬别獲遼牧馬萬四千匹車八千乗遼主使人持兎紐金印偽請降于金而西走雲内斡里雅布復以書招遼主諭以石晉北遷事遼主答書乞為弟若子量賜土地斡里雅布不許
  發明輕行而掩之曰襲獲者賤之之辭書獲其子女族屬從臣以歸惡其不能死難賤而絶之也不曰敗而曰敗績謂與讎戰雖敗亦榮也延禧雖值䘮亂而不忘讐敵此所以嘉其志而不絶焉耳較諸偷生迎降服為臣僕者豈不大相懸絶哉
  五月以楊時為邇英殿說書
  時入對言于帝曰熈寜之初大臣文六藝之言以行其私祖宗之法紛更殆盡元祐繼之盡復祖宗之舊熈寜之法一切廢革至紹聖崇寜抑又甚焉凡元祐之政事著在令甲皆焚之以滅其迹自是分為二黨縉紳之禍至今未殄臣願明詔有司條具祖宗之法著為綱目有宜于今者舉而行之當損益者損益之元祐熈豐姑置勿問一趨於中而已又言燕雲之師宜退守内地以省轉輸之勞募邉民為弓弩手以殺常勝軍之勢又言都城無髙山巨浸以為阻衛士人各異心緩急不可倚仗君臣警戒正在無虞之時帝首肯之除邇英說書
  廣義觀夫龜山入對之言其救時之策莫良於此夫何徽宗但首肯之未聞其舉而行之也孔子曰說而不繹從而不改其徽宗之謂歟
  以王黼為太傅總治三省事鄭居中為太保蔡攸為少師進封童貫為徐豫國公居中辭不拜
  王黼竭天下之財以北征僅得七空城至是率百官表賀詔以收復燕雲宰執皆進位而命王黼總治三省事賜玉帶以趙良嗣為延康殿學士居中自陳無功不拜
  發明徽宗竭天下之財力得七郡之空城論功行賞不亦謬哉惟居中自陳無功不受封爵庻幾彼善於此者矣據事直書美惡自見
  廣義燕地之租不入于金則燕雲之地决不可得也故王黼羣奸欲速邉功之成所以許嵗幣許稅錢不惜國體然後得復此燕雲空虚之地夫何徽宗不此之察反加王黼等爵位之尊而不知國實被其潜賣也惜哉曰居中何以辭而不拜乎曰羞惡之心人皆有之賢者能弗䘮耳居中有焉
  遼延禧奔夏都統蕭特烈等以梁王雅里稱帝
  夏主李乾順遣使請遼主臨其國遼主從之中軍都統蕭特烈等切諌不聼遂渡河次于金肅軍北遣使册乾順為夏國皇帝人情惶懼不知所為特烈隂謂耶律元直曰事勢如此億兆離心正我軰効節之秋不早為計柰社稷何乃共刼遼主第二子梁王雅里走西北部三日遂立為帝改元神厯以特烈為樞宻使特黙格副之雅里性寛大惡誅殺獲亡者苔之而已自歸者即官之
  發明奔者急詞也以稱帝何不宜稱者也然雅里延禧之子延禧奔夏人情惶懼况䘮亂之時立子以安人心乃權而得中者曷為以僣稱書葢肅宗亦明皇之子明皇奔蜀肅宗即位于靈武君子尚以簒位為嫌是時延禧未聞有傳位之事蕭特烈等瞷禧奔夏即立梁王是葢與簒國之臣特一間耳其與蒯輙拒父之意何殊哉據事直書不再貶而其義自見矣
  廣義自古國君之所以得常勝夫敵國者以其勢在我也遼主奔夏則是依夏為主而其勢在于夏焉今而反册夏主何其不知量哉易曰利用為依遷國遼人何足以知此其不至于魏武之於宇文泰者幾希矣
  奚和勒博為其下所殺
  和勒博為郭藥師所敗一軍離心其黨耶律阿古齊等遂殺之
  發明昔者安史反逆皆死於其子天理固為甚明和勒博乗亂僣竊尤而效之故為其下所殺綱目書之為斯世戒亂臣賊子尤欲稱亂不已乎
  金遣使如夏
  斡里雅布趨天徳聞夏迎䕶遼主遼主渡河乃遺書于夏使執送遼主且許割地
  六月命張㲄以平州来歸
  金驅遼宰相左企弓虞仲文曹義勇康公弼同燕京大家富民俱東徙燕民流離道路不勝其苦過平州遂入城言于張㲄曰左企弓不能守燕致吾民如是公今臨巨鎮握强兵盡忠於遼使我復歸鄉土人心亦惟公是望㲄遂召諸將領議皆曰聞天祚兵勢復振出沒漠南公若仗義勤王奉迎天祚以圖興復先責左企弓等叛降之罪而誅之盡歸燕民使復其業而以平州歸宋則宋無不接納平州遂為藩鎮矣即後日金人加兵内用營平之軍外藉宋人之援又何懼焉㲄又訪於翰林學士李石亦以為然㲄乃遣張謙帥五百餘騎傳留守令召左企弓虞仲文曹義勇康公弼至灤河西岸數企弓等十罪皆縊殺之㲄乃稱保大三年畫天祚像朝夕謁事必告而後行稱遼官秩榜諭燕人復業恒産為常勝軍所占者悉還之燕民既得歸大悅李石更名安弼偕故三司使髙黨至燕京說王安中曰平州形勢之地張㲄總練之才足以禦金人安燕境幸招致之毋令西迎天祚北合蕭幹也安中深納之令安弼黨與至汴以聞帝以手札付同知燕山府事詹度第令覊縻之而度促㲄内附㲄乃遣張鈞張敦固持書来請降王黼勸帝納之趙良嗣諫曰國家新與金盟如此必失其懽後不可悔不聼良嗣坐削五階而詔安中及詹度厚加安撫與免三年常賦㲄聞之自謂得計
  發明張㲄何以不書叛背敵内附理之正也况張㲄本契丹之臣又與女真部落不同其歸宋者欲倚之以復遼讐耳是葢心服而歸之者也雖然招亡納叛清朝不取宋納張㲄而遂為金人用兵之端豈非貪利忘害之大病乎迨至殺㲄畀金不惟失國體抑且將士離心矣葢察理不明而有此𡚁豈不深可惜哉
  廣義張㲄既以平州降金復以之歸宋則其中無所主而聼命於人者也曾謂忠臣義士有是哉若㲄者其見利忘義之小人也
  鄭居中卒以蔡攸領樞宻院事○秋七月童貫致仕以内侍譚稹為兩河燕山路宣撫使
  貫與蔡攸歸自燕頗失上意王黼梁師成共薦稹代貫交雲中之地稹至太原招朔應蔚諸州降人為朔寜軍
  發明嗚呼觀徽宗無嵗不以宦官為用迭興迭滅其禍相尋於無窮烏得而不亂哉是時童貫甫令致仕而代者已踵其後故書以譚稹為兩河燕山路宣撫使則是童貫雖罷而實未嘗罷也天下何由而泰乎吁
  廣義仕者與君共天位食天祿者也非其徳足以正君善俗其才足以脩政立事者不預焉豈有刑餘奴𨽻之賤而可以致仕名之乎且又以譚稹代貫者于以見宋之邉事皆付之閹豎也雖欲不亡得乎
