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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公遺稿
作者:吳達濟
1697年

忠烈公遺稿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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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丙丁南漢之事。尙復忍言之哉。其時以斥和自首者。吾祖父八松府君及淸陰,桐溪與吳,尹二公耳。吾叔父石湖公上疏願代父行。當事者議並執送矣。物議咸憤以爲自古固有滅亡之國。安有執忠義之士。以快敵人者哉。縱不得已。虜書只索一二人。而必欲騈送多人。獨何意歟。臺諫又有爭於體府者。於是終以吳,尹二公當之。而淸陰諸公得免焉。然吾祖父以不得與二公同赴虜陣。爲終身之恨。及二公之殉節於虜府也。仁祖大王爲之衋傷。命有司恤其家。逮我孝宗大王。奮志修攘。欲伸大義於天下。特命追贈二公爵。錄用子孫。以示愍褒之意。今上朝。加贈正卿。賜諡立祠。所以崇報哀榮之典。庶乎無憾矣。吳公之嗣孫遂一裒公平日遺文及諸公敍述。合爲上下二編。間以示拯。噫。今距其時甲子一周矣。國勢不振。人心恬嬉。生於其後者。殆不知有當日事。若微此編之存。其不至於日遠月忘而甘心於左衽者。幾希矣。然則國家欲繼述孝廟之志事。一洒當日之恥。以明天理民彛於百世。則此編也當爲指南也。無疑矣。殘喘雖垂死矣。願且抉目而見之。遂感痛流涕而書其後。以歸之。

崇禎紀元之後七十年歲丁丑四月。坡平尹拯謹跋

敬次家君落梅韻壬戌正月○時年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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淸客盆中半落花。惜之其奈易衰何。飛來點點除春色。空使騷人長歎嗟。

可憐盆上落梅花。落後香消可奈何。花開易落如人老。幾處幽閨兒女嗟。

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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纔見開花又落花。早春光景太無何。誰憐絶艶委泥土。獨向窮廬起一嗟。

排霜傲雪早開花。易謝其如造物何。佇看綠陰春暮後。滿枝佳實又何嗟。

右晩雲諱允諧。文科。官至敦寧都正。

老夫無伴伴梅花。梅亦落花將奈何。只惜淸香留不得。一時榮悴豈深嗟。

靑玉枝間白玉花。此兄標格問如何。分明鼎裏調羹物。零落荒村誠可嗟。

右楸灘公之伯父諱允謙。官至領相。

老棄郊南落盡花。楊州那見再來何。桃李滿城顏色好。獨臨寒韻重咨嗟。

一時題欠負瓊花。追記悤悤奈病何。却喜今來調鼎裏。曩時零落不須嗟。

右月谷公之仲父諱允諴。官至縣監。

窓前日日見飛花。一樹春光有幾何。東風似識幽人意。吹送餘香慰惜嗟。

百草委芳獨此花。嚴霜寒雪莫誰何。一夜東風吹落盡。半窓疏影使人嗟。

右達升公之伯氏。官至承旨。

春早爭開點點花。冷魂其奈片時何。窓間尙有餘香在。起把寒枝更惜嗟。

年來幽契托梅花。心似楊州太守何。可惜香魂零落盡。獨留寒影使人嗟。

右達晉公之仲氏。進士。

窓前零落古査花。脈脈含情奈爾何。從此草堂無好伴。臨風不覺數聲嗟。

右達觀公之從兄。進士。

可惜窓前落梅花。開來日深奈爾何。朝看暮看方未已。忽然辭條使人嗟。

右達賢公之從兄。進士。

盆上依依滿樹花。淸香無奈落來何。榮枯自是尋常事。莫向東風浪怨嗟。

年年開謝此梅花。枝上光陰問幾何。歲暮瓊葩應更發。傍人且莫起深嗟。

右沈演公之姊夫。官至監司。

驪興衙樓。敬次家君韻。丁卯九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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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風吹雨響蕭疏。騷客憑欄日落初。煙斂渡頭人已斷。一聲歸雁暮江虛。

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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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風吹葉渚林疏。檻外靑山暝色初。最是江樓無限興。一簾微雨水光虛。

晩雲

江村日落暮煙疏。兩三騷客倚欄初。無限西風吹雨過。坐來襟韻覺淸虛。

達晉

過禿任江。敬次家君韻。戊辰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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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初生岫。朝煙尙帶江。靑銅迎棹破。翠黛入雲雙。睡覺灘喧耳。詩成興滿腔。白鷗閑似我。飛去過篷窓。

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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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別驪興館。今過禿任江。峯巒先後沒。鷗鷺去來雙。心逸饒新興。詩淸▣古腔。長年莫惓棹。歸速倚南窓。

晩雲

船上次從兄韻戊辰五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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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里靑銅接艦舠。乘流直下劈層濤。湖陰移渚晴雲度。波影搖簷白日高。灘急亂峯奔翠點。船飛宿鷺電霜毫。長吟獨倚烏檣下。無限淸風滿絡袍。

原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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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然歸去駕輕舠。江面風徐息怒濤。窓外巖形臨水壯。眼中山勢矗天高。已將塵土流淸浪。更拾煙霞入彩毫。開篷盡日吟詩坐。五月微涼透暑袍。

達觀

卽將書劍載輕舠。晩發淸心駕碧濤。毀譽不曾隨世變。歸來非欲要名高。笠巖回首情含樹。梨浦哦詩興滿毫。身與白鷗尋舊約。江風多意拂征袍。

晩雲

哭仲氏進士墓己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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呑聲躑躅向天悲。行路悽然爲淚垂。死者有靈兄亦咽。生而到此我無知。人間永抱相思恨。地下空餘再遇期。寂寞古原秋草沒。不堪斜日去來時。

白楊秋草擁新阡。慟哭哀聲徹九泉。一室團圓餘舊約。百年和樂問蒼天。音容寂寞玄堂下。風度依俙淚眼邊。匹馬獨來還獨去。更無言語送歸鞭。

贈高原妓愛花甲戌閏八月。公手筆題曰秋潭。卽自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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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鬟照鬢綠雲斜。欲向紗窓妬月華。休道玉關春易謝。枕邊長對滿枝花。

醉裏戲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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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情爾不知。爾無情我已知。無情別有情別。爾不悲我獨悲。

行到高山。寄花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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孤館寒生翡翠衿。客窓殘月對愁吟。南來久制相思淚。却到今宵恐滿襟。

下馬庭前惜別時。美人紅恨在蛾眉。傷心最是難忘處。愁倚殘粧欲語遲。

有酒憑誰酌。無人慰獨朝。楚臺香夢斷。關路錦書遙。客枕偏蕭瑟。鴦衾謾寂寥。離魂飛散盡。愁絶不堪招。

憶母親韻。用進退體。丁丑正月日。被執北去。行到信川地。留十餘日。作此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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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塵南北各浮萍。誰謂相分有此行。別日兩兒同拜母。來時一子獨趨庭。絶裾已負三遷敎。泣線空悲寸草情。關塞道脩西景暮。此生何路更歸寧。

孤臣義正心無怍。聖主恩深死亦輕。最是此生無限慟。北堂虛負倚門情。

寄伯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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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漢當時就死身。楚囚猶作未歸臣。西來幾洒思兄淚。東望遙憐憶弟人。魂逐塞鴻悲隻影。夢驚池草惜殘春。想當彩服趨庭日。忍作何辭慰老親。

寄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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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瑟恩情重。相逢未二朞。今成萬里別。虛負百年期。地闊書難寄。山長夢亦遲。吾生未可卜。須護腹中兒。

春風草又生丙寅九月監試初試。三下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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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年王師討狂賊。征人戰死河間城。幽明那忍鶺鴒情。此恨終身應不平。傷心歲月若流水。春草萋萋今又生。天上麒麟下人間。超然神骨氷壺淸。聰明俊邁絶代無。期爾立揚傳家聲。腥塵一起雁行斷。遊子三河從遠征。風狂殘郭玉樹折。世間重泉悲弟兄。殘骸何處委黃塵。客魂永隔松楸塋。光陰荏苒百憂中。碧草荒原三見榮。年來年去客不廻。物色猶自含春情。煙叢長帶未歸怨。浥露夜夜啼寒莖。音容冥寞節序改。只令老夫傷魂精。英姿俊才竟何用。死後不傳生前名。人生一瞥草自綠。九原回首心惸惸。愁來暫成一枕眠。靑草池塘孤夢驚。

旗亭赴伶官宴丁卯八月監試會試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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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浣腸鬼護詩。三子文章捲滄溟。詞壇爭擅四海聲。驚俗天葩聞異馨。共將詩酒許知音。狂歌大醉相忘形。逸興偏借雪中景。淸樽暫倚斜陽亭。樓前誰送遏雲聲。一曲知是梨園伶。高才尙未決雄雌。此日端宜分渭涇。閨愁宮怨只數曲。可惜陽春聲未聆。詩中甲乙寄淸唱。側耳更向佳人聽。新詞忽入玉齒邊。白雲高思凌靑冥。馮夷宮中老龍應。女媧天邊秋雨停。瓊章麗句此第一。滿堂賓客心神醒。爭高取勝意氣麤。一笑已徹芙蓉屛。相携問答未及已。延入華堂傾玉甁。酒肉如山又一時。酣來氣槩長虹靑。團圓不覺一亭暮。半天微雪瓊花零。可憐好事忽忽過。一會終歸悲曉星。當時赴宴更誰問。謾留佳句垂千齡。

寶劍躍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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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聲動於斗極。影南郊之玄雲。旌旗揚於玉帳。戈戟森於轅門。彼岳立兮何人。劍自躍於腰間。激彌天之壯氣。怒匣裏之淸霜。鍾象緯之精粹。騰貝闕之榮光。閱神機於龍虎。撫玄術於猿公。夙策名於羅代。震雄聲於天東。時干戈之有事。師問罪於西隣。專征命於玉壘。佩漢壇之金麟。擁貔貅於風雲。揚我武而天臨。邀雲帆於大唐。雙虎視之耽耽。蹴山岳而長驅。勢決海之誰壅。掃函關之秦兵。對鴻門之羽軍。何天將之不諒。忘戰鬪之大勳。摘後期之小疵。將以戮乎偏將。怫將軍之顏色。千萬人而吾往。挺豹腰於軍門。虹八尺於身邊。豎壯髮而衝冠。瞋兩眼以如環。吼巨鍾而長號。驚紫電於談鋒。物自符於雄威。神彩動於鞘中。銀龍飛於碧海。練帶飄於輕風。飜秋濤而出沒。光隱現於乾坤。瑩寒芒於雪鍔。凜殺氣於星文。奮殲敵之餘怒。待吾公之電擊。神威俱於人劍。動萬夫之耳目。雄風振於一陣。股已慄於三軍。竟蘇公之瞿然。丐刃下之危命。非生煙之朱寶。異穿匣之靈刃。豈百鍊之致此。諒威武之攸激。蓋萬物之在世。稟一氣而俱得。隨人爲而物應。昭此理之不錯。城崩隅於杞哭。苔不錢於趙石。彼土石之尙然。矧有靈之神物。想劍躍之威稜。宜奏凱之不日。控三韓而雄視。九鼎重於社稷。然纔試於一隅。恨不生於中國。閱今古之靑史。聞未曾於如公。仰高槩而難追。歎末俗之蒙庸。撫孤劍而長吟。欽萬古之英風。

空心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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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雨露而地培。木五行之居一。咸皮榦之俱體。孰虛中而虧質。一樹挺兮心空。柏胡爲乎殷墓。人剖腹於生前。物徵異於死後。天降士而大忠。乃親戚於玄鳥。凌霜雪之一節。纏骨髓之高義。時狡童之虐民。人草芥之同視。刑炮烙於銅柱。斮寒脛於朝涉。民水火之深熱。怨曷喪之方極。旣被髮之佯狂。復去國之行色。公奮義而明言。曰百姓之何辜。思一言之繩愆。王庶改於迷愚。誠刳肝而瀝血。凜秋霜之正語。立閶闔之天門。日之三而不去。何暴君之莫悔。乃怫然於昌言。謂聖心之異人。刃其腹而剖觀。嗟忠魂之孰依。哀一杯於荒山。郊原古於草萊。煙雨寒於荊棘。參空碧於馬鬣。彼鬱翠者何物。柯靑銅而根石。柏一株兮孤直。非古査之已朽。何厥心之損虧。空其中而洞徹。但溜雨之霜皮。孰使然而有此。知義魄之攸動。人當年之殺身。木今日而同象。歲旣寒而凋後。想逆鱗之孤節。容螻蟻之有穴。認七竅於忠腹。非中通之藕枝。異內孔之淇竹。蛇龍姿於一丘。播美談於千億。余渾觀於萬象。認一理之不錯。血染花於巴禽。淚斑竹於湘靈。惟此木之空心。亦冥感於孤貞。縱一仁之埋泉。尙忠靈之不滅。總萬斛之冤恨。寄寒査之磊落。傳淸韻於晩風。動疏影於秋月。流芳香於一樹。幾後人之沾襟。一劍訪於山中。撫遺跡於空林。挹淸風於千載。重起感於黛色。願樵夫之毋往。永勿翦而勿伐。

擬女媧氏群臣賀鍊石補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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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荒開壽域。至化咸仰於調元。五色補天文。神功更覩於立極。無競惟烈。不顯其光。欽惟恭己承天。守文繼位。君臨萬國。以造化而爲心。子視群黎。抗裘冕於南面。頃緣祝融之爭帝。以致共工之觸山。巖巒折摧。碎牝牡於坤絡。星辰蕩越。驚象緯於乾維。六龍徘徊。斷銀蟾之歸路。五城欹側。勞玉帝之殷憂。空多下民之咨嗟。莫慰群靈之瑟縮。惟我后之克聖。念覆燾之洪恩。斲千山之雲根。寶彩輝煥。補萬里之天角。玉儀穹窿。罅漏無痕。儼新顏之寥廓。風雷順軌。喜玉燭之均和。玉京之樓猶存。金城之堞不改。乾坤依舊。覺神功之無彊。日月重新。賴至道之不宰。盛矣美矣。慶洽神人。休歟猗歟。事絶今古。伏念俱以駑質。獲攀龍鱗。不圖憂崩之餘。復見補闕之擧。盈庭肅穆。縱愧協補之才。與天始終。庶祝靈長之算。

擬宋岳飛謝手書精忠岳飛字製旗以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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埋胡紫塞。愧蔑掃蕩之勳。錫予嘉名。忽承褒錄之寵。纔擎尺素。益激寸丹。伏念以斗筲材。際國家亂。山河擧目。長懷共天之悲。社稷爲憂。幾下傷時之淚。徒將書劍之末技。期效犬馬之微誠。頃緣彭友之侵彊。猥膺長子之制閫。建上將之旗鼓。爰整王師。揚玉帳之神威。敬將天討。皇靈遠振。寧憂豺虎之憑陵。帝德遐宣。幸見犬羊之殲戮。喧呼凱歌。奏班舜師於鳳城。歸來御席。同拜堯顏於龍闕。茲實聖神之所曁。豈是賤夫之有功。何圖玉汝之宸心。特下錫旗之天渥。裁寒綃而拂霧。五彩玲瓏。引玉手而揮毫。四字輝煥。銀鉤動色。沾濕玉樓之香。寶墨留神。隱映金殿之日。跪受螭陛。縉紳嘖舌而爭嗟。奉出天宮。吏胥擧手而相賀。何論赤羽之編飾。絶勝靑鸞之畫圖。發號駭軍。安有將命之不用。從風指敵。可見賊膽之自寒。仰恩褒而爲榮。揣微分而知懼。耿弇有平齊之績。只賜奬諭之言。韓信以擒楚之勳。僅加茅土之數。臣何爲者。寵又過之。伏遇南渡朝廷。北望宵肝。拊脾思將。念軫六師之官。推心置人。羅致一代之傑。遂令駑質。亦被鴻私。敢不可愛非君。欲忠者國。誓心天地。寧忘父母之讎。鳴劍夷吾。庶補恢復之策。

對策癸酉八月式年初試入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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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怨者發於心而不得其平者也。七情之中。不言怨者何歟。聖人不怨天不尤人則怨者人情之不必有者歟。所謂忠善而招怨。倣利而多怨者。抑何說歟。骨肉罹讒。角弓有詩。爵賞不及。綿上自焚。伯奇履霜而操琴。五子傒洛而作歌。當時所怨。可得聞歟。屈原懷沙之賦。賈誼鵩鳥之作。昭君琵琶之曲。公主黃鵠之歌。此皆所當怨而不能已者歟。周厲防川之怨。秦皇築城之怨。韓非孤憤之怨。子長自序之怨。陳后長門之怨。斑姬團扇之怨。文君白頭之怨。蔡琰胡笳之怨。上蔡黃犬之怨。吳江白馬之怨。其所怨者何事。而此外抱怨者。皆可歷指而詳言之歟。大抵古今抱怨者何限。而多見於衰亂之時。上古煕暭之世。果無匹夫匹婦之抱怨者歟。古人曰。上失政則下怨。使斯民無歎息愁怨之聲者。誰使之然哉。其致怨之由。消怨之道。諸生必有能言者矣。

對。奚以怨耶。苦者吾知其怨也。奚以不怨耶。樂者吾知其不怨也。苦樂在我。使我苦樂在君。君使我樂。我何苦而怨。君使我苦。我安得而不怨。然則怨非我也。君也。不怨非我也。君也。君於人者。奈何不戒。今我執事先生。策多士于庭。特擧怨之一字。以爲問目。嗚呼。執事其亦知民怨之不在民而在君也。方今民怨極矣。執事之問及此。庶幾乎民有瘳乎。愚雖款啓。請嘗薦之。竊謂怨者。情之應於外而動於中者也。心有所不平則怨。身有所厄窮則怨。事有所拂亂則怨。大怨慼慼。小怨惵惵。與接爲搆。日以心鬪。焦唇乾舌。窹寐不忘。其萌也焚和。其發也戕性。則其所以取比於五臟之刀斧者。固矣非過也。雖然。怨則一也。而所遇不同。故隨其所遇之時。而各有所怨之意。遇放逐則以放逐怨。遇別離則以別離怨。憤世而怨。則其怨也必以世。將死而怨。則其怨也必以死。親親而怨。疾國而怨。則怨以親親疾國。失寵而怨。思歸而怨。則怨以失寵思歸。之怨也之意也。亦如所遇之不齊。則雖其怨之發於言語事爲者。萬端相殊。其所以鬱悒憂愁。殘生傷性則一也。嗚呼。好樂而惡怨橫目者之大情也。人生斯世。同有是心。智愚貴賤。誰獨不然。然而指點千古。怨者常多。則是果怨者之過耶。無乃其遭時不淑。失所顚躋而愁怨之不能已耶。如欲使一世之人。欣欣然皆樂其性而自無怨苦之狀。則愚未知若之何而可也。意者聖人之政乎。請白之。人情有七。怨不與焉。則豈不以怨之於情。屬於哀也耶。樂天而已。何怨乎天。自脩而已。何尤於人。怨於怨者。固是人情之所必至。而當怨不怨。益見聖人之知命。自反而忠。則怨是用希。不義而利。則人必爭奪。遠怨召怨之道。仁與不仁而已矣。赤舌燒城。金枝疊足。而角弓騂騂八章詠歎。神龍返淵。一蛇無穴。而綿上山中。抱母灰燼。傷讒之怨切矣。號野之怨深矣。不順父母。無所依歸。而號泣怨慕。七絃遺操。一人三夫。萬姓仇子。而鬱陶忸怩。五闋作歌。履霜之怨悲矣。傒洛之怨急矣。當時之所怨。蓋可想矣。楚江懷沙。詠離騷而自哀。長沙夕日。賦鵩鳥而傷心。琵琶絃上。悲玉塞之行裝。黃鵠歌中。歎金微之形影。阨窮不憫。屈賈之所不能。則況於女子之易怨者乎。防民口而周厲斂怨。築長城而秦皇市怨。悲宗國之削弱而孤憤鳴世。痛世業之將墜而自敍其志。空堂明月。望絶黃昏。金殿平明。恨入寒鴉。華落愛渝。詠成白頭。馬嘶雁鳴。曲傳胡笳。上蔡公子。卽刑而歎黃犬。吳江杜魄。蹴潮而乘白馬。茲前數怨者。各隨所遇。積其愁怨。茹酸喫苦。罔非可哀之怨。而此外懷怨未泄。遺恨千秋者。不知其幾何人也。然昭昭竹帛。耳剽可悉。則何必爲執事強聒。大抵人之愁怨。不聞於煕暭之世。而多見於衰亂之時。人之安樂。不聞於衰亂之時。而恒見於煕暭之世。豈治世之人。皆知愁怨之可惡而取安樂哉。亂世之人。不知安樂之可喜而取愁怨哉。是不過求安而不得。諱窮而不免。以至於顚躋之地耳。古人云。上失政則下怨。然則使是民愁憂歎息。不得以安其身者。孰使之然哉。庸非爲君者之所使然耶。誠能發政施仁。撫字民庶。恩推若保。澤洽如傷。擧天下之人。咸囿於仁化流行之中。則民得其所。世躋春臺。煕煕然皆入於太和之域矣。愁怨之患。有不足憂也。執事所謂消怨之道。其不在此乎。篇將終矣。復有獻焉。嗚呼。民之困苦。莫如今日。民之愁怨。亦莫如今日。何執事不以今日爲問。而泛論前昔耶。想執事未及聞而不之問耶。今之民怨。誠不可一一枚擧。而姑以其大者論之。連年徵發。給餉饋糧。而民以之怨。內需帑藏。積於私貯。而民以之怨。自王宮甲宅。頻於營繕而民怨。自宮庭鬪侈。飾翠靡金而民怨。自獻助疊見於豪家巨室而民怨。自所至貪官汚吏。視吾民如家鷄圈豕。唯所咀啖而民怨。嗚呼。今日民生怨耶。非耶。書曰。怨豈在明。不見是圖。今尙可謂之不見乎。又曰。怨不在大。亦不在小。今尙可謂之小乎。若此不已。則覆國家顚社稷。急則朝緩則夕。豈非可畏之甚者乎。倘執事不以愚言爲賤。而入告于后。思所以拯濟於水火之中。則不獨愚生之幸也。實我億兆之胡福也。執事豈有意乎。謹對。

