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選古文淵鑒 (四庫全書本)/全覽3

全覽2 御選古文淵鑒 全覽3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一目録
  宋
  朱熹
  詩集傳序
  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
  大學章句序
  中庸章句序
  漳州教授㕔壁記
  轉運司蠲免鹽錢記
  名堂室記
  衢州江山縣學記
  靜江府學記
  江陵府曲江樓記
  建寧府崇安縣學田記
  鄂州社稷壇記
  婺州金華縣社倉記
  衡州石鼓書院記
  福州州學經史閣記
  學校貢舉私議
  觀心説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一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朱熹
  詩集傳序
  或有問於余曰詩何為而作也余應之曰人生而靜天之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既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既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既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咨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族而不能巳焉此詩之所以作也曰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詩者人心之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為教其或感之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
  所以為教也昔周盛時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達於鄉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於正者聖人固巳協之聲律而用之鄉人用之邦國以化天下至於列國之詩則天子巡狩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之典降自昭穆而後寖以陵夷至於東遷而遂廢不講矣孔子生於其時既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於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復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足以為法惡之不足以為戒者則亦刋而去之以從簡約示久逺使夫學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行於一時而其教實被於萬世是則詩之所以為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雅頌之體其不同若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於里巷歌謠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親被文王之化以成德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發於言者樂而不過於淫哀而不及於傷是以二篇獨為風詩之正經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異其所感而發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者於此焉變矣若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樂歌之詞其語和而莊其義寛而密其作者往往聖人之徒固所以為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於雅之變者亦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為而聖人取之其忠厚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猶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此詩之為經所以人事浹於下天道備於上而無一理之不具也曰然則其學之也當奈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其止此學詩之大㫖也於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隠微之間審之言行樞機之始則修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得之於此矣問者唯唯而退余時方輯詩傳因悉次是語以冠其篇云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陳氏曰吕氏讀詩記三十二巻博采諸家存其名氏先列訓詁後陳文義意有所發明則别紀之然自公劉以後條例未竟學者惜之
  詩自齊魯韓氏之説不得傳韓嬰孝文時博士作詩内外傳其語頗與齊魯間殊隋止存外傳而天下之學者盡宗毛氏毛氏之學傳者亦衆陳氏曰有大毛公小毛公後漢儒林傳以為毛萇而王述之類王肅述毛而非鄭今皆不存則推衍其説者又獨鄭氏之箋而巳鄭𤣥作詩箋正義云鄭于諸經皆言注獨詩言箋鄭遵毛學表明毛言故稱箋唐初諸儒為作疏義因訛踵陋百千萬言而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區域至於本朝劉侍讀歐陽公王丞相蘇黄門河南程氏皇祐中莆田劉宇有詩折衷二十巻歐陽修有詩本義十六巻熙寧中王安石有新經詩義三十巻蘇轍詩解二十巻横渠張氏始用己意有所發明雖其淺深得失有不能同然自是之後三百五篇之微詞奥義乃可得而尋繹葢不待講於齊魯韓氏之傳而學者巳知詩之不専於毛鄭矣及其既久求者益多同異紛紜爭立門户無復推讓祖述之意則學者無所適從而或反以為病今觀吕氏家塾之書兼總衆説巨細不遺挈領提綱首尾該貫既足以息夫同異之爭而其述作之體則雖融會通徹渾然若出於一家之言而一字之訓一字之義亦未嘗不謹其説之所自及其㫁以己意雖或超然出於前人意慮之表而謙讓退託未嘗敢有輕議前人之心也嗚呼如伯恭父者真可謂有意乎温柔敦厚之教矣學者以是讀之則於可羣可怨之旨其庶幾乎雖然此書所謂朱氏者實熹少時淺陋之説而伯恭父誤有取焉其後歴時既久自知其説有所未安如雅鄭邪正之云者或不免有所更定則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於其間熹竊惑之方將相與反復其説以求真是之歸而伯恭父巳下世矣嗚呼伯恭父已矣若熹之衰頽汨没其勢又安能復有所進以獨決此論之是非乎伯恭父之弟子約既以是書授其兄之友丘侯宗卿而宗卿將為板本以傳永久且以書來屬熹序之熹不得辭也乃畧為之説因并附其所疑者以與四方同志之士共之而又以識予之悲恨云爾淳熙壬寅九月己夘新安朱熹序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葢自天降生民則既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聰明睿知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為億兆之君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繇設也三代之隆其法浸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嵗則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修已治人之道此又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説其廣如此教之之術其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為教則又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彝倫之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為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美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修教化陵夷風俗頽敗時則有若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若曲禮少儀内則弟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葢莫不聞其説而曾氏之傳獨得其宗於是作為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没而其傳泯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異端虚無寂滅之教其髙過於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説與夫百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其間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不得蒙至治之澤晦肓否塞反覆沉痼以及五季之衰而壞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德隆盛治教休明於是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子之傳實始尊信此篇而表章之既又為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敏亦幸私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為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已意補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極知僣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修已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補云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為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葢自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後可庶幾也葢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已矣而以為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為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無以勝夫人欲之私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㫁必使道心常為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動靜云為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寜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以加於此哉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若成湯文武之為君臯陶伊傅周召之為臣既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若吾夫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曾氏之傳得其宗及曾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起矣子思懼夫愈久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為此書以詔後之學者葢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逺故其説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歴選前聖之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奧未有若是其明且盡者也自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為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其没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寄不越乎言語文字之間而異端之説日新月盛以至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而大亂真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冺故程夫子兄弟者出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據以斥夫二家似是之非葢子思之功於是為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因其語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為説者不傳而凡石氏之所輯録石子重有集解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為説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其師説而淫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嵗即嘗受讀而竊疑之沉潛反復葢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者然後乃敢會衆説而折其中既為定著章句一篇以竢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繁亂名以輯略且記所嘗論辯取舍之意别為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之㫖支分節解脈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説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傳不敢妄議然初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之一助云爾
  漳州教授㕔壁記
  教授之為職其可謂難矣惟自任重而不茍者知之其以為易而無難者則苟道也何也曰教授者以天子之命教其邦人凡邦之士廩食縣官而充弟子員者多至五六百餘少不下百十數皆惟教授者是師其必有以率厲化服之使躬問學蹈繩榘出入不悖所聞然後為稱此非反之身而何以哉是可不謂難矣乎不特此爾又當嚴先聖先師之典祀領䕶廟學而守其圖書服器之藏其體至重下至金穀出納之纖悉亦皆獨任之嗚呼是亦難矣然凡仕於今者無大小莫不有所臨制總攝其任無劇易必皆具文書使可覆視是以雖甚弛者亦有所難而不敢肆獨教授官雖有統若其任之本諸身者則非簿書期會之所能察至其具於有司而可考者上之人又以其儒官優容之雖有不合不問以是為便故今之仕者反利焉而喜為之而孰知所以充其任者如彼其難哉故曰惟自任重而不苟者知之其以為易而無難者則茍道也予嘗以事至漳其教授陳君與予有故館予於其寓直之舍因得盡觀陳君所施於學者予謂若陳君則可謂知其難矣時陳君方將刻前人名氏於壁屬予記予辭謝不能者再三既不得命乃退而書其所聞見如此以為記且以勵後之君子云爾紹興二十六年七月甲子新安朱熹記
