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國策 (髙誘注, 姚宏續注, 四庫全書本)/卷14

卷十三 戰國策 (髙誘注, 姚宏續注) 卷十四 卷十五

  欽定四庫全書
  戰國策卷十四     漢 髙誘 注
  宋 姚宏 續注
  楚一
  齊楚搆難宋請中立齊急宋宋許之子象為楚謂宋王劉作楚王一作宋王曰楚以緩失宋将法齊之急也齊以急得宋後将常急矣是從齊而攻楚未必利也齊戰勝楚勢必危宋不勝是以弱宋干强楚也而令兩萬乘之國常以急求所欲國必危矣
  五國約劉作約秦㠯伐齊昭陽謂楚王曰五國㠯破齊秦必南圖楚王曰然則奈何對曰韓氏輔國錢集轉國也好利而惡難好利可營也惡難可懼也我厚賂之㠯利其心必營我悉兵㠯臨之其心必懼我彼懼吾兵而營我利五國之事必可敗也約絶之後雖勿與地可楚王曰善乃命太公事之韓見公仲曰夫牛䦨之事馬陵之難親王之所見也王茍無㠯五國用兵請効列城五請悉楚國之衆也㠯廧於齊齊之反趙魏之後而楚果弗與地則五國之事困也
  劉一無荆字宣王問羣臣曰吾聞北方之畏昭奚恤也果誠何如羣臣莫對江乙對曰虎求百獸而食之得狐狐曰子無敢食我也天帝使我長百獸今子食我是逆天帝命也子㠯我為不信吾為子先行子隨我後觀百獸之見我而敢不走乎虎㠯為然故遂與之行獸見之皆走虎不知獸畏已而走也㠯為畏狐也今王之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而專屬之昭奚恤故北方之畏奚恤也其實畏王之甲兵也猶百獸之畏虎也
  昭奚恤與彭城君議於王前王召江乙而問焉江乙曰二人之言皆善也臣不敢言其後一本下更有言其後三字此謂慮賢也
  邯鄲之難劉連昭奚恤謂楚王曰王不如無救趙而㠯强魏魏强其割趙必深矣趙不能聴則必堅守是兩弊也景舍曰不然昭奚恤不知也夫魏之攻趙也恐楚之攻其後今不救趙趙有亡形而魏無楚憂是楚魏共趙也害必深矣何㠯兩𡚁也且魏令兵以深割趙趙見亡形而有有劉作知楚之不救己也必與魏合而㠯謀楚故王不如少出兵㠯為趙援趙恃楚勁必與魏戰魏怒於趙之勁而見楚救之不足畏也必不釋趙趙魏相𡚁而齊秦應楚則魏可破也楚因使景舍起兵救趙邯鄲㧞楚取雎濊之間
  江尹欲惡昭奚恤於楚王而力不能曽下有之字故為梁山陽君請封於楚楚王曰諾昭奚恤曰山陽君無功於楚國不當封江尹因得山陽君與之共惡昭奚恤
  魏氏惡昭奚恤於楚王楚王告昭子昭子曰臣朝夕㠯事聴命而魏入吾君臣之間臣大懼臣非畏魏也夫泄吾君臣之交而天下信之是其為人也近苦矣夫茍不難為之外豈㤀為之内乎臣之得罪無日矣王曰寡人知之大夫何患
  江乙惡昭奚恤謂楚王曰人有以其狗為有執而愛之其狗嘗溺井其鄰人見狗之溺井也欲入言之狗惡之當門而噬之鄰人憚之遂不得入言邯鄲之難楚進兵大梁取曽作拔矣昭奚恤取魏之寳器㠯曽作㠯臣居魏知之故昭奚恤常惡臣之見王
  江乙欲惡昭奚恤於楚謂楚王曰下比周則上危下分爭則上安王亦知之乎願王勿㤀也且人有好揚人之善者於王何如王曰此君子也近之江乙曰有人好揚人之惡者於王何如王曰此小人也逺之江乙曰然則且有子殺其父臣弑其主者而王終已已曽劉作也不知者何也以王好聞人之美而惡聞人之惡也王曰善寡人願兩聞之