主若曰。錢之爲物。本非可食可衣。而爲一寶貨。行世已久。其用亦大矣。其制倣於何代而其用盛於何時歟。方圓之象。亦有所取者歟。愛稱如兄。貴贊通神。其故何歟。能散於鹿臺而民悅。棄息於薛邑而人服。多積固不足尙歟。貫朽則興。靑苗則危。聚散得失。若是其不同。何歟。銖兩之別。鐵紙之殊。代有其制。亦有利害之可言歟。其曰楡莢。其曰鵝眼。亦各有取義者歟。靑蚨之異。赤仄之重。果皆有益於用歟。或以成癖。或以爲愚。其使人癖且愚者何歟。無名爲藏者有之。銅臭爲嫌者有之。人之賢否。亦係於是歟。留而爲光署。輸而爲光學。其皆有合於道歟。短陌之令。破屋之喩。亦皆不害於事歟。中朝用錢之規。通行天下。至及於島中之衆。其果行之無弊者歟。東方一域。壤地偏小。財產素乏。粤自羅麗以來。用錢沿革。各自異宜。亦可歷指而詳言之歟。予以眇末之躬。叨承艱大之業。國計虛竭。民產無恒。固知生財之道。莫先用錢之急。往在丁卯。方講是策。事幾就緖。適因胡變而罷。初非以錢爲不可用而廢之也。今又開局而鑄之。設鋪而試之。而俗尙不習。民情未孚。又不無難行之弊。將施措失其宜歟。抑體制有未善歟。議者或以爲與其中廢不行。莫若初不行之。或以爲使民知其爲利。必將爭趨矣。或以爲必須奏請通行大邦然後可也。或以爲爲我私貨。只行國中亦可。或以爲先試於出賦頒祿。以爲可行之地。或以爲未行之前。卒開新規。勢尤不便。數者之說。矛楯如此。將何所折衷歟。錢貨之外。抑別有生財之大道歟。何以則錢用通行。民蒙其利。上下與足。公私俱裕歟。子大夫皆是識務之俊。必有濟時之策。其各悉著于篇。予將親覽焉。

臣對。臣竊觀我國家法制文物。皆倣中朝。而獨此錢法不行。臣常怪之。日臣之在畎畝也。有來謂臣者曰。國家將行錢法。有司獻其議。主上可其奏。臣應之曰。嗟乎。此非中國之制乎。足財裕民。正在斯法。今日之行。亦已後矣。旣數月。京師用錢。將及於國中。臣又自訟于心曰。錢法之不行也久矣。東土人耳目不習。驟而行之。民或病之。屈伸取便。要在得其道如何耳。思將款啓之見。一叫於閶闔者雅矣。今我主上殿下旣創新法。深慮利害之乖方。策士天庭。總呼而告之曰。寡人欲用錢于中外。亦嘗問左右問外朝矣。或謂寡人用之便。或謂寡人勿用便。寡人誰用。於二子之說。汝惟不怠。悉以告寡人。嗚呼。殿下之於國也。可謂盡心焉耳。有君若是。可無言乎。足國之策。臣得陳忠於前矣。臣伏讀聖策。曰自錢之爲貨。止詳言之歟。臣圭復再三。隕越于下。臣竊惟生於地四而鑄以爲錢者錢也。行之四方而用以爲貨者錢也。其爲物也。重不過銖兩。大不滿方寸。其形也竅中。其質也精堅。欲以食人。則非菽粟也。欲以衣人。則非布帛也。飢寒者無所用之。衣食者不得取足。則是直爲銅鐵而已。何有於財用。而一與通寶之名。便爲市利之資。於是焉蘇秦得之。以取尊榮。鄧通得之。以致殷富。唐祖得之。以賞功臣。漢帝得之。以補軍國。得之於國則能贍其用。得之於家則能足其財。以市以易而供有無。以貢以賦而恤經費。有是哉。錢之有關於人也。雖然。錢不能自貨也。貨之者法也。法不能自法也。法之者君也。君不能法其法。則法不能貨其錢。法不能貨其錢。則錢不能富其國。以不法之法。欲貨其錢。以不貨之錢。欲富其國。則其行也。適足以召怨。其用也。莫補於周急。豈吾所謂用錢之道耶。嗚呼。欲益於上。必傷於下。欲利於國。必害於民。傷其下而能益上者鮮矣。害其民而能利國者否矣。設錢法而將以行於天下者。其將益上而已耶。利國而止耶。民心之所利。錢法之所行。民心之所苦。錢法之所廢。用錢之策。臣必曰利民也。稽之古。虞家錢幣。是所權輿。而越至後世。其用益盛。則前史所載。臣何必強聒。圓者天之體。而其狀也亦圓。方者地之體。而其孔也亦方。則取象之義。槩可見矣。親愛如兄。魯褒所著。十萬通神。延賞所歎。寓言之誕。何足信乎。及禍之說。臣不取也。鹿臺分錢。天下咸服。薛邑燒券。百姓親附。散財得民。從古以然。積而不散。焉用彼哉。貫朽太倉。與民同足。則漢之興宜矣。法行靑苗。民不勝煩。則宋之危固矣。得失之機。臣不欲多辨。或銖而輕。或兩而重。則其體也別矣。或鐵而貨。或紙而祭。則其用也殊矣。用錢利害。在人調度。數者之制。臣何仰瀆。一以當百楡莢。起於漢。貫長三寸鵝眼。作於宋。象物裁形。取義可想。靑蚨市物。異術無憑。赤仄行世。用捨隨宜。有益無益。何足覼縷。蓄斂成癖。資擬王公。黃標積愚。庫儲三億。賤夫禽貪。陋哉何論。恐懼祿位。仕而不受。則無名百萬。立懦千載。從他笑罵。賄賂公然。則靑銅五百。遺臭一世。臧惡在人。豈錢之所使。然耶留三省而學士開宴。輸太學而國子享士。若謂之好事則可。謂之合道。則非臣之所知也。七十八十短陌有令。則榷利之法。於汝章何誅。用長護短。破屋爲喩。則立言之失。臣不能爲宋祖解。至我皇明。錢貨大行。其法良其制得。其用廣其行遠。朔南曁東西訖。以至入島民卒。罔不遵厥法利厥貨。積蓄而卒歲。交易而衣食。則大國宏規。臣何間然。惟我東方。國於箕封之一隅。水土所生。天下之瘠也。田賦所納。海內之貧也。曰羅而先。曰麗而後。上下數千百年間。錢幣之法。或沿或革。隨時廢擧。代各殊宜。以爲無益而捨之者。固不可論。而利而行之者。亦不可謂能得其道。則非所以爲今日道也。臣伏讀聖策。曰自予以眇末之躬。止公私俱裕歟。臣圭復再三。隕越于下。惟天惟祖宗。誕休于東邑鮮。俾我殿下陟大位。肆殿下克勤于邦。不遑寧于心。念厥國無蓄積。念厥民無恒產。以爲養民之政。莫急於生財。生財之策。莫先於用錢也。歲丁卯。誕命有司臣。鑄厥錢行于國。施設宏遠。將大有爲也。不日月。山戎寇我。擧國分崩。事垂完而功未訖。越七年春正月。乃命于朝曰。錢法足國之良策。用財之一道。古人行之。中國用之。吾何爲獨不然。立法垂後。是予所欲也。不幸中廢。豈予所欲哉。予不得已也。惟時在廷諸臣咸曰。如殿下言。於是焉設其法。以立其科條。論其價。以定其高下。爲之局。以管其鎔鑄。作之鋪。以試其交易。區畫之際。俯仰隨宜。轉移之間。風彩立異。其所以創始規範。爲民阜財者。可謂至矣。是宜藏山鑄金。銀幣大行。九府涵方。周制重新。而奈之何志勤而效愈邈。法良而民不服。上自都市庶民。以及閭巷氓俗。聞國家之用是法也。莫不瞲然而訝曰。是何怪也。瞻聆不慣。未免驚疑。俗習相猜。爭事詆毀。錢多者不以爲足。錢小者不以爲寡。挾以入市。則人或掉頭。用以爲貨。則群聚而笑。終無順則之志。顯有難行之漸。若此不已。則安知丁卯半途之歎。不再出於今日也。臣不敢知。施措之失宜而然耶。體制之未善而然耶。經緯密勿。籌度詳盡。則謂施措失宜者錯矣。群工畢集。執事監造。則謂體制未善者惑矣。嗚呼。初行新法。事異仍循。或左或右。議不于一。與其中撤。不如不行者。議者之言。固不爲無見。而使民知利。必將爭趨之說。或間之。奏請中朝。通寶天下者。或者之言。亦似有理。而爲我私貨。只行國中之說。或乘之。出賦頒祿。先試於士民者。異乎數子者之撰。而卒開新規。勢益不便之說。又起而沮遏之。朝家之論。不入於彼。則入于此。不入于此。則入于彼。甲乙逕庭。是非矛楯。無補於實用。有害於機務。則宜殿下執兩端而下詢。求一言之折衷也。臣瞠然一賤士也。才非識務。智昧經國。雖欲重累其辭。曷嘗有一得。居殿下之意外者哉。今若仰首搖唇。竊竊然知之。則妄作之誅。臣固不得辭矣。雖然。臣之所以捨耒耟輕千里。得致身於殿下之庭者。爲其可以言也。安得默然而已也。臣請開口一吐出可乎。臣聞君依於國。國依於民。君非國不君。國非民不國。是故利民固所以利君也。富民固所以富國也。以利民之心。行利民之政。則爲民者罔不利。而君亦享其利。以富民之心。行富民之政。則爲民者罔不富。而國亦致其富。方今殿下之爲國。信有利民之心矣。其果有利民之政乎。信有富民之心矣。其果有富民之政乎。田賦什一。聖王之法也。而剝民財產。徵斂無藝。則殿下之政。不利於農矣。關市不征。聖王之制也。而奪民寶貨。未免爲暴。則殿下之政。不利於商矣。自山林川澤。不與民共。而民失其利。自鹽鐵舟車。不與民同。而民失其利。不利故不富。不富故不利。殿下於此數者。豈無利民之心哉。亦豈無富民之心哉。然而民不得被其澤者何也。以其有是心而無是政也。惟其如是。故一國之民。困於弊政。病於謬法。聞國家設一法。則擧皆蹙頞而相告曰。吾王之發政。我知之矣。某時作某事。上專其利。某歲作某法。上專其利。斯法也亦將乃爾。小心側足。惟恐其有所施設而以重其苦。今夫錢法之難行。亦非斯民之必惡是法也。以是法之必苦斯民故也。殿下誠能作法而必以利民爲心。行政而必以虐民爲慮。常自警戒于心曰。吾法之於民也。利歟害歟。吾政之於民也。虐歟。否歟。與其損於下。寧損於上。與其害於民。寧害於國。以是心立錢法。以是法用錢幣。民之所利必行之。民之所苦必捨之。抑揚廢擧之際。罔不與百姓同利。則利民而錢可用也。用錢而民可利也。家蓄其貨。貨乃行。民樂其法。法不廢。其積也如山。其流也如泉。公廩以之而富溢。國用以之而周給。百姓足矣。殿下誰與不足。聖策中六者之說。有不足卞。而所謂生財之道。亦恐不外於是矣。雖然。得其人然後法可行。信於民然後民不疑。用錢之法。固在於利民。而其所以設法而行於民。則在得人在立信。伏願殿下留神焉。臣伏讀聖策。曰自子大夫。止予將親覽焉。臣圭復再三。隕越于下。嗚呼。殿下以財爲寶耶。今臣以仁爲寶。殿下以利爲利耶。今臣以義爲利。孟軻曰。何必曰利。亦有仁義而已矣。仁義者。王政之大本也。何殿下獨言錢貨而不及於仁義耶。無錢貨而能理國者。有之矣。不行仁義而能保其民者。臣未之覩也。昔在唐虞。治化方隆。家殷國富。天下安樂。當是時也。曷嘗有用錢之法哉。誠能以仁義爲國也。降及後世。治日常少。民貧財竭。國家多事。當是時也。曷嘗無用錢之法哉。以其捨仁義爲國也。不行仁義云爾。苟行仁義。則風動之化。可跼足而須矣。叩腹之歌。可側耳而聞矣。錢法之行不行。特一有司責耳。豈至於勞殿下之憂恤哉。伏願殿下以仁義爲本。以財利爲末。嗚呼。愛君能勿愼乎。忠君能勿敬乎。日月在上。鈇鉞在後。豈敢以疑事嘗試於殿下哉。使以臣之言爲可。願行而益利其道。臣謹對。

王若曰。君臣相與之際。萬化之源。有君無臣。固不可以爲國。有臣無君。亦不可以展其才能。是二者未嘗不相須。而寥寥千載。契合甚尠。其故何歟。唐虞之際。有皐夔稷契之佐。商周之隆。有伊傅,周召之臣。都兪勸戒。以成至治。卓乎無以議爲。文帝之賢。薄賈生而不用。武帝之明。疏董生而莫以。誠爲千古遺恨。向使二臣得行其學。則可以回三代之治歟。昭烈之於孔明。苻秦之於王猛。言聽計從。際會甚盛。而不能成中興混一之業者何歟。唐太宗之於魏徵。玄宗之於張九齡。可謂相得。而不能保其終始者何歟。宋神宗有志之賢君也。而引用王安石。以致變法之患。孝宗中興之令主也。而委任張浚。未成恢復之功。兩主二臣。誰執其咎。自予忝位以來。先朝耆舊。草野才俊。靡不布列於朝。待之未嘗不盡其誠。用之未嘗不盡其才。而治效未著。民情未洽。災異疊見。國事艱虞。加以君臣未見交孚之美。輔弼之臣。或不能盡其底蘊。如欲專事督責。則非所以待群臣。一向任他。則亦恐漸至委靡。臺閣之臣。或不能言必當理。如欲盡從其言。則勢所難能。暫時呵責。則便謂言路阻塞。朝廷之上。終欠和氣。閭巷之間。未免竊議。將予涼德不足與有爲而然歟。抑世道終不可挽回而然歟。子諸生來自草野。其志將以得君行道。必有能言是者。其各悉著于篇。甲戌別試狀元。上之下。