  轉運司蠲免鹽錢記
  皇帝陛下臨御之五年朝廷清明衆職修理乃眷南顧閔兹逺黎某月詔以太常少卿臣某為福建轉運副使而付以鹽筴使訪其利病以聞臣某既承詔奔走即事則與判官臣某爰暨屬寮博詢審訂具以條奏越明年春遂有㫖免本道屬州縣逋負鹽課之緡錢九十七萬又詔嵗入鈔鹽緡錢二十二萬者其罷之而使漕司嵗以緡錢七萬補經費之闕臣某承命懽喜北向頓首言福建鹽法之弊久矣臣等問諸故府竊見祖宗盛時本道鹽息嵗入緡錢十萬而三分之以其一予漕司佐州縣用度且市貢金其二為鈔法則商人嵗輸京師者為錢六萬六千有竒而巳其後鈔法中弛浮議交煽因盡以委漕司而增其額於是綱運猥并鹽洩不時而民始受弊中間葢嘗減損然什不能去其三又他用之取具於鹽者亦且數倍舊制顧以嵗出有常因不敢議至州縣或不能供又不得以時蠲除新故相仍轉相督趣重為民病歴年兹多今乃幸遇陛下仁聖儉慈不遺遐逺既幸聽愚臣言而又推之以及其所未言者葢德音再下而鈔額復祖宗之舊逋負捐累嵗之積使州縣之吏無所旁縁以漁獵其民民得休息恩澤隆厚不可勝量臣等駑鈍不材奉使無狀乃幸得奉承聖詔以布乎下誠歡誠喜敢不悉力究宣謹察所部無或不䖍以廢明命猶懼不稱無以昭示永久則取尚書所下詔㫖刻石臺門以諗來者而竊敬識其下方如此又惟陛下躬德神聖天運日新其約己厚民之心終日乾乾有進無已竊計經制大定上下與足葢可以日月期矣然則臣等前日所不敢議者且將復有望焉敢昩萬死并記其説而俯伏以俟乾道四年三月
  名堂室記
  紫陽山在徽州里嘗有隠君子居焉今其上有老子祠先君子故家婺源朱子髙祖振曾祖絢祖森父松世居婺源縣萬年鄉松巖里松號韋齋少而學于郡學因往遊而樂之既來閩中韋齋因仕入閩寓崇安縣後徙居建陽之考亭思之獨不置故嘗以紫陽書堂者刻其印章葢其意未嘗一日而忘歸也既而卒不能歸將没始命其孤熹來居潭溪之上潭溪在崇安其上有屏山見劉屏山墓表今三十年矣貧病茍活既不能反其故鄉又不能大其闔閭以奉先祀然不敢忘先君子之志敬以印章所刻牓其所居之㕔事庶幾所謂樂樂其所自生禮不忘其本者後世猶有考焉先君子又每自病其卞急害道尉尤溪時韋齋政和八年同上舍出身授建州政和縣尉丁外艱服除改南劒州尤溪縣尉監泉州石井鎮建炎四年生子熹于尤溪官舍嘗取古人佩韋之義牓其㕔事東偏之室曰韋齋以燕處而讀書焉延平羅公先生仲素實記之而沙陽曹君令德又為之銘官署中更盜火無復遺跡近嵗熹之交石君子重知縣事始復牓焉且刻記銘于石以示後來熹惟先君子之志不可以不傳于家而熹之躁迫滋甚尤不可以忘先人之戒則又取而揭之于寢以自鞭策且示子孫葢㕔事寢堂家之正處今皆以先君子之命命之嗚呼熹其敢不夙興夜寢陟降在兹無或不䖍以忝先訓晦堂者燕居之所也熹生十有四年而先君子棄諸孤遺命來學于籍溪胡公先生草堂屏山二劉先生之門籍溪先生胡原仲憲也草堂先生劉致中勉之也屏山先生劉彦沖子翬也三公皆崇安人朱子奉遺命卜居以此憲以薦舉歴官秘書省正字言金必敗盟疏上即乞身奉祠勉之居白水亦被薦值秦檜柄國不起子翬忠顯公韐之次子以父任歴官通判興化軍乞歸先生飲食教誨之皆無不至而屏山獨嘗字而祝之曰朱子年弱冠屏山字之曰元晦木晦于根春容曄敷人晦于身神明内腴後事延平李公先生先生名侗字愿中劒浦人學于豫章羅從彦得河洛之傳先生所以教熹者葢不異乎三先生之説而其所謂晦者則猶屏山之志也熹惟不能踐修服行是以顛沛今乃以是名堂後朱子又嘗作精舍于雲谷蘆山之巔曰晦菴見雲谷記以示不敢忘諸先生之教且志吾晦而自今以始請得復從事于斯焉堂旁兩夾室暇日黙坐讀書其間名其左曰敬齋右曰義齋葢熹嘗讀易而得其兩言曰敬以直内義以方外以為為學之要無以易此而未知其所以用力之方也及讀中庸見其所論修道之教而必以戒慎恐懼為始然後得夫所以持敬之本又讀大學見其所論明德之序而必以格物致知為先然後得夫所以明義之端既而觀夫二者之功一動一靜交相為用又有合乎周子太極之論然後又知天下之理幽明鉅細逺近淺深無不貫乎一者樂而玩之固足以終吾身而不厭又何暇乎外慕哉因以敬義云者名吾二齋且歴敘所以名夫堂室之意以見熹之所以受命于父師與其區區講學之所逮聞者如此書之屋壁出入觀省以自詔云
  衢州江山縣學記
  建安熊君可量為衢之江山尉始至以故事見于先聖先師之廟視其屋皆壞漏弗支而禮殿為尤甚因問其學校之政則廢墜不修又巳數十年矣于是俯仰嘆息退而以告于其長湯君悦請得任其事而一新焉湯君以為然予錢五萬曰以是經其始熊君則徧以語于邑人之宦學者久之乃得錢五十萬遂以今年正月癸丑始事首作大成之殿踰月訖工棟宇崇麗貌象顯嚴位序丹青應圖合禮熊君既以復于其長合羣吏率諸生而釋菜焉則又振其餘財以究厥事列置門棘扁以奎文生師之舍亦葺其舊于是熊君乃復揖諸生而進之使程其業以相次第官居廩食絃誦以時邑人有識者皆嗟嘆之以為尉本以逐捕盜賊為官茍食焉而不曠其事則亦足矣廟學興廢豈其課之所急哉而熊君乃能及是是其志與材為何如耶熹時適以事過邑聞其言則以語熊君曰吾子之為是役則善矣而子之所以為教則吾所不得而聞也抑先聖之言有之古之學者為已今之學者為人二者之分實人材風俗盛衰厚薄之所繫而為教者不可以不審焉者也顧予不足以議此子之邑故有儒先曰徐公誠叟者受業程氏之門人學奥行髙講道于家弟子自逺而至者常以百數其去今未逺也吾意大山長谷之中隘巷窮閻之下必有獨得其傳而深藏不市者為我訪而問焉則必有以審乎此而知所以為教之方矣熊君謝曰走則敬聞命矣然此意也不可使是邑之人無傳焉願卒請文以識兹役而并列之熹不得而辭也因悉記其事且書其説如此俾刻焉既以勵熊君且以視其徒又以告凡後之為師弟子而食于此者使知所以自擇云爾淳熙三年秋七月丙辰新安朱熹記
  靜江府學記
  古者聖王設為學校以教其民由家及國大小有序使其民無不入乎其中而受學焉而其所以教之之具則皆因其天賦之秉彞而為之品節以開導而勸勉之使其明諸心修諸身行于父子兄弟夫婦朋友之間而推之以達乎君臣上下人民事物之際必無不盡其分焉者及其學者既成則又興其賢且能者寘之列位是以當是之時理義休明風俗醇厚而公卿大夫列士之選無不得其人焉此先王學校之官所以為政事之本道德之歸而不可以一日廢焉者也至于後世學校之設雖或不異乎先王之時然其師之所以教弟子之所以學則皆忘本逐末以懷利去義而無復先王之意以故學校之名雖在而其實不舉其效至于風俗日敝人材日衰雖以漢唐之盛隆而無以彷彿乎三代之叔季然猶莫有察其所以然者顧遂以學校為虚文而無所與于道德政理之實于是為士者求道于老子釋氏之門為吏者責治乎簿書期會之最葢學校之僅存而不至于遂廢者亦無幾耳乃者聖上慨然憫其如此親屈鑾輅臨幸學宫發詔諸生勵之以為君子之儒而無慕乎人爵者德意既甚美矣而靜江守臣廣漢張侯栻適以斯時一新其府之學亦既畢事則命其屬具圖與書使人于武夷山間謁熹文以記之顧非其人欲謝不敢而惟侯之意不可以虚辱乃按圖考書以訂其事則皆曰靜江之學自唐觀察使隴西李侯昌䕫始立于牙城之西北其後又徙于東南歴時既久士以卑痺堙鬱為病有宋乾道三年知府事延平張侯維乃撤而遷之始安故郡之墟葢其地自郡廢而為浮屠之室者三始議易置而部使者有惑異教持不可者既乃僅得其一遂因故材而亟徙焉以故規模褊陋復易摧圮至于今侯然後乃得并斥左右佛舍置它所度材鳩匠合其地而一新焉殿閣崇䆳堂序廣深師生之舍環列廡外耽耽翼翼不侈不陋于其為諸侯之學所以布宣天子之命教者甚實宜稱熹于是喟然起而嘆曰夫逺非鬼崇本教以侈前人之功侯之為是則既可書已抑熹聞之侯之所以教于是者莫非明義反本以遵先王斆學之遺意而欲使其學者皆知所以不慕人爵為君子儒如明詔之所謂者則其可書又豈徒以一時興作之盛為功哉故特具論其指意所出者為詳而并書其本末如此以告來者侯字敬夫丞相魏忠獻公之嗣子其學近推程氏以達于孔孟治己教人一以居敬為主明理為先嘗以左司副郎侍講禁中既而出臨此邦以幸逺民其論説政教皆有明法然則士之學於是者亦可謂得師矣其亦無疑于侯之所以教者而相與盡其心哉淳熙四年冬十有一月已未日南至新安朱熹記
  江陵府曲江樓記
  廣漢張侯敬夫守荆州之明年嵗豐人和幕府無事顧嘗病其學門之外即阻髙墉無以宣暢鬱湮導迎清曠乃直其南鑿門通道以臨白河而取旁近廢門舊額以榜之且為樓觀以表其上敬夫一日與客往而登焉則大江重湖縈紆渺瀰一目千里而西陵諸山空濛晻靄又皆隠見出没于雲空烟水之外敬夫于是顧而嘆曰此亦曲江公所謂江陵郡城南樓者耶舊有南樓張九齡以爭牛仙客事貶荆州刺吏嘗登此樓飲酒賦詩昔公去相而守于此其平居暇日登臨賦詠葢皆翛然有出塵之想至其傷時感事寤嘆殷憂則其心未嘗一日不在于朝廷而汲汲然惟恐其道之終不行也於戲嗟夫乃書其扁曰曲江之樓而以書來屬予記之時予方守南康疾病侵陵求去不獲讀敬夫之書而知兹樓之勝思得一與敬夫相從遊于其上瞻眺江山覽觀形制按楚漢以來成敗興亡之效而考其所以然者然後舉酒相屬以詠張公之詩而想見其人于千載之上庶有以慰夙心者顧乃千里相望邈不可得則又未嘗不矯首西悲而喟然發嘆也抑嘗思之張公逺矣其一時之事雖唐之治亂所以分者顧亦何預乎後之人而讀其書者未嘗不為之掩巻太息也是則是非邪正之實乃天理之固然而人心之不可已者是以雖曠百世而相感使人憂悲愉懌勃然于胸中怳若親見其人而真聞其語者是豈有古今彼此之間而亦孰使之然哉詩曰天生烝民有物有則民之秉彞好是懿德登此樓者于此亦可以反諸身而自得之矣予于此樓既未得往寓目焉無以寫其山川風景朝暮四時之變如范公之書岳陽也范仲淹有岳陽樓記獨次第敬夫本語而附以予之所感者如此後有君子得以覽觀焉淳熙已亥十有一月已巳日南至新安朱熹記
  建寧府崇安縣學田記
  崇安縣故有學而無田遭大夫之賢而有意于教事者乃能縮取他費之贏以供養士之費其或有故而不能繼則諸生無所仰食而往往散去以是殿堂傾圯齋館蕪廢率常更十數年乃一聞弦誦之聲然又不一二嵗輒罷去淳煕七年今知縣事趙侯始至而有志焉既葺其宫廬之廢壞而一新之則又圖所以為飲食久逺之計者而未知所出也一日視境内浮屠之籍其絶不繼者凡五曰中山曰白雲曰鳳林曰聖厯曰既厯而其田不耕者以畝計凡若干乃喟然而嘆曰吾知所以處之矣于是悉取而歸之于學嵗入租米二百二十斛而士之肄業焉者得以優游卒嵗而無乏絶之慮既而學之羣士十餘人相與走予所居之山間請文以記其事曰不則懼夫後之君子莫知其所始而或至于廢壞也予惟三代盛時自家以達于天子諸侯之國莫不有學而自天子之元子以至于士庶人之子莫不入焉則其士之廩于學官者宜數十倍于今日而考之禮典未有言其費出之所自者豈當時為士者其家各以受田而其入學也有時故得以自食其食而不仰給于縣官也歟至漢元成間乃謂孔子布衣養徒三千而增學官弟子至不復限以員數其後遂以用度不足無以給之而至于罷夫謂三千人者聚而食于孔子之家則已妄矣然養士之需至以天下之力奉之而不足則亦豈可不謂難哉葢自周衰田不井授人無常産而為士者厄于貧反不得與為農工商者齒上之人乃欲聚而教之則彼又安能終嵗裹飯而學于我是以其費雖多而或取之經常之外勢固有所不得已也況今浮屠氏之説亂君臣之禮絶父子之親淫誣鄙詐以敺誘一世之人而納之于禽獸之域固先王之法之所必誅而不以聽者也顧乃肆然蔓衍于中國豐屋連甍良疇接畛以安且飽而莫之或禁是雖盡逐其人奪其所據而悉歸之學使吾徒之學為忠孝者得以無營于外而益進其業猶恐未足以勝其邪説況其荒墜蕪絶偶自至此又欲封植而永久之乎趙侯取之可謂務一而兩得矣故特為之記其本末與其指意所出者如此以示後之君子且以警夫學之諸生使益用力乎予之所謂忠且孝者職其事者又當謹其出内于簿書之外而無龠合之私焉則庶其無負乎趙侯之教矣趙侯名某材甚髙聽訟理財皆辦其課又有餘力以及此諸使者方上其治行于朝云
  鄂州社稷壇記
  淳熙十年春朝奉郎知鄂州事新安羅侯願以書來曰吾州羣祀之壇始在中軍寨去年秋通守清江劉君清之至而往謁焉視其地褊迫洿下燎瘞無所不稱藩國欽崇命祀之意且念比年郡多水旱札瘥之變意其咎或在是則言于州請得度地更置如律令已而劉君行州事遂以屬録事㕘軍周明仲行視得城東黄鶴山下廢營地一區東西十丈南北倍差按政和五禮畫為四壇而屬其役事于兵馬監押趙伯烜作治未半而願適承乏又屬都監王椿董之以速其成焉某月壇成東社西稷居前東風伯西雨雷師居後少卻壇皆三成有壝壝四門前二壇趾皆方二丈五尺崇尺二寸後二壇趾皆方一大六尺五寸崇八寸其再成方面皆殺尺崇四分而去一三成方殺如之而崇不復殺前二壝皆方四丈二尺門六尺間丈五尺後二壝皆方二丈八尺門五尺間四丈九尺其崇皆四尺社有主崇二尺五寸方尺剡其上倍其下半石也南五丈為門三間北二丈有竒為齋廬五間繚以重垣甃以堅甓而植以三代之所宜木亦既揀時日屬僚吏修祝號以告于神而妥之矣則又與劉君謀以吾子之嘗學于禮也是以願請文以記之俾後人之勿壞也熹按社實山林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五土之祗而后土勾龍氏其配也稷則專為原隰之祗能生五榖者而后稷周棄氏其配也風師箕也雨師畢也是皆著于周禮領于大宗伯之官唯社稷自天子之都至于國里通得祭而風雨之神則自唐以來諸郡始得祀焉至于雷神則又唐制所與雨師同壇共牲而祀者也國朝禮文大抵多襲唐故故今郡國祀典自先聖先師之外唯是五者葢以為二氣之良能天地之功用流行于覆載之間以育萬物而民生賴焉者其德惟此為尤盛是以于其壇壝時日之制牲幣器服之品降登饋奠之節莫不參訂討論著之禮象頒下郡國藏于禮官有司嵗舉行之而郡刺史又當以時循行察其不如法者葢有國家者所以昭事明神祈以降祥錫福于下其勤如此顧今之為吏者所知不過簿書期會之間否則觴豆舞歌相與放焉而不知反其所敬畏崇飾而神事之者非老子釋氏之祠則妖妄淫昬之鬼而已其于先王之制國家之典所以治人事神者曷嘗有槩于其心哉嗚呼人心之不正風俗之不厚年穀之不登民生之不遂其不亦以此歟今羅侯之與劉君乃能相與汲汲乎此非學古愛民之志卓然有見乎流俗見聞之表其孰能之顧雖不文不足以記事實垂久逺然二君子過以為嘗從爼豆之事不逺千里而屬筆焉其得辭之乎因為書之使以刻于麗牲之石後有君子得以覽焉羅侯方與劉君相率勸學劭農甚力劉君又嘗請于前守李侯棫禁境内無得奉大洪山淫祠者其于教民善俗之事力所可為無有不盡其心也十一年春正月甲辰具位新安朱熹記
  婺州金華縣社倉記
  淳熙二年東萊吕伯恭父自婺州來訪予于屏山之下屏山在崇安朱子所居也乾道初朱子以薦為樞密院編修官待次尋奉内諱遂家居不起淳熙二年吕東萊祖謙來訪共編次近思録已又送東萊至廣信遂與陸子靜兄弟講學于鵞湖東萊年譜云渟熙二年四月如武夷訪朱編修元晦葢朱子是時提舉武夷冲祐觀也武夷亦屬崇安觀于社倉發斂之政喟然嘆曰此周官委積之法隋唐義廩之制也然子之穀取之有司而諸公之賢不易遭也吾將歸而屬諸鄉人士友相與糾合而經營之使閭里有賑恤之儲而公家無龠合之費不又愈乎然伯恭父既歸即登朝廷輿病還家又不三年而卒淳熙三年祖謙除秘書郎兼實録院檢討官修徽宗實録十月至臨安六年感末疾扶持就輿歸淳熙八年七月卒遂不果為其卒之年浙東果大饑予因得備數推擇奉行荒政朱子以宰相王淮薦提舉常平茶鹽按行至婺則婺之人狼狽轉死者已籍籍矣予因竊嘆以為向使伯恭父之志得行必無今日之患既而尚書下予所奏社倉事于諸道朱子在浙東上言臣所居崇安縣開耀鄉有社倉一所係乾道四年民間缺食熹請于府得常平米六百石以貸夏受粟于倉冬則計米加息二斗以償自後隨年斂散歉蠲其息之半大饑則盡蠲之凡四十年以原米六百石還府見儲米三千一百石以為社倉不復收息每石止收耗米三升以備折閲因此一鄉四十五里間遇歉年民不缺食詔下其法于諸路按此即東萊所觀之社倉也乃朱子請于知府徐嚞而立之與鄉人朝奉郎劉如愚共主出納者其法以十家為甲甲推一人為首五十家立一社首凡有税糧人户衣食不缺者及逃軍無行之士皆不入甲即貧而不願入甲者亦聽之甲中人户備録其大小口貸米時大口一石小口五斗五嵗以下者不與縣官與鄉官同主其斂散有富家情願出米作本者亦從其便募民有欲為者聽之民葢多慕從者而未幾予亦罷歸又不果有所為也是時伯恭父之門人潘君叔度感其事而深有意焉且念其家自先大夫時已務賑恤樂施予嵗捐金帛不勝計矣而獨不及聞于此也于是慨然白其大人出家穀五百斛者為之金華縣婺女鄉安期里之四十有一都斂散以時規畫詳備一都之人賴之而其積之厚而施之廣葢未已也一日以書來曰此吾父師之志母兄之惠而吾子之所建雖予幸克成之然世俗不能不以為疑也子其可不為我一言以解之乎予惟有生之類莫非同體惟君子為無有我之私以害之故其愛人利物之心為無窮特窮而在下則禹稷之事有非其分之所得為者然茍其家之有餘而推之以予鄰里鄉黨則固吾聖人之所許而未有害于不出其位之戒也況叔度之為此特因其墳廬之所在而近及乎十保之間以成先志以悦親心以順師指且前乎此者又已嘗有天子之命于四方矣而何不可之有哉抑凡世俗之所以病乎此者不過以王氏之青苗為説耳以予觀于前賢之論而以今日之事驗之則青苗者其立法之本意固未為不善也但其給之也以金而不以穀其處之也以縣而不以鄉其職之也以官吏而不以鄉人士君子其行之也以聚斂亟疾之意而不以慘怛惠利之心是以王氏之能以行于一邑而不能以行于天下子程子嘗極論之而卒不免于悔其已甚而有激也予既不得辭于叔度之請是以詳著其本末而又附以此意婺人葢多叔度同門之士必有能觀叔度所為之善而無疑于青苗之説者焉則庶幾乎其有以廣夫君師之澤而使環地千里永無捐瘠之民矣豈不又甚美哉叔度名景憲與伯恭父同年進士年又長而屈首受學無難色師殁守其説不懈益䖍于書無不讀葢深有志于當世然以資峭直自度不能隨世俯仰故自中年不復求仕而獨于此為拳拳也
  衡州石鼓書院記