  禁元祐學術
  中書言福建印造司馬光等文集詔令毁板凡舉人傳習元祐學術者以違制論尋又詔蘇軾黄庭堅等獲罪宗廟義不戴天片言隻語並令焚毁勿存違者以大不㳟論
  廣義抑觀元祐學術通天地質鬼神闢奸邪扶正直為上為徳為下為民萬世仰如山斗所謂無間然者也諸賢何負於徽宗前既禁其學術矣又禁以元祐學術政事授業者今又再禁其學術嗚呼徽宗之世所謂通天地而閉塞焉者也一有正直之士衆必鋤治簸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使其不能容足於朝非竄逐則安置朝進實封暮承貶詔其視學術之正如元祐者毒如讐家則是通國皆非元祜學術者也故曰不有君子其何能國宋其殆矣
  八月朔日食○遼都統蕭幹自稱奚帝引兵破景薊州遂攻燕與郭藥師戰敗走死詔加藥師太尉
  金人既䧟燕京幹就奚王府自立為神聖皇帝國號大奚改元天嗣時奚人饑幹出盧龍嶺攻破景州又敗常勝軍於石門鎮䧟薊州㓂掠燕城其鋒銳甚有渉河犯京師之意人情洶洶頗有謀棄燕者已而藥師大破其衆乗勝窮追過盧龍殺傷大半幹遁去尋為其下所殺傳首京師詔加藥師太尉
  金阿古逹死弟烏竒邁立
  金主去燕京六月有疾命尼瑪哈為都統普嘉努斡魯副之駐兵雲中以備邉而還八月至部堵濼而卒年五十六古倫貝勒舍音等請安班貝勒烏竒邁即位更名晟改元天㑹以舍音為安班貝勒幹布為古倫貝勒相與輔政幹布太祖庶長子也九月𦵏太祖于海古城西
  發明春秋吳楚之君書卒而不書𦵏避其號也阿古達世為遼臣率精銳之兵肆意侵伐其僣號則曰稱帝其舉兵則曰金人其卒則直書之曰死皆所以仍其國俗之舊而不使其同于中國諸侯之列耳如知乎此始可與論綱目矣
  廣義阿古達國王也何以書死葢謹之也
  冬十月遼雅里死蕭特烈等復立耶律珠拉為帝珠拉聖宗孫也
  詔建平州為泰寜軍以張㲄為節度使
  金人聞㲄叛遣棟摩將三千騎来討㲄率兵拒之于營州棟摩以兵少不交鋒而退㲄遂妄以大㨗聞朝廷拜㲄節度使犒賞銀絹數萬
  十一月幸王黼第觀芝
  帝由便門過梁師成家復来黼第因大醉不能語夜漏上五刻乃開龍徳宫複道小門以還内侍十餘人執兵接擁是夜諸班禁從皆集教場備不虞幾至生變翌日猶不御殿殆半日人心始少安祖宗以来臨幸未之有也
  發明凡觀譏之也幸王黼第觀芝甚譏之方是時金人强悍肆意侵陵既敗遼師勢益猖獗因納張㲄每欲加兵此乃敵國外患臨深履薄恐懼脩省之時其君當倚於法家拂士以徳脩國政其臣當責難陳善以禮格君心内用賢才外弭强敵保祖宗之業若弗暇也今乃施施然安於不競無憤恥自强之志惟無益之物是觀是玩及金人入㓂上下離心顧欲徴兵拒敵不亦晚乎綱目之法制治于未亂保邦于未危是以深惡徽宗之失徳明其義者然後知君子作綱目於一臺囿之築一無益之觀必謹而書以重民力以譏廢政其弭亂持危固結人心之慮逺矣
  金人襲平州張㲄奔燕山平州人殺金使以拒守棟摩無功而退金主使斡里雅布督棟摩攻平州㑹張㲄聞朝廷犒賜將至喜而迎斡里雅布乗其無備襲之與㲄戰于城東㲄敗宵奔燕山王安中納而匿之平州都統張忠嗣及張敦固出降金金遣使與敦固入諭城中城中人殺其使者立敦固為都統閉門固守
  發明金稱人浸强也政和五年擊遼兵于達嚕噶城大敗之固已强矣然獨舉其號者始見綱目則本其僣竊之罪明其侵奪之非著王法也宣和元年来聘嘉其慕義乃以人書四年襲遼軍惡其叛主復以號舉至是伐張㲄也亦書人者豈許其伐罪而人之乎據中原僣大號偪宋室擅威權其所由来者漸矣其與春秋書楚人伐鄭義同後皆倣此
  詔殺張㲄函首以畀金
  金人以納叛来責朝廷初不欲發遣金人索之益急王安中取貎類㲄者斬其首與之金曰非㲄也遂欲以兵攻燕安中言必不發遣懼起兵端朝廷不得已令安中縊殺之函其首併㲄二子送于金於是燕降將及常勝軍士皆泣下郭藥師曰金人欲㲄即與若求藥師亦將與之乎安中懼因力求罷召為上清寳籙宫使以蔡靖知燕山府事自是降將卒皆解體而金人遂用此興師矣
  發明凡事順来者當以逆料逆来者當以順揆㲄之背金歸宋此固順来者也為宋計者則必熟思審處意以㲄之背主歸来彼必見惡猶我叛人之歸彼亦我之所惡也責人之心責已恕已之心恕人由是拒之而弗納則彼此相安而釁端絶矣夫何既利其土地而納之復因其来索而殺之噫何故相率来降以求殺耶嗣此燕之降將叛卒怨憤泣下人無固志金亦藉此以為用兵之端豈不深可惜哉國必自伐然後人伐之此之謂也故直書詔殺張㲄函首畀金所以深罪之耳廣義嗚呼宋人可謂識見短而中情怯者也當張㲄以平州来歸之日君臣同心揆諸已曰張㲄反覆小人也既叛于遼復叛于金前既以平州降金則平州乃金之所有者也今以之歸我則金必讐於我使或加兵而無禮於我我將何以禦之度其可禦受之可也不可禦不受可也今斡里雅布遣人以納叛来責則直在金而曲在於宋也明矣由是一聞金欲加兵遂殺張㲄以塞其責此所以示弱於金而金人得以指為他日興兵之由也臣故曰宋人可謂識見短而中情怯者也
  遼珠拉及蕭特烈為亂兵所殺○金人来歸武朔州朝廷以山後諸州請于金金主新立將許之尼瑪哈自雲中至言于金主曰先帝初圖宋恊力攻遼故許以燕地宋人既盟之後請加幣以求山西諸鎮先帝辭其幣而復與之盟曰無匿逋逃無擾邉民今宋數路招納叛亡累疏叛人姓名索之童貫不遣盟未期年今已如此萬世守約其可望乎且西鄙未寜割付山西諸郡則諸軍失屯據之所將有經畧或難持乆請勿與之金主遂遣使止以武朔二州来歸廣義大凡理勢在我則請求得遂理勢在彼如請求何觀尼瑪哈之言則理勢之在於金也什其九矣使金不與武朔亦無如之何既與武朔宋其幸焉