臣對。臣聞孟軻曰。欲爲君盡君道。欲爲臣盡臣道。古之盡君道者。莫如堯莫如舜。莫如禹湯,文武。盡臣道者。莫如皐莫如夔。莫如稷契伊呂。苟使君人者必以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使臣使臣。臣人者必以皐夔稷契伊呂之所以事君事君。則其遭逢輔弼之篤。亦庶幾乎唐虞三代之隆矣。今我主上殿下策士天庭。特問君臣相與之道。嗚呼。殿下其有意於各盡其道也耶。臣請以前所稱六聖君之事。爲殿下獻。以後所稱六賢佐之事。爲廷臣戒。臣伏讀聖策。曰自君臣相與之際。止誰執厥咎。臣圭復再三。感激于中。臣竊念君非臣。罔以辟四方。臣非君。罔克胥匡以生。君之有臣。猶天之有地也。猶心腹之有四體也。其勢相須而不可以相無。其道相成而不可以相反。故有君而無臣。則君雖賢。不能理其國。有臣而無君。則臣雖賢。不能展其才。大哉。君臣相與之道也。雖然。禮以使臣。然後君得於臣。忠以事君。然後臣得於君。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能盡使臣之道而與臣相得者。以其有是禮也。皐夔稷契伊呂之所以能盡事君之道而與君相得者。以其有是忠也。是以欲法堯舜禹湯文武使臣之道者。先法其使臣之禮。欲學皐夔稷契伊呂事君之道者。先學其事君之忠。以之使臣而其所以與臣相得者。亦如堯舜禹湯文武之爲君矣。以之事君而其所以與君相得者。亦如皐夔稷契伊呂之爲臣矣。苟或不然。使其臣。不以堯舜禹湯文武之禮。事其君。不以皐夔稷契伊呂之忠。不知我之不禮而恨臣之不忠。不知我之不忠而患君之不禮。則其所謂使臣之道。非臣所謂堯舜禹湯文武使臣之道也。其所謂事君之道。非臣所謂皐夔稷契伊呂事君之道也。曷足稱於唐虞三代之君臣乎。雖然。君者臣之表也。上者下之則也。上而先之。下未有不應者。必也。爲人君者。先盡堯舜禹湯文武之禮。以臨其下。然後爲其臣者。亦盡皐夔稷契伊呂之忠。以役其上。而君臣相濟之功。於是乎至矣。稽之於古。其在唐虞時。有曰皐曰夔曰稷曰契爲之佐。而又有堯舜之君以用之。其在商周時。有曰伊曰傅曰周曰召爲之臣。而又有成湯,文武之君以用之。汝翼汝弼。庶績咸煕。以勸以戒。從欲以治。則蕩蕩乎巍巍乎。臣不能名焉。文帝,武帝。天下之賢君也。賈生,董生。天下之才臣也。而流涕獻策。竟屈長沙。直言見忤。老死江都。茲豈非昭代之疵累而志士之歎惜者哉。然而其君之德。旣非堯舜禹湯文武之聖。其臣之能。又非皐夔稷契伊呂之賢。則雖使得君其專。展施所學。治回三代。臣未之信也。釋耒幡然。一見而魚水。捫蝨談世。片言而契合。其遭逢際會。亦可謂盛矣。然而其所以使事之道。大有愧於堯舜禹湯文武之禮皐夔稷契伊呂之忠。則無怪乎中興混一之不能成也。太宗之待魏徵。非不盡矣。玄宗之用九齡。非不專矣。而愛憎之變。旣間於前後。褒罪之典。有異於終始。則豈但君道之未盡耶。抑亦其臣所以事君者。有以致之也。神宗引用安石。而竟致變法之患。孝宗委任張浚。而未收匡復之功。是二臣者固有罪矣。其迷姦敗事之責。則臣恐二君亦不得辭矣。臣伏讀聖策。曰自自予忝位以來。止終不可挽回而然歟。臣圭復再三。感激于中。臣伏覩殿下以堯舜禹湯文武之資。行堯舜禹湯文武之德。越自肇位以來。旁求俊乂。列于庶位。置諸左右者。無非皐夔稷契伊呂之才也。坐于廟堂者。無非皐夔稷契伊呂之望也。其所以待之者。未嘗不以堯舜禹湯文武之誠。其所以用之者。未嘗不以堯舜禹湯文武之道。是宜上下相成。百工允釐。至治馨香。雖不在朞月之間。近則在今年。遠則在明年。夫何志勤道遠。食效愈邈。天焉而降災咎。民焉而起怨讟。國焉而事多艱虞。危亡之象。萬千而至。喪亂之機。指不足屈。當此時也。雖使君臣相勸。協心圖治。猶懼其罔有攸濟。乃今上下之間。情義未孚。大臣者。殿下之股肱也。而臨事自外。或不肯盡其謀猷。如欲專事督責。以警其志。則驅迫使令。非所以敬老成之道也。若任其姑息。一聽所爲。則庶事日墮。國勢之振擧無日。今日廟堂之輔弼。雖謂之不篤可也。臺閣者。殿下之耳目也。而論事輕發。或不能言必有中。如欲徒事嘉納。盡受其言。則發政害事。非所以繹庶言之道也。若斥其無稽。暫示吁咈。則群言齊起。便以爲言路杜塞。今日臺閣之不見信。雖謂之自取可也。惟其輔弼不篤。故邦國凋瘵。惟其言不見信。故上下矛楯。朝廷之上。少和平之氣。閭巷之間。有竊議之口。君臣之否隔。未有甚於此時者也。臣不敢知。殿下之德。不能感動廷臣而然耶。抑將世道澆漓。終不可挽回而然耶。致今之弊。臣不敢知。臣蒙然一賤士也。言非適用。識昧大道。雖欲出意見論利害。諒無居殿下之意外者。今若仰首伸眉。妄有論列。則不亦輕朝廷而羞當世之人哉。臣知今日言之於前。而明日伏罪於後。殿下問臣。臣可無一言半辭以對乎。臣請竭平日素所蓄積。臣聞君臣之相與。莫善於先盡其道。莫不善於先失其道。君盡道以使臣。則臣亦盡其道以事之。臣盡道以事君。則君亦盡其道以使之。天下未有盡其道而不相得者也。亦未有失其道而相得者也。今之上下之不相得如此。則臣恐殿下之待廷臣。或非堯舜禹湯文武使臣之道也。廷臣之佐殿下。亦非皐夔稷契伊呂事君之道也。雖然。君比則本也。臣比則末也。君比則源也。臣比則流也。正其末者。先正其本。淸其流者。先潔其源。臣請先謁殿下之過。嗚呼。殿下有自聖之失。殿下知之乎。殿下有狹人之病。殿下知之乎。或以不義疑臣。或以非道輕臣。始也輕小臣。繼則輕大臣。始也疑一人。繼則疑人人。經幄之士。斥以無識。廟堂之臣。目以不忠。折辱之慢罵之。待之如徒隷。視之如草芥。噫嘻。亦太甚矣。夫如是則殿下旣先失其道矣。廷臣之失其道。非殿下之所宜咎也。臣聞孔子曰。君使臣以禮。臣事君以忠。夫禮也者。堯舜禹湯文武之所以使臣也。忠也者。皐夔稷契伊呂之所以事君也。有是禮有是忠。則爲人君者。皆可以爲堯舜禹湯文武之使臣爲人臣者皆可以爲皐夔稷契伊呂之事君。不然則堯舜焉得爲堯舜。禹湯焉得爲禹湯。文武不爲文武。皐夔不爲皐夔。稷契非稷契。伊呂非伊呂。曷嘗有唐虞三代之盛。由此觀之。欲君臣之相得者。捨是禮是忠而奚以哉。我殿下誠能以禮自持。行之於使臣之際。進臣以禮。退臣以禮。任事以禮。從諫以禮。待大臣。必以大臣之禮。待小臣。必以小臣之禮。常自責於心曰。吾之所以使吾臣者。果合於堯舜文武禹湯之禮乎。去其不如堯舜禹湯文武者。就其如堯舜文武禹湯者。使使臣之禮旣盡於上。則在廷諸臣。亦必以忠自守。竭之於事君之際。愛君以忠。格君以忠。率職以忠。當事以忠。國家安則必思致君之忠。國家亂則必思濟時之忠。常自責於心曰。吾之所以事吾君者。果合於皐夔稷契伊呂之忠乎。去其不如皐夔稷契伊呂者。就其如皐夔稷契伊呂者。君臣之間。各盡其道。志無不符。道無不合。君之視臣如手足。臣之視君如父母。其所以與臣相得。卽堯舜也。卽禹湯也。卽文武也。其所以與君相得。卽皐夔也。卽稷契也。卽伊呂也。以之出令則行。以之謀事則成。政以之和。治以之隆。其所以安百姓固社稷。綿曆數樹基無疆。卽唐虞也。卽三代也。何憂乎民怨。何畏乎天災。何患乎國事之艱虞也。雖然。君臣相得之道。固在於人君之以禮使臣。而其所以實此使臣之禮。不歸於虛文。則其本又在於誠。是故孟軻曰。至誠而不動者。未之有也。伏願殿下留神焉。臣伏讀聖策。曰自子諸生。止其各悉著于篇。臣圭復再三。感激于中。臣山野之鄙人也。未嘗有一二可取。乃殿下不以卑賤之。使得至前。敢有所道。是天所以幸微臣而得有今日也。若穡夫之有終。臣於篇末。畢其說。遂颺言以進曰。亦嘗有以夫進聖學之道。聞於殿下者乎。夫學也者。所以講此道也。不學則罔道。是故宋臣程頤有言曰。人主之學。理亂之源。伏願殿下念終始典于學。允迪茲。聖德罔覺厥修。亦嘗有以夫用人才之道。聞於殿下者乎。惟治亂在庶官。惡德在位。動罔不凶。是故書曰。任賢勿貳。去邪勿疑。伏願殿下任官其惟吉士。允迪茲。群工底績。庶事煕哉。凡此二者。或爲自修之本。或爲任臣之道。不或能是。而以克盡相與之道者。非臣之所以聞也。伏願殿下懋哉懋哉。嗚呼。臣言惠可底行。倘殿下不以臣愚而不槪於心。擇其可而少嘗之。臣雖萬被誅戮。是臣死賢於生。臣謹對。

時弊八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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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缺四行臣竊念殿下自卽阼以來。今已十有四年于此。臨民發政。日非不足。亂極思治。時則易然。臣民之望太平。固已久矣。殿下之所以自期者。亦豈無願治之心哉。然而十載姑息。一轍依舊。民心日益渙散。國事日益潰裂。使祖宗萬代無疆之業。漸至於削弱危亡之域者。是不過趨輕而舍重。後急而先緩。徒區區於事爲之末而未嘗有出治之大本故也。所謂大本者何也。殿下之心學是已。殿下未嘗好學。視學問猶外事。以聖經賢傳之文。爲句讀之資。而不肯暫加翫索。以格致誠正之說。爲俗儒之常談。而不肯暫留意思。間有以學問之說陳懇於榻前者。則終始淵嘿。一無酬酢。若其章箚所奏。不可無批答者。則或曰予當留念。或曰深用嘉尙。泛泛然只以空辭酬應。小無樂聞嘉納之意。及其施於政事擧措之間。則別無留念之效矣。亦無嘉尙之實矣。自古人君。安有若是而能做學問之功者哉。至於日開經筵。頻接儒臣者。乃所以講磨聖學。以進日新之功也。豈但相對誦讀。領略音義而已哉。古人云。學必講而後明。蓋臨文潛玩之際。雖若有得於心上。而不與人問答論說。則掩卷之後。或不能記憶。故讀書之法。專以講論爲務。其未知處。則精思審問。必求其知。其已知處。則熟復論難。必明其趣。不但專心於方授之書。亦嘗留意於前授之書。以此驗彼。以彼證此。相與參考反復。以至融貫會通。然後所讀旣精。而所知者在我矣。今殿下不然也。逐日開筵。但取開筵之名。開卷讀書。未有讀書之實。方授之時。只是理會文字而已。旣授之後。更無尋繹問難之事。臣不敢知。聖學高明。無所疑礙。不待下問而已盡嘿會耶。其必以爲筵臣皆是不學之人。上雖有問。下無能對者。故見其可疑之端而不肯發問者也。雖然。世道旣降。儒術無傳。上不好學。下有甚焉。博學宏儒。今旣不可得而見矣。殿下必欲待通今博古。應對如流者。職在經幄。然後始肯發問。則臣恐殿下之問。終無可發之時矣。殿下何不以書中未通透處。問之於筵臣。筵臣不能對。使之廣問於耆舊通經者乎。筵臣退而自致思。且以質諸先覺。書之冊子。入而奏對。則爲筵臣者。固不能無愧其所以裨益聖學。則與卽對無異也。如此旣久。則上而聖學日進光明。將無可問之語矣。下而群臣力學讀書。將有可對之人矣。上行下效。其理然矣。臣曾忝玉堂。與本館同僚語之曰。經幄之官。職在進講聖學。其責至重至難。豈吾輩所敢當。同僚應之曰。所謂至重至難者。乃謂先王朝開筵講論之時也。豈今日進講之謂也。上無發問之時。故下無可對之語。若其文字之句切。音義之大槩。則人所易知。豈必吾輩不若人哉。夫經幄之策。孰不知其重且難也。今乃易之如此。不見其難。臣於此益知殿下專無好學之心而絶無講論之時也。且臣竊嘗聞之。故相臣吳允謙於頃年榻前。請講大學或問。累次陳達。然後始乃允兪。使之懸吐以入矣。厥後五六年來。開經筵接儒臣者。不知其幾巡。而終無一言及於大學之書。不審殿下已留睿覽乎。抑以爲無益而捨之乎。臣竊願聞之。嗚呼。治平之本。不在於致知乎。致知之功。莫切於讀書。讀書而不窮理。何以致知。今殿下之不喜讀書。不喜講論如此。則殿下之不能窮理致知。可見矣。旣不能窮理致知。則本虧無序。推之不達。又安能誠其意正其心修其身。以盡治人之道乎。臣所謂無出治之大本者此也。雖然。殿下之所以不肯好學者。豈無其由。殿下天資超邁。迥出百王之上。聰足以聽卑。明足以燭微。才足以摠攝萬機。智足以駕馭一世。裁決庶務罔有遺失。酬酢文書。曲盡微細。凡廷臣之有所奏達也。擇其中。未盡處。左問政院。政院待罪。右詰廟堂。廟堂無辭。群曹各司。莫不以聖敎允當爲啓。神機獨運。人莫能窺測。天鑑懸明。衆莫不驚服。於是焉殿下充然自足。渺視群下。乃曰。以吾之聰明才智。雖無學術。亦足以把握三韓而撫綏東民矣。何必苦心勞思。尋章逐句。以求所謂格致誠正之說乎。以此意思存諸聖心。故常有自畫之心。而初無向學之志矣。嗚呼。殿下信以爲聰明才智只此四者。足以爲國乎。臣愚竊以爲不然。夫所謂聰明才智者。聽命於心者也。必須學力眞積乎中。此心能得其正。然後其所以發於心應於事者。自然中道。而聰明才智之用。亦不至失其正矣。不然而徒以四者爲應機接物之能事。則存諸中者。旣不能不失其正矣。發諸外者。又安得盡合於道哉。聰明或流於察察。才智或病於穿鑿。是其所以發政害事者。將不可勝言。豈但無益而已也。殿下若不以臣言爲信。則臣請以近日之事驗之。曩者先陵頹毀之變。出於一夜之間。而齋郞所報措語未瑩。至使遠聽之人。擧以天變爲疑。群情慘痛。擧國遑遑。當是時也。史官,中官。未及來啓矣。大臣,重臣。未及往審矣。在此憑考之地。只是齋郞一張之報耳。安能逆料其必非罔極之變哉。殿下所當亟下罪己之敎。以示哀慟之意。及見史官之啓。始有疑信之心。必待大臣奉審之言。然後方乃釋然于心。則是實常情之所必至。事理之所當然也。何所不可哉。惟其明睿所照。直燭其不然。先有不信之心。絶無驚動之意。乃於答大臣待罪之批。但曰今日之變。實非卿等所召。辭旨泛然。無一毫痛迫之語。於是人心大不快。咸以爲自上厭聞災異。逮至史官來啓之後。又下嚴敎。以率爾陳箚。峻斥大臣。人情之惑。至此而極。諱災之說。又從而起。大臣之言。亦不能有無於其間也。然則殿下之所以發用聰明。妙運才智。潛揆遙度於不聞不見之地者。非不神矣。非不中矣。其所以徒致浮言終不能見信於人者豈不以先測未至。無徵可信者乎。此皆殿下過用聰明才智。不能以誠以實。故人心之不服如此。國論之囂亂如此。信乎聰明才智之不足以爲國。而有聰明才智者。尤不可不加工於心上。亦已明矣。伏願殿下勿以聰明才智便自高大。勿以聖王事業視爲迂遠。留心於讀書講論之際。而以盡明善之功。着力於進德修業之地。而以爲出治之本。則近而身心之所接。遠而政事之所施。莫非正道之流行。而自無偏聽過不及之差矣。群工必爲之興起。萬姓必爲之悅服。人心之渙散。國事之潰裂。豈至如今日之甚乎。更願殿下留神焉。臣又竊念殿下自卽阼以來。常有自尊輕臣之習。以好勝不屈爲君道。以慢罵臣僚爲能事。三公六卿。待之如小兒。百司庶府。視之如奴隷。臣未知殿下之心以爲不若是。則不足以尊君道而馭群下乎。殿下有此病痛。今過十年。行之旣熟。不自覺其非。今若覽臣之疏。則必將不信于心曰。斯言也妄矣。我豈自尊。我豈慢罵。我豈待之如小兒。我豈視之如奴隷。必以臣言爲大過無實矣。臣請以數三件事。爲殿下明之。大臣者。百僚之所瞻仰也。人主之所與爲治者也。人主而不敬其大臣。則以道事君者。可以去矣。瞽而無相。不亦倀倀乎。中庸九經。必以敬爲待大臣之道者。其意蓋以是也。今殿下之待大臣。旣錫其位而不敬其人。旣畀其責而不用其言。其榮其辱。莫非愛憎之變。一進一退。皆出喜怒之私。苟有不合於聖旨者。則輕發忿懥之氣。而全無顧忌之念。或曰耇長無忠厚敬君之心。或曰大官無恥。怫然之色。現於言辭之表。不有慢蔑之心。則寧有此踐踏之敎乎。至於爭私蓄怨。因事排擊者。卽是傾巧不正之行也。殿下何忍以此致疑於大臣哉。設令所論所執。未必皆是。適其所見然爾。豈是欲釋私憾。甘心負國者哉。殿下疑之太過。嫉之太深。加之以情外不忍聞之說。使其心惶悶蹙迫而不能自容。其爲待大臣之道。不亦邁邁之甚乎。此皆殿下血氣所使。不能自抑。不計事理之當否。惟快一時之威怒。當時行之。亦必自知其爲過擧矣。日久之後。天怒漸解。則日月之更。迄可仰矣。而數年以來。終無一言悔悟前失。只欲其俛首屈志。復與國政。始則折辱而退斥。小無恩情。終乃抑勒而驅使。望其賢勞。若是而謂之敬大臣可乎。小兒之受責者。尙且多般慰解。然後始得其歡心。而今於大臣之受責。則獨無慰解之語。以此觀之。殿下之待大臣。反有甚於待小兒之簡也。百官者。人主之所倚而爲國者也。或居三司而任其言責。或掌各司而治其職事。雖其賢愚智拙。或有不適。少長卑尊。或有不同。乃其人則皆是士大夫也。俱居士大夫之位。各有士大夫之心。則人君之所以待之者。獨不可以士大夫之禮乎。苟其人之賢智才能。不合於其位。則固當斥罷而已。不宜以其人而慢其位也。今殿下之待百官。役事之時。常有勒束輕侮之意。期待之際。不以廉恥禮義之道。未安之批。情外之敎。惟意所欲而略無所憚。或斥之以無識。或目之以凶悖。或以巨奸爲疑。或以鄙夫爲言。加之以千古罕有之惡名。律之以無狀小人之罪目。嘻嚱。其亦太甚矣。奴隷之賤。人所易也。而服勞旣久。情面旣熟。則雖有妄作之罪。忠厚之人。未遽以惡聲相加。今者廷臣之被譴。則不以眚災而小見容貸。不以邇臣而小加憐恤。以此觀之。殿下之待廷臣。反有甚於待奴隷之薄也。夫言之乘怒一發者。雖不中。未必皆出於本情。至於每每稱說者。則是乃出於淸而自以爲無過也。臣於殿下之敎。又有不取者矣。殿下於廷臣進言之際。或有不合聖旨者。則必用猥濫之說。必擧名分不嚴之語。以爲峻斥之地。此則殿下每每稱說。非如乘怒一發之比。則是必自尊之病。已痼於聖心而不自知斯言之爲過中也。夫君臣之間若使只論其名位之分。則其尊卑之等級。不啻若天高地下。逆于心者。奚止有猥濫之罪哉。祗緣君臣有一體之義。德業有交成之道。故爲君者。忘己之尊而取人爲善。爲臣者。忘己之卑而進其謨猷。自古帝王。安有自矜其尊。肆言名分之嚴者哉。謙恭下問。翕受用中者。聖王之美政也。翕受之言。寧無錯誤之見。用中之際。固有取舍之卞。言不可則不用足矣。事不當則不施足矣。何必遽擧名分之說。以明上下之嚴。而若將使人不敢復言者哉。臣所謂自尊也慢罵也者。正謂是也。其可以臣言爲太過無實乎。嗚呼。天下之尊。莫尊於德尊。莫不尊於德不尊。苟能溫恭自虛。無所失德。則一國臣民。莫不心悅誠服。而萬世之後。敬之不衰。其爲自尊孰大焉。不然而徒欲自尊。蔑視其下。則一國臣民。莫不離心離德。而萬世之後。譏議必至。其爲不尊孰甚焉。然則自尊者未嘗不卑。自卑者未嘗不尊。殿下必欲自尊。何不自卑尊人。以取萬世之尊。而反欲區區於名分之尊哉。伏願殿下禮遇臣隣。以祛狹人之病。恭己下士。以祛自尊之習。臣又竊念國家之興喪。係於言路之開閉。古之人君。孰不以言路爲重哉。只以言者之言未必皆中。或大言而無當。或太激而過實。故君人者始有不信之心。而反加摧折之威。乃曰。斯言也有此過失。安得不加摧折。殊不知一人摧折。足以箝千萬人之口。其流之害。必至於諂諛成風而覆亡其國。是何因一言者之有過。而自取拒諫之譏。甘心爲亡國之主也。古昔賢君之所以言不可用則置之而已者。蓋以是也。古人云言不狂。國之害也。夫狂者。病之失其常性者也。豈以狂爲中正合道哉。惟其病心之人。無所畏憚。其所言說。亦無所忌諱。故人君取言之道。亦取其無畏憚無忌諱也。今殿下不然也。言者之進言也。一言有失。則必以是爲執言論罪之資。而並其疏皆棄之。一字有欠。則必以是爲執言論罪之資。而並其言皆斥之。大言則以爲要名。太激則以爲賈直。年少則疑其新進喜事。位卑則疑其居下訕上。或目之以浮薄。或指之以輕妄。盛氣摧折。無所不至。一言之有失。何關於一疏之大意。一字之有欠。何與於一言之大意。臣言之失中。何害於聖上之大德乎。殿下固當擇其善者而用之。擇其不善者而捨之。含容扶植。不使士氣沮喪。豈可吹毛覓疵。肆其威怒。使言者不敢盡其言哉。吐辭爲經。言必有中者。聖賢之至德也。而今乃以此責言者。自廣狹人。以言罪諫者。帝王之穢行也。而獨不以此自爲戒。是以聖賢之至德。望於廷臣。帝王之穢行。自處聖躬。不亦待聖躬太薄而待廷臣太厚乎。設令言者之言。果有心於要名。果有心於賈直。果喜事而訕上。果浮薄而輕妄。人君之所以待之者。不宜若是。而況未必有數者之失。而天怒失節。勒加以情外之罪名哉。廷臣之見忤聖明。或竄或黜。或罷或散者。前後不知其幾人。而問其所由。則皆是三司時以言獲譴也。殿下之拒諫。於此益明著矣。殿下以此等已然之迹。反求諸身而猶不能自覺其失乎。殿下擇一時之士。置三司之職。授以何任。畀以何責乎。使之言乎。使之不言乎。旣使之言而反罪其言。卽是以三司爲穽於朝廷。不亦甚乎。惟其如是。故在廷之臣。莫不以言爲戒。無復有激勵敢言之士。而間有一種自謂長者之論者。又起而沮遏之曰。君上之過失。當從容幾諫。感回其心。何必以過激之言。遽觸其怒。上以無益於公。下以徒受重譴。一言把時諱。則乃曰告君之辭不宜如是。一字有生氣。則乃曰章奏之言不宜如是。必以圓辭婉語。謹達微意。無一言激昂慷慨。警動耳目。嗚呼。必如此然後。方可謂之告君之辭乎。古之人。有以桀紂比其君者。有以多慾折其君者。其無禮極矣。鶻突甚矣。而朱子取之。載於小學。史氏傳之以爲美談。由此觀之。今之所謂告君之辭者。適足爲自己保身之計。而非所以忠君愛國之意也。上之摧折。旣如上所陳。下之議論又如此。委靡成習。日以沈痼。數年以來。此病尤甚。當聖上乘怒作氣。欲罪言者之時。則其擧措之顚倒。言語之忿懥。直足以喪失其國。而連章累啓。以匡救爲名者。不過曰恐欠於大聖人和平底氣像。不過曰從諫如流之盛德。或有所未盡。夫大聖人和平。是何等氣像。而但曰恐欠從諫如流。是何等盛德。而但曰或有所未盡哉。若是而謂之能達其意乎。曰恐曰或。尤見其恐懼不敢言之意。士氣至此。良可寒心。此皆殿下不勝私憤。威制廷臣。使至於孱弱巽懦之地。不審如此然後快於殿下之心乎。惟言莫違。固快於心矣。覆國家顚社稷。亦快於心乎。嗚呼。爵者非人之所榮乎。罪者非人之所辱乎。智愚貴賤。同有此心。古今天下。誰獨不然。然而今世之人。則以在職爲辱。獲罪爲榮。有志之士。皆懷去國之心。直截之人。都無立朝之願。其所以辱人所榮。榮人所辱。有去國之心而無立朝之願者。皆殿下拒諫之過。使之然也。伏願殿下優容臺閣。以來勁直之言。振作士氣。一變委靡之習。臣又竊念殿下於廷臣奏言之際。三司劾人之時。例以護黨伐異。過疑臣子。一有攻人之論。則不計其言之是非。而先以伐異爲疑。一有救人之論。則不問其事之當否。而先以護黨爲疑。觀其色目之同異。定其所言之公私。夫伐異護黨。病國之弊習。而今日廷臣。恣行無忌。其所以見疑者。固其自取。而殿下之所以嫉之已甚者。亦出於慮連之計也。雖然。天下之事。自有一定之理。苟能平心察理。無所係着。則公私自別。是非自見。伐異者。雖有伐異之言。而終不能售其言矣。護黨者。雖有護黨之志。而終不能逞其志矣。豈可先生過疑之心。卞公私是非於色目之同異哉。色目雖同。其所以救之之言。果合於道。則取之可也。色目雖異。其所以攻之之言。果當於理。則用之可也。以西攻西者。豈必皆是。以南救南者。豈必皆非。殿下旣以此過疑於臣子。雖無護黨伐異之心者。亦不免殿下之疑。而無以白其心。臣恐言事之臣。必將有心知其然而避嫌不言者也。況今人心浮薄。侮弄朝廷。一有擧措。胥動訛言。以爲某之攻某。出於伐異。某之救某。出於護黨。交搆彼此。轉生疑阻。雖無君上致疑之敎。已有自中指點之言。而殿下又加之以情外之題目。益其猜疑。助其嫌隙。是欲壅而反決。欲去而反樹也。抱薪救火。豈徒無益。伏願殿下勿以護黨伐異之疑先係聖心。只就此一事。明斷是非焉。臣又竊念殿下於罪人處決之際。逆獄按治之時。則例有沽恩示德之心。必欲其從重之論。出於有司。惟輕之典。獨斷聖衷。有司論罪之言。或涉寬恕。則便有不悅之色。廷臣執法之論。過爲峻激。然後方用降等之律。將使被罪之人銘佩聖恩曰。廷臣皆欲殺我。聖上特從寬典。一國之人頌道聖德曰。廷臣律罪已甚。聖上寧失不經。莫不有以仰殿下好生之仁。夫必欲以好生之仁。外誇於人者。已非君子爲己之心。而又況人之善言。取而行之。則群臣之善。皆殿下之善也。何必自專其美。然後乃曰吾君之明聖。有恩德於人哉。若曰在下者當執其法。在上者當恕其情。執法之論。不可不峻。恕情之道。不可不寬云。則是亦似矣。雖然。察情論罪。用法之通義也。欽恤之仁。上下同有。則臣獨何心。必執過激之論乎。若執過激之論。而君不能折中而用之。則不幾於上下之俱失乎。伏願殿下知君臣之一體。而必祛獨斷專美之習。念干譽之違道。而勿生沽恩示德之心。臣又竊念姜碩期,趙廷虎諸人。旣蒙敍命。復入朝班。是天怒旣已解矣。當時律罪之過中。庶幾自悟於聖心。而獨於尹鳴殷,李德洙,金光炫,李時楷,申敏一五人者。則尙靳收錄之恩。猶爲置散之人。是必從其受罪之輕重。致有先後之殊耳。臣知五人者。亦必不久而見用矣。雖然。始初被譴。旣非其罪。則天心一回。自可並得蒙宥。何必漸次先後。有同瓜代之。必准其期乎。旣與同事。理無相殊。而移拜他官。獨免其罪。則尹鳴殷之必欲同罪。言或過實者。有何主張之實。有何加重之罪乎。身居近密。職是惟允。而六七言官無罪竄黜。則李德洙之封還聖旨。必欲匡救者。有何尾大之憂。有何難掉之患乎。若非老怯之人。必不肯甘心奉行。遂吾君無前之過也。至於旣發大論。公議方張。則斥其立異者。自是言事之體也。玉堂先發彈章。則官以諫爲名者。不可以無言。近日臺閣之上。此類非一。而殿下未嘗加之以流竄之罪。夫何天怒之發。獨震於金光炫,申敏一等數人者乎。諸臣被譴之冤枉。於此亦可見矣。未知殿下以何罪名。而嫉之如是乎。若曰妄投章箚。沮遏大禮。則聚訟之喩。自古有之。未聞人君以議禮失當而罪臣者也。若曰膠守謬見。執一不回。則人心如面。所見難奪。未聞人君以識見不明而竄臣者也。臣之爲是言者。非有一毫妄議於已成之禮也。只惜諸臣之無罪而獲罪也。伏願殿下收用被罪諸臣。明示悔悟之意。臣又竊念兩大君家舍宏侈。廷臣之諫之者。非一人矣。而殿下終始堅執。不肯聽從。嗚呼。是亦不可以已乎。目今時日。何等時日。我國形勢。何等形勢。民生之困於賦斂何如。倉廩之入於兵餉何如。歲幣之輸於虜庭何如。國計之費於日用應辦之資者。又何如也。此豈窮奢極侈。宏大家舍之時乎。殿下特牽於情愛之私。創起僭踰之制。鳳林已成之家。連雲結搆亘。滿一洞。旣足以蹙人之頞矣。麟坪未造之家。拓基經營。木石宏壯。亦足以駭人之目矣。殿下以爲不若是。則大君之僕妾資產。不足以容接於其間乎。已成之家。縱不能撤毀。未造之家。尙可以從約。而殿下不顧國計之罄竭。必欲高其臺廣其室。臣實爲殿下不取也。頃者司憲府請毀踰制家舍。而殿下以已造者勿毀爲敎。此敎必爲鳳林家發也。其時判尹金自點獨能因臺諫啓辭。撤毀其制外間架。若金自點可謂過而能改者也。人主之畏公議。猶人臣之畏國法也。金自點爲人臣。畏國法於其已造之家。能爲撤毀。殿下爲人主。獨不畏公議。於其未造之家。不能從約。曾謂殿下之明聖。而其所以改過遷善之美。反不及於金自點乎。臣竊惜之。伏願殿下節減大君家舍。以從儉約之規。臣又竊念殿下近因財用之匱竭。寵用聚斂之臣。以爲有利於國而不知其終爲害也。賞其納忠而不知其大不忠也。嘉其任怨而不知其怨歸於上也。監兵守令或有別措備者則不問其從何營辦。先喜其爲國盡心。崇資懋賞。寵嘉其身。必是節用所餘。則誠亦善事。不然則監兵守令之所得。不出於民而何自出乎。民怨旣結於下。則非一朝一夕之可解。殿下雖欲坐享其富。其於災害並至。何哉。夫聚斂之臣。以剝割爲長策。以掊克爲善謀。惟務足財而富國。不顧起怨而召敵。雖其所斂。不歸於自己私用之資。其所以病國傷民。則與貪汚者無異也。至於興利之術。則以些少物貨。抑給於民間。而終取什百之利。其爲刻民。又何如也。殿下必以爲有無交遷。非如白奪之比。彼此相易。何害於民生。殿下歷觀前古興利之臣。有以空手劫奪。如黑夜之盜者乎。桑羊孔僅之徒。非不以鹽鐵等物與民交易也。猶興天下之怨苦。永爲萬世之罪人。而當時任用之君。亦不免後人之譏議者。誠以一有興利之名。與民爭利。則其害必中於民故也。殿下所倚而爲重。與之聚財者。莫如李曙。而其爲摠戎使也。剝民膏血。無所不至。畿甸之民。至今怨怒。聞其名則不覺酸齒。想其苦則先自寒心。府庫之稍實。固賴於此人矣。百姓之嫉怨。亦歸於此一人乎。其必並與吾君而嫉怨也。伏願殿下克念爭奪之患。務得民心。毋蓄聚斂之臣。以傷民力。今臣所言八條者。皆是殿下用心行事處也。莫非君德闕失之大者。故臣敢掇拾芻狗。縷瀆天聽。至於兵糧區畫之方。大小施爲之事。則臣以年少新進之人。不惟不能詳知。亦非所以先者也。臣姑闕之。臣嘗於數年前。與人言及時事。而或有以國必亡爲言者。見其爲人。則乃性緊慷慨者也。臣於是自解之曰。此人性緊。所言過矣。今日國事。豈至於必亡哉。厥後數年以來。則性緩頹靡者。亦皆唏噓歎息。痛國家之將亡。衆口一談。擧國同然。臣於此時。實無自解之語矣。臣雖蠢愚。寧不爲之惕然知懼哉。幸今聖明深懲旣往。欲新天命。十行溫綸。警勑臣工。是乃雲霓之出於久旱。暖氣之發於寒谷。瞻聆所及。孰不感泣。第念殿下常有不誠之德。已慣於國人之耳目。故言雖切至。人或不信。至以勤勤懇懇將大有爲之聖旨。疑其爲一時紙上之空言。此尤殿下所宜激勵奮發處也。伏願殿下誠心實着。無事文具。知其非義則速已之。勿留一刻。知其合道則速行之。亦勿留一刻。今臣方居閑散職。無言責。出位論事。罪在侵官。而從前受恩。屢叨淸班。常思一言庶報涓埃。苟有所懷。安敢遲回。伏願殿下小垂察焉。臣無任激切屛營之至。謹昧死以聞。