  江乙說於安陵君曰君無咫尺之功骨肉之親處尊位受厚祿一國之衆見君莫不斂衽而拜撫委而服何以也曰王過舉而已曽已作已一作色不然無㠯至此江乙曰以財交者財盡而交絶㠯色交者華落而愛渝是㠯嬖女不敝席寵臣不避軒續不敝席言不乆之意不避是敝字無疑真誥曰女寵不𡚁席男愛不盡輪或出於此軒輪相近今君擅楚國之勢而無以深自結於王竊為君危之安陵君曰然則奈何曽下有江乙曰三字願君必請從死㠯身為殉如是必長得重於楚國曰謹受令三年而弗言江乙復見曰臣所為君道至今未效三同未有效君不用臣之計臣請不敢復見矣安陵君曰不敢忘先生之言未得間也於是楚王游於雲夢結駟千乘旌旗蔽日野火之起也若雲蜺兕虎嘷之聲若雷霆有狂兕𨀘車依輪而至王親引弓而射壹發而殪王抽旃旄而抑兕首仰天而笑曰樂矣今日之游也寡人萬嵗千秋之後誰與樂此矣安陵君泣數行而進曰臣入則編席出則陪乘大王萬嵗千秋之後願得㠯身試錢劉試一作式曽云又作式黄泉蓐螻蟻續李善引願得式黄泉蓐螻蟻延叔堅戰國策論曰為王先用填黄泉為王作蓐以御螻蟻藝文𩔖聚引安陵君緾拭黄泉驅螻蟻新序作緾又何如得此樂而樂之王大說乃封壇為安陵君君子聞之曰江乙可謂善謀安陵君可謂知時矣
  江乙為魏使於楚謂楚王曰臣入境聞楚之俗不蔽人之善不言人之惡誠有之乎王曰誠有之江乙曰然則白公之亂得無遂乎誠如是臣等之罪免矣楚王曰何也江乙曰州侯相楚貴甚矣而主斷左右俱曰無有如出一口矣
  郢人有獄三年不決者故令請其宅以卜其罪客因為之謂錢客因謂劉客因請之昭奚恤曰郢人某氏之宅臣願之昭奚恤曰郢人某氏不當服罪故其宅不得一作不可得客辭而去昭奚恤已而悔之因謂客曰奚恤得事公公何為以故與奚恤客曰非用故也曰謂謂曽劉作請而不得有說色非故如何也
  城渾出周三人偶行南游於楚至於新城城渾說其令曰鄭魏者楚之耎國而秦楚之强敵也鄭魏之弱而楚以上梁應之宜陽之大也楚㠯弱新城圍之蒲坂平陽相去百里秦人一夜而襲之安邑不知新城上梁相去五百里秦人一夜而襲之上梁亦不知也今邊邑之所恃者非江南泗上也故故劉作則楚王何不以新城為主郡也邊邑甚利之新城公大說乃為具駟馬乘車五百金之楚城渾得之遂南交於楚楚王曽錢一無王果以新城為主郡
  韓公叔有齊魏而太子有楚秦以爭國鄭申為楚使於韓矯㠯新城陽人予太子楚王怒將罪之對曰臣矯予之以為國也臣為太子得新城陽人㠯與公叔爭國而得之齊魏必伐韓韓氏急必懸命於楚又何新城陽人之敢求太子不勝然而不死今將倒冠而至又安敢言地楚王曰善乃不罪也
  楚杜赫說楚王以取趙王且予之五大夫而令私行陳軫謂楚王曰赫不能得趙五大夫不可收也得得一作是賞無功也得趙而王無加焉是無善也王不如以十乘行之事成予之五大夫王曰善乃以十乘行之杜赫怒而不行陳軫謂王曰是不能得趙也