  衡州石鼓山據蒸湘之㑹石鼓山在城東三里有東巖西谿朱陵後洞水經注曰臨蒸縣有石鼓髙六尺湘水所逕鼓鳴則有兵革之事郡國志蒸陽俯臨蒸水其氣如蒸故名江流環帶最為一郡佳處故有書院起唐元和間州人李寛之所為至國初時嘗賜勑額其後乃復稍徙而東以為州學則書院之跡于此遂廢而不復修矣淳熙十二年部使者東陽潘侯畤德夫始因舊址列屋數間牓以故額將以俟四方之士有志于學而不屑于課試之業者居之未竟而去今使者成都宋侯若水子淵又因其故而益廣之别建重屋以奉先聖先師之像且摹國子監及本道諸州印書若干種若干巻而俾郡縣擇遺修士以充入之葢連帥林侯栗字黄中福清人時為直寶文閣廣南西路轉運判官改知潭州諸使者蘇侯詡管侯鑑衡守薛侯伯宣皆奉金齎割公田以佐其役踰年而後落其成焉于是宋侯以書來曰願記其實以詔後人且有以幸教其學者則所望也予惟前代庠序之教不修士病無所于學往往相與擇勝地立精舍以為羣居講習之所而為政者乃或就而褒表之若此山若嶽麓若白鹿洞之類是也逮至本朝慶厯熙寧之盛學校之官遂徧天下而前日處士之廬無所用則其舊迹之蕪廢亦其勢然也不有好古圖舊之賢孰能謹而存之哉抑今郡縣之學官置博士弟子員皆未嘗考其德行道藝之素其所授受又皆世俗之書進取之業使人見利而不見義士之有志于為已者葢羞言之是以嘗欲别求燕閒清曠之地以共講其所聞而不可得此二公所以慨然發憤于斯役而不敢憚其煩葢非獨不忍其舊迹之蕪廢而巳也故特為之記其本末以告來者使知二公之志所以然者而毋以今日學校科舉之意亂焉又以風曉在位使知今日學校科舉之教其害將有不可勝言者不可以是為適然而莫之救也若諸生之所以學而非若今人之所謂則昔者吾友張子敬夫所以記夫嶽麓者語之詳矣顧于下學之功有所未究是以誦其言者不知所以從事之方而無以蹈其實然今亦何以他求為哉亦曰養其全于未發之前察其幾于將發之際善則擴而充之惡則克而去之其如此而已矣又何俟予言哉十四年丁未嵗夏四月朔新安朱熹記
  福州州學經史閣記
  福州之學在東南為最盛弟子員常數百人比年以來教養無法師生相視漠然如路人以故風俗日衰士氣不作長老憂之而不能有以救也紹熙四年今教授臨邛常君濬孫始至既日進諸生而告之以古昔聖賢斆學之意又為之飭厨饌葺齋館以寧其居然後謹其出入之防嚴其課試之法朝夕其間訓誘不倦于是學者競勸始知常君之為吾師而常君之視諸生亦閔閔焉唯恐其不能自勉以進于學也故嘗慮其無書可讀而業將病于不廣則又為之益置書史合舊為若干巻度故御書閣之後更為重屋以藏之而以書來請記其事且致其諸生之意曰願有以教之也予惟古之學者無他明德新民求各止于至善而已夫其所明之德所止之善豈有待于外求哉識其在我而敬以存之其亦可矣其所以必曰讀書云者則以天地隂陽事物之理修身事親齊家及國以至于平治天下之道與凡聖賢之言行古今之得失禮學之名數下而至于食貨之源流兵刑之法制是亦莫非吾之度内有不可得而精粗者若非考諸載籍之文沈潛參伍以求其故則亦無以明夫明德體用之全而止其至善精微之極也然自聖學不傳世之為士者不知學之有本而惟書之讀則其所以求于書不越乎記誦訓詁文詞之間以釣聲名干禄利而已是以天下之書愈多而理愈昧學者之事愈勤而心愈放詞章愈麗論議愈髙而其德業事功之實愈無以逮乎古人然非書之罪也讀者不知學之有本而無以為之地也今觀常君之為教既開之以古人斆學之意而後為之儲書以博其問辨之趣建閣以致其奉守之嚴則亦庶乎本末之有序矣予雖有言又何以加于此哉然無已而有一焉則亦曰姑使二三子者知夫為學之本有無待于外求者而因以致其操存持守之力使吾方寸之間清明純一真有以為讀書之地而後宏其規密其度循其先後本末之序以大玩乎閣中之藏則夫天下之理其必有以盡其纖悉而一以貫之異時所以措諸事業者亦將有本而無窮矣因序其事而并書以遺之二三子其勉之哉凡閣之役始于慶元初元五月辛丑而成于七月之戊戌材甓傭食之費為錢四百萬有竒則常君既率其屬輸俸入以首事而帥守詹侯體仁使者趙侯像之許侯知新咸有以資之至于旁郡之守趙侯伯璝十二邑之長陳君羾等亦以其力來助而董其役者學之選士楊誠中張安仁蕭孔昭也
  學校貢舉私議
  古者學校選舉之法始于鄉黨而達于國都教之以德行道藝而興其賢者能者葢其所以居之者無異處所以官之者無異術所以取之者無異路是以士有定志而無外慕蚤夜孜孜惟懼德業之不修而不憂爵禄之未至夫子所謂言寡尤行寡悔禄在其中孟子所謂修其天爵而人爵從之葢謂此也若夫三代之教藝為最下然皆猶有實用而不可闕其為法度之密又足以為治心養氣之助而進于道德之歸此古之為法所以能成人材而厚風俗濟世務而興太平也今之為法不然雖有鄉舉而其取人之額不均宋取士自州縣發解惟開封解額獨優士子多冒畿縣户又設太學利誘之一途紹興間太學升上舍者皆直赴廷對監試漕試附試詐冒之捷徑建炎初念士人不能至行在令試于諸道提刑轉運司許直赴廷試紹興初又詔京畿京東西河北陜西淮南士人轉徙東南者令于寓户州軍附試此漕試附試之始也紹興十二年立同文館試凡居行在去本貫千里以上許附試于國子監此監試之始也三者皆有詐冒相沿為捷徑以啟其奔趨流浪之意其所以教者既不本于德行之實而所謂藝者又皆無用之空言至于甚弊則其所謂空言者又皆怪妄無稽宋試以詩賦論策帖經仁宗時即病其怪妄歐陽修稍正之後用王氏新經又禁程氏專門之學叛道益甚而適足以敗壞學者之心志是以人材日衰風俗日薄朝廷州縣每有一事之可疑則公卿大夫官人百吏愕眙相顧而不知所出是亦可驗其為教之得失矣而議者不知其病源之所在反以程試文字之不工為患而唱為混補之説光宗紹熙間詔國子監試中上等比類諸州待補中選之額放補一次崇寧初始令兩行混補以益其弊或者知其不可又欲斟酌舉行崇寧州縣三舍之法宋時凡學皆𨽻國子監國子生以京朝七品上子孫為之太學生以八品下子孫及庶民之俊異者為之元豐中始行三舍法自諸州試補外舍考其行藝序升内舍上舍皆號太學生上舍之上等取㫖授官中等以俟殿試下等以俟省試崇寜元年命天下州郡並置學縣學生考選升州州學生三年一貢太學崇寧三年以貢士盛集作辟雍于國門外以處外舍生而太學專處上舍内舍生士初貢至皆入辟雍以次升進遂詔取士悉由學校罷州郡發解及禮部試而使嵗貢選士于太學其説雖若賢于混補之云然果行此則士之求入乎州學者必衆而今州郡之學錢糧有限將廣其額則食不足將仍其舊則其勢之偏選之艱而塗之狹又將有甚于前日之解額少而無所容也正使有以處之然使游其間者較計得失于旦暮錙銖之間不得寧息是又不唯無益而損莫大焉亦非計之得也葢嘗思之必欲乘時改制以漸復先王之舊而善今日之俗則必如明道先生熙寧之議然後可以大正其本而盡革其末流之弊如曰未暇則莫若且均諸州之解額以定其志立德行之科以厚其本罷去詞賦而分諸經子史時務之年以齊其業又使治經者必守家法命題者必依章句答義者必通貫經文條舉衆説而㫁以已意學校則遴選實有道德之人使專教導以求實學之士裁減解額舍選謬濫之恩以塞利誘之塗孝宗時太學生遇有期親任清要官更為國子生清要官得牒送子弟作待補國子此謬濫之恩也至于制科詞科武舉之屬宋時制舉無常科以待天下之才傑又有博學宏詞科亦皆究其利病而頗更其制則有定志而無奔競之風有實行而無空言之弊有實學而無不可用之材矣此其大略也其詳則繼此而遂陳之
  觀心説
  或問佛者有觀心説然乎曰夫心者人之所以主乎身者也一而不二者也為主而不為客者也命物而不命于物者也故以心觀物則物之理得今復有物以返觀乎心則是此心之外復有一心而能管乎此心也然則所謂心者為一耶為二耶為主耶為客耶為命物者耶為命于物者耶此亦不待較而審其言之謬矣或者曰若子之言則聖賢所謂精一所謂操存所謂盡心知性存心養性所謂見其參于前而倚于衡者皆何謂哉應之曰此言之相似而不同正苗莠朱紫之間而學者之所當辨者也夫謂人心之危者人欲之萌也道心之微者天理之奧也心則一也以正不正而異其名耳惟精惟一則居其正而審其差者也絀其異而反其同者也能如是則信執其中而無過不及之偏矣非以道為一心人為一心而又有一心以精一之也夫謂操而存者非以彼操此而存之也舍而亡者非以彼舍此而亡之也心而自操則亡者存舍而不操則存者亡耳然而操之也亦曰不使旦晝之所為得以梏亡其仁義之良心云爾非塊然兀坐以守其炯然不用之知覺而謂之操存也若盡心云者則格物窮理廓然貫通而有以極夫心之所具之理也存心云者則敬以直内義以方外若前所謂精一操存之道也故盡其心而可以知性知天以其體之不蔽而有以究夫理之自然也存心而可以養性事天以其體之不失而有以順夫理之自然也是豈以心盡心以心存心如兩物之相持而不相舍哉若參前倚衡之云者則為忠信篤敬而發也葢曰忠信篤敬不忘乎心則無所適而不見其在是云爾亦非有以見夫心之謂也且身在此而心參于前身在輿而心倚于衡是果何理也耶大抵聖人之學本心以窮理而順理以應物如身使臂如臂使指其道夷而通其居廣而安其理實而行自然釋氏之學以心求心以心使心如口齕口如目視目其機危而迫其途險而塞其理虚而其勢逆葢其言雖有若相似者而其實之不同葢如此也然非夫審思明辨之君子其亦孰能無惑于斯耶按熹之學窮理以致其知反躬以踐其實而居敬以成始而成終故獨紹千餘年道統不傳之緒先賢論之詳矣而其為文根極天人性命之原發揮聖賢道德之藴自格致誠正而修齊治平本末精粗條理一貫斥異端之虚無正俗學之紕繆抉摘幽渺辯析毫芒以歸諸大醇葢曲折而道其所難言深切而開人所未發無意於為文而天下之文章莫大乎是矣孔子曰有德者必有言又曰辭達而已矣其斯之謂也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一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二目録
  宋
  張栻
  入見孝宗奏
  吕祖謙
  戒諭兩淮守令恤農詔
  戒諭沿邉修武備詔
  建隆編勅序
  代宰臣史浩等恭書御製秋日幸秘書省近體詩下方
  白鹿洞書院記
  陸九淵
  送宜黄何尉序
  劉晏知取予論
  陳亮
  送徐子才赴富陽序
  論傳注
  葉適
  上寧宗皇帝劄子
  財計上
  瑞安縣重修縣學記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二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張栻字敬夫丞相浚子也師事胡宏以古聖賢自期用廕補官至秘閣修撰知江陵府安撫本路以右文殿修撰提舉武夷山冲祐觀卒學者稱南軒先生
  入見孝宗奏栻時改知嚴州宰相虞允文以恢復為己任意栻當與己合數遣人致殷勤栻不答因入奏
  先王所以建事立功無不如志者以其胸中之誠有以感格天人之心而與之無間也今規畫雖勞而事功不立陛下誠深察之日用之間念慮云為之際亦有私意之發以害吾之誠者乎有則克而去之使吾中扃洞然說文扃外閉之關也人心在内如扃故曰中扃無所間雜則見義必精守義心固而天人之應將不待求而得矣夫欲復中原之地先有以得中原之心欲得中原之心先有以得吾民之心
  求所以得吾民之心者豈有他哉不盡其力不傷其財而巳矣今日之事固當以明大義正人心為本然其所施有先後則其緩急不可以不詳所務有名實則其取舎不可以不審此又明主所宜深察也
  吕祖謙字伯恭婺州人好問之孫其學本之家庭又與朱熹張栻為友講索益精舉進士復中博學宏詞科除直祕閣以著作郎兼國史院編修官卒諡曰成學者稱東萊先生戒諭兩淮守令恤農詔孝宗乾道元年六月以淮南轉運判官姚岳言境内飛蝗自死詔奪一官罷之因以兩淮守令勞徠安集無效下此詔戒飭之仍以詔置守令治所
  朕觀周宣之治還定安集而劬勞矜寡離散之民咸安其居中興之業人到於今稱之朕初承基緒兢兢業業以計安天下深惟兩淮之間瘡痍未平民力大屈流移交跡轉為氓𨽻迺眷北顧用震悼於厥心間者太上皇帝數申飭守令懷輯疲瘵督趣農桑是年正月立兩淮守令勸民種桑賞格二月朝太上皇於徳壽宫遂遣官檢察兩淮州縣賑濟饑民蠲賦省徭以佐百姓之急臨遣左右侍從之臣分行疆埸復調旁近郡耕牛振業新附所以加惠元元者視周宣有光焉朕臨政願治仰遵慈訓夙夜不敢忘而邊糴翔貴生齒益落自占版籍者裁什二三僑居浮寄無所繫心勸之勤而應之怠其咎安在豈下吏未能奉稱而盡地力之教不先歟將豪奪暴役與東作爭而害農者蕃歟夫兩淮吾所重也異日沃野上腴為天下最今乃儕於荒逺彫敝之區幾不為郡長民者獨安取此繼自今其悉乃心銷沮游末力穡惇本以稱朕安集之意有能帥先墾闢為諸郡倡者部使者上其名以差受寵若縱弛怠傲不如吾詔者亦糾劾以聞時則有顯罰不可逭朕言維服尚聽毋忽戒諭沿邊修武備詔孝宗隆興二年湯思退請撤邊備至乾道八年始依虞允文之請决策親征九年仍示虞允丈速為邊備乃下詔樞密院
  朕攬前世治邊之䇿責大指而削小文略近利而規後效長轡逺馭與豪傑之士共期繩墨之外肆其封疆之臣亦越拘攣之見以為公家忠計用能辟地卻敵顯有丕功朕甚嘉之朕不能逺德邊虞未寧重勞士大夫藐然甚慚迺者臨遣大臣盡䕶羣帥夙夜為守圉計至熟悉也而障塞破壞亭𠉀堙絶吏氣傷沮武備衰減便文自營毛舉細事以塞責或翫寇遷延宿兵無用之地或侵驅新附使邊騷然不安或屯聚懈弛莫能相壹或創艾戰鬭選耎退縮耎奥愞同意者跅𧿇之士束於刀筆吏而不得騁歟將郡國之吏或不足亢一方之任歟抑貨賂上流吏卒失職下亡所信歟今朕播告之修不匿厥指維爾將帥牧守其厲鋒鍔展腹心賦車籍馬必戒輓運奉饟必豐器械必犀利犀按說文徐鉉曰當作屖堅也漢書馮奉世傳器不屖利音西鼉錯傳又作犀亦訓堅增韻云古以犀兕為堅故以為堅也熢燧必精明毋拘常守以失事機之㑹功多有厚賞不迪有顯戮尚克欽承以寛朕北顧之慮則子汝嘉
  建隆編勅序
  太祖皇帝受命穆清肇造區夏建隆之元號為天地重開迺命左右之臣條定憲章論次律令創業垂統為萬世則越四年七月已卯判大理寺臣儀上建隆編勅四巻竇儀字可象太祖建隆元年以工部尚書兼判大理寺奉詔重定刑統三十巻編勅四巻宏規丕矩易簡坦明揭於象魏藏於有司職於秋官朌於郡國朌與頒同用啓佑後聖繼繼承承咸以正罔缺確乎致治之成法也臣涵泳聖涯固不足以測知乾坤闔闢之緼然職在翰墨其可以詞語淺薄為解謹齋心極思而序之曰一天下者必不嗜殺人然後定惟五代之亂彊凌弱衆暴寡無知之氓奔耆騁欲耆與嗜同眎三尺法猶弁髦土梗而大棄之奪攘不忌剽刼顯行上之人厭苦其難治於是為一切之法以求勝民不師古始墮壞先王金科玉條之制相夸以虐相髙以險竒請它比溢於几閣黠胥老吏生死於簿書之間猶不能徧識千機萬穽罔民而納之死悍臣酷吏奮髯抵案漢書朱博為瑯琊太守曹掾吏皆移病卧博奮髯扺几曰觀齊兒欲以此為俗耶乃行罷諸病吏白巾走出府門郡中大驚斬艾擊斷専決不請駢首就戮血流波道韓𢎞斬劉鍔卒三百人血流波道民舉足而蹈陷穽側身而入河海靡衣媮食不為終日之計時君偃然自以防民之具髙視前世然法出姦生令下詐起姦宄無窮而鈇鉞不足凶威毒燎腥聞於天上帝震怒崇降罪疾亦罔克永世惟我藝祖奄受方夏代虐以寛當宁太息思欲滌除苛法撥亂世而反之正深詔通明平恕之士傅以經誼蔽以人情成書之布前目後凡較然畫一以四巻之簡而馭億萬生齒之繁風流篤厚禁罔疎闊斯民安土樂生不敢以身試法駸駸乎圄空刑措之治矣昔之為法愈多而犯法亦多今之為法愈寡而犯法亦寡昔之防民日嚴而民日慢今之防民日寛而民日謹昔之吏屈首朱墨而不足今之吏從容畫諾而有餘是知為治之道果在此而不在彼也深仁厚澤克開厥後民之戴宋永永無窮後世雖有作者蔑有加於此矣世之議者或謂藝祖之法以威克厥愛為主臣竊以為聖人之用刑若醫者之用藥當疾之初平藥石未可一朝去也必俟元氣稍勝則藥石稍損元氣俱復則藥石俱捐藝祖拔民於水火之中如疾之初平者也故於前代之刑猶存十一於千百至於後聖教化益明則刑益輕慶厯嘉祐以來鞭笞之罰不上於士大夫實推本藝祖好生之徳孰謂其尚威乎臣懼後之有司不察藝祖制法之原謹復列之於末以告來者臣謹記代宰臣史浩等恭書御製秋日幸秘書省近體詩下方淳熙六年九月十二日車駕幸秘書省賜宴明日内出近體詩一首賜羣臣丞相以下皆進詩祖謙進和篇一首及代宰臣恭書御製下方又代宰臣作謝表是月以幸省思轉朝散郎
  臣等仰惟皇帝陛下宵旰萬微身濟大業雕琢夸詡浮靡虚憍之習是抑是黜囿游池籞宴豫虞樂之奉是損是蠲居焉非本實不親動焉非法義不舉睠兹三館乃儲藏典訓長育英俊之地自紹興清蹕下臨迄今三十有四年思欲儀型丕彛以增光聖緒於九月辛酉朔詔有司戒期十有二日壬申幸秘書省受朝右文殿移御秘閤紬光堯太上皇帝髙宗也寳章以視羣臣既又修太平興國故事張宴右文酒五行罷越翼日癸酉内出御製詩賜臣浩以下昭回淵曜參賁圖書鴻大閎深匹休雅頌臣等下拜登受相與齋祓敷繹宸指葢在昔聖人以開物之智立經陳紀通於萬世惟有道之主為能監世盈虚則象成憲立一王法是之謂稽古文武並用久長之術惟崇起經藝褒表儒學用能章明大誼馴服雄虣俾咸知尊君親上茂集駿功是之謂右文國以人為輕重士氣之肆拘信屈論世者必觀焉惟虚已忘勢然後羣獻輻凑展布四體樂盡其心是之謂禮賢下士大哉王言堯舜禹湯文武之隆由此其選固非墨客槧人所得私以為榮觀臣昧死請勒諸琬琰貽諸億萬載與日月雲漢同垂無極制曰可謹具著其語下方以風示㝢内徳意志慮之所鄉云
  白鹿洞書院記淳熙五年朱熹以史浩薦除知南康軍訪白鹿洞書院遺址奏復其舊為學規俾守之
  淳熙六年南康軍秋雨不時高卬之田告病郡守新安朱侯熹行眡陂塘並廬山而東得白鹿洞書院廢址慨然顧其僚曰是葢唐李渤之隱居而太宗皇帝驛送九經俾生徒肄業之地也書院創於南唐其事至淺鮮太宗於汛掃區字日不暇給之際奬勸封殖如恐弗及規模逺矣中興五十年釋老之宫圯於寇戎者斧斤之聲相聞各復其初獨此地委於榛莽過者太息庸非吾徒之耻哉郡雖貧薄顧不能築屋數楹上以宣布本朝崇建人文之大指下以續先賢之風聲於方來乎乃屬軍學教授楊君大灋星子縣令王君仲傑董其事又以書命某記其成某竊嘗聞之諸公長者國初斯民新脫五季鋒鏑之阨學者尚寡海内向平文風日起儒先徃徃依山林即閒曠以講授大帥多至數十百人嵩陽嶽麓睢陽及是洞為尤著天下所謂四書院者也祖宗尊右儒術分之官書命之禄秩錫之扁榜所以寵之者甚備當是時士皆尚質寔下新竒敦行義而不偷守訓故而不鑿雖學問之淵源統紀或未深究然甘受和白受米既有進徳之地矣慶歴嘉祐之間豪傑並出講治益精至于河南程氏横渠張氏相與倡明正學然後三代孔孟之教始終條理於是乎可考熙寜初明道先生在朝建白學制教養考察賔興之法綱條甚悉不幸王氏之學方興其議遂格有志之士未嘗不歎息於斯當建炎再造典刑文憲浸逺舊觀闗洛緒言稍出於毁棄剪滅之餘晩進小生驟聞其語不知親師取友以講求用力之實躐等凌節忽近慕逺未能闚程張之門庭而先有王氏髙自賢聖之病如是洞之所傳習道之者或鮮矣然則書院之復豈茍云哉此邦之士葢相與揖先儒淳固慤實之餘風服大學離經辨志之始教由博而約自卑而髙以答揚熙陵開廸樂育之大徳太宗葬永熙陵則於賢侯之勸學斯無負矣至於考方志紀人物亦有土者所當謹若李渤之遺跡固不得而略也侯於是役重民之勞賦功已狹率損其舊十七八力不足而意則有餘矣興廢始末具於當塗郭祥正所記者皆不書
  陸九淵字子静登進士第出吕祖謙之門官至知荆門軍嘗與朱熹㑹鵞湖論辨所學多不合及熹守南康九淵訪之熹與至白鹿洞九淵為講君子小人喻義利一章聼者泣下熹以為切中學者隠㣲深痼之病除將作監丞居象山學者號象山先生
  送冝黄何尉序