斥和疏丙子五月爲副校理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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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云云。臺閣者公論之所在也。公論一發。則雖以人主之尊。不能愶持。大臣之重。不能沮遏。況以執拗逢君之一憸臣。而敢與公論相爭乎。頃者崔鳴吉以送使通虜之意。發於朝廷絶和之後。其議論之邪遁。固已可惡。而第以財擇取舍之柄。在於君上。故朝廷置而不論矣。厥後臺諫以廟謨爲非。爭相引避。論議甚峻。玉堂亦據義論辨。是三司之公論。旣已發矣。而鳴吉恃上意之所在。不念國家之事勢。乃於登對之日。敢陳誑嚇之說。上以惑亂天聽。下以威制公議。至以臺論雖發。一邊送使爲言。自古安有以不恤臺論。率意直行之術。導其君上者乎。及至玉堂面斥。群議爭辨。則所當縮伏愧懼。以竢物論之所定。而猶且偃然陳箚。猶恐和事之不成。其縱恣無忌之罪。不可不正云云。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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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請討奴賊疏壬戌九月時年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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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夷狄者。禽獸之徒也。與中國言語不通。衣服殊制。口不言先王之法言。身不服先王之法服。不知君臣之義父子之情。自古帝王之區別異類者。誠有以也。方今皇綱不振。夷狄生心。羊狠狼貪。共噬中原。臣切痛之。夫以殿下之聖。挾三韓之兵。國步數千里。帶甲十餘萬。以若此之勢。乘若此之時。竦肩縮頸。屈身卑心。欲拜於禽獸之徒。而群臣不言其非。御史不擧其失。臣實恥之。伏願殿下起黃金之臺。招賢者於國中。以雪中國之恥。豈不盛哉。豈不快哉。樂毅之才。雖不易得。若假臣精兵數萬。許臣便宜而討賊。則臣將磨隙月於白頭之石。飮桃花於豆滿之波。履胡腸躡胡血。掃腥塵於紫塞。獻月捷奏凱歌。報奇勳於殿下也。噫。宋主事金而胡銓爭之。六國帝秦而魯連恥之。臣於今日。志不在於胡銓魯連之下。臣某誠惶誠恐。

祭仲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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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崇禎二年歲次己巳八月癸丑朔初一日癸丑。舍弟達濟。謹以酒果脯醢之奠。敬祭于亡兄成均進士吳公之靈。嗚呼。天倫有五。兄弟居一。父母生育。左提右挈。分形連氣。如手如足。我門諸從。昆季振振。或六或四。我乃三人。縱恨終鮮。猶喜俱全。以友以愛。情出自然。禮慙庸敬。和極怡怡。斯須隔面。惄如調飢。室是遠而。恨不源源。一堂同歡。庶共團圓。窮魔礙人。夙計遷遲。顧撫初心。每切噫噫。追往莫及。指後爲期。缺二句。造物多猜。天道無知。姜衾未成。龍夢纏悲。一疾不起。萬事差池。缺句嗚呼慟哉。念兄平生。重我悲辛。雪霜標格。秋水精神。缺二句。弱歲揚名。鄭虔三絶。縕袍不恥。仲由高節。聲騰雁塔。望重南金。逸翮雲天。鵬路萬里。志隨事乖。命與時異。霜蹄未展。十載酸寒。缺二句。謂兄才高。可待騰揚。豹變有日。暫屈何傷。去年春初。兄患斯疾。行身傴僂。用脚跛蹩。謂是無妄。勿藥可喜。何知日後。遽至難治。自春徂夏。症勢彌留。藥無其效。鍼不見瘳。閉戶呻吟。臥成蘧蒢。或劇或歇。兩朔有餘。仲冬云暮。弟在延城。相思雲樹。歸夢頻驚。屢得兄書。告以安寧。瘡夷雖重。腰痛似輕。送君之後。無聊益苦。談諧少伴。棋博無偶。縱不勅還。庶幾其情。豈不思兄。世故相縈。西東悵望。倏忽新正。一札翩翩。兄疾復劇。跋涉東歸。憂心鬱抑。相看一笑。更喜稍復。孰云艱難。舊時顏色。氣快頭輕。能飯如昔。春和在近。何患難醫。抑天不佑。奈命將衰。膏肓旣痼。萬方無奇。臥席沈綿。又六其月。須人轉側。艱苦罔極。肉脫形澌。對之氣塞。嘗呼弟前。坐於兄側。扶弟強起。以試神力。頭搖不定。氣乏綿綿。須臾復臥。向弟悽然。謂吾患疾。非一非二。丁戌兩春。亦不如是。然今到此。終至何地。言訖悽然。滿眼流淚。我非石木。何忍爲心。腸摧胸鬱。欲語聲瘖。強將言笑。以慰兄懷。出與伯兄。對泣漼漼。其間慘惻。兄則何知。嗚呼慟哉。兄之將終。長幼咸萃。幽明永訣。後面無期。何無一言。托兄後事。何無一言。念兄妻子。嗚呼慟哉。以兄之才。名止進士。以兄之仁。年未三紀。才無所成。仁不得壽。天乎鬼乎。誰怨誰咎。旣出斯人。何夭斯人。嗚呼慟哉。昔在壬戌。長姊云亡。傷神疚懷。八年于茲。餘哀未盡。兄又何之。嗚呼慟哉。父母年高。患疾有素。兄昔在世。每懷憂懼。如何此日。反貽哀疚。自兄沒後。今已三朔。高堂日日。但聞呼哭。死者有知。兄亦嗚咽。嗚呼慟哉。閨中泣血。慟切崩城。眼前呼爺。子女呑聲。耳聞目見。能不傷魂。弟生對此。兄死無聞。與弟之生。寧兄之死。嗚呼慟哉。曩在前冬。我車西指。爲進兄家。告辭于兄。兄把弟袂。道以離情。敎弟早歸。無或遲遲。今吾送兄。何日還期。長臥不應。我心如碎。豈弟思兄。異兄思弟。嗚呼慟哉。匣中雄劍。誰復提携。壁上良弓。誰復鳴絃。兄之舊書。尙在床邊。兄之遺藁。手澤依然。有時摩娑。怳若生前。嗚呼慟哉。中堂寂寞。素帳空懸。欲與兄言。兄不肯顧。欲問兄疾。兄不肯答。昔何相愛。今何太薄。已矣吾兄。夫復何爲。遠引有日。離抱無涯。一片荒山。魂兮何依。今朝一訣。友愛何時。臨風一慟。天地悽其。茲將薄奠。用表微忱。不昧者存。靈庶來歆。嗚呼慟哉。尙饗。

簡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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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伯氏承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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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漢之別。何忍言。國事至此。私情有不足道者。一家消息。已得聞之耶。諸眷能無𧏮否。想今已作歸覲之行。往拜親庭。當作何心。弟初來與龍將問答。多有以死相怯之語。厥後則留于陣中。而其露處艱楚之狀。不可勝言。然尙無大段疾病。此則良幸。近間屢聞彼中說話。則旣到瀋陽之後。必將有久留不送之患。果如是則不如速死無知之爲愈也。然義理無必死之道。私情有必生之勢。只當順受其正而已。老親弱妻。若聞弟之西行。則必至傷懷生病。須以好語開導萬端如何。無益只傷生耳。天若有助。豈無生還相見之日乎。此行最所切急者。如梳頭諸具及網巾履子耳。此皆彼中所無。雖欲得末由也。後日使臣之來。使之急速措送爲可。但網巾則邊子必須堅廣然後可着。此則室人已知弟性矣。日暖在近。春服亦宜備送。而亂離之後。家力必難周旋。如有舊着之衣則送之。無則不必送也。方今所着。亦有厚者薄者。可以推移度日。但暑衣則不可不送耳。且弟之藍掛子。後便送之爲可。兵禍之餘。家產蕩盡。必無以奉養老親。奉入京城。尤無所賴。未知何以爲計耶。聘家結城農莊。若得保全。可以相周。幸與室人相議。奉親姑留。以度今夏如何。聘家風俗頗厚。必能相容也。母親室人昌姪及諸同生前。無紙不得作書。並以此意傳達也。方在楊花渡近處。作此書藏置袖中。欲於中路見歸便付送。未知果免浮沈否。紙短心擾。只此後當一一。丁丑二月初九日。舍弟達濟。