  甲辰六年春正月夏稱藩于金金以邊地畀之
  夏得金書遣巴哩公亮奉誓表請以事遼之禮稱藩于金且受割賜之地尼瑪哈承制割下寨以北隂山以南伊實伊喇部圖嚕濼西之地與之自是兩國信使不絶
  三月金人来索糧不與
  金遣使詣宣撫司索趙良嗣所許糧二十萬石譚稹曰二十萬石豈易致邪良嗣口許豈足慿也遂不與金人由是大怒
  發明敵人之情貪婪無厭是以宜疎而不宜親宜逺而不宜近也宋以欲速之心共議攻遼之策既許燕租復吝不與則是中國失信於敵人而曲在中國矣昔石敬瑭借兵契丹事之甚謹其後子孫少逆社稷為墟宋殷鑑不逺何以復循故轍乎此葢小人謀國不臧以貽大患釁端既啟誰復救哉愚以為清斯濯纓濁斯濯足自取之也吁
  廣義書曰朕聖讒說殄行詩曰取彼譖人孔子之逺佞人孟子之惡利口無非慮其為國之害故耳彼趙良嗣者本燕人無行之馬植也前既以圖燕之下策妄進于朝今又以糧餉之重事輕許于金是則議圖燕者良嗣也許糧餉者亦良嗣也嗟乎宋與金終不能解讐釋怨而貽禍之烈者由乎徽宗輕信讒人也傳曰辟則為天下僇矣信哉
  閏月京師河東陜西地震
  宫殿門皆揺動有聲河東陕西尤甚蘭州地及諸山草木悉沒入而山下麥苖皆在山上詔右司郎中黄潜善按視潜善不以實聞上意乃安遷潜善為戸部侍郎
  夏四月起復李邦彦為尚書左丞
  時邦彦居父䘮纔兩月
  發明書起復者譏詞也非有金革之事奪人之䘮自奪其䘮皆非也邦彦姦邪未聞黜逐今乃仍起之為尚書左丞此何義也是時徽宗惑於邦彦之欺蔽所為若此悖禮甚矣比事觀之其失自見
  六月金人䧟平州
  張敦固出兵與金人戰大敗州民猶不肯降金主召斡里雅布還下詔招撫棟摩竟克平州執敦固殺之
  科免夫錢
  自得燕地悉出河北河東山東之力以徃饋官軍率十數石致一石纔一年三路皆困王黼乃請召京西淮南兩浙江南福建荆湖廣南措置調夫各數十萬並納免夫錢每夫三十貫委漕臣限督之又詔宗室戚里宰執之家及宫觀寺院一例均敷於是徧率天下所得纔二千萬緡而結怨四海矣
  秋七月置璣衡所
  王黼言頃得方士璣衡之書足以察七政詔置璣衡所以黼及内侍梁師成領之
  發明是時天下惶懼四海離心宋之君臣正宜更相戒飭一新政令而迓續天命焉顧乃溺於宴安躭於逸樂惟知自奉而不知瘠民科免夫錢而結怨四海矣置璣衡所而朝政愈煩矣故曰禹湯文武以仁得之桀紂幽厲以不仁失之徽宗寵信姦回變更法制日積月累漸迫危亡既無禹湯文武之仁而有桀紂幽厲之暴天下之亂不占可知也君子豈不深為徽宗惜哉備書于册其義見矣
  遼延禧復東勝諸州至武州與金人戰敗走山隂遼主復渡河居于圖魯卜部耶律逹實自金来歸遼主責之曰我在汝如何敢立淳逹實對曰陛下以全國之勢不能一拒敵棄國逺遁使黎民塗炭即立十淳皆太祖子孫豈不勝乞命于他人邪遼主無以答賜酒食而赦之金襲遼主營遼主北走瑪克實迎遼主至其部事之謹遼主遂得至烏爾古徳哷勒部遼主得耶律達貫及瑪克實之兵自謂有天助再謀出兵收復燕雲達實諫曰向以全師不謀戰備使舉國皆為金有國勢至此而方求戰非計也當飬兵待時而動不可輕舉遼主不從遂及於敗
  發明凡與讐戰皆春秋之所予故變文書復所以嘉其志而樂予之者也夫金遼世讐不共戴天延禧不競遂失全國今能大振委靡恢復諸州則其中心亦非甘於自棄者蓋復讐之義無時焉而少忘也功雖不就其志可尚戰而敗走庸何傷乎較諸輿櫬面縛服為臣僕豈可同日而語哉此綱目所以特書而亟予之耳
  八月譚稹罷復以童貫領樞宻院事兩河燕山路宣撫使
  初金人以拓䟦故地雲中二千里遺夏止以武朔二州来歸至是夏人舉兵侵武朔地界譚稹遣兵禦之兵數交夏人未即退聼又金人以朝廷納張㲄不給糧遂攻應蔚逐守臣朝廷罪稹措置乖方詔致仕以貫代之時遼主延禧在夹山帝欲誘致之始遣一畨僧齎御筆絹書通意及延禧許歸遂易書為詔許待以皇弟之禮位燕越二王上築第千間女樂三百人延禧大喜貫之是行名為代稹交割山後土地其實已約延禧来降自往迎之也
  發明前知童貫之非才罷之而用譚稹此惡譚稹之無畧罷之而用童貫何謬妄之若是耶夫天下禍亂近在目前皆童貫等隂賊於内蔡京等隂賊於外誠王法之所不原者徽宗溺愛不明以為貫優才幹復舉用之以之領事樞宻以之宣撫邉方而謀臣戰將一切擯棄殊不知用貫一日而天下壊亂一日也葢由胸中邪正不分是非無別知有童貫而不知有社稷焉耳徽宗之心何心哉
  
  以復燕雲也
  九月以白時中為太宰李邦彦為少宰趙野宇文粹中為尚書左右丞蔡懋同知樞宻院事○冬十一月王黼有罪免
  黼位元宰每倍曲宴親為俳優鄙賤之役以獻笑取恱太子聞而惡之黼以鄆王楷有寵隂為畫奪宗之計未成及帝幸其第觀芝而黼第與梁師成連墻穿便門往来帝始悟其與師成交結狀還宫眷侍頓衰李邦彦素與黼不恊隂結蔡攸共毁之㑹中丞何㮚論黼姦邪専横十五事遂詔黼致仕其黨胡松年等皆免
  廣義分注載詔黼致仕嗚呼刑與禮一致也故尚書𫝊曰禮刑一物也失禮則入刑葢有罪者加之以刑無罪者待之以禮此古今之通議也且王黼欺君誤國其罪不可以縷數既云有罪則當依律抵之烏可以禮去官邪徽宗馭臣而措置顛倒若此譬則遇寒疾不汗而昏潰之甚者也不亡得乎故綱目於分注止載王黼致仕而大書則曰有罪者誅奸佞也
  置講議財利司罷應奉司