  民甚冝其尉甚不冝其令吏甚冝其令甚不宜其尉是令尉之賢否不難知也尉以是不善于其令令以是不善於其尉是令尉之曲直不難知也東陽何君坦尉冝黄與其令臧氏子不相善其賢否曲直葢不難知者二人之爭至於有司有司不置白黒于其間遂以俱罷縣之民謂臧之罪不止于罷而幸其去謂何之故不至於罷而惜其去臧貪而冨且自知得罪于民適遄其歸矣何㢘而貧無以振其行李縣之士民哀其窮而為之裹囊以餞之思其賢而為之歌詩以送之何之歸亦榮矣比干剖心惡來知政子胥鴟夷宰嚭謀國爵刑舛施徳業倒植若此者班班見於書傳今有司所以處臧何之賢否曲直者雖未當乎人心然揆之舛施倒植之事豈不逺哉况其民心士論有以慰薦扶持如此其盛者乎何君尚何憾魯士師如柳下惠楚令尹如子文其平獄治理之善當不可勝紀三黜三已之間其為曲直多矣而語孟所稱獨在於遺佚不怨阨窮不憫仕無喜色已無愠色况今天子重明麗正光輝日新大臣如德星禦隂輔陽以却氛祲下邑一尉悉力衛其民以迕墨令適用吏文與令俱罷是豈終遺佚阨窮而已者乎何君尚何憾雖然何君譽處若此其盛者臧氏子實為之也何君之心何君之學遽可如是而已乎何君是舉亦勇矣誠率是勇以志乎道進乎學必居廣居立正位行大道使富貴不能滛貧賤不能移威武不能屈此吾所望於何君者不然何君固無憾吾將有憾于何君矣
  劉晏知取予論唐書贊曰晏因平凖法斡山海排商賈制萬物低昂常操天下贏貲以佐軍興數十年挐兵歛不及民而用度足唐中僨而振晏有勞焉可謂知取予矣
  天下之事不兩得知其説者斯兩得之矣取予之説事之不兩得焉者也民有餘而取國有餘而予此夫人而能知之者也至於國之匱方有待乎吾之取而濟民之困方有待乎吾之與而蘇當是時顧國之匱而取之乎必不恤民焉而後可也顧民之困而予之乎必不恤國焉而後可也事之不兩得孰有甚於此哉使終於不兩得則終無一得焉爾矣故取予之説不可謂易知也取而傷民非知取者也予而傷國非知予者也操開闔歛散之權總多寡盈縮之數振弊舉廢挹盈注虚索之於人之所不見圖之於人之所不慮取焉而不傷民予焉而不傷國豈夫人而能知之者哉必有其才而後知其説也非唐之劉晏吾誰與歸史氏以知取予許之真知晏者哉夫所病夫取予之難者非一不足之難而皆不足之難也下有餘而取之可也彼方不足也而何以取之上有餘而予之可也此方不足也而何以予之天下有皆不足之病矣而有皆不足之理乎聞之曰川竭而谷盈丘夷而淵實天下葢未始皆不足也方其上之不足也不必求之下也其可以足之者固有存乎其上焉者矣下之不足也不必求之上也其可以足之者固有存乎其下焉者矣將輸之利害不明則費廣於舟車之徭儲藏之利害不悉則公困於腐蠧之弊物苦道逺則尋以輸尺斛以輸斗吏汙法𡚁則私良公害私盈公虗此所謂不必求之下焉者也冨賈乗急而騰息豪民困弱而兼并貪胥旁公而侵漁繩甕不立而連阡陌者猶未巳也糟糠不厭而餘芻豢者猶争侈也此所謂不必求之上焉者也繇是言之有餘不足之數可得而見而取予之說可得而知也然狃於常者變之則駭便於私者奪之則争黨繁勢厚則扞格而難勝謀沉計深則詭秘而不可察圖利而害愈繁趨省而費益廣則夫天下之才果不易得而取予之說果不易知也支左屈右夫射者舉知之也至於中秋毫於百步之外左右前後惟的之從知之者惟后羿而已攬轡執策夫御者舉知之也至於致六馬於千里之逺周旋曲折惟意所適知之者惟造父而巳國不足而取民不足而予夫人而能知之也至於取不傷民予不傷國知之者惟晏而巳利病具於元載之書而轉漕之說詳鼓吹出於東渭之橋而轉漕之功著補辟之選精也代宗時大兵後京師米斗千錢禁膳不兼時甸農挼穗以輸晏自按行浮淮泗逹汴入河觀三門遺跡厮河為通濟渠然畏人牽制遺書元載備言利病各四載盡以漕事委之嵗輸至天子大恱遣衛士以鼓吹迓東渭橋馳使勞曰卿朕酇侯也干請者寕奉以廩入故趨督倚辦而功成教令之出嚴也晏分置諸道租庸使簡臺閣士專之盡一時之選趋督倚辦故能成功雖權貴干請欲假職仕者晏厚以廩入奉之未嘗使親事是以人人勸職數千里無異於目前至嚬呻諧戲不敢隠晏所任者雖數千里外奉教令如目前嚬呻諧戲不敢隠鹽法宻於第五琦而地無遺入鼓鑄興於淮楚間而貨有餘緡第五琦始𣙜鹽晏代之法益宻利無遺入嵗収緡錢千二百萬晏又於淮楚間買銅易薪嵗鑄緡錢十餘萬彼其所以取之者豈盡出乎下哉是以取之而民不傷駛足募而商賈不得制物價之低昂晏於諸道廵院皆募駛足置驛相望四方貨直低昂及他利害雖甚逺數日即知賑救行而豪植不得乗細民之困溺毎州縣有荒歉晏先令蠲某物貸某户民未及困而奏報巳行簡核出内一委之士而吏無所竄巧督漕主驛一出之官而民得以息肩無名之歛雖罷而鹽𣙜寔行米粟之賑雖出而雜貨則入彼其所以予之者豈盡出乎上哉是以予之而國不乏嗚呼創殘之餘而嚮敵之甲未解也饑疫之後而饋軍之需未艾也上方宵旰而民且囂囂而晏也遑遑於其間深計宻畫推羡補闕國不増役而民力紓民不加賦而國用足非夫知取予之說妙取予之術疇克濟哉若夫頭㑹箕歛剥膚椎髓疲民力而激便漕之功於難成之渠捨吏欺而責負逋之租於巳輸之民竭下以益上困民以恱君此則韋堅王鉷楊國忠之倫無恥敗國甘處乎晏之下而人皆憤焉者也至於談仁義述禮樂既古人之文而不既古人之寔大言侈說而不適於用如裴光庭之暴宇文融之惡而不能任國用不足之責韋堅王鉷楊國忠裴光庭宇文融明皇時皆以聚歛進房琯知惡第五琦而不能對何所取財之問第五琦言財利幸於肅宗為江淮相庸使房琯諫之帝曰六軍之命方急無財則散卿惡琦可也何所取財琯不能對此則不知堯舜孔孟之學雖自處不在晏之下而天下皆笑之者也甘處乎下者如彼欲出乎上者如此則夫知取予者非晏之與而誰與也雖然論之以聖人之道照之以君子之智則堅鉷國忠雖晏所不為而愚恐其有時而同科琯光庭雖不足以詆晏而愚恐晏未免於可詆何則晏之取予出於才而不出於學根乎術而不根乎道出于才而根於術則世主之忠臣而聖君之罪人也上有道揆而責以有司之事焉可也人君恱而尊寵之鮮有不𡚁焉者也易之理財周官之制國用孟子之正經界其取不傷民予不傷國者未始不與晏同而綱條法度使官有所守民有所賴致天下之大利而人知有義而不知有利此則與晏異故曰出於才而不出於學根於術而不根於道晏之治財未能過管商氏仲尼之門五尺童子羞稱管商曽西之不為孟子之不願至於商君則後世篤論以為帝秦者商君也而亡秦者亦商君也今晏之所為如茗橘珍貢常冠諸府要官華使多出其門畏權貴而禀其人嘿其口而啖以利為國家者亦何利於此哉使不死於楊炎之擠則其汚身敗國者將不止此晏雖亷儉自守然任職乆勢軋宰相要官華使多出其門茗橘珍貢先道入貢賂遺四方名士其有口舌者率以利啖之使不得有所訾短故議者頗言晏任數固恩始楊炎為吏部侍郎晏為尚書盛氣不相下及炎執政銜宿怨搆晏罪賜死人莫不以楊炎之擠為晏惜而愚獨以為晏之幸故曰論之以聖人之道照之以君子之智葢未免於可詆亦未必不與堅鉷國忠等同科雖然才之難也乆矣道不稽諸堯舜學無窺於孔孟毋徒為侈說以輕議焉可也
  陳亮字同父婺州永康人才氣超邁喜談兵論議風生屢上書言國家大計不見用又坐事屢遭大獄益勵志讀書光宗朝對策御筆擢第一授僉書建康府判官卒諡文毅
  送徐子才赴富陽序
  漢法常選所表循吏以為公卿故郡縣稱治然其立朝徃徃多不稱在郡縣時豈國家固自有大體而治道果不可以吏道辦耶龎士元蔣公琰蔣琬字不屑意於郡而謀國有稱焉當時以為非百里才雖諸葛孔明之論亦如此然則吏道又有出於治道之外者耶亮自十八九嵗獲從故老鄉人遊故老鄉人莫余知也而陳聖嘉應仲寔徐子才獨以為可聖嘉之與人交仲寔之自處子才之特立皆余之所願學也晩與一世豪傑上下其論而三人者每每不能去心非直以交舊之情而己子才又其髙明奇偉者小試輒有聲諸公争知之得邑輦轂下葢何足以展其游刃哉然士之侈然矜奮於一邑者非有餘也技窮於此矣置不復論則志浮於事不足法也事之至者盡吾心焉事已而無留吝之意處小存大大則不遺於小此所以隨所寓而常有餘夫治道之與吏道又焉有二物哉今天下郡縣固不可為而附輦之邑尤不易為也無名難辦之費巧以取之民則將誰欺倚公而豪取之則民復何罪况上之人常不自任其責而責辦於我民一有言焉則又諉罪於我而彼若不與知者子才宜何以處此楚漢相距滎陽成臯間蕭何至遣老弱未傅者悉詣軍可謂無策矣而髙帝稱其有鎮國家撫百姓之功此果何說哉平時所以為民慮者甚周緩急不時之需亦為民計而已矣未嘗為民慮也而行一切之政以趣辦民之不戡刃於其胸者直須時耳若曰吾不忍民之至此或髙舉而避之或閉目揺首以聼其自作自止徒以張夫一切趣辦者之勢則其罪等耳此古之君子所以嘗盡心於不可為之地也子羔為費宰而夫子以責子路者憂其少未堪事耳子路乃以為有民人焉有社稷焉何必讀書然後為學此後世英雄豪傑之所以因事增智諸儒嘗瞠若乎其後而夫子平時教詔中人以上之辭也豈所以施之子羔哉徒禦人以口給而巳矣因吏道之曲折而得治道之大體吾獨有望於子才耳能使亮自是常不去心則不必歳晏而後論之也
  論傳注
  昔者孔子適周而觀禮上古帝王之書盖亦無所不觀矣包犧氏神農氏黄帝氏始開天地而建人極其大者固巳為百王之所不可廢而風俗之尚朴法度之尚簡也故其書不可存而存其大者易所載十三卦聖人是也而易之書則天地古今之變備矣帝王始因時立制可以為萬世法程而百王之綱理世變者自是而愈詳故裁而為書三代損益之變後世聖人將有考焉而夏商之書杞宋特不足證於是始定周禮又㕘考周家風俗之盛衰與其列國離合之變刪而為詩其於周可謂詳矣又取累聖之所以宣天地之和者列為樂書而又傷春秋之變遂不可為也齊威晉文之伯首變三代之故而天地之大經從此廢矣聖人之所以通百代之變者一切著之春秋六經作而天人之際其始終可考矣此聖人之志也而王仲淹實知之九師三傳齊韓毛鄭大戴小戴與夫伏生孔安國之徒其於六經之文窮年累嵗不遺餘力矣師友相傳考訂是非不任胸臆矣而聖人作經之大㫖則非數子之所能知也天下而未有豪傑特起之士則世之言經者豈能出數子之外哉出數子之外者任胸臆而侮聖言者也彼其說之有源流也歴盛衰之變也合前後之智也於聖人之大者猶有遺也納天下之學者於規矩之内吾未見其舍注疏而遽能使其心術之有所止也當漢唐之盛時學者皆重厚質寔而不為浮躁儇淺之行彼其源流有自來矣祖宗之初不以文字卑陋為當變而以人心無所底止為可憂故天下之士惟知誦先儒之說以為據依而不自知其文之陋也是以重厚質寔之風徃徃或過於漢唐盛時其後景祐慶歴之間歐陽公首變五代卑陋之文奮然有獨抱遺經以究終始之意終不敢舍先儒之說而猶惓惓於正義葢其源流未逺也嘉祐以後文日盛而此風少衰矣極而至於熙豐之尚同猶未若今日之放意肆志以侮玩聖言也聖人作經之大㫖非豪傑特立之士不能知而纎悉曲折之際則注疏亦詳矣何所見而忽略其源流而不論乎無怪乎人心之日偷而風俗之日薄也然考之三朝未嘗立法也而天下之學者知以注疏為重則人心之向背顧上之人如何耳夫取果於未熟與取之於既熟相去旬日之間而其味逺矣將以厚天下學者之心術而先啓其紛紛則又執事之所當慮也可與樂成難與慮始此豈忠厚者之論乎盍亦思所以先之
  葉適字正則永嘉人擢進士第二官至寳文閣學士適志意慷慨雅以經濟自負朱熹為林栗所劾適上疏争之語尤切卒贈光禄大夫諡忠定
  上寜宗皇帝劄子寕宗朝適起為湖南轉運判官遷知泉州召入對因上此書帝嘉納之
  臣聞欲占國家盛衰之符必以人材離合為驗昔周文武身致多士作而用之順上天命最為長乆召康公從成王賦巻阿之詩言求賢用吉士其興託淵然以深其㫖意沃然以長不以美而以戒其詞曰藹藹王多吉士惟君子使媚於天子又曰藹藹王多吉人惟君子命媚於庶人夫上媚天子下媚庶人不以抗犯為能而以順恱為得此豈有諂曲之意存乎其間哉忠信誠寔盡公忘家惟以國之休戚闗憂樂不以已之曲直較勝負故能上為人主所信下為百姓所愛葢人材合一之時和平極盛之治其效如此非末世所能及也徃者陛下初嗣大寳臣服在百僚偶當進對輒不自巳竊嘗申繹巻阿之意為陛下獻天啟明聖徳意開廣志慮日新銷磨黨偏秉執中道人材庶幾復合和平可以馴致臣災疾羸殘目覩斯事不勝感歎臣聞治國以和為體處事以平為極和如庖人之味焉主于養口而無酸醎甘苦之争也使猶有酸醎甘苦之争則非和矣平如工人之噐焉主於利用而無痕跡節目之累也若猶以痕跡節目為累則非平矣故善調味者必使衆味不得各執其味而善制噐者必能消衆不平使皆効其平人臣誰無有已惟明主能使其忘巳仁宗初年嘗有黨論至和嘉祐間昔所廢棄皆復湔洗不分彼此不問新舊人材復合遂為本朝盛時臣乆病積衰巳絶榮望區區之愚所期人主㤀已體國銘心既徃圖報方來如子事父無有怠竭職任所繋畢陳智力分守所嚴竭忠盡敬不私一身以自徇而與公家相為先後如此則下知和平之寔義上享和平之寔福逺追文武近法仁宗以無愧於巻阿之詩陛下財幸
  財計上
  理財與聚歛異今之言理財者聚歛而已矣非獨今之言理財者也自周衰而其義失以為取諸民而供上用故謂之理財而其善者則取之巧而民不知上有餘而下不困斯其為理財而巳矣故君子避理財之名而小小人執理財之權夫君子不知其義而徒有仁義之意為理之者必取之也是故避之而弗為小人無仁義之意而有聚歛之資雖非有並于己而務以多取為恱是故當之而不辭執之而弗置而其上亦以君子為不能也故舉天下之大計屬之小人雖明知其負天下之不義而莫之恤以為是固當然而不疑也嗚呼使君子避理財之名小人執理財之權而上之任用亦出於小人而無愧民之受病國之受謗何時而巳夫聚天下之人則不可以無衣食之具或此有而彼亡或此多而彼寡或不求則伏而不見或無節則散而莫収或消剝而侵㣲或少竭而不繼或其源雖在而浚導之無法則其流壅遏而不行是故以天下之財與天下共理之者大禹周公是也古之人未有不善理財而為聖君賢臣者也若是者其上之用度固巳沛然而不匱矣後世之論則以小人善理財而聖賢不為利也聖賢誠不為利也上下不給而聖賢不知所以通之徒曰我不為也此其所以使小人為之而無疑歟當熙寜之大臣慕周公之理財為市易之司以奪商賈之贏分天下以債而取其什二之息曰此周公泉府之法也天下之為君子者又從而争之曰此非周公之法也周公不為利也其人又從而解之曰此真周公之法也聖人之意六經之書而後世不足以知之以此嗤笑其辨者然而其法行而天下終以大𡚁故今之君子真以為聖賢不理財言理財者必小人而後可矣夫泉府之法歛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以其賈買之其賖者祭祀喪紀皆有數而以國服為之息若此者真周公之所為也何者當是時天下號為齊民未有特富者也開闔歛散輕重之權一出於上均之田而使之耕築之室而使之居衣食之具無不畢舉然而祭祀䘮紀猶有所未足而取於常數之外若是者周公不予則誰予之將無以充其用而遂予之也則民一切仰上而其費無名故賖而貸之使以日數償而以其所服者為息且其市之不售貨之滯於民用者民不足於此而上不歛之則為不仁然則二者之法非周公誰為之葢三代固行之矣今天下之民不齊乆矣開闔歛散輕重之權不一出於上而冨人大賈分而有之不知其幾千百年也而遽奪之可乎嫉其自利而欲為國利可乎嗚呼居今之世周公固不行是法矣夫學周公之法於數千載之後世異時殊不可行而行之者固不足以理財也謂周公不為是法而以聖賢之道不出於理財者是足為深知周公乎且使周公為之固不以自利雖百取而不害而况盡與之乎然則奈何君子避理財之名苟欲以不言利為義坐視小人為之亦以為當然而無怪也徒使其後顰蹙而議之厲色而争之然則仁者固如是耶今天下之財亦可得而略計矣黄帝堯舜以來財之在天下今其不知取者幾也秦漢之後創取於民後世日以增益今其棄而不求者幾也天下之遺利天下之所不知不得而用之者幾也抑猶有上之所未歛者乎抑己盡歛而不可復加與然則有民而後有君有君而後有國有君有國而後有君與國之用非民之不以與其上也而不足者何説今之理財者自理之與為天下理之歟人有十子闔其大門日取其子而不計其後將以富其父歟抑愛其子者必使之與其父歟抑孝其親固將盡困其子歟抑其父固共其子之財歟然則今之開闔歛散輕重之權有餘不足之數可以一辭而决矣奈何以聚歛為理財而其上至於吏小人君子以為不當理財而聼其絶而不繼若是者何以為君子哉
  瑞安縣重修縣學記
  昔劉君龜從宰瑞安頗修學前記云糜鏹二百萬不薄矣未乆已𣹰敝頽障墮級棟扶梁拄岌岌揺動如坐漏舟中邑人以為大慚頃嵗謀於余將自治之余曰止政在有司非鄉民所敢干也此豈佛老氏室廬耶又可醵而就之乎嘉定四年黄君葵初領縣貫無贏銖歎曰吾其舎旃士之職於學者鄭炎陳觀大趣贊曰願盡力費比昔十四而學復壯好如新成焉凡吏之品有三上以學為吏其次本於吏而學以飾之下者苟吏無飾也君始至即修學視一邑之政無先於學斯知以學為吏歟世之論吏亦有三上者學成而能教其次雖未能教而以政養民下者無養豕飼獸擾之爾君知以學為吏固不鄙慢其民教與養始勉而進歟世之論常曰吏必設學而教且養人最急不知吏當先自教且養急顧有甚于人者何也彼雖知以學為吏燭物之智淺察己之功不深意則以教且養者厚民實則以教且養者病民矣烏得勉而進哉故明恕而多通吏之所以自教節亷而少欲吏之所以自養少欲則民有餘力多通則民有餘情然後推其所以自養者亦養人㢘推其所以自教者亦教人恕此忠信禮義之俗所由起而學之道所由明也余既嘉君能重學於先故樂為君繫其勉於學者於後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二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三目録
  宋
  蔡沉
  書經集傳序
  陳淳
  宗㑹樓記
  眞徳秀
  夏震特授武信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進封加食邑食實封
  皇伯師垂特授少保依前定江軍節度使致仕天水郡開國公加食邑食實封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制
  賜寶謨閣直學士朝議大夫知建康府兼江淮制置使黄度乞檢㑹前奏許令致仕不允詔
  賜太中大夫知樞密院事雷孝友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太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通奉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講授春秋終篇各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
  賜通議大夫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雷孝友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通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正議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讀三朝寳訓終篇並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
  上殿奏劄
  庚午六月十五日論對奏劄二
  直前奏劄
  直前奏劄
  召除禮侍上殿奏劄