後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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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成已久。而無便不得付送。故又此追達。此行中被擄人甚多。故日行十餘里。而又多留滯之處。如此行邁。則三月中。方得到彼。路中艱楚。何可勝言。但主將時時送饌。待之頗勝於頃日。故其下卒守直者。不至於困辱矣。六十餘日。不得脫衣而宿。蟣蝨大熾。苦難形言。布衫布襪及薄綿袴。不可不從速送來也。彼中針線甚貴云。衣裳綻裂處無路補綴。針線少許亦須付送。至於文房之具。尤是彼地之所無。筆墨紙地。求之於朋友以送如何。姑以一身要用之物。及於書中矣。但亂離之餘。家力必不能任意措辦。且到彼之後。此身之生死。家書之傳不傳。皆不可必。凡諸具不必優數營送。如在家時自奉也。若不至生病則足矣。身在死地。生還未易。以一家憐慟之情。必將不惜浪費。幸以弟意言之。一切禁斷。勿爲無益之費幸甚。靈草好者。亦令得送如何。方在坡州楓水院近處留一日。故又作此書。納于前書皮封中耳。二月十二日。舍弟達濟。

上伯氏書在信川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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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日向暖。伏未審親庭安否何如。咫尺故國。身陷虎口。一春已過。消息莫聞。上念病親念我傷懷。老兄弱妻。相見無期。此中心事。不如無生。然所以忍而不死者。只望其萬一生還。重見母兄之面也。前月念後。路逢母親生日。默想兄主獨侍親側。白頭號哭。何忍見之。寤寐摽擗。何以慰之。弟不肖無狀。不能奉承慈訓。身俘毳幕。永違膝下。平日口體之養。旣不及於人。終反以我之故。而抱無窮之慼。自省罪惡。更何顏於天日之下哉。寧死故國之土。使戀母之魂。得近親庭。則不孝之罪。縱不足贖。此生之願。或可以少償矣。方在信川地。久留不行。日長無事。懷抱益難堪。每與成伯言及老親。未嘗不對泣哽塞耳。前在楊花渡楓水院。皆作書常置袖中。冀其中路或逢歸便。而軍行辟人。守直又堅。雖見我國人。末由傳寄。故今此並封而送。多少說話。只在前書中矣。此將之行。多留滯之處。不知何時方到瀋陽。然其還必在四月之內矣。在我國。尙不能一聞家信。到彼之後。更何以得接消息耶。仍想故國行路益難。弟行已矣。兄亦愼其所之哉。老親膝下。只有兄主耳。心內所欲言者。不止於此。一行淚流。兩行氣塞。把筆臨紙。心事茫然。不能盡記。適作寫懷詩書上。一則乃寄內詩也。招見解言。俾知其意。或使南公傳說如何。紙地無路得之。僅拾路上之遺。作此書。故柳妹及兩嫂主前。不得作書。此意傳達。昌姪見此書可也。深願其讀書而不見大科。未知渠意及嫂主之意如何也。丁丑三月初九日。舍弟達濟。

忠烈公遺稿附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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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季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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晩雲

余旣名二子。且有說矣。於汝季。獨無言乎。爾尙稚年。未卜趨向。而氣質則可知也。爾之稟性重厚。知思亦明。若加之學。成就可期。余之望於爾。何可勝言。在易旣濟之彖曰。其道窮也。未濟序卦曰。物不可窮也。故受之以未濟。夫未濟之時。有亨之理。其卦纔復有致亨之道。處濟之時者。可不愼歟。吾吳門入我朝以來。雖纓紱不絶于朝。而衰替不振。可謂窮矣。物不可常窮。則剛柔相應得中而亨。二五貞吉。君子暉光者。其不在今日乎。旣用易卦名爾兄。故又取濟之剛柔得中。錫汝名曰達濟。雖然。濟之爲義。所包甚大。烏可一以言之哉。治身有康濟自家之義。立朝有濟川舟楫之責。於物有博施濟衆之道。誠使愼辨物愼居方。居家則正心修身。盡自家康濟之道。事君則得輿行道。爲一代濟川之楫。愛物之仁。期於博濟。而有孚之光。達于遠近。又能知節勇退於急流之中。則可以免上九之濡首。何莫非剛柔得中之驗也。以二之剛才。行五之柔道。深有期於爾濟也。

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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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姓吳。諱達濟。字季輝。海州人。年十九。丁卯中司馬。二十六。登別試文科狀元。歷成均館典籍,兵曹佐郞,侍講院司書,司諫院正言,司憲府持平,弘文館副修撰,修撰,副校理。其爲副校理時。上疏斥主和臣崔鳴吉。卒以此被禍於胡中。時年二十九。公登仕二朞。抱疾閱歲。故在朝遺文無多。而且軼於兵亂。今所存者。惟應求言疏及斥鳴吉疏也。今皆別錄于後。公爲人寬厚忠信。端方正直。平居恂恂然似不能言者。及論國家利病時政得失。辭氣激昂慷慨。無所回避。聞者皆縮頸。自幼時性至孝。及長。以學問充之。凡所以持身處事。待人接物。無一不本於孝悌。故聞公之言。見公之行者。自不覺孝悌之心油然而生。其存於己而及於人者。蓋如此云。公伯父楸灘相公。受業於牛,栗兩先生之門。而公自幼從相公學。其得於家訓者。自有淵源。向使公得終天年。則其所成就。惡可量哉。丙子春。奴賊以僭號事。來言于我國。我國旣以大義斥絶。其後崔鳴吉建議請送小譯於瀋陽。以探知賊情爲名。而其實將欲更通和議也。於是三司爭執。論議甚峻。而鳴吉於引對。乃曰。臺論雖發。一邊入送可也。公以玉堂。同入筵中。面斥鳴吉。鳴吉憤然曰。國事至此。年少之論如彼。小臣惟有縮伏而已。罷出後。鳴吉又上封事。力請和事。公欲與同僚上箚擧劾。同僚皆退托不敢發。公獨上一疏。深斥鳴吉。目之以執拗逢君之一倖臣。上特命罷公職。是年冬十二月十四日。奴賊先鋒五百騎。猝迫都城。上幸南漢山城公時罷官居家倉卒聞變徒步隨駕。是時崔鳴吉常爲使臣。往來賊陣。自體察使金瑬以下。皆附鳴吉之議。唯虜言是從。及出城之議旣定。奴賊請得首謀斥和之人。廟堂欲送數十餘人。而其人等自相辨明。數日未決。於是淸陰金公,鄭公蘊,尹公煌。皆以斥和自首。公與尹學士集聯名請往。而鳴吉之所深忌者。無如二學士。故竟以二人塞一國之禍。嗚呼慟哉。當時虜賊之所欲者。只是大駕之出城而已。是以其言曰。出城之後。萬事皆釋。大駕旣定出城之計。則斥和臣送與不送。固是餘事。鳴吉力主出送曰。不送斥和臣。則和終不可成。故兇徒承望其指嗾。守堞兵詣闕下。迫脅君上請出斥和臣。前日尹學士疏所謂外挾強寇之勢。內劫其主者。於茲益驗矣。是時大司諫朴潢往見金瑬曰。斥和諸人。不須多送。吳,尹二人旣自首。與其終不得免。曷若只送此二人乎。若使此言落於吳尹家人。則必以我爲讎。論以國體。多送決不可矣。金瑬曰。公言是也。議遂決。當公之初欲自首也。公之兄承旨公達升執手流涕曰。虜之所索者。春初首謀之人也。汝非首謀之人。奈何如是乎。公曰。雖非首謀。旣斥和議。當初上疏時。固知有今日。而主辱臣死。分所甘心。豈容緘嘿以圖苟免。承旨公不能止。二學士將發。自上引見。涕泣而別曰。爾等無罪就死。予甚怛焉。又問老親有無子息多寡。尹公曰。臣早喪父母。只有祖母。時年七十七。且有三子。公曰。臣只奉七十歲偏母。子息不幸無之。而今殿下有問。臣不敢諱。一塊遺兒。方在腹中。上聞之。不禁涕淚。以至發聲嗚咽。因曰。國家存亡。今不可知。倘或復存。予當顧恤。爾等勿念。二學士亦涕泣拜謝而出。是日。承旨公泣言於備邊司曰。余弟入城之時。無馬而徒。今不忍步送虜陣。願得一馬而騎之。聞者皆酸鼻。適日暮未及出送。承旨公達夜悲號。撫公之背曰。兄弟永訣。只隔今宵。余何忍生。獨見明日乎。而況歸見老親與少嫂。將何辭以告。汝須趁此夜未明。言我以後事。俾無不及之悔。公曰。後事處置自有兄主。且男兒一死。貴得其所。願兄勿以爲悲。因就寢而宿。是夕。公手削小木牌。承旨公曰。削此何爲。公笑曰。不須問。蓋當其出送也。人皆以爲卽殺陣前。以示我人。故欲於收屍之際。以此爲標也。丁丑正月十九日。使臣吏曹判書崔鳴吉領將體府中軍李顯達。押二學士。自南漢西門。出送賊陣。承旨公及平日親厚之人。往送于西門。慟哭而別。滿城觀者。莫不流涕。而公神色自若。少無慼容。人皆嗟異之。旣行到一陽坡。尹公將吸煙草。下馬而坐。一行人皆下坐。鳴吉謂二學士曰。公等雖有此行。自有免禍之計。其可不思而甘心獨死乎。尹公曰。何謂也。鳴吉曰。到陣則彼必有詰問之言。公等對云此非吾兩人之所獨爲也。出入臺閣之人。孰不斥和。因盡言其時臺閣人姓名。則誅之不可盡誅也。豈非免禍之善策乎。二學士皆不答。卽騎馬登途相語曰。彼欲借我等之口。殲盡一時名流。大奸所爲。果是巧慘云。賊將龍骨大出迎使行于陣前。卽引二學士。脫其冠。解其所着之帶。反接兩手。然後龍胡卽入告于汗。有間出傳汗命曰。汝等斥和何意。若以我爲不足畏。則大軍之來。何不出擊。而反致窮蹙如是耶。二學士答曰。我國服事大明。今已三百年矣。一國臣民。知有大明而已。淸國旣僭大號。則義所當絶。故我國於春初。旣已據大義斥絶。而曾未幾時。又起和議。欲通信使。甚不可也。是以我等果爭之。我等所爭者。唯大義而已。勝敗存亡。不須論也。龍胡嘿然。卽命解縛。給冠與帶。因拘於陣中。謂鳴吉曰。此人等乃我之仇讎。而如是縛來。無非使臣誠心覈出之致。深喜深喜。因設床饋酒。使臣及領將。各給貂裘一領。鳴吉歸言曰。吳,尹一如吾所指。終必無害。出去之時。丁寧言說。而及至陣前。所答相反。是必畏怯而然。人皆竊笑。是日初昏。龍胡來問于二學士曰。汝等之名。非吾前目所聞。似非首倡之人。且首倡者。必非洪翼漢一人而已。汝等若盡言其姓名。則可免於死矣。二學士答曰。我國旣査辨出送我等。乃首倡也。此外更有何人乎。且我等只欲一死而已。豈可畏死而誣引他人。以爲自免之地乎。龍胡曰。汝等胡乃固諱他人。自取浪死哉。我旣知汝等之非首倡。汝等明言某人與某人之爲首倡。汝等當生還。不然。必不免死。今不熟計。後雖欲悔得乎。公曰。始出城時。已知有一死。死固其所。非所畏也。矧本無他人之可指名者乎。吾戴吾頭。當斷卽斷。勿復他事爲問。龍胡再三劫詰。終無異辭。及其解陣而歸也。率去主將。敬其節義。待之甚厚。親撿飮食。或自具饌以送。每日止宿。別遣差人。整飭看護。布帳地排。必使優厚。若有人家。必使就宿於溫堗。行到昌陵下。招與相見。饋以果饌。仍慰曰。行到瀋陽。必得生還。他日東歸。當驗吾言。其在中路。尹公曰。我等決無生還之理。與其受困於賊奴而終不得免。曷若先死於我國之地乎。公曰。不可。人生斯世。固有一死。死得其所。甚是樂事。當其死所。明我節義未晩也。何必徑死。自同匹夫之諒哉。到信川留十餘日。裁作簡封。藏諸袖中。欲逢我人傳寄。而軍行辟人。雖望見我人。無路傳與。到大同江。宿于江邊小村。有白髮老翁守家獨在。公乃出給簡封。使納于官家。老翁肯諾而受之。又書絶句於壁上。亦使老翁入告官家。使之傳寫以去。守直胡以壁上寫字之事。奔告于主將。胡人率解文漢人。來見其詩。謂無他語。卽還去。此詩竟不得傳焉。簡封自平安監營。送于政院。傳於本家。乃三張簡及四首詩也。一簡及兩詩。上于大夫人前。一簡一詩。呈承旨公。一簡一詩。贈其內子。其上大夫人詩云云。其呈承旨公詩云云。其贈內子詩云云。厥後呵禁極嚴。更不得通書。旣渡鴨綠江。到通遠堡。棄置二學士所騎馬。擇渠善馬。使騎而行。四月十五日。到瀋陽。由南門過世子館門前。而不得與我人接話。因置于禮部衙門內一房。鎖其外大門。守其墻四面。朝夕只給粟糜猪肉。嘔逆不堪食。十九日早朝。龍胡坐于戶部。招二學士去。其與龍胡問答之言。我人無聽之者故不傳。朝食時。二學士出來相與語曰。今晩我等必死矣。陪奴等驚惶問故。公曰。龍胡以汗命傳言。汝等雖曰斥和。似非首倡。不必殺之。須率妻子。來居此地。吾等曰。此事決不可從。須速殺我。渠再三誘脅。吾等終不屈。渠將以是意入告于汗。差晩必有處置矣。奴等悲泣拜乞曰。是何言也。今宜姑從其言。何可遽挑其怒。自速大禍乎。公笑曰。當事之初。已知有一死。到今日更何疑焉。屈身之辱。甚於一死。此非爾等之所知也。吾等雖死。爾輩則不死。因與尹公言笑自若。進朝飯如常。公謂尹公曰。死者雖人情之所難。而暫忍頃刻。則終歸不知。不足畏也。況所畏有甚於死者。區區圖活。豈不鄙哉。吾等若從彼言。率妻來居。則終爲左衽之臣。是可忍爲乎。有頃。龍胡又來戶部。招二學士去。而驅逐奴輩。使不得偕。及至戶部大門內。執三奴尹奴二拘置墻隅小洞。二學士則引入龍胡前。我國宰臣與講院官。亦參在座。奴輩在於相望之地。雖不詳其說。望見龍胡之厲聲迫脅。二學士之抗言爭辯。幾五六次。最後命從胡縛束二學士。縛束之後。猶見顧視奮罵之狀。俄而引出大門外。將往瀋陽西門外。乃渠國刑殺處也。二學士纔出戶部門。胡人驅入三奴伏於階下。及宰臣等之辭退也。使之率往。宰臣等相顧言曰。吾等再三勸諭。使之勉從。觀勢更圖。而吳學士獨終始牢拒以至於此眞所謂萬牛難回之人也。五月二十四日。瀋陽宰臣南以雄,朴𥶇,朴潢等成貼書狀云。前日尹集,吳達濟。不知何以處置爲白如乎。去四月十九日。龍胡等。招臣等三人及兼輔德李命雄于衙門。坐定後。引出吳尹兩人於前。以皇帝之命傳言曰。此人等罪宜死。而特以人命之重。欲爲全活。許令率妻孥入來。仍居此處云。則尹集則以爲經亂之後不知妻子存沒徐當聞見而處之。吳達濟則以爲至今忍死到此者。萬一生還。則庶欲復見吾君與老母矣。果若如此。則生不如死云。渠等不念皇帝全活之恩。抗言如是。今不可復貸矣。未知諸官之意如何爲白去乙。臣等答以此人等俱以年少。只切戀君親之念。妄發如此。若終始曲全。則豈非千載之美事乎。再三懇諭。而終不得免。慘不忍見爲白齊。其奴三名則送于臣等處爲白有如乎。今番並只以出送爲白齊。六月初二日。狀啓始來。上傳于政院曰。尹,吳等事極爲慘惻。依頃日下敎擧行事。據戶曹啓曰。吳之母,尹之祖母。未知今在何處。問于可知處。知其所在然後。並其妻子恤典擧行爲當。但其老親與妻並給月料乎。敢稟。傳曰。知道並爲給之。聖朝揭厲之恩。嗚呼盛哉。公被禍時。鄭學士雷卿以文學陪世子。卽昭顯方在瀋中。遺札於吳學士家曰。吳修撰某。以四月十九日。遇害於瀋陽。人間豈有如此冤慘乎。當初吳尹兩人。皆在大軍後陣。四月十五日。始到瀋陽。自南門過世子館所門前。而不得與我人接話。厥後絶不聞消息矣。十九日。龍骨大招宰臣及講院長官。致兩人於座前。問於宰臣等曰。此人倡義絶和。使二國成釁。其罪極重。而皇帝重惜人命。貸渠之死。許率妻子入居于此。而尹則曰。妻子散於兵亂。不知死生。從當聞見而處之。吳則曰。吾之濡忍到此者。萬一生還。復見吾君與老母。若不得復歸故國。不如速死之爲愈云。此則皇帝欲生之。而渠乃促死。勢不得不殺。宰臣等曰。此乃年少不察之言。願貸其死。懇乞不已。骨大曰。此則宰臣不識事體也。宰臣朴德雨顧謂季輝曰。君獨不聞徐庶事乎。使君老親聞君之生存。雖在異域。不猶愈於殞命乎。季輝終始不應。只低頭出涕而已。胡人等。卽縛出拿向西門外。不知所處。雷卿等使譯官懇乞收屍。胡人竟不許。慘極慘極。生而敢諫。死而成仁。在長逝者何所憾。每念其老親妻孥。若刃剚心。久不能忍時運若此作俘虜庭早晩一死若不如此友之彰明得所。則安知後死者。反爲先死者所悶哉。只增呑聲抆血。不成書。其後鄭公在瀋陽。密議誅鄭命壽及龍馬兩胡。而事泄被禍。嗚呼。孰謂後死先死之言。反成後日之讖哉。鄭公臨死。有詩曰。三良昔死遼河濱。關塞浮遊夢有隣。今招阿震添新伴。共訪令威作主人。三良則三臣。鄭公字震伯。故曰阿震。三復是詩。卽前書先死後死之意。且其辭氣從容。視死如歸。眞可謂季輝之友也。其後庚辰年間。朝家更通明朝事發。淸人以爲崔鳴吉主其事。執之北去。鳴吉有詩曰。我雖不殺三學士。中夜思之心自驚。天道由來好回換。白頭今日又西行。此雖鳴吉所自道。亦可知公得禍之所由矣。孝宗四年癸巳三月。修撰金始振啓曰。三學士節義。宜蒙褒贈。而當初則迫於猜疑。有所未遑。今則歲月侵久。保無他慮。宜有寵贈。以樹風聲。上卽命追爵洪翼漢都承旨,尹集及公副提學。皆殊典也。