  自蔡京倡豐亨豫大之說勸帝窮極侈靡乆而帑藏空竭言利之臣殆析秋毫宣和以来王黼専主應奉掊剝横賦以羡為㓛所入雖多國用日匱至是宇文粹中上言祖宗之時國計所仰皆有實數量入為出沛然有餘近年諸局務應奉司妄耗百出若非痛行裁减慮智者無以善後於是詔蔡攸就尚書省置講議財利司除茶法已用定制餘並講䆒條上攸請内侍職掌事干宫禁應裁省者委童貫取㫖由是不急之物無名之費悉議裁省帝亦自罷諸路應奉官吏减六尚嵗貢物
  發明古之足財用者傳有之曰國無遊民則生之者衆矣朝無幸位則食之者寡矣不奪農時則為之者疾矣量入為出則用之者舒矣夫如是則財安有不足者乎徽宗惑於權奸窮極侈靡虚内事外費出無經生之者既寡食之者既衆為之者不疾用之者不舒則國用竭矣雖講而議之復何益哉孟子曰王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人主觀此則知侈用必至於傷財傷財必至於害民故愛民必先於節用而無益妄費不可形之於念慮也知乎此然後可論興衰撥亂之說也廣義是舉也美則美矣君子惜之葢亦噬臍無及矣
  十二月詔蔡京復領三省事
  王黼既致仕朱勔力勸用京帝從之京至是四當國目昏眊不能視事悉决于季子絛凡京所判皆絛為之至代京入奏之絛每造朝侍從以下皆迎揖呫囁耳語堂吏數十人抱案後從由是恣為姦利竊弄威柄驟引其婦兄韓侣為戸部侍郎媒蘖宻謀斥逐朝士創宣和庫式貢司四方之金帛與府藏之所儲盡拘括以實之為天子私財白時中李邦彦等惟奉行文書而已
  廣義古者四十始仕七十致仕葢仕始於四十者精力强壮足以有為而能幹君之蠱况不為他岐之惑也仕致于七十者精力衰耗不能有為而致匪躬之節况當全考終乎此為賢人士夫出處而設彼其藏奸蓄穢以妾婦之道事君者不與焉歴觀蔡京謟事徽宗其於精力强壮之時固未甞以道事君至其末年精力衰耗則昏惑愈甚邪僻愈滋宜其不顧亷耻而所為又浮於前也今蔡京既已致仕而徽宗復起之者譬猶酒癖膏盲而又加以酖毒是自速其斃也而由人乎哉
  河北山東盗起
  時轉粮以給燕山民力疲困重以鹽額科歛加之連嵗凶荒於是饑民並起為盗山東有張仙者衆至十萬又有張廸者衆至五萬河北有髙托山者號三十萬自餘二三萬者不可勝數
  都城有女子生髭詔度為道士
  都城中酒保朱氏女忽生髭長六七寸疏秀甚美宛然一男子特詔為道士又有賣青果男子孕而誕子發明凡書有者所未甞有者也生髭乃男子之常理女子生髭此所以反常而為異耳夫女子隂類而生髭則是女變為男隂化為陽之象也君子為陽小人為隂兹既隂化為陽則小人竊發之機兆矣隂陽譴告之騐明矣徽宗目擊兹異罔肯省身度為道士夫復何說噫曾是以為應變之策乎既而河北山東相繼盗起而女真由是乗之天下擾亂弗克支矣書之足以著其垂亡之徴也
  乙巳七年春正月遼延禧如党項二月至應州金將羅索獲之以歸
  遼主畏中國不可仗謀奔西夏㑹党項小呼嚕遣人請遼主臨其地遼主遂趨天徳過沙漠金兵忽至遼主徒歩出走乗從者馬得脫途次絶糧從者至囓冰雪以濟饑過天徳至夜将宿民家紿曰偵騎其家知之乃叩首跪而大慟潜宿其家居數日喜其忠遥授以節度使遂趨党項以小呼嚕為西南面招討使總知軍事二月至應州新城東六十里為金將羅索等所獲遼遂亡
  發明春秋之法内入國而以其君来外滅國而以其君歸皆服而以之易詞也書獲雖云賤詞然延禧無降服之状強獲以歸而遂志也或以為延禧亡國之君故其斥名書獲以罪之曰非也亡國之詞有三死之上也走之雖非猶有耻焉降則為下矣金人恃強叛遼凡十有四年而見滅延禧在顛沛流離之中尚圖興復罔肯降讐不得已而為羅索所獲非服為臣僕之比也然不曰遼亡者外而不内貶之之詞也延禧有社稷之讐不與共天下播越沙漠效死不降至於力屈就擒其志可尚也則延禧為君之道得矣
  廣義自古敗亡之國未嘗無死節之臣何遼之亡也寂無一人焉葢由天祚荒滛匪仁匪義有以𨗳之故其施報至於如此也孟子曰君之視臣如手足則臣視君如腹心君之視臣如犬馬則臣視君如國人君之視臣如草芥則臣視君如㓂讐葢以此耳觀其自女真擾攘以来其間但見有以所部降者有以謀反誅者有據遼陽以叛者且夀春遼東渤海遼之名郡也降于金若建瓴耳節義之士無聞焉顯乾懿豪徽成川惠遼之藩屏也䧟于金若走壙耳節義之臣不見焉耶律托卜嘉上京留守也以城降金而無固守之心耶律伊都遼之懿親也以怨降金而懐反噬之毒走雲中而遺金印也臣下輕之如浮雲遁夹山而立新主也臣下棄之如敝屣祥衮之家遼主奔之而無救援之意耶律達實遼主逆之而起自立之謀衆叛親離卒至於亡可哀也已易曰乗馬班如泣血漣如其天祚之謂乎
  遼耶律達實稱帝于竒爾滿
  先是逹實以諫遼主不從遂殺北院樞宻蕭伊蘇自立為王率衆西走至哈屯城駐于北庭都䕶府㑹西鄙七州十八部王諭以興復事得精兵萬餘置官吏立排甲具器械又遺書假道于回鶻王必里克必里克得書即迎至邸願質子孫為附庸送至境外所過敵者勝之降者安之兵行萬里歸者數國獲牛羊駝馬不可勝計至塔實干西域諸國舉兵十萬號呼爾察来拒戰逹實分所部為三軍進擊大敗之僵屍數十里駐兵塔實干凡九十日回回國王来降貢方物又西行至竒爾滿羣臣共册立逹實為帝改元延慶上尊號曰天祐皇帝妻蕭氏為昭徳皇后是為西遼
  發明時延禧既獲遼祚已亡逹實據有土地稱帝改元而必於延禧既獲之後使遼之綂緒不絶祀典有歸其志亦可嘉尚已然逹實稱帝即書于下者又以見逹實有紹續本國之意故亦書而及之也其與五代漢劉崇稱帝于晉陽同意君子宜並觀之