  大學衍義序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卷六十三目録>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三
  内閣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蔡沉字仲黙少從朱熹游屏去舉子業一以聖賢為師隱居九峯熹晩欲著書傳未及為遂以屬沉
  書經集傳序
  慶元已未冬先生文公令沉作書集傳明年先生歿又十年始克成編總若干萬言嗚呼書豈易言哉二帝三王治天下之大經大法皆載此書而淺見薄識豈足以盡發藴奥且生於數千載之下而欲講明於數千載之前亦已難矣然二帝三王之治本於道二帝三王之道本於心得其心則道與治固可得而言矣何者精一執中堯舜禹相授之心法也建中建極商湯周武相傳之心法也曰徳曰仁曰敬曰誠言雖殊而理則一無非所以
  明此心之妙也至於言天則嚴其心之所自出言民則謹其心之所由施禮樂敎化心之發也典章文物心之著也家齊國治而天下平心之推也心之徳其盛矣乎二帝三王存此心者也夏桀商受亡此心者也太甲成王困而存此心者也存則治亡則亂治亂之分顧其心之存不存如何耳後世人主有志於二帝三王之治不可不求其道有志於二帝三王之道不可不求其心求心之要舎是書何以哉沈自受讀以來沉潛其義參考衆説融㑹貫通廼敢折衷㣲辭奥㫖多述舊聞二典禹謨先生蓋嘗是正手澤尚新嗚呼惜哉集傳本先生所命故凡引用師說不復識别四代之書分為六巻文以時異治以道同聖人之心見於書猶化工之妙著於物非精深不能識也是傳也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心雖未必能造其㣲於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之書因是訓詁亦可得其指意之大畧矣
  陳淳字安卿漳州龍溪人從朱熹游為學益力無書不讀無物不格日櫝月累義理貫通以特奏恩授廸功郎泉州安溪主薄未上卒
  宗㑹樓記
  古人宗法别子為始祖繼别為大宗繼禰為小宗宗其為始祖後者為百世不遷之宗宗其為高祖後者為五世則遷之宗蓋諸侯世適為君由次而下不得禰先君視正適皆稱别子或異姓之來自他邦與庻姓之起於是邦者亦皆謂之别子其後世子孫為卿大夫則立此别子為始祖而别子之世適常繼别子之正統以主始祖之祭與族人為宗謂之大宗雖五世外皆為服齊衰三月是謂百世不遷之宗其别子之庶子又不得禰别子而自使其世適後之以主庻子之祭與兄弟為宗謂之小宗旁而例之為類不一其繼者為親兄弟所宗為服期繼祖者為從兄弟所宗為服大功繼曾祖者為再從兄弟所宗為服小功繼高祖者為三從兄弟所宗為服緦外高祖五世則無服祖遷而宗易是謂五世則遷之宗大宗一與小宗四為五小宗五世外雖已遷而復統於大宗百世未嘗絶為宗子者所以主祭其體為甚專壓族人其分為甚尊統率族人其權為甚重而族人所以祗事宗子其禮又甚嚴冠娶必告喪練必赴歸器必獻其上具牲必獻其賢雖富貴不以入其家非所獻不以入其門居庻者不敢僭其斬為支者不敢干其祭宗子有疾而攝則必告而後祭若庻子為大夫則以上牲獻宗子為薦於宗子之家或宗子居他邦則庻子大夫稱宗子使執常事而所謂攝主又不言孝不備厭旅嘏綏配歸胙凡拳拳於宗子若是其敬者皆以重正體而一人情也何以重正體而一人情大要上以事祖禰而盡尊尊之義下以合族屬而篤親親之恩爾是以人知宗派所自來本支昭穆不亂而宗廟常嚴家與宗黨時相接長㓜戚疏有紀而骨肉不離古人禮族之盛孝弟達於州閭者由此其故也今世禮敎廢已久矣宗法不復存士大夫習禮者專於舉業用莫究宗法為何如禰已祔則不復饗其祖祭有適而諸子並立廟父在已析居異籍親未盡已如路人或語及宗法則皓首諸父不肻陪禮於少年適姪之側而華髪庻姪亦耻屈節於妙齡叔父之前是亦可歎也已吾友郭君子從乃於頽俗廢禮之中卓為尊祖收族之舉推原本姓出於虢叔之後自太原陽曲分徙潁川華陰昌樂中山唐末華陰之族有避地游宦於南而本宗始蓋自漳來失其名位且非世家不敢僭祖其次據大父廣萊府君諱近者實始基産業為繼彌之適越考至已又皆居長於是於小宗法與其弟某割先業潮陽汶溝田充蒸嘗定為世適主祭之議併摭程夫子所取韋家宗㑹之說扁其樓曰宗㑹以為歳時㑹合宗人之所而書來請記以傳之後代予發書為之深感因敘古人宗法曲折以詔其宗人使知子從此舉實出古先聖王之遺典而非已意撰為茍合之私則凡㑹於兹樓者皆有以各盡其尊尊親親之誠而本根枝葉之相為依庇豈不休哉抑子從所為宗田之約適子不得出粥諸子不得均分專修四代墳忌及時祭合族之費忌日一按禮書不用浮屠其意義蓋甚嚴明正大惟後之子孫及宗人其識之於是併為之書俾刻示焉嘉定庚辰十月望日清漳北溪陳某記眞徳秀字景元建之浦城人登進士第中博學宏詞科官至參知政事立朝不滿十年奏疏無慮數十萬言皆切當時要務直聲震朝廷自韓𠈁胄立偽學之名以錮善類徳秀晩出獨慨然以斯文自任講習而服行之黨禁既間而正學遂明于天下後世多其力也卒贈銀青大夫諡文忠學者稱西山先生
  夏震特授武信軍節度使殿前都指揮使進封加食邑食實封理宗初立夏震引濟王竑至舊班捽其首下拜故録其功加實封
  門下太㣲南宫上將拱端門之位張衡靈憲云太㣲為五帝之庭史記云斗魁戴匡六星一曰上將又漢書曰太微之十二星東相四將羽林北落衆星聫壘壁之光列星圖曰羽林四十五星三三而聚在奎壁南主天軍若星明則國安寧若星希而動搖則兵革出朕仰觀乾象之交近飭師兵之衛惟予圻父周書酒誥若疇圻父謂司馬也捍我皇家其頌贊書以竦羣聽具官某性資樸重風槩沈雄早振迹於顔行晩䇿勲於盟府執戈衛社闞如貔虎之威仗鉞奮忠迅若鷹鸇之擊心惟享上誼不辭難遂亞中權遂司留務扈徼道千廬之邃肅穆無聲領屯營萬騎之嚴訓齊有紀疇其多績錫 --(右上『日』字下一横長出,類似『旦』字的『日』與『一』相連)以褒章建蜀道之戎麾正巖除之使領豈云假寵于以勸忠於戲若時將帥之臣蓋無越六旄之貴維我祖宗之世率以旌百戰之多爾其思恩遇之難醻惜功名之易老惟亷可以飽士惟公可以服人往其欽哉勿替朕訓
  皇伯師垂特授少保依前定江軍節度使致仕天水郡開國公加食邑食實封令所司擇日備禮冊命制
  門下朕倚重天支參扶國棟言念阜陵之近屬阜陵孝宗存者幾人有嘉秀邸之象賢秀邸太祖秦王徳芳之後也蔚其未老方賴維城之助遽騰謝事之章告於大廷敷我明命具官師垂噐資閎裕徳宇靚深憑宗廟之休光襲父師之餘訓建旄開府富貴無矜奢之心鳴玉㑹朝進止有安詳之度比典司於屬籍旋燕佚於祠庭載渴儀刑毎厪朝夕龍旂弧韣尚庶幾伯父之來乘馬路車其敢忘君子之錫胡云抗牘亟請挂冠所期爾壽而爾曷詎意斯人而斯疾宜陞亞保之班併衍多田之賦於戲若時同姓實衛我家雖公族枝葉之浸蕃有光前古而老臣典刑之日逺良惻朕心尚體眷懐勉綏福履
  賜寳謨閣直學士朝議大夫知建康府兼江淮制置使黄度乞檢㑹前奏許令致仕不允詔寧宗即位度具疏將論韓侂胄之姦為侂胄所覺以御筆除度直顯謨閣知平江府度固辭因詔以冲佑禄歸養
  敕具悉朕觀宣王之雅曰鴻雁于飛肅肅其羽當時之民流散失職若是其甚也又曰之子于征劬勞于野當時之侯伯卿士勤求民隱若是其至也用能使百堵作而民安宅焉其功豈一日之積哉間者邊事驟興江淮之間繹騒者數載殆亡異鴻雁之詩也而卿以儒學之宗任師帥之責推劬勞之心以行安輯之政我民告饑卿實哺之我民告疾卿實蘇之嚴追胥之令而盗賊銷汰兄食之兵而財用足元元用安舊觀寖復卿之力也民之説卿葢若鄭人之歌子産而朕輕聽其去可乎矧聞政事之閒不廢講論之樂從容臥治足以自安何必退休以孤衆望所請宜不允
  賜太中大夫知樞密院事雷孝友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太中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通奉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講授春秋終篇各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寧宗嘉定元年冬十月以雷孝友知樞宻院事二年正月以樓鑰參知政事章良能同知樞密院事宇文紹節簽書院事○皇太子沂王貴和也
  敕具悉昔晉侯以羊舌肸習扵春秋使傅太子彪楚荘王問教太子之道扵申叔時亦必春秋為首方是時麟經未作二臣所學葢乘檮杌之類耳孰若取聖人之微言擇天下之端士以訓𨗳元子如今日之懿哉卿等蔚以鴻儒參陪國論事機之暇從吾兒游究終始扵遺經廸高明扵徳性其為益大矣進官一等茲謂故常陳義固辭殊非所望所辭宜不允
  賜通議大夫知樞密院事兼參知政事雷孝友宣奉大夫參知政事樓鑰通議大夫同知樞密院事章良能端明殿學士正議大夫簽書樞密院事宇文紹節兼太子賔客辭免皇太子讀三朝寳訓終篇並特與轉行一官不允詔
  敕孝友等具悉朕觀三代盛時惟先王彛訓是式如奉拱璧如寳大龜兢兢焉㒺敢失墜是以皇祖之訓著扵夏書夏書五子之歌其一曰皇祖有訓文王之謨述扵周命詩大雅文王篇言文王受命作周也故能保世滋大以敷遺後人休惟我三朝格言大法具在一書猶古二典朕固嘗讀之扵經帷復命羣儒以授儲禁俾吾元子知創業守文之艱明修身治國之要懋敬厥徳以對扵前人其為益大矣終篇論賞徧扵官僚豈吾大臣廼獨弗及朕命不易往惟欽哉所辭宜不允
  上殿奏劄嘉定元年韓侂胄已誅德秀遷博士入對劄子尋得旨召試學士院改秘書省正字
  伏觀慶元以來慶厯元豐柄臣顓制立為名字以沮天下之善者有二曰好異曰好名士大夫志扵爵祿靡然從之者有年矣吁是豈非蠧壊人心之大原乎是豈非更新聖化之首務乎臣嘗敬觀國史竊見祖宗盛時以寛閎博大養士氣以亷恥節禮淑人心國有大政事大議論天子曰可大臣曰否宰相曰是臺諫曰非而不以為嫌布衣陳時政草茅議廊廟而不以為僭葢惟恐人之不盡忠而未嘗惡其立異也士之自修扵鄉黨者見尊扵朝廷自勵扵州縣者見褒扵君上過人之節不以為矯異俗之行不以為狂葢惟恐人之不鄉善而未嘗疑其近名也夫是以忠讜之氣伸而佞䛕者不見容亷節之俗成而貪鄙者知自愧其所以扶持國脈扵乆安長治之地者其源葢出諸此自王安石蔡京之徒相繼用事樂趨和同已之論用險膚亡行之人士有不為利疚不為埶怵者則目之以好異目之以好名摧折沮挫不遺餘力波流横潰至扵崇宣崇寧宣和俱徽宗年號遺親後君之習成仗節死義之風冺其禍可勝道哉中興以還深監前轍培養作成風俗一變不幸十數年間復壊扵柄臣之手指韓侂胄也盖其竊弄威權之始一時諸賢出力與抗彼自知為清議所不貸也保固庸囘以為心腹擯抑賢雋甚扵仇讐有如至誠憂國以為忠犯顔直諫以為直臣子常分也柄臣則以好異詆之設為防禁以杜天下欲言之口侂胄引李沐為右正言凡正人皆斥為趙汝愚之黨逐之扵是忠良之士斥而正論不聞矣正心誠意以為學修身潔已以為行士大夫常事也柄臣則以好名嫉之立為標㮄以遏天下趨善之門扵是偽學之論興而正道不行矣侂胄時劉徳秀倡偽學之説隂疏姓名以次逐之及葉翥知貢舉時而六經語孟為世大禁矣王沇上疏乞置偽學之籍而趙汝愚留正等五十九人皆令省部記姓名高文虎遂草詔播告天下相煽成風惟利是視以慷慨敢言為賣直以循黙謹畏為當然以清修自好為不情以頑鈍毋耻為得䇿北伐之舉宗社安危所係也雷同相從如出一口而爭之者不數人侂胄議伐金人無敢諫者獨武學生華岳上書乞斬侂冑蘇師旦周筠以謝天下胥吏皂𨽻稍握寸權則輻凑其門名義有不暇顧流弊之極一至扵此今日改弦更張之初臣謂當先破尚同之習廣不諱之途朝政得失俾臣下各盡所懐而不以立異為可厭褒崇名檢明示好尚俾人人有士君子之行而不以沽譽為可疑則士氣伸而人心正風俗美而治道成更化之務疇先扵此惟陛下與二三大臣亟圖之臣不勝至願
  庚午六月十五日輪對奏劄二寧宗嘉定三年徳秀為沂王府
  教授學士院權直奏劄

  臣聞天下有不可泯沒之理根本扵人心萬世猶一日者公議是也自有天地以來雖甚無道之世破裂天常隳壊人紀敢為而弗顧者能使公議不行扵天下不能使公議不存扵人心善乎先正劉安世之論曰公議即天道也天道未嘗一日亡顧所在何如爾熙寧之世以新法為不可行者公議也雖以王安石之愎諫遂非而不能遏士大夫之口紹興之際以和好為不足恃者公議也雖以秦檜之擅權專殺而不能弭君子之論卒之新法行而民力屈和好就而敵情驕甚哉此理之在人信可畏也與其拂之以取敗孰若順之以為安近年侂胄用事以區區私意小智扞天下公議之衝雖能顛倒是非扵一時終不免為當世大僇何者公議天道也侂冑違之則違天矣天其可違乎故善為國者畏公議如畏天則人悦之天助之何事功不立之憂哉陛下更化以還至公之理葢嘗少伸扵乆鬱之後矣臣愚伏願朝廷之上兢兢保持勿失初意用人立政一以天下公議為主而不累扵好惡偏黨之私盡公極誠如對上帝則天人胥悦治效可期海内之幸也惟陛下留神反復愚臣之言
  直前奏劄嘉定四年時徳秀兼禮部郎上疏
  臣聞劉向有言曰祥多者其國安異衆者其國危天地之常經古今之通誼也臣竊究其指以為不然葢祥多而恃未必不危異衆而戒未必不安顧人主應之者如何爾伏觀今嵗以來咎證薦至三月宜燠而飛雪沍寒其令如冬六月宜暑而積隂驟凉其令如秋地宜安靜而有震搖之變水宜潤下而有漂涌之災則隂陽猶失節也廼九月丁已星殞扵晝其占主益十月戊戌流星出昴其占主吳則象緯猶告愆也有一扵斯皆宜儆懼而况重之以震霆之異乎昔景祐五年雷發孟春仁宗皇帝即下求賢之詔凡聖躬闕遺臣下阿枉與夫政教刑獄之失薦紳百寮咸得悉言所以通下情召和氣也今陛下自視何如仁宗冬雷之警甚扵春孟而求言之詔未頒政令否臧何由悉見四方利病何由盡聞羣臣邪正何由徧察雖震懼之言不絶扵口憂勞之念日切扵心臣猶以為末也夫天之愛陛下如慈父誨陛下如嚴師䙝而不嚴則愛有時而弛翫而弗戒則誨有時而倦惟陛下考祖宗之已行思所以通人情察民隠進忠直屏佞䛕使善政日新至和自應此祈天永命之一事也昔商周君臣更相啓告不曰率乃祖攸行商書太甲上篇則曰監扵先王成憲説命上篇由古暨今未有作聰明改法度而天下乆安者臣觀三代而下治體純粹莫如我朝徳澤深厚亦莫如我朝葢其立國不以力勝仁理財不以利傷義御民不以權易信用人不以才勝徳聖子神孫世守一道故雖强不如秦富不如隋機變之巧不如齊晉材能之盛不如武宣漢武帝宣帝然其恩結乎人心富藏乎天下君民相孚而猜忌不作材智不足而忠信有餘社稷長逺賴此而已陛下聖徳謙冲未嘗輕改成憲臣猶竊慮或者患國埶未張而欲振以威刑患財用未豐而欲益以聚斂謂誠信不如刻深有一扵茲皆伐國之斧斨蠧民之螟螣也惟陛下察截截之諞言秦誓惟截截善諞言截截詞語截削省要也諞言辨佞之言守悶悶之家法老子其政悶悶其民淳淳舍一時之近效恢長世之逺圖此祈天永命之二事也昔管仲有云下令扵流水之源者順人心也鼂錯亦曰三王法令合於人情而後行之夫二子以功利之徒刑名之學且猶知此而况不為二子者乎漢世用法之嚴莫如武帝然欲重皮幣而皮幣不可行欲禁私鑄而私鑄不為止豈非人心不服則法有所不足恃耶夫法令之必本人情猶政事之必因風俗也為政而不因風俗不足言善政為法而不夲人情不可謂良法陛下亦知近日人情之休戚乎昔有唐定制非叛逆不籍其家德宗欲籍竇參而陸贄爭之德宗賜竇參死欲籍其家資陸贄曰參罪法未詳若薄録其家恐以財傷義憲宗欲籍楊憑而李絳爭之李夷簡彈楊憑貪汚貶臨賀尉將簿録家産絳曰如此則與叛逆同科矣遂止今閭巷細民小有詿誤輒罄其貲而没之官有人心者寧忍為此時鈔法楮令行告訐繁興扺罪者衆德秀上奏自此籍没之産以漸給還徃者明詔丁寧毋得擅籍朝廷德意未嘗不歸於厚而貪官汚吏倚法以削者猶自若也銜寃巳甚之人間能奔愬省部經營展轉僅獲給還而違詔擅籍者終未聞薄懲一二貪猾之吏何憚弗為羣情囂囂不自聊賴弱者至父子相隨赴井以自斃彊者至欲剚刃cq=302守臣以自快民愁如此而承流宣化者動以人情安便為言是不特欺其民且欺其君矣孰謂清明之朝而可㒺以非道哉書曰民情大可見小人難保周書康誥篇臣願陛下軫不見是圖之戒思不虐無告之言令之未便者勿憚於改為吏之不良者勿使之佚罰收人心解天意孰大於斯此祈天永命之三事也昔趙簡子以尹鐸為晉陽鐸請曰將為繭絲乎抑為保障乎簡子曰保障哉鐸徃損其户數異時智伯之難卒賴之為安今之有司知為保障慮者固不乏而繭絲自營者皆是也日者近甸海塘一役旉樁蓧至十六萬調丁夫至八千人窮瘠之民豈易堪此四方郡國科民出鏹少者日亦千緡江右守臣至有隂増常賦以自潤者乆而弗已豈邦本之利哉夫安富䘏貧王者之政也而今郡縣之官徃徃有疾視富民之意多方破壞不盡不止獨不思富之與貧相須而濟今有餘之家窘於科斂摧於告訐皆蒿然有不自存之態於是賖貸之路窮而貧民益困矣古者君與民為生故有省耕省斂之政今毋望其能如古也惟民自為生官勿撓之足矣而逺方縣邑至有令民日用錢榖米鹽之數悉書而上之官者其請厯於官也有給厯錢其驗視於官也有繳厯錢瘠民以肥吏大率皆此類也年方屢登變且未作脱有饑儉為慮可勝計耶臣願陛下霈然下詔申飭有司削非法之征徭禁不時之科率以紓民力以阜民生此祈天永命之四事也臣聞式敬由獄者蘇公所以長王國周書立政周公若曰太史司宼蘇公式敬爾由獄以長我王國虐用五刑者苖民所以殄厥世吕刑苗民弗用靈制以刑惟作五虐之刑皇帝哀矜庻戮之不辜執虐以威遏絶苗民無世在下昔我藝祖皇帝承五季極亂之餘赤子遺民存者什一於是立奏案之法以革藩侯專戮之弊宋祖建隆三年令曰五代諸侯跋扈有枉法殺人者朝廷置不問人命至重當如是耶自今諸州決大辟録案聞奏付刑部詳覆之頒折杖之格以除獄官過用之刑宋祖尤注意刑辟嘗歎曰堯舜之罪四凶止從流竄何近代法網之密耶定為折杖法以遞減流徙杖笞之刑至仁如天覃及百世列聖因之為法益備急故入之罪寛過失之誅故范祖禹謂國家以仁繼仁哀矜於民師用中典為百三十年太平之本陛下天資寛恕同符祖宗好生之德對越無愧而臣區區思所以將順者有三一曰今之理寺實名天獄民有不幸入其地者如赴坑穽其視官吏如畏神鬼非他狴犴比也間者蕃舶之誅株連頗衆幽鬱所感淫雨為菑秋官有陳繼命趣決有以見陛下欽䘏之心臣願自今非事體至重毋輕下大理設不獲已猶當限奏當之期嚴枝蔓之禁書曰何敬非刑何度非及周書吕刑篇惟聖明埀意二曰廷尉天下之平命官設属宜常參用儒者俾三尺之外得傅以經誼本之人情庻幾漢廷斷獄之意漢時廷臣皆引經斷獄三曰酌情處斷所以重帥權非列城所得用便宜斬戮軍興一切之政非平世所可行臣觀比來浸相承傚儻或不幸有嗜殺之人操擅誅之柄惟意所欲民奚辜焉願原亟制其萌以杜藩鎮之禍三者誠行則上足以承天心下足以拯救民命延洪國脤其在兹乎此祈天永命之五事也國家待遇臣子忠恕為心故有罰辠之科有宥過之典夫追命居住眂古流放之刑其在聖朝未嘗輕用比縁官吏翫令間或舉行誼在懲姦本非獲已罰當其辠人自無詞側聞刺舉之官或乖審謹奏劾來上未盡至公廼者朝廷蓋嘗原貰一二矣臣願因詔有司博參物論若其倚法牟利贓狀灼然在臣何敢遽議或縁材術短拙措置乖方本無嫚令之心例遭曠職之罰者揆諸人情宜在可貸又郊霈之行今將朞嵗湛恩汪濊草木為春而士大夫名麗丹書丹書罪人之書間有未被湔滌者其間辠稔惡盈名隳節喪清議所棄自無足云若夫情有可矜法所當宥而有司因循未及舉行者願詔憲曹條上之而廟論審裁之非獨恢洪至恩亦以明布大信此祈天永命之六事也昔周至成王天下既極治矣而召公作誥一則曰祈天永命二則曰祈天永命若不能以朝夕安者蓋天命靡常聖賢所畏而况今乎然常反覆召誥一篇其綱目不過二事曰敬德曰小民而已蓋國之將興不在彊兵豐財而在君德國之將亡不在敵國外患而在民心此召公所以勤勤於戒王而臣復推演之為陛下告也