金城縣令南一星撰

右先君所記吳學士遺事也。其抗言自守之義。臨死不屈之節。光明俊偉。足以撑宇宙而競日月。然死無子。腹中遺兒。旣生乃女。又未朞而夭天。之報善人。果若是而已耶。公於先君爲妹壻。先君痛其死高其義。間嘗裒集見聞。備其顚末。其入南漢以前。卽先君所親見而知者也。其在南漢及出城時事。吳承旨達升所見而記之者也。其入虜陣以後至于臨命。吳承旨所得於虜陣往來人及奴子口傳而錄之者也。陽坡問答之說。尹學士弟柔所得於其奴者也。瀋陽宰臣狀啓及恤典恩旨。亦出吳承旨所錄。而鄭弼善雷卿札。卽抵於王父平康府君者也。此皆見聞明白。有足徵信。非若只憑騰口。人人異辭比也。且先君嫌不當作者。但直敍其實。欲使立言者裁之耳。是以意在於詳其事。而不暇乎致其文。至若宰臣狀啓。則雖是吏讀之不雅。亦盡錄而不删。蓋欲人觀其全而信其實也。嗚呼篤哉。且鄭弼善於先君爲姨兄。先君痛其死與吳學士類。故因記其札。兼錄其詩。以致悲憤之意焉。九萬通籍以後入政院。考見山城日記。又直春坊。繙閱瀋中狀啓。其出城時事。比吳承旨所記。又加詳焉。宰臣狀啓。亦有數三訛字。嘗白于先君。欲有所正而未之及也。于今手澤猶存。而申稟已隔。天何酷也。今遵遺意。略有添加。而其所已載者。亦不敢沒一事。贈職恩命。亦在先君屬藁之後。故敢並記其下。嗚呼。先君平日嘗以公之語。訓于九萬曰。季輝謂余曰。凡人臨利害。多喪其所守者。蓋以惜生而畏死故也。雖然。以余觀於古今。擇利者不必生。而處害者不必死。昔唐高宗之立武瞾爲后也。褚遂良言武氏經事先帝。此非人臣所敢言。其勢難乎免於簾下之撲殺。猶以愛州刺史終。長孫無忌頗有依違之意。終不敢抗論直斥。且有元舅之親定策之功。然而身罹慘毒。闔族俱赤。以此言之。人當爲吾之所當爲而已。又可較利害計死生。有所顧望前却哉。君子守道。死生初非可論。而其不可以容人力者。又如此。此聖人所以有從吾所好之訓也。噫。此季輝素所蓄積。其舍生不渝。豈但一時慷慨之激而已哉。且先君祭公文。有曰兄嘗謂余。凡人處死。若不能斷之於初。而以姑待他日爲心。則至他日。又有待他日之心。終不免偸生苟免之歸。吾儕當以此爲戒。其在虜庭。實踐所言。兄於此事。其講之素矣。嗚呼。推此二說。亦可槩想公之風旨矣。公之始委禽於吾王父家也。日往拜其大夫人。而吾王父家貧。不能具其騎乘。故公時已官侍從矣。然猶徒步過市道。風雨寒暑。未嘗廢。一日進食。適臭蟲墜於羹。婢子不覺以供。公和飯於羹。食半嚼蟲中斷。吐哺置器底。仍盡食其羹而無所問。食訖退案。吾王母始知之大驚。使姑氏微問之。公笑曰。余於飮食。不甚苛擇。豈以一蟲之故。盡棄一器之羹耶。且婢子之進食。非不謹也。不覺而已。又何足呵責焉。公有時詣官府。使婢子具食以來。而約定其數。飯羹醬菜四器而已。家人嫌其略也。或加一器。則輒怒責。撤其器而還之。吾王母素多疾。吾母氏嘗代主中饋。躬執滫瀡。故習知其事。每以語九萬曰。吳學士之在吾舅家僅歲餘。其大者吾不知。其小者猶如此。意者其篤孝寬厚。敦素不移之君子歟。嗚呼。公之平日言行可傳者必多。而吾莫之聞。吾之所得於家訓者。如右而已。不敢以其細而忽之。並記其詳。使欣慕者觀焉。以備存想之一助云。崇禎紀元後丙午日南至。孤子九萬泣血謹書。

吳學士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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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達濟字季輝。海州人。年十九。中丁卯司馬。二十六。文科狀元。由成均典籍。歷兵曹佐郞,侍講院司書,司諫院正言,司憲府持平,弘文館修撰,校理。丙子五月。爲副校理。時金虜僭號。朝廷斥責而復欲通使。語在洪學士傳。公上疏曰。臺閣者公論之所在也。公論一發。則雖以人主之尊。不能脅持。大臣之重。不能沮遏。況以執拗逢君之一憸臣。而敢與公論相爭乎。頃者崔鳴吉以送使通虜之意。發於朝廷絶和之後。其議論之邪遁。固已可惡。而第以財擇取舍之柄。在於君上。故朝廷置而不論矣。厥後臺諫以廟謨爲非。爭相引避。議論甚峻。玉堂亦據義論辨。是三司之公論。旣已發矣。而鳴吉恃上意之所在。不念國家之事勢。乃於登對之日。敢陳誑嚇之說。上以惑亂天聽。下以威制公議。至以臺論雖發。一邊送使爲言。自古安有以不恤臺論。率意直行之術。導其君上者乎。及至玉堂面斥。群議爭辨。則所當縮伏愧懼。以竢物議之所定。而猶且偃然陳箚。猶恐和事之不成。其縱恣無忌之罪。不可不正。時虜釁已啓。而朝廷擧措。無可以慰人心者。公復上疏論時務八條。其要則以勉進聖學爲本矣。是冬。公罷官家居。及聞虜變。徒步扈駕入南漢山城。事急。主議者以公及尹集縛詣虜營。洪翼漢則自西路任所。直送虜穴。蓋自行朝受圍以後。外則諸路勤王之師所在奔潰內則糧儲器械。皆已匱竭。朝廷只以江都是廟社元孫所在。而爲國家本根之地。一日忽報陷沒。廟議更無所恃。而虜請上出城甚急。衆議且將從之。尹公將入上前。碎首爭之。公曰。吾等不能排患析難。今到萬分地頭。而主事者以爲如此然後上躬可全。雖明知其不然。更何忍沮止哉。吾儕要當自靖。無愧于心而已。尹公歎息而止。朝廷旣與虜定約。虜曰。今日兩國之釁。皆由於春初斥和之臣。須先執送軍前。時崔鳴吉主其事。用諸議以爲若只送一二人。則恐不能免死。須並取數十人一時出往。名曰謝過。則彼必解怒。於是不復白上。而直令兩銓分付各司。籍名以告。且令自首。蓋於初受圍時。虜人責送王世子爲媾。任事諸臣請於上。將許之。持議之人。爭相憤罵。乞斬任事者。由是其議遂止。而任事者懼事定後罪及其身。故欲乘此時。悉去所忌之人。而惟慮上心之終不忍也。遂出入內外。鼓動衆心。且令大將申景禛等慫惥士卒。讙呶闕門。露刃以愶之。朝紳爲之喪氣流涕而已。二公遂踵淸陰金公尙憲,桐溪鄭公蘊。自首於籌司。大司諫朴潢言曰。斥和諸人。不須多送。尹吳二人今旣自首。曷若止此二人而已乎。於是議遂決。二公之將自首也。吳公兄達升執手流涕曰。虜之所索者。春初首議之人也。汝非其人。奈何如是。公曰。雖非首議。旣攻主和之人。且主辱臣死。分所甘心。今日忍圖苟免乎。達升不能止。丁丑正月二十八日。拜辭於行宮。上引見曰。古今天下。安有此事。當初爾等欲使予守正而已。今日之事。予安得自由耶。爾等以予爲君。事至於此。予何以爲懷。因泣下嗚咽。二公對曰。主辱至此。臣等常以不死爲恨。今得死所矣。有何憾焉。上問爾等有老親乎。嗣續幾何。達濟對曰。臣有七十歲偏母。嗣續則臣妻纔有孕矣。集對曰。臣只有祖母與三子。俱就臣兄棨任所。今聞陷敗。不知其生死也。上曰。慘矣。集曰。殿下出城之日。城中軍民。不無乘時叛亂之患。願留王世子鎭撫焉。上曰。爾方就死地。而猶念及國事。爾之忠誠。極可嘉也。上命賜酒曰。國家倘或復延。爾等之家。予當顧恤。爾等勿以爲念也。二公亦流涕拜謝而出。達升泣言於籌司曰。吾弟從駕之日。徒步而來。願得一馬。免踏昔趼也。聞者酸鼻。會日暮未及出城。吳公夜就館具豆屑。湯水沐浴。達升終夜相持以泣曰。兄弟永訣。只隔今宵。明日何以相別。又何忍歸見老親與新嫂乎。汝須趁此未明。處置後事。公曰。男兒一死。貴得其所。若後事則處置在兄。願兄勿以爲悲。因削木爲小牌以佩曰。我到虜陣。卽必見殺。收屍之際。以此爲驗也。因就寢而睡。二十九日。鳴吉押出西門。諸親友皆往送于門。痛哭而別。滿城觀者。莫不流涕。而二公神色自若。少無悲慼之容。人皆嗟歎焉。行至一陽坡小憩。鳴吉謂曰。公等自有可免之道。到彼彼若詰問。公等宜對以此非獨吾等爲之。因悉擧其特臺閣之人。則勢不得盡殺。此豈非良謀乎。二公不答。卽起去相謂曰。彼欲借我。盡殺一時名流。大奸之計。尤甚巧慘矣。旣至。賊將龍骨大出迎之。鳴吉以二公去其巾帶而反接之。然後龍胡還入。而已復出以汗言詰問曰。汝等若以我爲不足畏。則大軍之來。何不出戰。而反窮蹙若是乎。二公曰。我國服事大明。今已三百年矣。一國臣民。知有大明而已。爾國旣僭大號。則義所當絶。故我國於春初。旣已據義斥絶。而曾未幾時。復通信使。甚不可也。是以我等果爭之。我等所爭者。惟大義而已。勝敗存亡。不須論也。龍胡默然。使解其縛。拘置陣中。謂鳴吉曰。此輩乃我之讎。而今茲縛來。無非公盡心明覈之致。因饋酒食。賞以貂裘。鳴吉歸言曰。吳,尹若如我指導。則可保無事。而及至陣前。所答相左。是必畏怯而然。聞者唾噱焉。是夕。龍胡復來詰問曰。汝等之名。非吾前日所聞者。似非首倡人矣。且首倡者。非但洪翼漢一人而已。今若悉以實告。則汝等可免矣。答曰。我國旣査送我等。更有何人。我等只知有一死而已。豈可畏死而誣引他人乎。龍胡復再三誘愶曰。今不熟計。後雖欲悔之。其可得乎。二公曰。死非吾所畏也。吾戴吾頭來。當斷卽斷。更勿復言。虜撤歸時。使其一將。主二公在陣後北去。主者服公等節義。常加尊敬。其寢食之具。必自看撿。終始不懈。因慰解曰。到瀋陽。必得生還矣。初至楊花渡。尹公寄其弟柔剛伯書曰。二月初三日。始聞伯氏舍生之報。痛哭號天。氣絶僅甦寧欲卽死。而爲國家。強食而生耳。此行寧有歸期。上奉老親。下率諸子。俾免飢死。皆在於君。予何憂焉。葬兄時。切勿妄生厚庇之計。稍存餘力。以救百口之命可也。一家得保。則後豈無改葬之路耶。若力盡於葬埋。而老親及百口凍餒而死。則亡兄之靈。亦必痛恨於冥冥矣。吾行蓋緣淸國固求去春首謀斥和之人。廟堂以洪翼漢爲對。而又求在城之人。城中適無其人。吾與吳達濟陳疏自當。此乃身自爲之。少無尤人之事矣。男兒墮地。捐身救國家之急。斯亦幸矣。更何言哉。只以老親臨年。竟不得更拜。仰天泣血而已。尹公謂吳公曰。我備嘗窘辱而死於虜地。曷若死於我境耶。吳公曰。不可。人生斯世。固有一死。死得其所。明我節義。豈非樂事。何必效匹夫之諒乎。到信川。虜留十餘日。吳公裁家書。藏諸懷袖。行至大同江邊。宿一村家。遂潛以付家主老翁。又書絶句於壁上。虜人邀漢人來見。謂無他語。遂去。其老翁待虜去。以其書封呈于平安監司。監司送于政院。以傳于家。有一簡二首詩。乃上母夫人者也。又有簡與詩各二。寄兄及妻者也。其壁上詩則竟不傳。其上母夫人詩曰。風塵南北各浮萍。誰謂相分有此行。別日兩兒同拜母。來時一子獨趨庭。絶裾已負三遷敎。泣線空悲寸草情。關塞道脩西景暮。此生何路更歸寧。孤臣義正心無怍。聖主恩深死亦輕。最是此生無限慟。北堂虛負倚門情。其寄兄與妻曰。南漢當時就死身。楚囚猶作未歸臣。西來幾洒思兄淚。東望遙憐憶弟人。魂逐塞鴻悲隻影。夢驚池草惜殘春。想當彩服趨庭日。忍作何辭慰老親。琴瑟恩情重。相逢未二朞。今成萬里別。虛負百年期。地闊書難寄。山長夢亦遲。吾生未可卜。須護腹中兒。聞者莫不流涕。四月十五日。到瀋陽。虜置二公於其所謂禮部衙門一小屋。鎖直甚嚴。十九日早朝。龍胡坐于其所謂戶部。招二公去。龍胡傳汗語曰。汝等雖曰斥和。似非首倡。不須殺。汝等率妻子來居此地。答曰。此決不可從。須速殺我。龍胡反覆開說。且劫勒之。終不屈。龍胡起入。二公出語所帶奴曰。今日虜必殺我矣。奴驚泣曰。何不姑從其言。遽挑其怒。自速大禍乎。二公笑曰。屈身之辱。反甚於死。此非汝等所知也。尹公且謂其奴曰。虜問及吾家屬者。無乃欲禍及百口耶。吾已答以亂後不知死生。虜若更以問汝等。汝等亦若吾所對也。二公遂相與言笑自若。其食時。進食如常。且相謂吾等若從彼言。則終爲左衽之人。是可忍乎。有頃。龍胡復出。引入二公。而又執從行奴三人拘置墻頭。時我國宰臣及侍講院官。被龍胡招。與參坐。龍胡復厲聲迫愶。二公亦抗言拒斥者五六次。宰臣等亦再三勸諭。而終不聽。龍胡知其終不降。遂使從胡絏縛甚急而引出。二公猶回顧奮罵。遂驅去城西門外。卽虜人刑殺處也。宰臣等旣出相顧言曰。眞萬牛難回之人也。五月二十四日。質館宰臣南以雄,朴𥶇,朴潢等。成貼書狀曰。去四月十九日。龍將等。招臣等三人及兼輔德臣李命雄。坐定。引出尹集,吳達濟於前。傳言曰。此人等罪宜死。而特以人命之重。欲爲全活。許令率妻孥入來。仍居此處。則尹集以爲妻子亂後。不知存沒。吳達濟則以爲至今忍死到此者。萬一生還。復見吾君與老母。若果如此。則生不如死。渠等不念全活之恩。抗言如是。今不可復貸矣。臣等答以此人等。俱以年少。只切君親之念。妄發如此。若終始曲全。則豈非千載美事。再三懇諭。而終不得免。六月六日。其書狀至。上敎于政院曰。二臣事極爲慘惻。宜月廩其家。二公死時。鄭弼善雷卿在質館。使舌人懇乞收屍。虜竟不許。吳公寬厚忠信。端方正直。平居恂恂。似不能言。及論國家利病政令得失。辭氣激昂。無所回避。聞者縮頸。性至孝。友愛彌篤。平生言語。無一不本於此。故對之者不覺其孝悌之心油然而生也。嘗贅在南氏家。日往省大夫人。南氏家或闕騎率。則徒步穿過市里。雖風雨不廢。常謂其婦兄南一星曰。凡人死生之際。多喪其所守者。利害劫之也。然以余觀於古今。擇利者不必生。處害者不必死。昔唐武瞾之立也。褚遂良直言瞾經事先帝。其勢難免於簾下之撲殺。而猶以愛州刺史終。長孫無忌頗有依違之意。且有元舅之親。定策之勳。而終不免赤族之禍。以此言之。人當爲其所當爲而已。又可較其利害而有所前却哉。此聖人所以有從吾所好之訓也。其伯父楸灘相公允謙受業於栗谷,牛溪兩先生之門。公又學於楸灘。其淵源之深遠有如此者。故其所樹立如此。雖其氣質之異。而學問之力。亦不可誣也。始娶申氏無子。再娶縣監南烒女。僅踰一年。而遭亂北去。人猶幸其有遺腹矣。及朞生女而又夭。人皆以爲天道無知也。孝考朝。筵臣金始振啓曰。洪翼漢,尹集,吳達濟三人節義。宜有褒贈。以樹風聲。而當初則迫於疑懼矣。今歲月浸久。保無他憂矣。上卽命施行。於是贈公副提學。庚辰。朝家以計密通皇朝。虜人覺之。執崔鳴吉以去。鳴吉有詩曰。我雖不殺三學士。中夜思之心自驚。天道由來好回換。白頭今日又西行。崔若於此時見殺。則庶可少贖其罪。而竟至無𧏮。豈天意於彼此之間。要有所抑揚者耶。

謹按春秋之義。列國之臣。尊尙京師。自稱陪臣。蓋分定也。天經地義民彝之大者。有違則禽獸也。我太祖立國。高皇帝命爲朝鮮。以爲東藩。本朝世守侯度。誠心恪謹。太宗嘗曰。朝鮮國王愛我哉。及至壬辰倭變。宗社爲墟。神宗皇帝擧天下兵力以存之。則凡此東偏草木昆蟲。無非帝德攸洎也。丁丑。事迫於不得已。然萬折必東之心。則未嘗已也。而至我孝宗大王。則聖志尤卓然。如日月之皎然矣。彼三臣者。能以死明其心。天經地義民彝。賴而不墜。而孝考崇報之典。更無遺憾。豈不盛哉。或者謂今日無地可讀春秋。蓋不知有三學士也。今上戊申。嘗御煕政堂。問三臣事於筵臣。吏曹參判閔鼎重具本末以對。左議政許積以爲喜事釣名之人。鼎重曰。其時虜人敢讎天朝。始建僞號。則彼三臣者。安得不痛斥乎。上曰。事係天朝。大義當如是。況終能殺身踐言。不可謂釣名也。大哉。此眞聖人之言也。上又曰。其時洪太始謂三臣如何。建祠以祀則何如。領議政鄭太和曰。恐煩聽聞也。鼎重曰。若建自士林。則不可禁也。上然之。又有進士李重明者上疏乞立神宗皇帝廟。上下其事。朝議不一。故卒不行。然上意則以爲是。故卽官其人。愚嘗謂此議早晩有成。我孝考當配侑。而彼三臣者。亦宜從享廟庭也。又按尹學士祖父龍陽公暹,其兄府使公棨。俱徇節死。洪學士婦與二子及子婦。俱遇虜不辱。潔己而死。尹之義有所受。而洪之義有所授。豈非我列聖及皇上培養之致哉。同時如金淸陰,鄭桐溪諸公。亦同有春秋大義哉。黃參知一皓亦見殺於虜。其子璡年甚少。常泣血號天。嘗以洪公遺迹。示余請爲序。蓋以其父之禍。大略相類也。未幾。黃生奄忽而逝。余哽愴之心。愈久而不能已也。今淸州牧使南公九萬來謂余曰。吳學士乃吾姑夫也。吾先君嘗裒集其事實爲一通。欲請於作者以立傳。今吾姑惸然含恤。祈見此事之成。故並以三公事爲托。旋聞南公姑下世。余前後孤人之意深矣。是將爲沒身之恨矣。亟取筆書之而名曰三學士傳。死者有知。將不恨其早晩之有間也。嗚呼。讀此而無涕者。眞所謂無人心者也。然春秋之義。爲今所諱言者久矣。南公兩世。非今世之士矣。可尙也哉。又竊念我東禮義素明。當時立慬之人甚多。如江都則自仙源金相國以下十許人。其他所在委命表著者。不可勝數。且如潔身不汚。以守其志者。如尹公宣擧諸賢。事雖不同。而同歸於一致。皆不可遺也。此不須別立傳記。只收其行狀碑誌。以附於此編之後。則其義該矣。余老且病。未暇於此。有志之士。尙有以成之也。崇禎辛亥七月日。恩津宋時烈書。

請勿執送斥和諸臣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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兪棨市南官參判