  廣義觀夫逹實諭七州十八部王之言若有忠肝義膽恢復疆宇之志者也至於在道間關降附者衆似可以回轅東向以復不共戴天之讐今乃鼔行而西至于窮沙極漠之地何哉其心不過欲自帝耳于時東歸烏能帝哉故綱目書稱帝者所以著逹實無君之心也詳味書法其義得矣
  夏四月勒蔡京致仕
  蔡絛鍾愛于京擅權用事其兄攸嫉之數言于帝請殺絛帝不許白時中李邦彦亦惡絛乃與攸發絛奸私事帝怒欲竄之京力丐免乃止勒停侍飬固安置韓侣于黄州禠絛侍讀毁賜出身敇欲以撼京而京猶未有去志帝乃命童貫詣京令上章謝事貫至京泣曰上何不容京數年當有相讒譛者貫曰不知也京不得已以章授貫帝命詞臣代京作三表求去乃降詔從之
  發明勒者強偪之詞蔡京貪位慕禄進不知止前書詔致仕此書勒致仕其意可見矣葢君子難進小人易盛乾之初九陽始萌坤之初六隂始生陽始萌則曰潛龍勿用方方隠而未可以進也隂始生則曰履霜堅氷至言雖㣲而必至於盛也觀聖人之言可以知君子之難進小人之易盛矣蔡京再相専權自恣父子構隙遂成仇讐誠不可以帥正百僚也直書曰勒則昏夜乞哀苟焉無恥而進不知止之情益著矣人臣視此寜無警哉
  廣義嗚呼父子兄弟天合者也君臣義合者也蔡京之與二子其逆理違天也特甚徽宗獨不思曰絛攸之親弟也親弟尚欲殺之其能忠於我乎京於二子尚不能教之其能以道事我乎一思之間羣邪立辨其於斥逐三人也何有惟其不然所以成伊誤國欺君之惡耳况乎人之所以為人者莫大乎恥也故曰存之則進于聖賢失之則入于禽獸觀京泣訴童貫何其無恥之甚邪易曰勿用取女見金夫不有躬無攸利葢言丈夫不可用此無恥之女猶人君不可用此無恥之臣也徽宗何足以知此書曰勒者所以著蔡京之貪戀無恥也
  復元豐官制
  詔行元豐官制復尚書令之官虚而不授三公但為階官毋領三省事
  六月封宦者童貫為廣陽郡王
  帝援神宗遺訓能復全燕之境者胙土錫以王爵封貫為王
  發明童貫初見綱目既掲宦者書之自此拜官封爵但書其姓名而已至是又掲宦者書之何前既正其始此復正其終也尚書云徳懋懋官功懋懋賞小人雖有功但當優以金帛徽宗以其能復全燕之地封以廣陽郡王於乎名器亦倒施矣童貫姦詭奴材初無過人才徳伐夏以困關右之民攻遼以疲河北之士庇權奸而小人之道長𨗳奢侈而天子之心荒迹其所為厥罪罔赦然歴考漢唐以来閹宦之禍雖云迭盛亦不過假之以兵權寵之以干政而未聞有加於王爵者加以王爵此宋之大病也故綱目特書封宦者童貫為廣陽郡王所以明其不當封耳其㫖嚴哉廣義分注云神宗遺訓能復全燕之地者胙土錫以王爵惟是之故故童貫急於邉功不恤國用虚耗市此全燕空地號曰收復所謂設虚名而受實禍也徽宗被其愚惑迷而不悟哀哉况乎宦者封侯穢汗青史至今為識者所笑徽宗之於童貫也殆有甚焉向嘗錫以上公之爵猶未足以為尊至此加以王爵可謂尊之極矣綱目因之而書宦者童貫所以著徽宗爵及惡徳之失也嗚呼嚴哉
  前寳文閣待制劉安世卒
  安世為章惇蔡卞蔡京所忌連貶竄極逺惡地無不歴之至是卒安世少從學于司馬光平居坐不傾倚書不草率不好聲色貨利忠孝正直皆取則于光除諫官在職累年正色立朝其面折廷諍或逢盛怒則執簡却立俟威少霽復前抗辭旁列者見之蓄縮聳汗年既老羣賢凋䘮畧盡巋然獨存以是名望益重梁師成用事能生死人心服其賢求得小吏吳黙常趨走前後者使持書㗖以即大用黙勸為子孫計安世笑謝曰吾若為子孫計不至是矣還其書不答蘇軾甞評元祐人物曰器之真鉄漢王偁曰君子小人不兩立君子必惡小人而小人必忌君子此朋黨之論所以興也方元祐之際朝多君子如安世忠直有餘特疾惡太甚以激小人之怨及章惇得志而流毒縉紳貽患國家朋黨之禍徧於四海烏虖天下不幸小人竊君之權使生民受敝為君子者宜求其所以勝小人之術而無務於口舌力爭啟其狠戾不肖之心以重天下之不幸庻幾其有濟乎
  發明凡卒前官録賢也安世正直立朝不附羣小而為權奸之所嫉貶竄遐方終身弗用豈不深可惜乎故綱目於其卒而特具其官者皆所以深予之也宋有是人弗克大用徒為之老死擯棄尚可謂有人之國哉吁
  秋七月熈河蘭州河東地震
  熈河地震有裂數十丈者蘭州尤甚倉庫皆沒
  發明去年閏月書京師河東陕西地震今年書熈河蘭州河東地震葢地乃隂道而敵國小人則隂類有其事必有其應未有無其事而有其應者以氣合氣以邪感邪而一毫之差忒無有焉是時強敵竊發小人盈朝而地道不寜兩見綱目然則災異之来豈可視為泛常而不恤乎能畏天則雖遇異而變祥不能畏天則雖遇祥而化異在乎人君之脩為何如耳綱目特書于册以見人心天道之不可誣也有天下者其可不鑑哉
  八月金烏竒邁廢遼延禧為海濵王
  遣使以獲遼主来告慶
  九月有狐升御榻而坐
  時又有都城東門外鬻菜夫至宣徳門下忽若迷罔釋荷擔向門㦸手且詈云太祖皇帝神宗皇帝使我来道尚宜速改也邏卒捕之下開封獄一夕方省則不知向者所為乃於獄中盡之
  發明水火兵戎之謂災山崩川竭之謂異是皆害及民物春秋必書徽宗嗣位二紀于兹水火兵戎之災固多山崩川竭之異不少葢由逆氣所激因而生之自綱目所書山崩地震日食彗孛大旱大水蝗疫則有之矣然未聞書狐升御榻而坐者御榻至尊極嚴之地狐乃荒原曠野之物以荒原曠野之物居至尊極嚴之地其異滋甚是則春秋之法所必書者葢遇災而懼當加修省也以狐而升御榻則宋人失據中原之兆明矣變不虚生災不妄作下書金將尼瑪哈斡里雅布分道入冦其應豈不明且切哉宋之君臣溺於宴安不思警省是以終淪危亡而不可以救藥也吁廣義說文曰狐妖獸也昔者楊再思謟佞戴令言賦兩脚狐以譏之徽宗之時謟佞滿朝其最甚者蔡京父子童貫王黼也觀分注所云豈非趙宋宗社之靈以彰徽宗近佞之惡而欲其改歟夫變常之謂怪聖人之所不語者語常而不語變也故曰國家將亡必有妖孽今也狐升御座則是謟佞専權之兆也豈非妖孽之甚者乎厥後汴宋亡于謟佞其兆明矣