  直前奏劄嘉定六年遷起居舎人奏劄
  臣聞君子小人之分義利而已矣君子之心純乎為義故其得位也將以行其道小人之心純乎為利故其得位也將以濟其欲二者操術不同故所以導其君者亦異夫為人君者受諫則明拒諫則昏明則君子得以自盡昏則小人得以為欺故為君子者唯恐其君之不受諫為小人者唯恐其君之不拒諫彼小人者豈以受諫為不美哉蓋正論勝則邪說弗容公論行則私意莫逞故其術不得不出於此昔唐憲宗嘗謂李絳曰比諫官多朋黨論事不實皆陷謗訕欲黜其尤者若何絳曰此非陛下意必憸人以此熒誤上心因極陳其説以明人臣進見之難帝曰非卿言我不知諌之益憲宗唐之英主也憸人之言一入幾至於黜諌臣蓋朋黨謗訕皆人主之所深惡因其所惡而激怒之雖憲宗之明不能無惑非絳深知小人情狀而極辨之則皇甫鎛李逢吉之徒豈必末年而後用事嗚呼人主為社稷計其可不致詧乎此哉臣嘗厯考前古凡小人欲排正論大抵數端不曰立異則曰好名不曰賣直則曰歸過而其甚者則曰朋黨也謗訕也蓋為君子者以引君當道為心政有得失必不茍從不茍從則近乎立異矣竭忠論事必合人情既合人情必得時譽如此則又近乎好名矣好直鄰於賣直救過類乎歸過乃至持論偶同則可謂之朋黨盡言無隠則可謂之謗訕几此數端皆迷誤君心之酖毒窒絶言路之榛荆也自非至聖至明未有不為所惑仰惟本朝聖哲相承招徠讜言如恐弗及方其盛時天下之士侃然獻議固有疎狂謬戾不切事體沽激矯亢不夲忠誠者亦皆優容不以為辠其間小人不便或進巧説若景祐中范仲淹既坐言事絀議者因請敕牓朝堂景祐仁宗年號時因韓縝言以范仲淹等朋黨牓戒朝堂有曰憸邪罔上者有辟挾私立黨者必懲自謂足以梗言路矣而仁宗尋即kao悔悟誕䧏明詔敷求直言召還仲淹竟至大用而慶厯之治以成哲廟初用司馬光之言下詔求諫當時有不欲者豫設六事以排之曰若隂有所懐犯非其分或扇揺機事之重或迎合已行之令上以觀望朝廷之意以徼幸希進下以眩惑流俗之情以干取虚譽若是者必罰無赦光復上疏爭之以為此非求諫乃拒諫也人臣惟不言言則入六事矣哲宗宣仁亟俞其請而四方言利病者始獲上聞哲宗初太后召司馬光遣使問所當先光謂開言路詔榜朝堂大臣有不悦者設六語以沮之光具論其情詔改行之於是上封事者千數元祐之治實基乎此向使二宗納姧言而不悟遠正論而不容則小人之計行君子之道喪豐功大業安能傳示永乆為夲朝極盛之日乎若乃指公論為流俗者王安石之私心范純仁曰安石鄙老成為因循棄公論為流俗分上書為邪等者蔡京之姧計蔡京定邪上邪中邪下三等以鄧考甫五百餘人為邪等降責有差斥忠賢為偽黨者韓侂胄之狡謀侂胄時以胡紘邵裒然言嚴偽學之禁詔貢舉改官並於奏牘前聲説非偽學之人覆轍甚明厥鑒非逺臣愚伏望陛下恢洪聖度以徠天下之忠言昭晰聖鑒以詧羣臣之心術凡在廷之士有勸陛下以親近端良不諱已過者必君子也不惟聽受之又當奬擢之有勸陛下以疑忌人言惡聞闕失者必小人也不惟拒絶之又當擯斥之使鳴鳳之瑞日聞尚書君奭篇云我則鳴鳥不聞注鳴鳥鳳也唐李善感上疏極諌時人謂之鳴鳳朝陽而妖狐之音頓息徽宗宣和七年有狐升御座時謂狐邪媚之獸唐楊再思諂佞戴令言賦兩足狐以譏之若蔡京父子王黼等皆狐屬也為徽宗近佞之應若是而治功不隆天休不格者非所聞也惟陛下留神反覆愚臣之言
  召除禮侍上殿奏劄理宗既召德秀㝷擢禮部侍郎直學士院奏疏
  臣竊惟今日求治之要莫難於得天心亦莫難於收人心然天人非二致也得人斯得天矣在易大有上九自天祐之吉無不利孔子曰天之所助者順也人之所助者信也當元祐初二聖臨朝聽政哲宗與太后稱二聖四夷稽首請命西羌夏人降附相尋而黄河北流有復禹舊迹之勢天下曉然知上意與天合蘇軾推眀其故以為此二聖躬信順以先天下之功也夫無一事不當於天心乃可言順無一事不孚於人心乃可言信今陛下躬親庻政内稟慈謨以時考之甚似元祐而求之於天則震電雨雪繼見於冬春星文變異洊形於邇日求之於人則忠義之旅反側未安朝野之民咨歎未息意者朝廷之舉措所以信服乎人心者有未至歟人心之未信此天心之所以未順也夫是是非非之理本諸天道而著在人心不以古今而存亡不以智愚而増損上之所為一與理合則不待教令而自孚上之所為一與理悖則雖加刑僇而不服然則今日人心之未信者果安在耶成王之命君陳曰有廢有興出入自爾師虞庶言同則繹見周書君陳篇師衆也虞度也政有當廢當興必出入反復與衆共虞度之衆論既同則又紬繹而深思之也孔子答哀公之問曰舉直錯諸枉則民服舉枉錯諸直則民不服蓋立政用人未有不參稽公議而能厭服天下者祖宗盛時凡有大政必采羣言太平興國中秦邸之事作太子太師王溥等議於朝堂者七十有四人趙普憾盧多遜兼搆秦王廷美詔文武王溥等集議之然後有詔裁決以大事之不可輕也廼者霅川之變眎昔略同而未聞有參聽於槐棘之下者此人情之所共惑也寶慶元年湖州盜潘壬等謀立濟王竑王聞變匿水竇中盜得之擁至州治以黄袍加其身王遣王元春告於朝而帥州兵討壬斬之史彌逺忌王逼之使縊於州治以疾薨聞降貶為縣公湖州南有霅溪故云霅川康定慶厯間皆仁宗年號簡求西帥必取當世第一流宰臣吕夷簡至忘讐薦進以重任之不可輕也初范仲淹獻百官圖斥夷簡遂貶仲淹於外後元昊反夷簡仍薦之往者淮蜀二閫之除皆出僉論所期之外今其效亦可覩矣而除目洊攽僉論之不同猶昔也天下之事非一家之私其在公朝何惜不與衆共以求至當之歸乎且廟堂之上所以廢僉諧而任獨見者不過惡聞異論而已抑不思事未行而有異論吾猶得以㕘酌可否而惟是之從事既行而有異論則國體已傷而救無所及朝廷施為動闗理亂嘗試之誤豈容數耶臣願自今國有大議陛下虚心於上使羣臣各得盡言於下大臣至公無我而詳擇其中至於簡拔材能以任重任亦必以公論為主此今日收人心之一事也賈誼有言慶賞以勸善刑罰以懲惡先王執此之政堅於金石行此之令信於四時據此之公無私如天地今之賞罰其未能允惬衆志者毋乃有未適其平者乎夫難平者事也惟任理無情而付輕重於物然後施置得所而人莫得而議焉今有功同而賞異者問之則其厚者必某人之所主也其薄者必孤寒而無援者也又有罪同而罰異者問之則其輕者必某所主也其重者必疎逖而寡與者也朝廷之於天下當如天之於萬物栽培傾覆付之無心而可使一毫私意介其間乎諸葛亮偏方之佐爾而其言曰吾心如枰不能為人作輕重故當時之臣有為其廢絀者不惟無怨而且思焉況堂堂天朝誠能以至公之心行至平之政則予奪所加誰敢不服惟陛下常存此心而總綱於上大臣常守此道而持衡於下賞一人必使凡為善者勸罰一人則使凡為惡者懲此今日收人心之二事也夫官之失德以寵賂之章其在昔人以為至戒左傳臧哀伯之言也當乾道淳熙間皆孝宗年號有位於朝者以饋遺及門為恥受任於外者以苞苴入都為羞今薰染成風恬不之怪陸䞇有言鞭靴不已必及衣裘衣裘不已必及幣帛幣帛不已必及金璧德宗語陸䞇曰若鞭靴之物不必過卻䞇對之若此由今觀之豈止是哉新巧相夸而無窮誅求横出而㒺極於是軍民之膏血竭盡而亾餘矣怨讟繁興日以滋甚然貴臣邇列非必有利之之心往往藉其名以事侵刻者大抵皆是利歸私室怨萃公朝抑何便而莫止之也今誠欲息天下之議惟在朝廷曉然示人以屏絶之意甚者反其物而辠其人則心迹暴白而假託以自私者不得肆矣正已示儀之方孰先於此仍願斷自聖心誕降明詔以儆中外俾皆滌除貪暴砥礪廉隅恵綏兵民銷弭怨疾此今日收人心之三事也朝廷之規摹欲其廣大不欲其褊狹治世之氣象欲其寛裕而不欲其迫蹵商民之胥動浮言若可忿疾而盤庚方且登進在庭丁寧開曉藹然如家人父子之親周公作無逸以戒成王亦曰小人怨汝詈汝則皇自敬徳又曰亂罰無罪殺無辜怨有同是叢於厥身夫以怨詈殺人周公之所畏也獨奈何其輕犯哉曩者以訛言之籍籍於是有譏呵之令譏呵則已過矣甚至於流竄焉殺戮焉而人愈駭矣傳曰我聞忠善以損怨不聞作威以防怨自譏呵之令行都城之民揺手相戒有道路以目之風此何等氣象而見於聖明嗣服之初乎夫峻刑而重罰本欲以一衆心而不知人情之疑懼則其心之不一正自此始不惟是也朝廷布羣材於列位夫固賴其言以相正也而選懦成風精鋭銷耎朝有闕政則拱黙弗言而私歎於家朝有過舉則進焉導諛而退竊非議尊君親上人情所同本心昏迷何至於是亦由誘導未至而猜阻先形人思茍容誰敢自竭且自孝宗以來臨御未幾即下求言之詔訪問所逮下至芻蕘今詔㫖之頒既徐徐數月之後而僅止官吏罔及士民方明目達聽之初遽示人以弗廣何以昌士氣何以達下情是宜播告雖修而人以虚文視之也今誠欲慰天下之望惟當開廣䂓摹昭示徳意解煩苛之網闢寛裕之塗而又式循舊典載播綸音韋布之微咸許論事庶幾憂虞者得以自安忠直者得以自奮此今日收人心之四事也古今天下最易失者莫如人心而最易感者亦莫如人心轉移之機殆類反掌今中外恫疑逺近咨怨非大有以慰安之臣恐攜離日甚一或騷動將有不可收拾之憂此羣臣之所共知顧度所惡聞未有以實告於上者爾然臣區區豈欲朝廷專尚姑息苟為噓濡以悦之哉惟公惟平惟正惟大一循天下之理而不雜以一已之私易之所謂信順者如是而已惟陛下與二三大臣深體而力行之則天人之助將有不求而自應者元祐之治豈難致哉意切言狂伏俟威譴
  大學衍義序徳秀作大學衍義自為之序至端平元年召見始上進詔徳秀進講焉
  臣始讀大學之書見其自格物致知誠意正心修身齊家至於治國平天下其本末有序其先後有倫蓋嘗撫巻三歎曰為人君者不可以不知大學為人臣者不可以不知大學為人君而不知大學無以清出治之源為人臣而不知大學無以盡正君之法既又考觀在昔帝王之治未有不本之身而達之天下者然後知此書所陳實百聖傳心之要典而非孔氏之私言也三代而下此學失傳其書雖存槩以傳記目之而已求治者既莫之或考言治者亦不以望其君獨唐韓愈李翺嘗舉其説見於原道復性之篇而立朝論議曽弗之及蓋自秦漢以後尊信此書者惟愈及翺而亦未知其為聖學之淵源治道之根柢也況其他乎臣嘗妄謂大學一書君天下者之律令格例也本之則必治違之則必亂近世大儒朱熹嘗為章句或問以析其義寧皇之初入侍經帷又嘗以此書進講願治之君儻取其書玩而繹之則凡帝王為治之序為學之本洞然於胸次矣臣不佞竊思所以羽翼是書者故剟取經文二百有五字載於是編而先之以堯典皋謨伊訓與思齊之詩家人之卦者見前聖之規橅不異乎此也繼之以子思孟子荀況董仲舒揚雄周敦頤之説者見後賢之議論不能外乎此也堯舜禹湯文武之學純乎此者也商髙宗周成王之學庶幾乎此者也漢唐賢君之所謂學已不能無悖乎此矣而漢孝元以下數君之學或以技藝或以文辭則甚繆乎此者也上下數千載間治亂存兦皆繇是出臣故斷然以為君天下之律令格例也雖然人君之學必知其要然後有以為用力之地蓋明道術辨人材審治體察民情者人君格物致知之要也崇敬畏戒逸欲者誠意正心之要也謹言行正威儀者修身之要也重妃匹嚴内治定國本敎戚屬者齊家之要也四者之道得則治國平天下在其中矣每條之中首以聖賢之明訓參以前古之亊蹟得失之鑒炳焉可觀昔時入侍邇英德秀為著作郎兼禮部郎時蓋嘗有志乎是比年以來屏居無事德秀自出為山東轉運使凡在外十年又為莫澤朱端常所劾落職罷祠屏居西山廼得繙閲經傳彚而輯之畎畆微忠朝思暮繹所得惟此秘之巾衍以俟時而獻焉其書之指皆本大學前列二者之綱後分四者之目所以推衍大學之義也故題之曰大學衍義云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三
<集部,總集類,御選古文淵鑒>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四目録
  宋
  魏了翁
  賜左丞相鄭清之乞上印綬不允詔
  賜吏部尚書李𡌴乞歸田里不允詔
  論給事臺諫之言
  論士大夫風俗
  趙鑰夫宗藩文類序
  瀘州重修學記
  洪氏天目山房記
  瀘州贍軍田記
  拙齋記
  眉州江鄉館記
  井牧記
  黄震
  平糶倉記
  王柏
  賦詩辨
  牟子才
  聚散劄子
  方逢辰
  上理宗書
  文天祥
  瑞州三賢堂記
  正氣歌序
  謝枋得
  交信録序




  欽定四庫全書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四
  内閤學士兼禮部侍郎教習庶吉士乾學等奉
  㫖編注
  宋
  魏了翁字華甫邛州蒲江人登進士第官至端明殿學士同簽書樞密院事督視京湖軍馬了翁初築室白鶴山下以所聞于輔廣李燔者𨳩門授徒由是蜀人盡知義理之學卒諡文靖贈秦國公學者稱鶴山先生
  賜左丞相鄭清之乞上印綬不允詔端平三年七月五日
  朕駿惠先猷駿惠見周雅維天之命篇駿大也惠順也登庸二相以左右乃辟宅師商書太甲上篇惟尹躬克左右厥辟宅師宅安也師衆也非茍以爵位為光寵也卿乞身之請至于再三時清之以霖雨大風四疏辭去援賈誼書將以古大臣之節自厲詞指開亮不忘嘆嘉雖然節之為義剛柔分而剛得中盖止所當止非直以一退為諒也澤上有水或過或不及皆不得謂之節朕自親萬㡬卿能為朕蒐覽俊茂收囘威枋枋柄同見周禮丕闡言路肅遏
  吏饕正當須暇歲月言觀厥成而一日非終奉身勇退朕方以剛居中為甘節之主九五甘節吉當位居中也卿顧欲决於一去以蹈于上六之苦節上六苦節貞凶過節之中以至亢極也豈所望於舊學之臣邪聽朕言亟祇厥敘
  賜吏部尚書李𡌴乞歸田里不允詔理宗端平二年閏七月四日
  朕始躬萬幾靡遑他務迪籲耆俊共圖康功卿作我恭先周書洛誥作周恭先為時特起言論有偉聰明未衰而陳誼再三繩以禮律朕惟七十而致君事特其大閑耳若耆耋好禮耄期稱道有不得謝則不以齒為限也曲禮大夫七十而致仕有不得謝則賜之几杖謝猶聽也若若聽其致事則必勞苦辭謝之書不云乎罔或耆壽俊在厥服予則罔克周書文侯之命尚安厥位毋駿爾行論給事臺諫之言史彌逺卒理宗親政了翁進文華閣待制上章論十弊其六曰復臺諫之典以公黜陟即此也
  祖宗盛時給舍臺諫未有知而不言言而不行亦未有言之不行而不争争之不勝而不去者如論陳執中趙抃等論夏竦余靖等論李定林旦等論胡宗愈孫覺等論蔡確等王覿等事至於十五六疏至二十餘疏不見于施行不已也紹聖崇寜已後紹聖哲宗年號崇寜徽宗年號此風遂泯然猶見於中興之始極盛於淳紹以來淳熙孝宗年號紹熙光宗年號而又大壞於慶元嘉定之日慶元嘉定寜宗年號幸頼陛下力掃積年喑嘿之𡚁王遂洪咨䕫諸臣又相與振起而扶持之正塗丕闡羣聽蘇醒而比日以來又不逮前臣愚妄謂羣臣不能以先正之所以事君者事君固不為無罪然陛下導人使諫之意亦不能無間於初也孝宗皇帝於羣臣章奏取其所當行者疏之小册以示大臣或御便坐則寘於香几羣臣皆得就觀又有記事版書其要目以備遺忘盖未嘗有不付出之章奏亦未聞有不争不辨之給舍臺諫嗚呼為君必如此而後為不負祖宗為臣必如此而後為不負天子安有臣謾言之而不復計其施行君姑聽之而不復慮其争辨臣恐天下聞之有以議在廷之臣昩於去就之義則君臣之道尚有未盡也論士大夫風俗寜宗嘉定十七年了翁遷起居舍人入奏第二疏史彌逺見而惡之
  臣聞人主所與共天下者二三大臣也二三大臣所與共政事者内外百執事也君臣一心上下同徳表裏無貳顛末不渝然後平居有所裨益緩急可以倚仗如人各有心身自為謀則可否不得以相濟小大不能以相維而天下之患有不可終窮者矣易之同人曰同人于野亨其彖曰維君子為能通天下之志盖人之心公則一致私則萬殊無以通之則萬殊不一之私心足以害天下至同之公理此其事伏於㝠㝠而人莫之覺故論今日風俗之𡚁者莫不議其尚同也而臣則疑其未嘗同也進焉而柔良退焉而剛方面焉而唯唯否否背焉而戚戚嗟嗟成焉而挾其所嘗言以誇於人不成焉而托於所嘗料以議其上省曹之勘當掾屬之書擬有司之按事長吏之舉賢恩焉則斂而歸已怨焉則委之曰此安能以自由天象之妖祥時政之得失除授之當否疆埸之緩急言焉而得則矜以為功否焉則訕之曰此徒言而無益嗚呼龍斷而望可左可右踦閭而語可出可入踦閭公羊傳二大夫踦閭而語移日注一在内一在外盖嗜利無恥之人貪前慮後者之為耳士大夫而若此則其心豈復以國事為饑渴休戚者哉蹤跡詭秘朋友有不及知情態横生父子有不相悉使此習也而日長月益見利則逝見便則奪陛下亦何賴於此也况自比歲封章奏疏對策上書大率應故事徒文具而無惻怛忠敬之實而諉曰惡訐以近名也忌激以敗事也其號為讜直亦不過先為稱贊之詞而後微致規切之意如論治道則曰大綱己舉而節目小有未備論疆事則曰處置則宜而奉行稍若未至前後相師如此類者未易悉舉然猶日鍛月鍊晝刪夜改而後上達夫齊人無以仁義與王言而孟子謂其不敬莫大乎是今之為此說者是敬朝廷乎慢朝廷乎彼其心謂吾君不能行謂吾相不能受寜襮順而裏藏襮衣之表也面從而腹誹人見其同也而臣見其未嘗同也人謂其有禮且敬也臣謂其至無禮也至大不敬也雖然士習至此亦有由然者矣老師宿儒零替殆盡後生晩輩不見典型既無所則傚重以正人端士散漫不合故妄揣時尚習諛踵陋而久不知覺臣為此懼深願陛下與二三大臣察人心邪正之實推世變倚伏之機拓開規摹收拾人物茍挺特自守者雖無順適之可喜而决知其無反覆難信之憂必假借而納用之雷同相隨者雖無觸忤之可憎而决知其有包藏不測之患必疎逺而芟夷之若是則意嚮所形人心胥奮平居有規警之益緩急無乏才之憂其於治道興替闗係非輕臣不勝區區
  趙鑰夫宗藩文類序