  楚王問於范環續史記作范蜎徐廣一作環曰寡人欲置相於秦孰可對曰臣不足以知之王曰吾相一作吾欲相甘茂可乎范環對曰不可王曰何也曰夫史舉上蔡之監門也大不如如一作知事君小不如如一作知處室㠯苛廉聞於世甘茂事之順焉故惠王之明武王之察張儀之好譖甘茂事之取十官而無罪茂誠賢者也然而不可相秦秦之有賢相也非楚國之利也且王嘗用滑於越而納句章昧之難越亂故楚南察瀬胡而野江東計王之功所以能如此者越亂而楚治也今王以用之於越矣而忘之於秦臣以為王鉅速㤀矣王若欲置相於秦乎若公孫郝者可夫公孫郝之於秦王親也少與之同衣長與之同車被王衣以聼事真大王之相已王相之楚國之大利也蘇秦為趙合從說楚威王曰楚天下之强國也大王天下之賢王也楚地西有黔中巫郡東有夏州海陽南有洞庭蒼梧北有汾陘錢劉作陘集作陸之塞郇陽地方五千里帶甲百萬車千乘騎萬匹粟支十年此霸王之資也夫以楚之强與大王之賢天下莫能當也今乃欲西面而事秦則諸侯莫不南面而朝於章臺之下矣秦之所害於天下莫如楚楚强則秦弱楚弱則秦强此其勢不兩立故為王至計莫如從親以孤秦大王不從親秦必起兩軍一軍出武關一軍下黔中若此則鄢郢動矣臣聞治之其未亂為之其未有也患至而後憂之則無及已故願大王之早計之大王誠能聽臣臣請令山東之國奉四時之獻以承一作奉大王之明制委社稷宗廟練士厲兵在大王之所用之大王誠能聽臣之愚計則韓魏齊燕趙衞之妙音美人必充後宫矣趙一作燕代良馬槖駝必實於外廏故從合則楚王横成則秦帝今釋霸王之業而有事人之名臣竊為大王不取也夫秦虎狼之國也有吞天下之心秦天下之仇讎也横人皆欲割諸侯之地以事秦此所謂養仇而奉讎者也夫為人臣而割其主之地以外交强虎狼之秦以侵天下卒有秦患不顧其禍夫外挾强秦之威以内刼其主以求割地大逆不忠無過此者故從親則諸侯割地以事楚横合則楚割地以事秦此兩策者相去逺矣有億兆之數兩者大王何居焉故弊邑趙王使臣効愚計奉明約在大王命之楚王曰寡人之國西與秦接境秦有舉巴蜀并漢中之心秦虎狼之國不可親也而韓魏迫於秦患不可與深謀史記集劉下更有與深謀三字曽無恐反人以入於秦故謀未發而國已危矣寡人自料以楚當秦未見勝焉内與羣臣謀不足恃也寡人卧不安席食不甘味心摇摇如懸旌而無所終薄今君曽作今主君欲一天下安諸侯存危國寡人謹奉社稷以從
  張儀為秦破從連横說楚王曰秦地半天下兵敵四國被山帶河四塞以為固虎賁之士百餘萬車千乘騎萬匹粟如丘山法令既明士卒安難樂死主嚴以明將知以武雖無出兵甲席卷常山之險折天下之脊天下後服者先亡且夫為從者無以異於驅羣羊而攻猛虎也夫虎之與羊不格明矣今大王不與猛虎而與羣羊竊以為大王之計過矣凡天下强國非秦而楚非楚而秦兩國敵侔交爭其勢不兩立而大王不與秦秦下甲兵據宜陽韓之上地不通下河東取成臯韓必入臣於秦韓入臣錢作臣秦魏則從風而動秦攻楚之西韓魏攻其北社稷豈得無危哉且夫約從者聚羣弱而攻至强也夫以弱攻强不料敵而輕戰國貧而驟舉兵此危亡之術也臣聞之兵不如者勿與挑戰粟不如者勿與持乆夫從人者飾辯虛辭髙主之節行言其利而不言其害卒有楚曽一作秦禍無及為己是故願大王之熟計之也秦西有巴蜀方船積粟起於汶山循江而下至郢三千餘里舫船劉一作方舡載卒一舫載五十人與三月之糧下水而浮一日行三百餘里里數雖多不費馬汗之勞不至十日而距扞關扞闗驚則從竟陵已東盡城守矣黔中巫郡非王之有已秦舉甲出之武闗南面而攻則北地絶秦兵之攻楚也危難在三月之内而楚恃諸侯之救在半嵗之外此其勢不相及也夫恃弱國之救而㤀强秦之禍此臣之所以為大王之患也且大王嘗與呉人五戰三勝而亡之陳陳曽作陣卒盡矣有一本無有字偏守新城而