  冬十月金將尼瑪哈斡里雅布分道入㓂
  初斡里雅布在平州遣人索叛亡戸口朝議弗遣且聞童貫郭藥師治兵燕山斡里雅布請于金主曰茍不先舉伐宋恐為後患金主以為然而未敢輕舉及使者往返既數道路險易朝廷治否府庫虛實漸得要領而耶律伊都劉彦宗亦言南朝可圖師不必衆因糧就兵可也及既獲遼主遂即决意南侵以安班貝勒舍音領都元帥居京師尼瑪哈為左副元帥古紳為元帥右監軍耶律伊都為元帥右都監自雲中趨太原達蘭為六部路都統棟摩為南京路都統劉彦宗為漢軍都統斡里雅布監棟摩彦宗兩軍戰事自平州入燕山
  廣義葢聞兵出無名事故不成故用兵貴乎有名也分注載童貫郭藥師治兵燕山不知此兵何名也然則金人来索戸口叛亡者因宋弗遣而舉兵則是宋師無名而金人有名矣故曰利人土地謂之貪兵兵貪者敗不得已而起謂之應兵兵應者勝觀此則知宋兵貪兵也金兵應兵也一勝一負其機决于此矣且敵人之擾中國以名實相副之師臨之尚憂其不服况無名乎曰然則於金何以入㓂書葢尊中國也
  十一月郊
  帝纔下壇而宻報金將犯界左右秘之曰恐妨恭謝宰相亦不知也及㳟謝畢宰相又共匿之不以聞發明郊廟常事不書失禮則書甚矣小人之弄其君有同兒戯也金人入㓂已經踰月此正宵衣旰食不遑寜處之時而宋之君臣方且從容自如舉行郊祀謂之何哉考之分注左右秘之恐妨恭謝宰相知之匿不以聞嗚呼羣臣惟事蒙蔽徽宗益肆驕奢欲求天下不亂烏可得乎自金人入㓂而天下分為南北矣然則小人之禍可勝言哉特書曰郊深貶之也
  太常少卿𫝊察使金不屈死之
  察為金賀正使至境遇斡里雅布兵脇之使拜且降不拜左右捽之伏地愈植立反覆論辨不屈遂遇害察堯俞從孫也十八登進士蔡京嘗欲妻以女拒弗答平居恂恂然若無所可否及倉猝狥義聞者莫不壮之後諡忠肅
  發明使於四方不辱君命此固人臣之髙行也傳察使金挺然無屈反覆辨論畧弗少挫不惟不辱君命抑且不辱其身矣雖云被害忠何損乎世有偷生苟免求生害仁而蒲伏丐命於強敵之前者視察寜不為之汗顔哉故家語曰人臣之節當君大事惟力所及死而後已察無愧焉綱目特以全節予之所以為人臣狥國之一勸耳
  召种師道為兩河制置使
  時師道致仕居南山豹林谷金人南下趨召之師道聞命即東過姚平仲有歩騎四千與之俱赴汴
  十二月童貫自太原逃歸金尼瑪哈䧟朔代州遂圍太原
  先是金人遣使来許割蔚應州及飛狐靈邱縣帝信之遣童貫往受地至太原聞尼瑪哈自雲中南下貫乃使馬擴辛興宗往使諭以交割地事擴至軍前尼瑪哈嚴兵以待趣擴等庭參如見金主之禮既畢首議山後事尼瑪哈曰爾尚欲此兩州兩縣邪山前山後皆我家地尚復何論汝家别削數城来可贖罪也汝軰可即去我自遣人至宣撫司矣擴還具言于貫貫曰金初立國邉頭寜有幾許軍馬遽敢作如此事邪擴曰彼既深恨本朝結納張㲄又為契丹舊臣所激故謀報復今宜速作備禦貫不從既而尼瑪哈遣王介儒色埓黙持書至太原責以渝盟納叛等事詞語甚倨貫問之曰如此大事何不素告我色埓黙曰兵已興何告為宜速割河東河北以大河為界用存宋朝宗社乃報國也貫聞之氣禠不知所為即欲假赴闕禀議為名遁還京師知太原府張孝純止之曰金人渝盟大王當㑹諸路將士極力枝梧今大王去人心必揺是以河東與金也河東既失河北豈可保耶願少留共圖報國兼太原地險城堅人亦習戰未必金便能克也貫怒叱之曰貫受命宣撫非守土也必欲留貫置帥臣何為遂行孝純嘆曰平生童太師作幾許威望及臨事乃蓄縮畏懾奉頭鼠竄何面目復見天子乎尼瑪哈引兵降朔州克伐州都巡檢使李翼力戰被執罵賊死尼瑪哈遂進圍太原孝純悉力固守
  發明逃者匹夫之事貫居太原金人入㓂當與守臣力拒雖死可也幸而敵退茍見免焉即選將練兵分屯要害則不辱君命矣不能以理自明而反效匹夫之行遁逃苟免趣還京師不亦賤乎特書曰逃以著其幸免而不知命之罪也貫既逃歸宋不能討失政刑矣書自太原逃歸又以罪宋也童貫既去河東益孤而相繼䧟沒浸不克支悲夫徽宗信任童貫猶如腹心而臨難茍免惟恐或後然則閹人之無益於國豈不信哉
  廣義嗚呼國之大事莫戎事若也宦者童貫牧羊竪耳曷足以堪大事乎臣聞兩兵相接曰戰戰敗而走者有之輕行而掩曰襲被襲而遁者有之環其城邑曰圍潰圍而出者有之未聞有敵使方至一見其辭倨傲而遽爾逃歸者也書曰知人則哲能官人此聖帝明王之所難固不可責之徽宗也雖然徽宗非聾非瞽特以私欲蔽錮之深而受其蠱惑耳然一日之内豈無片時天理之呈露耶童貫日侍徽宗其親昵又非其他宦者之比而不能揣知其臧否之一二其可怪也夫觀分注載張孝純之言足以貽笑千古後世人主欲委大事於閹宦者當以童大王為戒
  金斡里雅布入檀薊州郭藥師以燕山叛降金盡䧟燕山州縣
  初郭藥師與詹度同職自以節鉞欲居度上度以御筆所書有序藥師不從加以常勝軍横暴藥師右之度不能制朝廷慮其交惡命蔡靖代度靖至坦懐待之藥師亦重靖稍為抑損及安中被召靖代知府事藥師每令部曲持良械精甲貿易於他道為竒巧之物以奉權貴宦侍譽言日聞于帝遂專制一路增募兵至三十萬而不改契丹服飾朝論頗以為疑進拜太尉召之入朝藥師辭不至帝令童貫行邉隂察其去就不然則挾之偕来貫至藥師拜迎帳下貫避之曰汝今為太尉與我等耳此禮何為藥師曰太師父也藥師唯拜我父焉知其他貫釋然遂邀貫視師至于逈野畧無人迹藥師下馬當貫前棹旗一揮俄頃四山鐵騎輝日莫測其數貫衆皆失色歸為帝言藥師必能抗敵蔡攸亦從中力主之謂其可倚故内地不復防制屢有告變及得其通金國書朝廷輙不省詹度又言藥師瞻視非常趣向懐異逆節已萌凶横日甚始詔遣官究實而金兵已南下斡里雅布自平州破檀薊至三河蔡靖遣藥師及張令徽劉舜仁帥師四萬五千迎戰于白河兵敗而還藥師遂帥所部兵刼靖及都轉運使吕頥浩以降斡里雅布執靖頥浩置軍中以行於是燕山府所屬州縣皆為金有斡里雅布得藥師益知宋虚實因以為鄉𨗳懸軍深入矣