  古之待同姓為之宗法以統之宗其繼太祖者為大宗宗其繼高祖者為小宗大宗一小宗四而於其間有為適子而祇事宗子有適子而不得為適孫有公子公孫而不得祖禰其先君有非同宗别子而不可以為後有正體而不傳重有傳重而非正體其統有如此者又為廟室以序之太祖之廟與三昭三穆而七廟之子孫亦以為序有事於太廟則羣昭羣穆咸在旅酬賜爵昭與昭齒穆與穆齒其祭於餘廟則内賓宗婦亦各以倫脫有哭臨之事則同姓於宗廟同宗於祖廟同族於禰廟其序有如此者又為氏族以别之盖自太祖為正姓高祖為庻姓庻姓别於上而戚單於下則分之以氏合之以族或王父字為氏或公子公叔為氏或父之母弟列伯仲叔季為氏其族也或以先諡或以世功或以君賜其别有如此者又為之國邑以處之由王子母弟以下親疎降殺甸稍縣畺之采皆有公邑周禮載師以公邑之田任甸地以家邑之田任稍地以小都之田任縣地以大都之田任畺地畺五百里王畿界也若有功徳則寰外之地分茅胙土列於五侯或又自侯伯入為卿士其處之又如此然而非立師以敎之明善以養之則是數者未知其何如也學誦弦于瞽宗詔論說於東序禮記文王世子篇春誦夏弦大師詔之瞽宗又論說在東序見道徳於成均周禮大司樂掌成均之法以治建國之學而合國之子弟凡有道有徳者使敎焉攷中失於王闈地官保氏所以糾其失者其屬守王闈無一時而非學也習射於澤射義天子將祭必先習射于澤澤宮名射于學宮中多者得與于祭助祭於廟燕毛於寢友之以俊士造士王制命卿論秀士升之司徒曰選士司徒論選士之秀者而升之學曰俊士行之於公族公路公族公路見詩魏風汾沮洳篇公族掌公之宗族公路掌公之路車左傳成十八年晉荀㑹欒黶韓無忌為公族大夫使訓卿之子弟無一事而非學也夫統之以宗法則分有制序之以宗室則親有等系之以姓氏則族有别處之以國邑則才有試此莫非敎也又必使之朝夕有觀動息有養則其生斯世也不為十六才子髙陽氏有才子八人謂之八愷髙卒氏有才子八人謂之八元此十六族也周召毛原周召謂周公召公毛原皆文之昭也有不可得矣夏殷自禹契以及杞宋之末周自后稷以及春秋之終凡皆有國二千餘年其本大其末茂雖有辟王猶賴藩屏以永厥世敬宗收族之法兹其明效歟自周之季惡嫌畏偪自翦其類本根無芘以取孤危者無世無之漢初懲秦晉初創魏唐初鑒隋若知所以亢其宗矣然而僅以利害言非有誠慤之心深長之慮故封疆過制敎養無法不驕佚以喪已則僣踰以覆國乃使生乎帝王之胄者反以斂名逺勢韜光晦明為保身之良圖世所稱賢不過儲思經術寄情詞翰若同姓之卿與國同休戚者反若非已所知嗚呼相承至此亦不思甚矣國朝厚倫之意已非前代所及至裕陵以後神宗也又增為敎育選舉之法文武之彦彬彬輩出其冠進士擢詞學舉童子者是猶以詞藝稱三百年間族姓之盛至二萬數千内而宰輔侍從外而監牧守宰功施社稷徳被生靈者代不乏人嗚呼菁莪豐芑之積裳華棣鄂之盛乃至此而况有衍未艾者乎諸王孫鑰夫謂不可無傳乃取累朝所以敬親重本士大夫所以鋪休揚美者萃成鉅編名以宗藩文類而屬某敘所以作雖編次容有闕遺而其大者已具於此用不敢辭
  瀘州重修學記瀘州宋屬潼川府路
  瀘故有孔子廟在州郭之北唐咸亨所建也唐髙宗年號迨慶厯四年詔州縣興學爰始除舍以贏生徒元祐五年徙廟學于州南紹興中始置敎授自崇寜訖嘉泰崇寜徽宗年號嘉泰寜宗年號雖三歴繕修然今既三十年矣某起家守瀘嘉定十年了翁知瀘州主管潼川路安撫司公事以故事謁先聖先師堂序若將壓焉則撤而新之前端門術後建齋寢左右列從祀位又念廟學不可混也更建東西序築師生之館于外尊罍爵洗故以梓今范金為之凡二百一十為有司製冕服諸生製衣幘役未既㑹某以君命召十五年了翁被召士曰公無一言以告我乎某對曰吾幼而學之孔孟之書也壯而欲行之卒不與事儷今願竊有告焉且古者國子舍於王宫敎於師氏而時㑹於大司樂以習誦弦以學樂舞萬民居於比閭敎於塾師而時屬於州序以受敎法以正齒位皆非常廪之士也自漢景時文翁為蜀郡守立學官置左右生而郡國養士始此武帝立博士弟子員而太學養士始此古者以有道有徳者敎國子父師少師敎于閭塾古者年七十致仕老于鄉里大夫名曰父師士名曰少師盖禮所謂鄉先生國人所視為矜式者故于射飲則為尊鄉飲酒禮云遵者降席東面坐注云遵者謂此鄉之人仕至大夫者今文遵為僎鄉射云大夫若有遵者入門左注謂之遵者方以禮樂化民欲其遵法之也尊當作遵自鄉治廢而敎法壞至新莽始於校學立經師繇是相承有郡文學州博士之等迨我慶厯設教授之官慶厯仁宗年號始也猶聽舉人自擇熙寜以後煕寜神宗年號命於朝廷命於吏部則皆聽之資格以古者有養老乞言有旅酬合語合語見禮記文王世子謂祭及養老與鄉射鄉飲大射燕射之禮至旅酬之時皆得言說先王之法合㑹義理而相告語也盖學校公論所出也自春秋至二漢此意尚存迨其後也規約日繁禁防日密至蔡京専國則憲禁申令如謗訕朝廷如造為飛語皆坐首罰至於今未之改也雖然此特學制之變耳其如廟制則滋異昔聞古者祝祭享之别不相僣瀆未有非鬼非族而可以言廟不尸不厭不嘏不綏不旅不繹而可以言享也尸所以象神厭飫神也有陰厭有陽厭嘏祝辭也綏安也一作妥旅衆飲也繹祭之明日賓尸也魯哀公十七年立孔廟於故宅閱千餘載未嘗出闕里也漢儒所謂立學釋奠未知先聖先師為誰自戴記之外無聞焉迨魏齊王晉武帝釋奠于學雖昉見史册而未有原廟也齊王正始八年令太常釋奠以太牢祀孔子辟雍顔淵配晉武帝太始三年改封孔子孫為宗聖侯詔太學及魯國四時備三牲祀孔子武徳二年廟周孔于胄監唐武徳中詔國子學立周公孔子廟各一所四時致祭迨貞觀定以孔子為先聖而黜周公貞觀二年用房喬議停祭周公升孔子為先聖於是牲牢器幣日增月盛無廟祧之祀矣古者弟子之於師子孫之於父祖尊之而無以加也則稱字以别之字之至貴漢初猶然而新莽不知仲尼之為尊也妄為作諡然宣尼之云未敢削其字也至追崇之典代增則以絫諡為重王封為貴矣古者惟功臣與享大烝未聞弟子從祀于師也自建武祠七十二子於孔廟建武漢光武年號然亦不出闕里也貞觀末加以左卜諸儒從祀太學貞觀二十一年詔左丘明以下至賈逵二十一人配享而武成王之祠亦倣而為之祀太公以孫吳等配總章開元以來又加諸儒以三等之爵高宗總章元年贈顔子太子少師曾子太子少保明皇開元二十七年始贈十哲為公七十子為伯而州縣學宫咸有從祀矣夫是數者孰非至隆極美之事乃肇自漢景武而盛於魏晉齊梁隋唐以後然則五三之典非與易書詩春秋不可信與借曰昔人未及聞知則美化善俗宜有以遠過三代而民之淳漓世之治亂顧相反若此則又何在大抵先王之時其人則四民也其居則六鄉三采五比四閭也六鄉近郊之地天子六鄉三采大夫之家邑六卿之采地王子母弟之大都也五比五家為比四閭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也其田則一井二牧三屋九夫也一井二牧井方一里牧地乃次田二牧當上地一井三屋九夫司馬法言夫三為屋屋三為井屋具也具出榖税一屋三夫一井之内凡九夫也其食則九穀六畜五牲三犧也九榖黍稷秫稻麻大豆小豆大麥小麥六畜牛馬羊犬豕雞始養日畜將用曰牲犧牛牲也天地之牛角繭栗宗廟之牛角握賔客之牛角尺其服則九文六采五色五章也九文古天子冕服十二章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宗彝藻火粉米黼黻周以日月星辰畫於旌旗而冕服止九章所謂九文也六采日月星辰山龍華蟲六者繪之于衣也五色青黄赤白黑也其官則三吏六聨五侯九伯也六聨小宰職以官府之六聨合邦治一祭祀二賔客二喪荒四軍旅五田役六斂弛五侯五等之侯九伯九州之伯其教則五事五典也五事貌言視聽思五典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其學則六徳六行五禮六樂五御五射六書九數也六徳知仁聖義中和六行孝友睦婣任䘏五禮吉凶軍賔嘉六樂雲門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五御鳴和鸞逐水曲過君表舞交衢逐禽左也五射白矢參連剡注襄尺井儀也六書象形㑹意轉注處事假借諧聲九數方田粟布衰分少廣商功均輸盈胸方程勾股也民少而習之長而安之不奪於竒品異物不撓於淫辭詖行不蕩於姦聲亂色族閭所學師友所講無適而非堯舜禹湯文武周公仲尼之道雖以周之叔季而車軌書文行倫莫之或異也自趙渠梁壞田制秦政燔詩書道失民散至漢而不能復於是詖淫邪遁之言得以乘虚竊入始也孔老離立久之而釋氏㕘焉盖自天地山川日月星辰雨風震電下至蟲黽草木黽蛙屬音猛皆為宮室衣冠以肖人類府史胥徒以象官府以至民之日用飲食車服器皿亦無一而不改先王之舊舉世由之不以為疑也使於是時又不為之建學立師示之以五三六經之準的則生民之類幾何而不胥而盡也然則學盛而員廣廟隆而祀緐其殆起於異端日熾大道寖微之時乎士復請曰記學校者多矣而不及此亦曰生斯世也而必古制之是不且迂乎曰吾固知是古之無益而不可以末之聞也千百年間習焉不察以郡縣之制視邦國以塔廟之儀目庠序以羌戎之教釋聖言今曰無益而末之聞也是孰為有益乎乃次第其說勒諸學宮以諗同志相與敷求墜典搜索遺言期紹昔聞開來哲為萬世建長治之策嗚呼其無有聞風而興起者乎
  洪氏天目山房記天目山宋屬臨安郡
  寳慶元年吾友洪舜俞自考功郎言事罷歸於潛讀書天目山下寳福僧寺寺靚深舜俞合新故書得萬有三千巻藏之聞復閣下如李氏廬山故事李渤而移書屬余記之余少誦蘇文忠公山房記蘇軾謂秦漢以來作者益衆書益多學者益以茍簡又謂近歲市人轉相摹刻書日傳萬紙而士皆束書不觀游談無根嗚呼斯言也所以開警後學不為不切至矣而士之病今未之有瘳也無以聖逺年湮愈傳而愈失時異事改愈變而愈下學士大夫讀之而不知其味行之而不見其端則亦舍之云耳且古之學者始乎禮樂射御書數盖比物知類求仁入徳皆本諸此今禮慝樂淫射御及數有其名無其義六書之法惟小篆僅存而莫知好之為士者十名九舛不暇問也五三六經之所傳如仁義中誠性命天道鬼神變化此致知格物之要也今往往善柔為仁果敢為義依違以為中鈍魯以為誠氣質以為性六物以為命𤣥虚以為天道也㝠漠以為鬼神也有無以為變化也甚則以察為知以蕩為情以貪為欲以反經為權以捷給為才以譎詐為術聖賢之言炳如日星而師異指殊其流弊乃爾若夫先王之制又在所當講而風氣既降名稱亦訛有一事而數說一物而數名學者亦莫之質也井牧居民之良法也而丘乘卒伍之不合則參以管仲穰苴之法丘乘者周禮小司徒乃經土地而井牧其田野九夫為井四井為邑四邑為丘四丘為甸四甸為縣四縣為都是也甸與乘同司馬法則云六尺為步步百為畝畝百為夫夫三為屋屋三為井井十為通通十為成成十為終故丘有戎馬一匹牛三頭甸有戎馬四匹車一乘甲士三人步卒七十二人卒伍者周禮五人為伍五伍為兩四兩為卒五卒為旅五旅為師五師為軍合計二千五百人是也管子則云五人為伍五十人為小戎四里為連十連為郷故二千人為旅五郷一帥故萬人為一軍封建經國之大務也而百里五百里之不合王制及孟子俱言封方百里周禮夏官則言畿方五百里則託諸歴代之異制賓興之法自遂以降自王畿以外無文則約諸鄉遂之數郊丘禘祫大事也或以郊丘為二鄭氏以南郊為冬至祀天圜丘為正月祀感生帝或以禘祫為一漢時以禘祫為一平帝元始中祫祭明堂後漢張純以為禘也章懷太子注云俱是大祭名可通也廟學明堂先務也或以為異所而殊制或以為一廟而八名七世之廟常典也而殷六廟周二祧或親盡而毁或宗無常數莫知折衷三年之喪達禮也而有謂君大夫士廬服異等又有謂君卒哭而除皆莫敢以為非大抵始去籍於周末大壞于秦觖望於漢而盡覆于典午之亂二千年間憑私臆决罔聞於行帝號官儀承秦舛矣郊祧廟室踵漢誤矣衣冠樂律雜魏制矣學校養不賔之士科舉取投刺之人資格用自陳之吏刺平人以為軍而聽其坐食髠農夫以規利而縱其自奉授田無限而豪奪武斷以相尚也出泉輸租而重科覆折以相䝉也嗚呼生斯世也為斯民也而讀聖賢之書以求帝王之法使其心曉然見之且無所于用也况衆言殽亂始以春秋戰國之壞制衷以秦漢晉魏之雜儀終以鄭王諸儒之臆說鄭康成王肅學者之耳目肺腸為其所揺惑而不得以自信於是根本不立而異端得以乘之利禄得以移之文詞得以溺之則有口道六經而心是佛老篤信而實踐者矣則有心是聖學而輯為文詞隨世以就功名者矣六經之書孔孟未及行也今二千年矣而猶莫之行也余長而有聞晚益多懼舜俞以藏書屬記願以所懼者相與切磋究之嗚呼其亦以余言為過矣乎
  瀘州贍軍田記
  瀘為郡介江洛二水間密邇疆埸自熙寜升帥府乾道又以東川帥司治瀘厥寄尤重而郡無粒米之征歲所仰以供軍者官賦泉四萬緡使民輸米二萬石方泉貴米賤民未甚害也而歲有豐凶物有低昻行之至今往往一石為泉十數緡而官不加予也民日以病眉青神楊公由工部尚書自請守瀘威行惠孚百廢具修嘗以歲儉為民代償所輸之米且前守嘗欲代輸而未給也亦為代之又念餉皆軍儲未裕發七萬緡以佐之然終以瀘人抑配之害未有已也輟郡少府餘財二十萬緡市民田歲取租以代民輸方時多事顧曕郡國蹙蹙靡騁而公優優綽綽見義必為乃知清心約已何事不可為也而余於此又重有感焉軍之為民病久矣志士仁人有志當世者必曰使軍出於農官無常廩之軍然後可以立國是則然矣抑有其義而無其制且地中有水為師地上有水為比此其義也居則比閭族黨出則伍兩卒旅此其制也然而謂之無其制者何也六鄉不言授田六遂與公邑不言出軍諉曰互文可耳而使民自備委積自治兵器既非令典亦無明文雖攷之縣師則兵若自備而參之遺人則食疑官給而質人與司兵又各有受馬授兵之文則盖有不必盡出諸民者若虎賁司右之等此常廩之軍亦未知於何而給大抵政無傳而四司馬與土均治洫之官皆已去籍四司馬者大司馬之外有小司馬軍司馬輿司馬行司馬是也縣師遺人質人土均司徒之屬司兵虎賁司右司馬之屬鄭康成諸儒憑私臆决直以田穰苴司馬法為證審如其說則井田固所以厲民也且七十五人出一革車三甲士四馬十二牛使盛世有此民必無以自聊鄉人之衆寡與六畜車輦而皆簿録其數使末世效此而亦有所不堪魯之公車千乘不過公徒三萬耳如司馬法則當出七萬五千人大抵皆以末世弊法釋三代令典正如以漢算證邦賦以莽制擬國服以沒財檢商為先王所嘗行雖杜元凱引周禮直名之曰司馬何怪乎後之用此書者每出輒敗豈皆周禮之罪哉僅有魏周李唐之府兵稍加裁酌故差可以久盖非井牧必不可行而傳注汨之莫知其制故自東周王政既壞訖今㡬二千年而寢兵者僅五百逮其盡壞也則又困天下之力以養亂雖有志士仁人終無䇿以救此其間如營屯之田固亦數有成績然軍不習農吏不宿業未有久而不變者今於救弊無策之中有如楊公市田以供軍則其為法顧不甚簡而可久乎不井田不封建終亦茍道而卒有未易言者然則是舉也寜不使我喜聞而樂書之庶㡬有聞風而胥效者焉詩云國雖靡止或聖或否民雖靡膴或哲或謀或肅或艾小雅小旻篇嗚呼吾猶有望也夫
  拙齋記
  廣漢張行父與余同朝一日謂余曰吾嘗有感於周元公先生拙賦元公濓溪先生惇頤也乃以名吾齋居之室子為記之余始聞其語而惑焉人之一心廣大而精微寛裕而密察所以範圍天地出入古今錯綜人物盖有巧厯所不能算良工所不能述學問之道則所以致其知而明其明也一或反是則為昬為愚為庸為闇故孔子論仁勇必知為先而孟子蔽之曰知譬則巧盖聖賢之論貴知而賤愚未聞拙之尚也盤庚成王以成逸作偽為拙之戒商書盤庚篇子亦拙謀作乃逸周書周官作徳心逸日休作偽心勞日拙乃成王戒卿士之辭而孟子亦以拙工拙射為不然至老莊氏始以巧拙寓言秦漢以來疾世之以善宦深文為巧者則於是激而為守拙之說其後潘安仁杜子美柳子厚諸人遂以拙自命至我周元公為賦以發之行父之伯父宣公為記以申之宣公南軒先生名栻而此義盖廣然而未能以釋然於心者彼老莊以拙用巧也漢魏以來以拙疾巧也其流弊則假拙而飾巧者也是皆不足多計而二先生之言乃若與聖賢異指者夫言亦各有攸當也物欲之知與徳性之知常相背而馳故喻於彼者必闇於此而工於小者必遺乎大具曰予聖國事之日非而有不知也具曰予知驅諸罟擭陷穽而有不辟也是其巧也祇所以為拙也周子曰余病世之多巧也張子曰余病士之不拙也夫亦以遏其逐物之萌而返諸徳性之知與聖賢異指而同歸也且坤之陰變乾而為離離中虚也而曰畜牝牛吉則以明來自外火為外光乾之陽索坤而為坎坎内實也而曰有孚維心亨則以明根乎中水為内明明乎中故正位居體照知萬物明而常若晦也知而常若愚也明乎外故矜巧衒知麗物而忘返若明而實晦也若知而實愚也是故離用坤以畜其明而坎伏坤以晦其明剛毅木訥者求仁最近而巧言令色則去道甚逺此盖内外賔主之辯吾聖賢所以求端用力莫要焉行父曰是吾志也因為記
  眉州江鄉館記嘉定三年了翁復原官知眉州四年擢潼川路
  眉為西南孔道郡寢之西故有舍館以贏使客而遠於大江舟行之人燥濕無所江有亭曰共飲僅容祖帳予為拓而大之門堂廡廨視昔茍美然左㧖神宇右阻民廬未能盡如初志也臨川李公甫某為守又為增拓焉復故亭扁跨中唐為便坐前阿後翼左戸右牖明麗堅緻飾以花木周以宮牆而移書某曰子也昉為此者盍卒記之予嘗攷五禮之說雖有見於虞書而孔注自為抵梧至周官而吉凶軍賔嘉之目始見於經夫吉凶人治之大者義廣而數緐固也而三百六十官職掌之關乎賔客者七十有六天官所縂實居十八盖自司關敂關以告司關地官之屬四方之賔客敂關則為之告敂與叩同司徒令野修道委積司徒之職大賔 客今野修道委積掌訝逆賔於疆掌訝秋官之屬賔客至與士迎于疆於是共禮酒共陳酒共稍禮共齊菹以至牢米法羊澤物幣齎各庀其事司儀致館環人授館小行人眡館司儀環人小行人皆秋官之屬盖無一而不周當是時也不獨朝賔國客為然有委積焉甸聚焉以待羇旅雖行道之人亦有廬有宿以舍之食之矣非古人屑屑然為是不急之務也車馬有所賔從有代伯政猶然故𨽻館以責晉左傳襄三十一年子産相鄭伯如晉子産使盡壞其館之垣而納車馬焉晉讓之對曰文公之為盟主也賔至如歸今諸侯舍于𨽻人門不容車輿梁以議鄭孟子譏子産乘輿濟人事里𠉀以覘陳單襄公過陳侯不在疆司里不授館知其國之將亡不曰道路館舍之事而不足以為政也予恨是役不能盡如初志而公甫能卒成之故予樂道其事不復以不詞為解
  井牧說
  古者井牧之制修則五家為比五比為閭四閭為族五族為黨五黨為州五州為鄉絲聨繩貫有保有愛不惟寓親睦之意亦以察姦宄之萌夫間有遂遂上有徑溝上有畛洫上有涂澮上有道川上有路以達于畿不惟為瀦泄之計亦以嚴出入之限行旅之往來有節然後可以逹國民之轉徙有授然後可以出鄉而諜賊之人相戕之人鬭囂之人不時不物之人各有官以察之當是時也使有驪山亡徒一人則必有縛而問之寜聽其肆行阡陌間而無所忌憚與髙帝身履其事而不知變秦以復於古盖自是後門關道路之政户口客主之數徒為具文豈惟無復賙䘏親睦之意雖蒐姦隠慝無由察知民立乎覆載之間自生自死自往自來縣官亦不以為事而君師之職廢矣
  黄震字東發慶元府慈谿人登進士第官至提舉浙東常平兼王府長史卒門人私諡曰文潔先生
  平糶倉記
  金谿李君倣朱文公法作社倉咸淳辛未度宗七年歲大歉民賴以全活甚衆余嘗為之記使子孫世守李君感其言别捐良田餘二百畝計租凡四百石自壬申歲為始下時直斗十錢歲收其直更買田以附益之期至千畝當益下其直永以濟民為平糶倉與社倉對又屬余為記且切切然欲為子孫之戒余髙其義嘉其進善不已而慮民之無窮也觴之酒而為之言曰善乎倉之為義乎是豈獨可為君之子孫賀尚何俟訓戒為哉盖天下之理至於平而不可以有加矣虧盈而益謙者天之平變盈而流謙者地之平害盈而福謙者鬼神之平惡盈而好謙者人道之平裒多益寡稱物平施者君子所以體天地鬼神之心而持其平故賢之於不肖也智之於愚也富之於貧也皆當損有餘以補不足而富之於貧為尤甚故君子順之吉則積而能散滿而不溢不惟我不私其有而人得其平我亦因之得以保其平小人悖之凶則甚愛而大費多藏而厚亡不惟我私其有而人不得其平我亦將由之而失其平故自一時觀之有餘而能損者疑損矣要其久乃所以為益乗其有餘粟而能平其糶吾知使鄉之常得其平者君之心也使君之家常得其平者天地鬼神之心也平則無時而不平君之子孫且世享此平矣何俟訓戒為哉因書以遺之使有粟者皆聞風而興起孟子曰人人親其親長其長而天下平余亦曰人人損有餘補不足而天下平咸淳八年壬申正月十八日承議郎權發遣撫州軍州事節制軍馬黄震記
  王柏字㑹之婺川金華人質實堅苦勇於求道卓識獨見多所論述卒後楊文仲請於朝諡曰文憲
  賦詩辨