伏以臣於去夜伏。聞廟堂諸臣不稟於聖明。擅自分付兩銓。知會各司。案錄前後斥和之人。將欲盡送虜營云。臣不勝憤惋驚駭之至。曾謂汴宋所無之事。而乃見於今日哉。嗚呼彼斥和者。亦豈爲自身計哉。只知天地之常經。欲扶不易之大義而已。有何誤國之罪乎。設令朝廷盡用其言。以啓兵釁。古今天下。安有自斷肢體。以餌豺虎曰。彼將愛我而不噬也哉。此輩設心。欲因此機會。盡除一時名流。使無一人敢言者。然後賣國全身。惟意所欲。故乃敢爲此非常駭怪底擧措。而尙慮聖心之有所不忍。宮門咫尺。不稟聖旨。擅自分付。勒成文案。名之以出城謝罪。外掩執送之跡。而內實欲戕賊士類。噫嘻。其計亦巧且慘矣。何以明其然也。虜書則以首謀敗盟者爲言。而此輩混擧前後斥和者。虜書以兩三人爲言。而此輩則不定厥數。必欲盡送其所憎惡者。一以報前日之私怨。一以杜後日之言路。執此數者而觀之。則其心所在。灼然可見。臣恐一時名流旣盡之後。此輩之心無所不至也。孔子曰。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也。士固有糜身碎骨。不變初心者。此輩雖曲成謝罪之名。以售驅送之計。爲斥和之流者。初無自愧之實。安有可謝之罪。不過爲兇鋒之血肉。而斷殿下君臣之大義。使擧國民心。皆思渙散而已。殿下其忍爲之耶。殿下必欲盡送前後斥和之人。則大小臣僚。宜無取舍。臣於前歲入侍經席。屢聞領相金瑬斥和之言。以爲信使不可送。淸國不當書。以此觀之。則瑬亦前日斥和之倡也。殿下獨不記之耶。今若使瑬等高拱廟堂之上。而只擇平日空言不見試之士類。以快奸人之心。則臣恐殿下之待臣下。抑有厚薄之差殊也。區區愚計。誠以爲不斬此輩。以正無君誤國之罪。則臣知白馬之禍。萬無補益於靑城之辱也云云。

政院日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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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禎十年丁丑正月二十八日。南漢行在所引見時。上曰。爾等識見雖淺薄。原其情事。本非誤國。而今日竟至於此。古今天下。寧有是事耶。罔知所以爲言也。仍泣下嗚咽。集曰。當此之時。苟有利於國家。縱萬死而無惜。殿下何用區區若此乎。上曰。爾等以予爲君。從入孤城。而事至於此。予將何以爲心耶。達濟曰。臣等不能自死。常以爲恨。今得死所。有何憾乎。上曰。古今天下。寧有此事耶。嗚咽不能成聲。達濟曰。臣等雖出。大駕若不出。則臣等之死生。實不足關。而但以大駕出城爲罔極焉。古人有言曰。得寒疾。五日不汗死矣。爲臣子者。不死於此時。則將焉用哉。上曰。爾等之意。欲使君上守正。而事至於此。予不得自由。爾等其有父母妻子耶。集曰。臣則有三子而俱往南陽矣。今聞府使逢賊淪沒云。不能知其生死也。達濟曰。臣則有七十老母。而時無子女。方有腹中兒矣。上曰。慘矣憐矣因嗚咽不堪。集曰。臣等則出去矣。殿下若與東殿偕出。則城中潰散之患。極爲可慮。伏望留東殿在此。勿與偕出何如。上曰。將往死地。而猶爲憂國之言耶。爾見無罪而就死地。予之情事。可忍言哉。出城之後。予之死生。亦不可必也。倘或萬一得生。則爾之老親妻子。當十分顧恤焉。初未知爾等之有老親矣。親年幾何。爾年幾何。達濟曰。母年戊辰生。臣年己酉生也。集曰。臣則早失父母。只有祖母。年今七十七歲。而臣則丙午生也。上曰。國家存亡。固不可必。而倘或得延。則當十分顧恤矣。遭萬古所無之事。至於此哉。二臣拜辭。上曰。姑坐。因令內官饋酒之。羽曰。使臣已爲出門促之矣。上曰。何用如是忙迫耶。廟堂之事。不可知也。二臣飮畢。請曰。時刻晩矣。請出。上泣曰。爲國珍重。倘或僥倖生還。其喜當如何。達濟曰。臣爲國就死。少無所恨。退出。鄭之羽時爲承旨

辛酉正月三十日。召對入侍時。侍講官趙持謙所啓。臣有區區所懷。敢此仰達。頃日領府事宋時烈入侍時。旣以圃隱鄭夢周子孫特爲廩養事。有所定奪。此甚盛德事也。雖在前代忠賢之裔。猶加錄恤。況於近時忠節三臣。豈可無追恤之典乎。曾在丙子之亂。彼人索我當初斥和之臣。朝廷知其必死。而不得已以吳,尹,洪等三臣出送矣。上曰吳,尹,洪等。仁祖賜酒而送之矣。持謙曰。出送時。仁祖揮淚賜酒而諭之曰。爾等父母妻子。予當撫恤矣。其時事尙可忍言。三臣被執入北之後。彼人凶祕。故我國不審其沒於何地。其後朝廷憐惻。幷官其遺孤。而義人之後。常多無祿。三家子弟。皆夭札陵替。貧窮無依。殊甚矜惻。小臣久在鄕曲。未知其存者幾許。而三臣忠烈卓卓如此。宜有別樣追恤之擧。令該曹訪問其子孫。幷爲收錄。若其年幼不堪從仕者。則亦依鄭夢周子孫例。一體廩養。實合於聖朝崇節之道矣。參贊官李師命曰。趙持謙之言誠是。三臣子孫。不可不收恤矣。上曰。褒奬節義。非但哀其身沒而已。乃所以樹風聲。以勸將來也。吳達濟等三人。當危急之秋。秉義徇節。往就死地。如赴樂土。竟至殞命異域。而且不知沒於何所。尤可矜惻。言于該曹。收錄其子孫。食物亦爲題給可也。

參贊官李師命所啓。臣於三臣事。亦有所欲陳達者。自古國家變亂之後。亦有忠烈祠建置之擧矣。三臣等。實爲千古之所矜惻。而國家享祀之典。尙今闕焉。豈非國家之欠典乎。今若持建祠宇。幷列俎豆。使後世知國有如此大節之人。則亦於聖朝有光矣。持謙曰。臣亦欲仰請此事久矣。祠宇必須立於山城矣。上曰。亦令該曹議大臣稟處。

丙寅六月十三日。引見時。左議政南九萬所啓。仁祖朝丁丑年。洪翼漢,尹集,吳達濟。死於瀋中。國家可以有辭於天下後世者。賴有此三人守正而死。國家宜有推奬之典。而其時忌諱。不卽擧行。孝宗朝。始贈堂上職矣。臣頃見政府署經諡狀。則主簿宋時榮以死於江都。追贈右參贊。且賜諡。以殺身言之。則雖無異同。若論其樹立。則三學士遠出於時榮之上。而只贈堂上職。實是欠典。且聞翼漢之孫禹錫。以前參奉。遭喪終制。後更不收用。迫於貧窶。賣食京第。流離下鄕。令該曹收錄。以示褒勸之道。似可矣。上曰。大臣所達誠是。此三人。正二品贈職。特爲賜諡。洪翼漢之孫。分付該曹。卽令收用可也。又所啓吳達濟無嫡子。其繼後孫。則朝家旣已收錄。而血屬則只有一妾子汩沒窮殘。將未免餓死之患。此亦不可不矜恤。題給廩料。以救其死何如。上曰。令該曹題給廩料。

丙寅七月十三日。引見時。應敎李頤命所啓。丁丑斥和三臣贈諡事。命下矣。數日內。本館方有他議諡之擧。似當同爲議定。而三臣家諡狀。方未呈到。自前雖有因特敎無狀議諡者。不可每援爲例。今番則不得爲之。當待諡狀之來到矣。此意敢達。上曰其諡狀。不易成出耶。李頤命曰。三家俱不無子孫。而或在外方。或零替僅存。裒集言行。爲家狀而後。可以托之於文人。撰狀以呈。其勢未易矣。上曰。此則異於他人。無狀議諡何如乎。領議政金壽恒曰。先正臣李滉之無狀議諡。宣祖大王有持難之敎。臣則自前亦以無狀而議爲未安矣。但三臣則國家之所褒贈。只在死事一款。則雖無諡狀。可以議諡。且具狀以請。有煩耳目。今姑無狀議諡。亦一道矣。上曰。大臣之言誠然。雖無諡狀。今速議諡可也。贈諡忠烈。臨志不忘國曰忠。剛克爲伐曰烈。

戊辰二月二十九日。南漢行在所。引見入侍時。領議政南九萬所啓。自上臨御此地。諸處戰亡之人。皆有賜祭之命。其憫忠之意至矣。三學士中尹集,吳達濟二人。自此城出送。則與死於此地者何異。以此曾因筵臣啓請。有立祠此地之命。而因年凶。尙今不得擧行云。雖曰年凶。此祠營立。所費物力。不至重大。使之從速擧行何如。上曰。分付該曹及本府。使之從速擧行可也。二月二十六日。自上展謁驪州寧陵。二十九日。還到南漢。○登西將臺。大臣及近侍本府留守引見時。有是命。留守李世白卽爲營立祠宇于城內。厥後因國恤。不卽奉安。癸酉三月十五日。始得奉安。顯節祠三大字扁額。領相南公九萬筆。

顯節祠賜額祭文祠號。藝文館大提學李敏敍撰定以進。落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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哀我三賢。並挺一世。聯芳臺省。勵操薑桂。上人英猷。爭天勁節。孤城風雨。倉卒事迫。生投虎口。命輕鴻毛。乾坤慘裂。日月晦韜。時之罔極。天胡忍斯。龍顏有淚。鶴野無涯。白雁不來。孤魂何處。雲愁浿江。月黑麻渡。地分東西。義無彼此。立祠遺堞。于以合祀。一間棟宇。萬古風聲。淸儀若接。憤氣如生。念惟忠烈。實世罕覯。所遘之慘。亦古未有。溫兒夢裏。歸思可憐。柴市帶間。遺贊誰傳。愴昔傷今。欲語則咽。靈兮來些。永享芬苾。

知製敎趙持謙製進啓下後。趙公長逝。而仍用於癸酉奉安時。

顯節祠祭物陳設圖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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稻米九升。靑粱米九升。黍米九升。稷米九升。脯十五條。形鹽六升。生栗六升。大棗六升。牛醢五斤十兩。生鮮九尾。芹菹六升。菁菹六升。淸酒三甁。幣帛二十四尺。猪一口。炭三升。黃燭三雙一隻。籠燭九柄。筆墨各一。香一封。法油五合。三位祭物合錄

祭物元會穀會減。器品與江都忠烈祠同。每於春秋仲月中丁。齋任率諸生設行享禮。而儀節與書院同。香祝自本府備送。

贈職敎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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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訓大夫行弘文館修撰知製敎兼經筵撿討官春秋館記事官吳達濟。贈通政大夫弘文館副提學知製敎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者。癸巳三月初六日。追贈事傳敎

加贈敎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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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通政大夫弘文館副提學知製敎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吳達濟。贈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兼知經筵義禁府事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春秋館成均館事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者。丙寅六月十六日。加贈事傳敎

贈諡敎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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贈資憲大夫吏曹判書兼知經筵義禁府事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春秋館成均館事五衛都摠府都摠管行通訓大夫弘文館副校理知製敎兼經筵侍讀官春秋館記注官吳達濟。贈諡忠烈公者。丙寅七月日。丙子十一月二十一日。延諡于孫遂一高山縣任所。吏曹正郞李益壽傳命。本道監司金萬言執事。任實縣監鄭翊周,長水縣監尹以徵參席。長水尹學士之季子。監司金公。乃南夫人從姪也。遂一有詩曰。國恥家冤痛未湔。孱孫猶愧保靑氈。于今聖后頒恩日。在昔吾先抗義年。生亦爲榮瞻盛典。死應知感澈重泉。追惟倍切羹墻慕。拜跪床前涕自漣。

榮川壯巖書院奉安祭文榮川。洪忠正胎鄕。張璛,張槢等。率諸生三百餘人。創立書院于郡南七里許。院前溪邊。有新羅藏岩。因作村名。辛未四月初四日。並享三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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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降生民。土無二王。斯或有干。哲人其傷。皇綱昔頹。西藩披猖。使价來朝。要我同盟。佞臣迎合。多士盈庭。惟我洪尹。爰曁吳公。天地經義。扶以貞忠。曰彼盟歡。在義當絶。皇恩久戴。侯度世述。謂此可和。其頭可截。討罪之嚴。秋霜凜冽。尊周之意。衆星拱極。同聲增氣。冕旒動色。庶以周旋。不愆于終。孰謂降奴。偸生啓戎。執爲兵端。來矢我陵。鄙夫幸釁。和議復逞。誤我戰守。玩寇以佞。奕奕南漢。遙遙孤壘。威愍濬湟。忠文奮武。黜我怠我。執我求隣。宗社汚衊。宇宙腥膻。主辱臣俘。飄搖拘攣。利誘威怵。謂志可奪。不義不屈。我守彌烈。先生在天。自靖以獻。徇身義大。鼎钁不見。森然絶筆。留寫正氣。終始一心。俯仰無愧。慷慨致命。從容取義。百世聞風。疇不興起。登城撫迹。有感宸衷。命列祀典。訓義勸忠。惟此榮鄕。忠正桑梓。凜然遺風。親切仰止。有儼廟貌。以妥英靈。三賢致一。苾芬宜幷。寰宇久腥。精應列星。歸遊故國。昔公遺章。茲焉揭虔。如在洋洋。秉彝同得。孰無此良。有不感發。人而卉裳。前參奉張璶製

位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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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正公洪先生。忠貞公尹先生。忠烈公吳先生。

祭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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維崇禎十一年歲次戊寅四月甲午朔十九日壬子。伯兄通政大夫行仁同府使達升。謹以淸酌庶羞之奠。哭祭于舍弟通訓大夫行弘文館校理兼經筵侍讀官春秋館記注官知製敎吳公季輝之靈。嗚呼。自君之西行。音信阻絶。雖因道路之傳言。得聞君入往消息。而未得其詳。晝夜憂泣。徒增慘怛。上年四月念間。我在京中。有人來傳君手書一封。含淚開緘。忙手披閱。則乃二月初三日。到楊花渡所修書一張。到楓水院所修書一張。三月初九日。到信川所修書二張。及記懷詩四首,諺簡二張也。筆迹昭昭。宛對君面。欲看而淚先零。欲讀而聲自咽。其間摧痛之狀。何可形言。持此前後書。歸往龍安寓所。傳致諺簡及詩意於嫂氏。而至於上母主書。則不得傳達者。當初罔極之中。不敢直白以春坊官入去之意。權辭以達故也。厥後頓無聞信之路。每與一家人泣語曰。豺狼雖暴。尙有一端良心。天道至明。豈無福善之理乎。默禱蒼蒼。日望生還而已。六月初。瀋陽陪臣狀啓入來。以君與尹學士。四月十九日。抗言不屈。俱未免慘害。噫嘻。更何言哉。叩心摧腸。五內分崩。直欲溘然一死而無聞知也。人固有一死。而得死所者誠難。在君之道。固無憾矣。其於老親何。其於兄弟何。其於妻與子何。言念及此。痛哭欲絶。但我國之人。無有目覩凶禍者。人情頗以爲疑。今春。鄭學士震伯來到京師。傳君不無保存之事。彼中亦有流竄於遠地之說。果若斯言。其幸如何。而的聞無路。疑信度日。歲月不居。斯日奄至。泛聽浪過。情禮不忍。略修奠具。兼敍慘懷。果若生也。則虛事而已。果若不幸。則庶此來歆。嫂氏腹中之兒。十八月而始生。雖非弄璋之慶。儀形眉目。宛然如君。長在親側。以解親憂。君其知也耶。其不知也耶。尙饗。

維崇禎十年歲次戊寅四月甲午朔十九日壬子。辱知南一星。以亡友首陽吳季輝之初㫷。謹具淸酌庶羞之奠。敬祭于不昧之靈。嗚呼。季輝兄今死耶。不死耶。死者人之所必不免者也。處必然之勢。死而成仁。則死固賢矣。自古蘇武,洪皓之徒。遇兄之事。皆得不死而終歸故國。彼蒼者天。旣以吾兄處蘇武,洪皓之地。則其所以保佑於冥冥之中。扶持而全安之者。獨不如蘇武,洪皓耶。天之報施。何獨厚於蘇武,洪皓。而薄於吾兄耶。吾以是知兄之必不死也。嗚呼。世之論兄者。尙有嘵嘵之說。其自以爲知者。擬兄於蘇武,洪皓。余則猶以爲未也。彼蘇武,洪皓。其始也不過奉使而行耳。乃吾兄則獨秉尊周之節。欲明君臣之義。而觸忤權姦。終有是行由是觀之彼蘇與洪也何足以方吾兄之終始卓卓。嗚呼。季輝其始也以君臣之大義。責之於上。其終也以君臣之大義。行之於己。彼導吾君而上背天朝之恩。下絶臣隣之義者。宜乎肆毒於兄。天地鬼神昭布森列。獨不能察吾兄之精忠乎。兄嘗謂余曰。凡人處死。若不能斷之於初。而以姑待他日爲心。則至他日。又有待他日之心。終不免偸生苟免之歸。吾儕當以此爲戒。其在虜庭。實踐所言。則嗚呼。兄於此事。講之素矣。顧余愚蒙。獲知最深。朝夕承誨。受賜實多。方幸得師於一家之間而永爲依歸之地。今者違兄。忽焉二載餘矣。豈特鄙吝之萌。復存乎心也。嗚呼。兄其死耶。不死耶。其果不死也。滿腔悲懷。姑竢他日面訴。嗚呼哀哉。尙饗。

簡帖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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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子作春秋。以繼大禹,周公之績。然周公之績。只施於一世。孔子之功。將與天地而無窮矣。其義數十。尊周攘夷。尤炳然者矣。上下數千年之間。夷狄橫而中國衰。則人類入於禽獸矣。然天必生其人。以扶植春秋之義。此所謂天之愛人者也。近世若吳修撰季輝。豈所謂其人者非耶。公十四歲。新經戊午虜變。嘗作沐浴之疏。辭氣凜然。已無沙磧。公之素所蓄積者然也。公竟以此。崇禎十年丁丑四月十九日。死于瀋陽。噫。眞不負天爲生之意矣。孔子之功。莫大於春秋者。於是而益驗矣。夫人平居大言劇談。眞若可以知義理者矣。及其臨利害遇事變。則頓忘前日之說者多矣。豈孔子家奴。獨以當時筆削之旨。密付於公耶。何其餘人不知。而公獨知之耶。公嗣孫遂一以公遺帖見示。蓋三復敬玩。幾於紙毛。而書其左方如此云。時崇禎閼逢困敦乾之下澣。恩津宋時烈書。

丙子春。虜人始以僞號來報。朝廷士大夫爭上疏請斥却之。其義甚正。及値南漢之厄。獨吳,洪,尹三學士以敗盟。爲虜所害。嗟呼悲哉。蓋我國家之於皇朝。世恪侯度。踰二百年。被列聖視同內服。君臣父子之義。素定無可逃者。以洎壬丁之際。南寇再猘。神廟出師萬里以救之。遂使屬藩得全至今。則其於天無二日地無二王之義。原天理卽人心。不待他說而知。其當斥却矣。然向靡三學士首秉正義。抗言北庭。視死如歸。以存天下之防者。其又何以樹風一方。有辭萬世。俾國家不失禮義之稱。而卒能深符於春秋尊周之旨。焯焯如是。嗟乎賢哉。吳公之孫遂一手示此帖。願書其後。世采竊獲敬閱。每到第三書懷戀慈堂之語。未嘗不三復掩涕。不忍讀。可見其平日實有篤孝深愛著於行者如此。至於所請討奴賊疏。當時年僅十四歲。有若預爲後日事準備者。志意卓然。尤可異焉。孔子曰。行前定則不疚。道前定則不窮。其亦信然矣哉。茲以不揆固陋。謹敢齋祓而識之如右。崇禎紀元後甲子六月日。潘南朴世采書。