  發明入者逆而不順之辭所以抑强敵也叛者作亂悖逆之辭所以討有罪也嘗觀信任叛亡之君未始不為叛亡所誤漢武之信江充而父子之情乖梁武之信侯景而君臣之義廢藥師遼之叛將宋射一時之利委以腹心之托加官賜予言聼計從雖聞間言無復深慮殊不知於殺張㲄之時叛意已萌矣而乃畀之節鉞寄之全燕謂之何哉然藥師所歸者惟涿易二州而併失全燕之地雖欲悔之其可及乎自藥師叛降金人備知虛實而懸軍深入矣綱目直書君臣交罪之也廣義嗚呼人之死也死於心腹受病者常多死於四體不仁者常少何也葢四體不仁容或可以少瘥若夫心腹者軀命所闗茍或受病日深則中必崩潰雖俞扁莫能愈焉奸人誤國何以異於是哉若郭藥師者崩潰心腹䘮身之惡疾也觀其在遼則叛遼而降宋在宋又叛宋而降金當夫邀貫視師之日揮衆一集明示欲叛夫何童貫昏愚不察反以其能禦敵而遣之邪彼其敗績于白河者乃藥師之詐也不然獨降于金可矣何以執蔡靖同降哉是役也不以藥師禦敵則宋金勝負未可知矣噫當藥師降宋之時遼之心腹被其崩潰而死宋之心腹已受其病特其病之尚穉未足以殺其軀焉耳至此降金則宋之心腹崩潰而其身於是乎死焉然則是疾也如是之毒而郤之之術何居曰不縱欲不貪求親賢逺佞飬吾元氣而已
  罷花石綱及内外製造局○詔内侍梁方平帥衛士守黎陽
  帝以金人南下悉以禁旅付内侍威武軍節度使梁方平守黎陽歩軍都軍候何灌謂白時中曰金人傾國逺至其鋒不可當今方平掃精兵以北在京皆疲弱也萬一方平不枝梧何以善吾後盍留以衛根本不從
  發明金人南冦勢甚猖獗為宋計者誠宜亟求備禦之策益嚴出入之防選猛將訪謀臣分守要害以遏敵衝必如師之丈人始得吉而無咎方平無知閹人以之供灑掃之役則有餘以之任將帥之職則不足易曰負且乗致㓂至以小人而乗君子之器盗思奪之矣徽宗信任童貫卒以覆國矧一童貫未去一童貫復用者哉他時師敗黎陽金人深入京師不保中原隨䧟寵用閹人果何益耶此徽宗所以終於敗亡而不悟也直書于册失自見矣
  發明書詔内侍梁方平者譏其蹈童貫之覆轍也
  以皇太子為開封牧
  帝以京師日廹為憂蔡攸探知帝意欲内禪引給事中吳敏入對宰執皆在敏前奏事且曰金人渝盟舉兵犯順陛下何以待之帝蹙然曰柰何時東幸計已定命李梲先出守金陵敏退詣都堂言曰朝廷便為棄京師計何理也此命果行須死不奉詔宰執以為言梲遂罷行而以太子為開封牧
  詔天下勤王許臣庻直言極諫罷道官及行幸諸局初宇文虚中為童貫參議官虚中以廟謨失策主帥非人将有納侮自焚之禍上書極言之王黼大怒又累建防邉策議皆不報及金人南下貫與虚中還朝帝謂虚中曰王黼不用卿言今事勢若此柰何虚中對曰今日宜先降詔罪已更革弊端俾人心天意回則備禦之事将帥可以任之帝即命虛中草詔畧曰朕以寡昧之質藉盈成之業言路壅蔽面諛日聞恩倖持權貪饕得志縉紳賢能䧟于黨籍政事興廢拘于紀年賦歛竭生民之財戌役困軍旅之力多作無益侈靡成風利源酤𣙜已盡而牟利者尚肆誅求諸軍衣糧不時而冗食者坐享富貴災異謫見而朕不寤衆庻怨懟而朕不知追惟已愆悔之何及思得竒策庻解大紛望四海勤王之師宣二邉禦敵之畧永念累聖仁厚之徳涵飬天下百年之餘豈無四方忠義之人来狥國家一日之急應天下方鎮郡縣守令各率衆勤王能立竒功者並優加奨異草澤異材能為國家建大計或出使疆外者並不次任用中外臣庻並許直言極諫帝覧之曰今日不吝改過可便施行虚中又請出宫人罷道官及大晟府行幸局暨諸局務
  發明與治同道罔不興與亂同事罔不亡徽宗仁明之君固當剗革弊政期抵太平矣自崇寜初年侈心一動喜佞樂諛黜忠彦而用蔡京於是塞言路斥正人興大獄事邉功窮聚歛縱奢侈溺聲色盗遊逸事神怪凡亡國敗家之事靡一不舉重以童貫王黼之徒交煽其禍天下雖欲不亂不可得也向使金人不入㓂則是荒滛之君可以長福祚而奸邪誤國之徒亦可以長保無虞矣上天降罰變起幽燕四海分崩兩河覆沒凡前日媒亂之事次第革罷深自追悔然後知治忽所繫毫杪不差而小人得志未有不反其初者綱目於金人入㓂書之甚輕則見其為㓂已乆畧無預防之意至於徽宗禦侮之事則書詔内侍梁方平帥師守黎陽詔天下勤王用見武備之弛至命宦者為将至召天下之兵其為後王鑒豈不深切著明也哉
  廣義分注載帝命宇文虚中草詔罪已何其自責之明且切哉或曰漢武帝之輪臺唐徳宗之奉天皆罪已也二君之國何以不亡而徽宗獨亡乎曰三君之詔名同而實異者也何以言之葢武帝徳宗有亡國之事而無亡國之臣徽宗既有亡國之事又有亡國之臣故也觀夫武帝之時如田鴻臚之明見霍子孟之孤忠李廣利之将畧輔弼者多諛佞者少當時聚歛如桑𢎞羊言者欲烹况乎盗賊雖多終不如金人之強武帝奚其亡徳宗之世如陸敬輿之忠鯁李常侍之啓沃李西平之忠勇奉公者多狥私者少當時欺㒺如裴延齡論者不置又况吐蕃雖強亦不如金人之盛徳宗奚其亡徽宗則不然耳侈靡過武帝括財浮徳宗蔡京王黼等謟佞于内童貫方平等典兵于外其視武帝徳宗之臣奚翅孰優而孰劣孰得而孰失乎羣小在朝衆賢在野阿諛者為順㫖姦回者為忠直凡百所為其有戾于武帝徳宗者多矣又况金人強盛實非徽宗之才可以禦之也其詔雖曰罪已要亦噬臍無及矣徽宗宜其亡