  作詩所以言志也賦詩亦以觀志也觀其志不若觀其禮志無定而禮有則也夫歌咏者發於天機之自然而人心不可飾於倉卒之一語是皆可以觀其志之所向而吉凶禍福之占亦因此而定此春秋之時所以賦詩於盟㑹燕享之際而有不可掩其本心之情偽者盖一吟一咏聲轉機萌事形詩中志形詩外真情故態不能矯誣自非義理素明於胸中而有能勉强不失於金石籩豆之間哉當是時惟鄭國七子六卿之賦為最盛而趙文子韓宣子於立談之頃猶足以定其終身之所就亦可以善觀矣予則謂善觀樂者不觀其志而觀其禮先儒所謂禮先樂後者盖事有序而后能和此樂之本也以燕享而及宗廟之樂謂之䙝可也以諸侯而奏朝㑹之樂謂之僭可也雖有事證恐不得謂之當然惟二南之樂得人倫之正為敎化之先可以用之鄉人用之邦國小雅之樂已不同矣有天子宴諸侯之樂焉有上下通用之樂焉此則截然而不可亂舞位且有多少之數歌詞豈無異同之分玩其義審其音則樂之本不待索之於鏗鏘節奏之本而後知昭懿之後周昭王康王子周懿王共王子僭禮已多况東遷乎夫君臣之分天地之常經也毁冠裂冕暴滅宗周逆禮亂常之事接武於史人心之樂喪壞無餘烏足以責之於鐘鼓律呂之中猶有隆殺等威之别哉如晉侯之賦假樂賦既醉齊侯之賦蓼蕭此諸侯僭天子之樂也楚令尹之賦大明季武子之賦綿韓宣子之賦我將此大夫僭天子之樂也魯曰秉周禮其宴范宣子也為之賦彤弓宣子不敢當歸美於文公焉其宴甯武子也亦為賦彤弓賦湛露武子以為肄業之所及而詭辭焉禮樂之大分尚有間存於人心者魯之所秉亦微矣固無望於它國矣是以晉享穆叔而奏肆夏奏文王穆叔俱不拜亦似乎知禮者其對曰三夏天子所以享元侯也文王兩君相見之樂也此果穆叔之言乎抑傳之果無誤乎是皆未可知也常棣之詩周公之詩也左氏以為召穆公之作楚歌武頌而三章六章與今詩差互亦何以知其為楚之差毛鄭之差左氏之差也至於魯三家者嘗以雍徹矣非有聖人之明訓後世亦將以為當然而反證雍之可以通用矣大抵左氏之言多失之誣而春秋之禮亦失之僭皆不可引為三百篇之證愚故曰宴享而奏宗廟之樂謂之䙝可也諸侯而用朝㑹之樂謂之僭可也雖有事證不得謂之當然
  牟子才字存叜井硏人少從學于朱熹門人李方子子才在朝屢進直言歴忤史嵩之丁大全賈似道不為之屈官至端明殿學士以資政學士致仕卒
  聚散劄子理宗朝子才攻鄭清之之短遂補外清之卒詔子才還兼崇政殿説書子才隨事奏諫此其一也
  國家五星聚奎實主文治列聖相承惟以收攬人才為第一事雖棫樸之能官人巻阿之用吉士棫樸巻阿皆大雅篇名詩序棫樸文王能官人也巻阿召康公戒成王言求賢用吉士也不是過也咸平景徳之間皆真宗年號渾然不見其際所謂人才之大極政事之太和也天聖以來仁宗年號王曾吕夷簡相君子嘗一聚矣未幾而散於景祐百官之一圖仁宗景祐三年范仲淹以吕夷簡執政選用多出其門上百官圖夷簡不悦落仲淹職余靖尹洙歐陽修皆同貶以仲淹朋黨牓朝堂戒百官越職言事又散於慶厯聖徳之一詩慶厯三年國子監直講石介以仁宗罷夏竦而用韓琦仲淹等作慶厯聖徳詩孫復聞之曰介禍始此矣又散於王拱辰打盡之一網慶厯五年御史王拱辰以蘇舜欽為杜衍之壻王益柔為范仲淹所薦因飲酒過失劾之同席被斥者十餘人皆知名之士拱辰喜曰吾一舉網盡矣衍仲淹富弼俱罷是天聖以來之人才天聖仁宗初年號散於忠邪之相激然其害止於散而巳神宗初年富弼復相至和嘉祐之君子未至於散也熙寜之邪説一進而先朝之大臣最先散未幾而議新法不合者盡散未幾而條例司之賢者亦散是元豐之人才散於法令之變更也神宗熈寜二年以富弼同平章事王安石參知政事時帝以災異避殿王安石言災異皆天數非闗人事得失所致弼聞歎曰人君所畏者天耳若不畏天何事不可為此必姦人欲進邪説以揺上心也安石創制置三司條例司議行新法而舉朝正人皆貶斥盡矣熈寜元豐俱神宗年號然其害止於散而巳元祐初司馬光相吕公著文彦博相繼輔政哲宗元祐三年吕公著獨當國羣賢咸在朝蘇軾程頤交惡門人輔之遂有洛黨蜀黨之目君子又聚矣品流太分事故反覆濫觴於吏額之小争浸滛於調停之初議司馬光卒後王安石之徒多為蜚語以揺在位大臣為自全計吕大防范純仁尤畏之欲用其黨以平舊怨謂之調停蘇轍王巖叟上疏極論其不是處滔天於䇿題之分辨紹聖元年廷試進士李清臣發䇿首絀元祐之政蘇轍諫之帝大怒范純仁力解乃落職出知汝州時考官第䇿主元祐者居上禮部侍郎楊畏覆考悉下之以主熈豐者置前列抜畢漸第一自是紹述之論大興矣而君子之黨盡散極而至於朝堂之榜黨碑之鐫崇寜元年掲元祐黨人於朝堂九月立黨人碑於端禮門三年刻石朝堂躪藉忠賢曾草菅之不若是元祐之人才散於辨白之太過其為禍盖不止於散也建中靖國初起范純仁相韓宗彦君子又聚矣天下方以快活差除為喜而曾布温益志在朋奸置政亊局而輕元祐重元符進愛助圖而左軾轍右京卞意向一偏而君子遂盡去而元符上書人一皆以邪目之建中靖國徽宗初年也時起范純仁於永州賜以茶藥且曰范純仁得識一面足矣相韓宗彦免蔡卞蔡京官徙蘇軾蘇轍於内郡時曾布密陳紹述之説以温益為尚書右丞復相蔡京用熙寜條例司故事禁元祐法置講議司於都省以其黨吳居厚王之漢等十餘人為僚屬取政事之大者毎一事以三人主之而法制大壞矣鄧洵武排忠彦右蔡京謂陛下方紹述先志羣臣無助者乃作愛莫助之圖以獻時助紹述者惟温益决相蔡京而排異論於是善人皆不見容矣遂詔籍元祐元符黨人韓宗彦等五十餘人不得在京差遣司馬光等二十一人子弟不得官京師舉朝羣小而宋亡矣是建靖之人才散於中非中而靖非靖其為禍盖不止於散也中興以來張浚趙鼎為相君子又聚矣未幾秦檜當國力主和議一時讜論如胡銓等三十二人不肯附麗如李綱等八十餘人率皆擯棄秦檜既堅和議猶以羣臣為患勾龍如淵請為臺諫盡擊去正人而和議定於是李綱趙鼎等八十餘人皆貶逐無遺或死於囹圄或死於貶所或流棄於魑魅之區累赦不移或棲遲於林泉之下屏逐不出是紹興之人才散於多主戰而少主和其為禍又不止於散也慶元初趙汝愚相凡一時知名之士朝除暮拜略已無遺姦憸小人相與仄目而蹙怨恨之餘亟引非類布居臺諫於是汝愚引用之人以次而去大者貶竄小者斥退而舉幡六士屏竄寜宗立趙汝愚裁抑僥倖收召四方知名之士中外引領望治韓侂胄日夜謀去汝愚劉㢸為之謀以内批用臺諫由是李沐劉三傑等牽連繼進斥逐汝愚貶戮正人及京鏜等嚴偽學之禁而太學之士為空矣六士楊宏中周端朝等六人皆太學生朋黨之禁愈嚴士大夫之禍愈酷是慶元之人才散於嫉専門而禁道學其為禍又不止於散也臣嘗通考國朝之人才大抵屢散有散之大者散之小者有散之緩者散之速者有散之遽者散之極者始而君子攻小人其變也君子攻君子甚至於君子而力引於小人始而小人攻君子其變也小人攻小人甚至於小人而陽附於君子推移不一僨起相攻然要其極亦不過散而聚聚而散耳閱汗青而慨歎撫往亊以興嗟今日正當君子大聚散之秋可不先㡬微而逆致其防哉陛下即位幾三十年君子之類凡三聚而三散矣端平親政一聚散也紹定六年史彌遠卒次年始親政改號端平召真徳秀為翰林學士魏了翁直學士院及嘉熙元年史嵩之相而一時正人皆逐矣甲辰改祀二聚散也甲辰改祀淳熙四年也時史嵩之居父喪詔起復之徐元杰黄愷論之不報復論之乃聽終喪以杜範為相八十日卒徐元杰劉漢弼俱中毒暴卒至六月十二日始詔嵩之致仕丁未更化三聚散也七年丁未以吳潛同簽書院事鄭清之為大傅九年以清之為大師左丞相趙葵為右丞相今日二相並建公道復明加璧招旌翕若少聚矣然方剛忠鯁者淹之外服魁壘卓傑者屈之家食抱負耿介者多鬱沈謹守端靖者罕拔擢或者猶以為未聚也來者不日而旋去居者靡固而易揺落如晨星索如霜葉則又幾於散矣夫聚之常覺其難散之常覺其易何也君子不為富貴所掀則去就輕去就輕則知醴酒不設楚人市箝之幾必先幾而去矣穆生不嗜酒楚元王嘗為設醴王戊即位後忘設焉穆生日可以逝矣醴酒不設王之意怠不去楚人將箝我于市乃稱疾臥然不知其初費幾召節也禮記君若召一節以走二節以趍君子不為利慾所迷則出處定出處定則知刳胎毁卵鳳皇不來之意必以兆而行矣孔子將入晉至於河聞竇鳴犢舜華之死臨河而歎曰覆巢毁卵則鳳皇不翔君子諱傷其類也乃還然不知其初費幾綸詔也此聚之所以難而散之所以易也君子敢言以抗小人之鋒雖有大艱難不復計其身之濟否也雖有大機穽不復計其身之利害也君子敢為以摧小人之銳雖有大禍患不暇顧其身之死生也雖有大讒毁不暇顧其身之合否也此聚之所以難而散之所以易也然其聚也常以君相好賢之篤其散也常以黨人媢疾之深其聚也常以至誠樂與之實其散也常以疑忌不容之過其聚也常以氣類汲引之公其散也常以意向異同之别其聚也以尊敬之積其散也以厭薄之形其聚也以培植之加其散也以摧抑之遽其聚也以去邪逺佞其散也以崇讐醜正其聚也以户庭坦夷其散也以城府深阻其聚也以朝廷清明其散也以流品淆雜其聚也以公其散也以私其聚也以義其散也以利聚散之權常寄於若有若無之中而聚散之機常决於且信且疑之際故羣凶闚觀時或小瞢弩羽疊至散之幾也從中倒戈自相擊觸一彼一此散之幾也論事如争意向小異釁隙漸生散之幾也表正曝邪鼓虚成實撼揺其居散之㡬也設局張穽柔聲宛舌射影中傷散之幾也寓意歌詩更相賢聖自取議譏散之㡬也招納黨人平治舊怨兼用正邪散之㡬也顯争力抵激動忿心陡分利害散之幾也操舟共濟實左虚右輕重不倫散之幾也顧懷私恩妄談彼善潛疑人心散之㡬也此十㡬者其造端甚微為禍甚大月暈而風礎汗而雨事有其兆識者隠憂且小人失職在外揺毒合蠆其姦足以熒惑主聽辨足以煽揺人心機權智術足以怵中立之人錢財氣力足以張異議之勢彼見朝廷舉動少有睽違即萌睥睨之心搢紳議論稍有係吝即開姍笑之口天時不順則幸災而樂禍國本未定即乘間而抵巇茍得一隙即伺隙以肆其姦茍得一機即緣機以逞其志今日謂某賢必當逐去明日謂某姦且將召用訛撼靡已朋類實繁又有君子之似者心懷卵翼之恩進則不能旅於君子退則恥為伍於小人於是立為狡獪閃爍之論以洗其附麗之迹言雖若公意則有為若是者如言八關五鬼之類耳李逢吉之黨張又新等八人附㑹者又八人號八闗十六子王欽若丁謂陳彭年劉承珪林特蹤跡詭秘號曰五鬼其操心用意雖鬼神莫窺其際使此說得行則為毒也忿戾而不可解亦有小人之靡者心懷汲引之恩進則不類於君子退則無間於小人於是立為誕荒卑諂之論以晦其茍合之迹言雖可翫意則難量若是者其處心積慮雖公輸莫諭其巧使其說得售則為害也隂沈而不可藥邪氣日盛元氣日微此聚之所以不可常而其勢必至於散彼豈不知聚而為解散而為屯聚而為泰散而為否然不能不散者上無以保之下無以安之則散亦勢之常也
  方逢辰字睦之淳安人初名夢魁淳祐十年進士第一御改逢辰字曰君錫累官至吏部侍郎秘閣修撰兼侍讀度宗即位欲用之而厄於賈似道屏居不用
  上理宗書時為秘書郎兼國史實録院校勘
  臣聞可使小人受隠然之福不可使小人顯然有勝君子之名勝之名一立則南衙北司之勢自此分南衙文臣北司宦官天下國家存亡之機自此决矣左右小臣供汛掃給奔走人主日與之接豈能恝然無愛之之心哉但不當使之竊威福與外廷角勝負愛之而又有以威之可也一或有罪惟恐不知小則斥大則刑無所寛縱如此則使之弄權孰敢哉治世者小人失志之時也亂世者小人得志之時也為小人禱者必祝其遇亂世勿遇治世臣竊以為此非善於愛小人者小人之在治世欲為豺狼而不得噬欲為蛇虺而不得螫信乎其不得志然無大惡者無大戮抑之乃所以全之詎非福乎若其在亂世豺狼當路而不可問䲭鴞横翔而不可擊招權納賄而上不知蠧國殄民而下不告是天將稔其毒而殲之若國家危亡小人獨能存乎然則英君毅辟為小人囘互而求一勝者雖曰愛之而實非所以福之小人得志何所不為寵則驕驕則横横則不可制漢唐之季建置天子在奄孺掌握威權出人主之右彼其初豈有此心哉人主寵之以教其驕縱之以教其横為之除異已者以教其不可制勢燄薰熾天下之穹官美爵大半出其門下豈復知有天子哉彼自知結怨於忠良召怒於天下萬一值英明之君决不赦故於危疑緩急之際不容不貪天之功以為已力當此之時雖欲除之其可除乎彼其罪大惡極朝廷不能誅之則天下必有起而誅之者漢之宦官陳蕃竇武争之不勝而并州之將董卓也乘天下之憤而操戈以殪之唐之宦官宋申錫攻之不勝而河中之帥朱溫也乘天下之怒移兵以屠之然則漢唐之君前日所以寵之縱之者迺所以益其疾甚其毒而投之死地也為北司者必欲與南衙角一勝豈其福哉人主之愛小人而使其至此甚非善於愛小人也恭惟我皇帝陛下聰明而英毅中正而密察天下事事物物無不洞照其是非而獨於左右之小人未能以義斷恩以公割私何也臣竊料陛下英明而獨未悟左右之姧邪者其弊正自英明始何者英明之君多欲自操天下之權彼惟因人主欲自操其權也故間摘事之可悅可信者而試之使人主行其說以漸侵外廷之權外廷之權一侵則彼之說益進帷闥之密簾壁之窺君怒知怒君喜知喜畱正未遷左轄而姜特立先泄之以為已功光宗時畱正為右相執政尚闕人姜特立語正曰帝以丞相在位久欲遷左揆就二尚書中擇一人執政孰可者明日正論其招權納賄之狀奪職與外祠洪邁未除西垣而淵覿先賣之以為已力曾覿龍大淵二人勢張甚士大夫之寡恥者潛附麗之一日右史洪邁過參政陳俊卿曰聞將除右史邁遷西掖信乎俊卿曰何自得之邁以覿大淵二人告俊卿以邁語質之帝前帝怒即出覿大淵於外其欲進某人也非一日之譽游談之助足以宿畱宸聽欲退某人也非一夕之毁浸潤之譖足以潛蓄天怒陛下但見威福之出於已而不知彼實借吾之權以行其說而簸弄於中外烏在其為權在我也臣又料陛下英明而獨不肯少裁左右以正紀綱者必謂此朕家事無預外人盖將分宮府為二也臣竊謂不然大抵小人之在君側其操心何所不至其所以不敢動於内者盖有所憚於外彼其顔情稔熟豈懼𦕈然之人主哉若外不足憚自宰相至百官皆俯首弭耳以下之則此曹無忌憚之心生無忌憚之心生則無君之惡動矣臣又料陛下英明而思慮獨不及此者必曰晚唐以内侍典兵故其權足以易置社稷今之内侍無兵雖縱横不足以亂天下臣竊謂不然嬉笑之間有機穽焉樽爼之上有戈矛焉陛下不可謂此曹無兵也况修内一司以工役為名為天下逋逃淵藪藏姧聚惡數百人凡州縣寨鎮之兇人巨盗刑於有司不容於鄉井者皆歸之又散而巢於某莊窟於某塲皆内司之牌號也皇城禁旅實掌握之武庫甲兵實管鑰之如此而尚得謂之無兵乎南衙北司勝負之分乃天下國家存亡之一决此則臣所甚懼也臣嘗移書宰相勉其行申屠嘉之事兹又聞道路憤怨而切齒於二孺輒為此疏自知凟犯天威倘聖明自愛其國亟出二孺於外以拔膏肓之病根小懲而大戒使此曹得以全其身全其家即所以愛之也惓惓下情無任伏藁待罪之至
  文天祥字宋瑞又字履善吉水人舉進士第一知贑州應詔勤王後除右丞相兼樞密使加少保信國公
  瑞州三賢堂記
  瑞有三賢祠堂三賢余襄公余靖監筠州酒稅蘇文定公蘇轍元豐中謫監筠州酒税楊文節公楊萬里淳熙中知筠州祠堂舊在水南闤闠景定庚午燬于兵前守嚴陵方君逢辰遷之稍西垂成而去某為君代相遇于上饒君語及斯堂曰瑞人之敬三賢也如生三年無所于祠意閔閔焉余是以亟新之也然塗塈未畢像設未備子其成之成則為之記某至郡既敬奉君之敎遂率諸生行釋菜禮而君書三至諗記之成某不得辭夫瑞為郡號江西道院然在汴京盛時為遠小故余蘇二公皆以謫至淳熙間郡去今行在所為近而楊公江西人雖自蓬監出守殊不薄淮陽也漢武帝謂汲黯曰君薄淮陽耶吾今召君矣地一而時不同又守郡者與他謫異然瑞人矜而相語槩曰吾郡以三賢重余公坐黨范文正蘇公坐救其兄東坡先生後又以執政坐元祐黨楊公坐争張魏公配享事使此三賢者皆無所坐安得辱臨吾土噫甚矣瑞人之好是懿徳也然三賢所養猶有可得而竊窺者乎范公忤呂丞相而去也未幾復用前日夤縁被斥者以次召還襄公自瑞徙秦乃獨請嶺南便郡以歸愈去愈逺豈非所謂同其退不同其進者耶蘇公世味素薄其記東軒謂顔氏簞瓢之樂不可庶㡬而日與郡家收錙銖之利曾不以為屈辱異時再謫三徙之餘退老潁濵杜門却掃不怨不尤使人之意也消若楊公則肆意吟哦筆墨淋漓在郡自為一集與疇昔道山羣賢文字之樂無以異也若三賢者豈以擯斥疎逺累其心哉夫擯斥疎逺不以累其心者其流或至于翛然逺舉超世遺俗而三賢又不然余公用于慶厯蘇公用于元祐蹇蹇匪躬皆在困躓流落之後楊公當權姧用事屢召不起報國丹心竟以憂死凛然古人尸諫之風嗚呼此其所以為三賢歟由前言之吾知在瑞之時樂天安土由後言之吾知在瑞之時乃心罔不在王室嗚呼此其所以為三賢歟詩曰高山仰止景行行止太史公曰雖為之執鞭所欣慕焉瑞人之敬三賢也又于此思之當有以稱方君所為欲記斯堂之意某于先正無能為役
  正氣歌序
  余囚北庭坐一土室室廣八尺深可四尋單扉低小白間短窄汙下而幽暗當此暇日諸氣萃然雨潦四集浮動牀几時則為水氣塗泥半朝蒸漚歴瀾時則為土氣乍晴暴陰風道四塞時則為日氣簷陰薪㸑助長炎虐時則為火氣倉腐寄頓陳陳逼人時則為米氣駢肩雜遝腥臊汙垢時則為人氣或□溷積臭暴屍或腐䑕惡氣雜出時則為穢氣疊是數氣當之者鮮不為厲而予以孱弱俯仰其間于兹二年矣審如是殆有養致然爾然亦安知所養何哉孟子曰我善養吾浩然之氣彼氣有七吾氣有一以一敵七吾何患焉況浩然者乃天地之正氣也作正氣歌一首天地有正氣雜然賦流形下則為河嶽上則為日星於人曰浩然沛乎塞蒼㝠皇路當清夷含和吐明庭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在齊太史簡在晉董狐筆在秦張良椎在漢蘇武節為嚴將軍頭為嵇侍中血為張睢陽齒為顔常山舌或為遼東帽清操厲冰雪或為出師表鬼神泣壯烈或為渡江楫慷慨吞胡羯或為擊賊笏逆豎頭破裂是氣所旁薄凛烈萬古存當其貫日月生死安足論地維賴以立天柱賴以尊三綱實係命道義為之根嗟予遘陽九𨽻也實不力楚囚纓其冠傳車送窮北鼎鑊甘如飴求之不可得陰房閴鬼火春院閟天黑牛驥同一皁鷄棲鳳凰食一朝蒙霧露分作溝中瘠如此再寒暑百沴自辟易嗟哉沮洳塲為我安樂國豈有他繆巧陰陽不能賊顧此耿耿在仰視浮雲白悠悠我心悲蒼天曷有極哲人日已遠典刑在夙昔風簷展書讀古道照顔色
  謝枋得字君直信州弋陽人舉進士乙科復中兼經科元學士程文海尚書畱夢炎薦之終不行放歸為宋江東提刑江西招諭使知信州
  交信録序
  天下有達道不曰朋友而曰朋友之交交者精神有契道徳有同非外相慕也夫交以朋友視君臣父子夫婦昆弟則疏矣易大傳曰定其交而後求定者見其心之可交也交亦豈易定哉公卿求士見其才不見其心能負人吾視魏其侯翟廷尉竇嬰罷相翟公罷廷尉故舊賔客皆去之悲之士求公卿見其勢不見其心能汙人吾視揚雄班固蔡邕揚雄臣王莽班固附竇憲蔡邕應董卓之辟皆以此遇禍笑之契之敎人曰朋友有信孔門合交與信並言信而交交而愈信亦可以無悔矣同富貴相忌而有九官十臣同貧賤相疎而有仲尼弟子同患難相怨而有東漢黨人此謂交此謂信此朋友得以列於人倫也今人錄交曰雲萍雲萍皆無情之物義已不信交何能堅請名之曰交信錄交無上下無貴賤無死生吾盡吾信不敢求諸人百年之間萬世之後倘能無愧天地而謂之人始可見朋友之助始可言交信矣
  御選古文淵鑒巻六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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