誦其詩讀其書。不知其人可乎。知其人矣。又不可不誦其詩讀其書也。余以先祖淸陰公後。於南漢事。忼慨有源。爰及吳忠烈公之倫。蓋嘗壯其節而論其世曰。吾先祖之所與爲三仁者乎。中心慨慕。思求其精神所在。以挹耿光。則未知其文字之存否。爲鬱鬱。乃者公之孫遂一。輒先以遺帖見示曰。以子爲淸陰孫也。余則急手擎讀。如渴得飮。閱未終篇。則淚逬而眥幾裂也。嗚呼。公之著述。誠亦少矣。南漢以前。文有兒時討虜書與立朝斥和疏兩篇。南漢以後。詩有瀋陽道中寄家四篇。而公之始末。於此盡矣。若論其詞源筆勢。則幷其他雜詩文。莫不英發道邁。氣爲之主耳。夫其壯浪金石之聲。決裂雷風之勢。望之而人竦其髮。徐就而反復焉。毋論其大義所在。雖尋常言句。一皆直截明亮。如勁松之不蔓。光日之無氛。不如是。其何以見剛腸烈肝之所流出哉。終之所成立。自其所以乃者歟。世多以人倫文鑑爲兩段事。故邪正剛懦之辦。與工拙高下之評。涇渭不互明。盍亦求一於辭氣心術之串哉。聞其人曰剛正。而考之於言。多如右矣。且就其所謂高且工者。而乃或緜麗而少骨。優游而不斷。若是者其可與立乎。其文則然。其人可知。其人可知。亦不待論其世而可掩其書也。況又有厚顏簧言。搖舌筆尖。務以作弄態色媚人。人亦被其幻眩。往往悅其腴而忘其膻者有矣。而君子則否。嗚呼。今之讀公文者。其亦以彼相形之哉。余以無狀後生。文又至拙。而令孫之勤屬。未忍以遺帖虛還也。敢輒以寂寥句語。申其慨慕之素。而於公寄家四篇。感淚尤滋。故遂爲遍步其韻云爾。謹次寄老親韻。三韓一域大如萍。禮義中華與並行。不有帝功淪卉服。胡令王膝跪龍庭。要看烈士求仁意。先究奸臣賣國情。靑史黃泉相偶處。辱生榮死定誰寧。忠君使不負皇明。臣命何論國命輕。身外悲辭詩四紙。丈夫非薄六親情。謹次審陽途中寄伯氏韻。頂立偏邦男子身。神宗皇帝有忠臣。同心吾祖三仁跡。異代文山合傳人。魂渡龍灣何處骨。血沾燕草幾回春。觀公始末頭毛豎。淚失終篇訣老親。謹次寄內韻。丙子今回甲。流年迅若朞。猶留萬折恨。寧復一淸期。世道麟經廢。天心虜運遲。君看忠烈帖。可以厲男兒。崇禎丙子仲春上浣。安東後人金昌翕謹題。

貞夫人高靈申氏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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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姓申氏。系出高靈。府院君文忠公叔舟八代孫也。曾祖諱仲淹。同知中樞府事。贈右議政。祖諱湜。司憲府大司憲。贈吏曹判書。號臨谷。以宣廟命。改號拙齋。少游退溪,大谷之門。邃於禮學。考諱得淵。承政院都承旨。妣貞夫人東萊鄭氏。右議政昌衍之女。夫人生于萬曆丁未。柔順慈惠。出於天賦。自幼謹默自持。若無異於人者。而內實敏悟。弱齡以揀擇入闕。仁祖大王試問族系及疏逖姻家。以觀容止。而夫人應對無差。上甚異之。鄭夫人婦行卓越。人以爲女中君子。閨壼動靜。率循禮則。敬承旨公如賓。每於門族聚會。鄭夫人至。則一座肅然。言笑不敢肆矣。夫人以獨女。親受提誨。多有不勉而能者。承旨公至誠擇配。與忠烈公先大夫參判公友善。見忠烈公有遠大器而求親。乙丑冬于歸。奉君子無違節。事舅姑盡誠禮。內外宗黨。莫不稱賀焉。忠烈公不卽挈歸。往來贅舍七八年間。夫人敬恭如一日。未嘗見其惰容。癸酉夏。夫人有身四五月。忽遘重疾不起。承旨公適出。未及相訣。卽十一月初五日也。甲戌正月。葬于龍仁慕賢村坐子之原。從忠烈公先兆也。以夫人令德淑質。承家庭濡染之訓。又得忠烈公爲之配。寔宜神明之所相。諸福之畢臻。胎而未娩。壽又止此。嗚呼痛哉。承旨公與鄭夫人。視忠烈公如夫人生時。忠烈公亦不以夫人之不在而自外也。甲戌春。忠烈公擢魁科。繼迎南夫人。忠烈公有嗣續之日。卽夫人後事之托。而不幸丙丁之變。忠烈公斥和蹈義。自此家事零替。夫人神主。仍留本宗。初鄭夫人隨承旨公在忠州衙中。有宿疾。及聞忠烈公北去。驚慟疾因谻而歿。承旨公繼終于謫所。其後夫人李氏流落鄕谷。兩家聲信不相通者數十年。至庚戌。南夫人始奉還夫人神主。嗚呼。夫人之歿。今已六十餘年矣。耳目不逮。一家長老皆已下世。今所撰集。出於後生記聞。於生平懿行。蓋多闕焉。可勝痛哉。從姪申廣濟。爲吳遂一識之如右。

貞夫人南氏行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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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密直副使君甫之後。十世祖乙蕃。門下侍中。九世祖在。宜寧府院君領議政。號龜亭。七世祖智。左議政。高祖諱致勖。八典州府。卒官僉知中樞。贈兵曹參判。曾祖諱彥純。左承旨。祖諱柁。行副護軍。贈兵曹判書。考諱烒。平康縣監。贈左贊成。始承旨公曁仲季東岡先生彥經,考槃先生彥紀。俱以禮學才望。見重師友間。其流風遺敎。自有異於人者。平康公娶連山徐氏贈參判澍之女。以丙辰七月十七日。生夫人。徐夫人備有婦德。自胎至育。俱有法敎。而夫人自孩提時。容貌端潔。性行貞靜。稍長。時聽弟姪讀書。不自學而能通大義。動止行事。自合儀則者多矣。從母鄭弼善雷卿母夫人及兪杞平夫人。皆絶愛之。擇佳壻久未値。至年十九時。吳公達濟新喪耦。其伯父楸灘相公實主其婚。送媒議親。吳公時年二十六。而方任禮曹佐郞。委禽之夕。卽崇禎八年三月六日也。禮成見舅姑。六親交賀。吳公素甚淸貧。而夫人奉尊章承君子。旣無違言。執女紅不怠。朝衣僕馬。皆無乏焉。至丙子十二月。虜猝至。吳公曾以副校理。上疏斥和。忤罷家居。卽扈入南漢。夫人隨兄金城公。南下避亂。臨發。箱篋皆不顧焉。只持一匹藍絹。到良才驛村。達曉手縫帖裏。送奴南漢。寄問公行李。然後乃行。仍自結城莊。轉向龍安縣先府君任所。自京奉侍吳公大夫人及其伯承旨夫人子姪。以爲同死生之地。倉皇顚頓之間。獨能周旋慰安。悉有條理。有非丈夫之所易能者。及吳公被執去。道間手寫一詩寄夫人曰。琴瑟恩情重。相逢未二朞。今成萬里別。虛負百年期。地闊書難寄。山長夢亦遲。吾生未可卜。須護腹中兒。托金城公傳說詩意。此蓋在我境時。寫藏袖中者。及丁丑四月十九日。縛出瀋陽城西門外之後。胡人以公腰帶佩刀及曾受賜黃錦囊。傳于公所率奴子而出還故國。與前封詩草而俱到。發囊。更有寄夫人諺札。金城公以其臨產祕諱之。結帛招魂。別祭於他所。及期。乃生女子而旋夭。至辛巳歲。始發喪承旨公已發喪而連諱於夫人至辛巳始傳訃造主且傳詩札囊帶夫人日夜號痛。腐心坐臥。佩持終身。仍呑嚥毒藥。欲無生者屢矣。賴兄弟傍人救視而免。朝家有月廩之賜。夫人哀而藏之。只備祭享之需。一不入口焉。始吳公無第宅。只得同爨於夫人家。至是金城公爲僦屋門巷之前。朝夕相依焉。及己亥出宰鎭川。爲邀夫人。同享官俸焉。且曾訪問公之賤出於高原。撫而敎之。名曰道南。吳宗零替。久無可以繼後者。至癸巳歲。始以公之從姪道玄爲後。道玄年二十二。朝廷特錄除順陵參奉。至辛亥四月遘厲。夫人以爲我之生。惟爾依。爾不救。我生何爲。弟判書公百方勸勉出避。終不聽焉。參奉竟不起。夫人閉口不飮一勺者旬望。至五月四日。繼逝。臨絶無他語。只屬判書公曰。我家已覆滅矣。立夫子主祀者。惟恃君。後六日。參奉之遺孩又夭。於是三世盡絶矣。判書公奉引葬訖。適按湖西。奉几筵行。以終三年。又以參奉之從姪遂一年十三歲者爲後。道路聞者。莫不爲之嗚咽焉。京兆以全家死亡啓聞。官給大小米各一碩,綿布三疋。又有以吳學士身後如此。仰白筵席者。顯廟爲之惻然。給擔卒護夫人喪。至龍仁吳氏故山。翌年。參奉之妻。亦毀而滅。遂一追代夫人喪於考妣。用包特焉。服闋。娶判書趙珩孫女。無後而喪。繼娶南氏縣監𦐄女。與夫人同宗。生一男。又蒙恩。方任禁府都事。人皆以奉承祀不墜爲期。天其終以此少報之耶。始夫人以贈公職副學例。封淑夫人。乙丑夏。夫人之兄子左議政南公。啓請特諡三學士。允之。遂加贈公吏曹判書諡忠烈。夫人隨加至貞。始變亂後。或欲以遺衣服虛葬。夫人以其非禮而止之。更以我人無目覩被刑者。爲冀萬一之幸。故夫人號天飮泣。至誠默禱。擬有蘇郞之還者。殆四十年。嗚呼。彼蒼蒼者果不可必耶。設有以也。夫人其已舍恤入地矣。嗚呼。婦人之行。雖有至美者如此。無獨彰之道。必依君子而相成焉。婦人于歸學士。亦可謂佳矣。而卒不祿。且不育焉。旣得繼嗣。又看勦滅。其於天地間。可謂窮毒之極矣。倘所謂福善禍淫者。乃反參差若是之甚耶。其將何以勸後人也。夫人之葬。卽縣東大也峙坐子之原。與公之前夫人爲雙墳。遂一以夫人所曾守帶囊及遺衣服。埋于墓側。嗚呼。千萬代之下。惟天地人三者。不廢之前。其有過夫人墓而能不慘然以悲者耶。嗚呼。唏矣。歲戊辰七月。從孫鶴鳴。爲遂一書此識之。

遺衣服埋安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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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崇守祧。衣裳並藏。葬魂非禮。典有明訓。吁嗟祖考。志在尊周。迨至臨命。寄以所御。寔初依神。洎他遺衣。訖祖妣世。抱痛謹守。惟罔循俗。憑起冢塋。宜藏于廟。一倣古義。顧茲藐孤。喪慘靡家。禍亂之作。誠亦難料。苟簡疏虞。勢將不虔。敢謀埋安。兩妣墓後。處變則然。衆議攸同。第惟薄劣。乃不克嗣。撫躬揆禮。惶愧無堪。祗事之始。略申厥意云云。甲子三月初一日埋安

哀三學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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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錫胤樂靜官參判

丁丑年間事忍言。孤臣同作虜庭魂。精忠欲樹三綱重。奇禍終成萬古冤。許國已忘慈母愛。臨危不負聖君恩。漢家日月猶依舊。應獨分明照九原。

追和尹友成伯韻幷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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兪棨

病伏衡茅。歲序忽換。滿天風雪。心思無憀。忽憶前歲在南漢。此正萬分危急時也。其時尹君成伯,吳君季輝。實與同袍。成伯有見贈三絶。亂後營魂散越。雖不省錄其全篇。猶記數句。有曰。雪滿孤城壯士悲。又曰夜來風雪壓旌旗。又曰不平無限心中事。說與吾儕武仲知云云。合此觀之。則其韻猶可尋也。拭淚追和。旋復藏之。時戊寅元月某日也。

君今死義不須悲。我見吳城豎白旗。臨別丁寧贈劍意。百年慙負故人知。

右憶成伯

夢裏相逢不勝悲。分明蝴蝶逐旌旗。憐君心事憑誰說。抆淚中宵獨自知。

右憶季輝

疇昔之夜。夢季輝來訪。形神慘慼。大異平日。相持慟哭。因問關塞隔絶。子胡爲乎來哉。答言我化形爲蝴蝶。托東來旗脚而來云。故首句云。

帶方聞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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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慶男居南原。著野史。進士。

丁丑正月二十九日夜二更。西南方天有動搖之狀。崔鳴吉,李顯達等。執斥和人吳達濟,尹集出去。上開門痛哭。移時而止。二人入前。汗問汝等何以斥兩國之和乎。旣斥其和。何不攻我。二人曰。不斥其和。但阻送使。汗大笑。解其縛給其冠。招鳴吉坐。大供具。以進珍羞異味。非我國所產也。又給貂裘各一襲。鳴吉等服之行九拜禮。○汗以斥和人等稱學士。使龍馬兩胡帶行。○四月。斥和人等終始不屈。皆死於瀋陽。病翁爲賦一絶句曰。殺身柴市文丞相。餓死燕京謝信州。可憐今日三臣事。取比前人孰劣優。

延陽行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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延陽李公時白。丙子春。以兵曹參判。兼守禦使。十二月。上入南漢城。分城四隅。以公及李曙,具宏,申景禛等守之。體臣居中號令。東南北三城諸卒。承體府微旨。一時齊呼逼闕。請縛送斥和臣。聲振御內。承旨李行遠拔劍揮退。獨公所領西城軍部伍齊整。一卒不動。人心賴此稍定。

華隱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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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橃字公濟。官至承旨。

吳達濟,尹集,洪翼漢。上疏極詆崔相鳴吉。以此皆論斥和。放黜蒙古地方。後鳴吉再往瀋陽。宿坡州時。題一絶而去我雖不殺三君子。中夜思之夢亦驚。天道從來好回換。白頭今日又西行。中朝皇帝聞三君子以斥和得罪。爲營生祠親祭云。

挽尹大諫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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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淵芚菴官郡守

三京旣傾覆。虜騎馳河洛。翠旗移南漢。執靮淚橫落。圍城數月中。秉義如山嶽。人謀且不臧。士氣日消削。堂堂兩學士。倂首俱面縛。恥辱那忍道。乾坤一昏濁。

狂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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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郊

鐵騎胡雛喜馳突。彎弓直來雙龍闕。八駿催出國東門。白日長安萬室哭。將軍棄甲舟楫摧。沸聲若雷江都血。卽今邦家雖克復。漢冠威儀最蕭索。借問故舊間。幾人云亡幾人活。屈指到季輝。浮雲慘憺關塞黑。逝者長已矣。生者亦覆束。四顧眞可憐。涕淚如流泉。

宜拙日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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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二星

丙申四月十八日。往姊氏家。改題姊夫吳校理神主。以金始振建白追贈副提學故也。乙亥春。余年十一。時受學于吳兄。

安參議邦俊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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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節義。國家之元氣。人無元氣則死。國無元氣則亡。是以古之創業中興之君。莫不以褒崇節義爲急先之務。惟殿下垂察焉。金尙容之明白死節。國人所知。殿下獨以爲浪死。至於宰臣論列。子孫訟冤。殿下猶不釋然。不得已從之。洪翼漢,吳達濟,尹集之老母妻子。流離他境。乞食資生。而殿下一言不及。彼尙容等。皆是殿下之忠臣。而扶植吾東方萬古綱常。則於殿下無一毫所負。而殿下恝視此極。殿下之失人心。於此尤大。夫今日之危亡。無足怪也。臣請金尙容則立祠江都。春秋俎豆。洪翼漢等三家。令其道監司訪問賑恤。以施褒崇之盛典。豈非當今之急務。臣以草野蹤迹。年今七十四矣。一朝溘然。則貢忠無路。茲敢投進短疏。伏願殿下留神省念。無使九齡之言。或悔於不用也。

祀平君兪伯曾疏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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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云云。金瑬之誤國。臣之正月疏。陳其大略矣。正月以後瑬之罪。臣請冒死而條列焉。上年秋夏以前。瑬之斥和論議甚峻。至曰淸國不當書。信使不可送。殿下特下敵若深入。體察難免其罪之敎。自此以後。附會和議。尹集等縛送。尹煌之論罪。瑬實主張矣。

河正言溍疏壬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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伏以云云。噫。三臣論事。謂之不量時勢則有之。而堂堂之論。忠愛之誠。靑史無愧。今其老母寡妻。伶仃淪替。無所依歸。而餽遺不繼。此何以爲人臣之勸哉。留中不下

樂靜家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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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葳撰

丁丑二月。復命于京師時。廟堂追罪斥和諸臣。爲大言誤國。先將洪翼漢等三人。縛送敵營繼以尹公煌等十人。分等竄黜。公以終始斥和莫如我。倖免苟容爲可愧。卽陳疏自列。請與諸臣同其罪。上不許。

白江李敬輿諡狀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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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錫胄撰

戊寅四月。在玉堂副提學時上箚曰。山城抗義之臣。扶植倫紀。尤足以激礪頹世。不宜厭薄排擯。以滋中外之惑。頃者縛送論事之臣。實出於爲彼所愶。萬不獲已。而殿下反以此爲能事。禍難已過之後。又欲追罪斥和之臣。深治當時之論。是並其前日之義聲而自喪。可謂智乎。上雅知公至誠。優容而受之。

記事五絶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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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漢英

欲把阿膠止濁河。忠魂終作沒胡沙。微公一死吾何面。三士光應萬古多。右屬三學士。○仙源,淸陰,洪巡察,丁端客合爲五絶。詳晦谷集。

忠烈公遺稿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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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余堂叔贈吏曹判書忠烈吳公遺稿也。詩賦表策若章奏簡牘誄文。幷僅三十餘首。公早歿。所著述不富。且散逸於兵燹者居多。其存而傳於世者。宜少也。然興之操觚家有言。隋珠崑玉。愈寡而愈珍。彼徒規規於葩藻繪飾之末者尙然。況有大於此者乎。當丙丁天地閉塞之日。公能抗節殺身。成就一箇仁字。使吾東數千里之邦。免夫俗左衽而人禽獸者。繄公之死是賴。平日隻字片句。皆出忠肝義膽。令人讀之。不覺豎髮而斂衽。則斯集之行。實關興敎人紀。而雖謂之與日月爭光。天壤相敝可也。又奚特隋珠崑玉爲珍而止哉。若其文章小技。固不足爲公輕重。蓋公才甚高。夙悟神透。自然天成。其文源遠瀾盛。浩乎若決江河而注之海。詩亦風調爽亮。天璞自韻。絶無興間羶葷習氣。信乎有德者必有言也。公之嗣孫遂一。刊公之稿及諸君子爲公敍述者爲二編。走書京師。徵余尾卷語甚懇。義不可以文俚辭。遂秉筆抆淚。書其所感於中者如此。而若公事蹟顚末。則附錄中記若傳。載之詳。不贅陳焉。是爲跋。

崇禎紀元後七十年歲丁丑孟夏。堂姪嘉義大夫吏曹參判兼守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同知經筵春秋館事吳道一謹跋。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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