  召熈河經畧使姚古秦鳳經畧使种師中將兵入援時欲召古師中令以本路兵㑹鄭洛外援河陽内衛京城帝命宇文虚中為河北河東路宣諭使䕶其軍虛中以檄召古師中兵馬令直赴汴京應援
  發明時金人憑陵君父蒙難此正臣子捐軀報國倡義勤王之秋也夫何古等既擁強兵坐視不救必待詔趣然後入援義者必急其君豈若是哉直書曰召葢譏之也
  以吳敏為門下侍郎
  帝東幸之意益决太常少卿李綱謂敏曰建牧之議豈非欲委太子以留守之任乎今敵勢猖獗非傳太子以位號不足以招徕天下豪傑敏曰監國可乎綱曰肅宗靈武之事不建號不足以復邦而建號之議不出於明皇後惜之上聰明仁恕公曷不為上言之翌日敏入對具以綱目白帝帝即召綱入議綱刺臂血上疏曰皇太子監國禮之常也今大敵入攻安危存亡在呼吸間猶守常禮可乎名分不正而當大權何以號召天下若假皇太子以位號使為陛下守宗社收将士心以死捍敵天下可保帝意遂决明日宰臣奏事帝留李邦彦語敏綱所言遂拜敏門下侍郎草詔傳位
  廣義嗚呼忠臣義士無世無之顧人君用舍何如耳觀夫徽宗之時親近者莫如童貫蔡京王黼疎逺者無如吳敏李綱當童貫蔡京王黼胡行妄作之時徽宗不識吳敏李綱何如人物也然而披露忠肝義膽於國歩艱難之秋不在於親近之童貫蔡京王黼而在於向義排難之吳敏李綱其人品之賢不肖有如是夫君人者不可不慎其用舍
  帝傳位于太子太子即位尊帝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皇后為太上皇后
  帝下詔禪位太子自稱曰道君皇帝太子入禁中被服涕泣固辭不許遂即位尊帝為教主道君太上皇帝退居龍徳宫以李邦彦為龍徳宫使蔡攸吳敏副之
  發明徽宗傳位太子此固一時權宜異於唐之𤣥宗矣然即位二紀窮極奢滛國事怠荒四海鼎沸及其金革彌興心䘮膽落縮首無策傳位太子嗚呼徽宗享逸樂於平時懼危亡於亂世烏足謂之中人以上者乎迨至太子嗣位尊為教主道君以萬乗之尊為道教之主至於沒齒而尚不悛善乎劉文安公曰今日為教主道君皇帝於宋何其尊也以此欺愚眩衆不自知他日封為昏徳公於金而不勝卑辱矣可勝嘆哉綱目據事直書所以深譏之爾
  廣義臣聞以道化天下者曰皇伏羲神農黄帝是也以徳治天下者曰帝少昊顓頊帝嚳堯舜是也道與徳非有二皇與帝其理同然而名號之殊者乃後人尊稱之異耳亦非當時數聖人自稱之也至秦吕政自謂功過三皇徳兼五帝故總自稱為始皇帝云以明道徳皆萃于其身故也何其不知量哉後世臣子遂因襲之皆稱其君父曰皇帝如吕刑稱舜者此皆尊敬君父之盛心夫何足怪故魯君侯爵孔子以公稱之尊君父也聖人尚爾况去聖人之萬萬者哉今徽宗自稱為道君皇帝者臣知其所謂道者惟是靈素之道豈皇帝之道邪至其厥子猶弗知悟又尊以教主之名且彼所謂教者亦以靈素之道為教而又非以皇帝之道為教也厥後父子得號昏徳重昏者不亦宜乎
  以李綱為兵部侍郎
  綱上書言方今中國勢弱君子道消法度紀綱蕩然無統陛下履位之初當上應天心下順人欲攘除外患使中國之勢尊誅鋤内奸使君子之道長以副道君皇帝付託之意召對延和殿時金議割地綱言祖宗疆土當以死守不可以尺寸與人帝嘉納之拜兵部侍郎
  廣義嗚呼李公之言何其綱正明白誠嗣王新服厥命之藥石也使徽宗預用李公又何至于今日之顛沛乎書稱知人之難信矣哉
  赦○立皇后朱氏
  后武康節度使伯材之女
  以耿南仲簽書樞宻院事
  南仲帝東宫舊僚也
  遣給事中李鄴使金
  告内禪請修好鄴至慶源府斡里雅布欲還郭藥師曰南朝未必有備不如姑行從之
  廣義汴宋之亡亡於叛臣郭藥師之一言耳孔子曰一言可以䘮邦亶其然乎
  太學生陳東上書請誅蔡京等六人
  時天下皆知蔡京等誤國而用事者多受其薦引莫肯為帝明言之東率諸生上書曰今日之事蔡京壊亂於前梁師成隂賊於内李彦結怨於西北朱勔聚怨於東南王黼童貫又從而結怨于二敵創開邉隙使天下勢危如絲髮此六賊者異名同罪伏願陛下擒此六賊肆諸市朝傳首四方以謝天下發明陳東請誅六人而必以蔡京為首者討首惡也京等蠧君疲國結怨天下雖擢髮不足以數其罪也外患之来非京等有以啓之乎王氏濬曰事君之道茍利社稷死生以之若顧嫌避咎此人臣不忠之利非人主社稷之福時天下已亂強敵憑陵京等享爵自如畧不之罪陳東乃太學生貟初無官守之寄又無言責之託亦能上書紏劾忠憤激烈宋庭諸臣寜不為之少愧哉觀於此則東討賊之心切而憂國之心誠矣直書于册深予之也
  廣義嗚呼陳東之言賈太傅所謂痛哭者是也欽宗即位之初一得陳東之書正當奮乾剛之斷即以六奸肆諸市朝詔告天下将見天下之懐忠秉義者莫不曰有君如此我可不出而輔之且大奸脫距黨勢自孤不能為害也必矣况金人一聞新君如此有為氣亦少沮汴宋基圖孰能揺之今於陳東之言既嘉納之又不果行足見其不能有為也噫不能有為於其始安能有為於其終邪書曰去邪勿疑惜乎欽宗不足以語此













  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卷十
<史部,史評類,御批續資治通鑑綱目>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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