居民苦矣臣聞之攻大者易危而民𡚁者怨於上夫守易危之功而逆强秦之心臣竊為大王危之且夫秦之所以不出甲於函谷闗十五年以攻諸侯者隂謀有吞天下之心也楚嘗與秦構一本作角難戰於漢中楚人不勝通侯執珪死者七十餘人遂亡漢中楚王大怒興師襲秦戰於藍田又卻此所謂兩虎相搏者也夫秦楚相𡚁而韓魏以全制其後計無過一本作危於此者矣是故願大王熟計之也秦下兵攻衞陽晉必開扄一作晉必大開曽大開一作闗天下之匈大王悉起兵集無兵字三同以攻宋不至數月而宋可舉舉宋而東指則泗上十二諸侯盡王之有已凡天下所信約從親堅者蘇秦封為武安君而相燕即隂與燕王謀破齊共分其地乃佯有罪出走入齊齊王因受而相之居二年而覺齊王大怒車裂蘇秦於市夫以一詐偽反覆之蘇秦而欲經營天下混一諸侯其不可成也亦明矣今秦之與楚也接境壤界固形親之國也大王誠能聽臣臣請秦太子入質於楚楚太子入質於秦請以秦女為大王箕箒之妾効萬家之都以為湯沐之邑長為昆弟之國終身無相攻擊臣以為計無便於此者續史記此後有屈原諫止之辭故敝邑秦王使使臣獻書大王之從車下風須以決事楚王曰楚國僻陋託東海之上寡人年幼不習國家之長計今上客幸教以明制寡人聞之敬以國從乃遣使車百乘獻雞駭之犀夜光之璧於秦王
  張儀相秦謂昭雎曰楚無鄢郢漢中有所更得乎曰無有曰無昭過陳軫有所更得乎曰無所更得張儀曰為儀謂楚王逐昭過陳軫請復鄢郢漢中昭雎歸報楚王楚王說之有人謂昭過曰甚矣楚王不察於爭名者也韓求相工陳籍而周不聽魏求相綦母恢而周不聽何以也周是一作周曰是列縣畜我也今楚萬乘之强國也大王天下之賢主也今儀曰逐君與陳軫而王聽之是楚自行不如周而儀重於韓魏之王也且儀之所行有功名者秦也所欲貴富者魏也欲為攻於魏必南伐楚故攻有道外絶其交内逐其謀臣陳軫夏人也習於三晉之事故逐之則楚無謀臣矣今君能用楚之衆故亦逐之則楚衆不用矣此所謂内攻之者也而王不知察今君何不見臣於王請為王使齊交不絶齊交不絶儀聞之其效鄢郢漢中必緩矣是昭雎之言不信也王必薄之
  威王問於莫敖子華曰自從先君文王以至不穀之身亦有不為爵勸不為祿勉以憂社稷者乎莫敖子華對曰如華孫本華作章不足知之矣王曰不於大夫無所聞之莫敖子華對曰君王將何問者也彼有㢘其爵貧其身以憂社稷者有崇其爵豐其祿以憂社稷者有斷脰決腹壹暝而萬世不視不知所益以憂社稷者有勞其身愁其志以憂社稷者亦有不為爵勸不為祿勉以憂社稷者王曰大夫此言將何謂也莫敖子華對曰昔令尹子文緇帛之衣以朝鹿裘以處未明而立於朝日晦而歸食朝不謀夕無一月之積故彼㢘其爵貧其身以憂社稷者令尹子文是也昔者葉公子髙身獲於表薄而財於柱國定白公之禍寧楚國之事恢先君以揜方城之外四封不侵名不挫於諸侯當此之時也天下莫敢㠯兵南鄉葉公子高食田六百畛故彼崇其爵豐其祿以憂社稷者葉公子髙是也昔者呉與楚戰於栢舉兩軍之間夫卒交莫敖大心撫其御之手顧而大息曰嗟乎子乎楚國亡之月月一作日至矣吾將深入吳軍若扑一人若捽一人以與大心者也社稷其為庶幾乎故斷脰決腹壹瞑而萬世不視不知所益以憂社稷者莫敖大心是也昔呉與楚戰於栢舉三戰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屬百姓離散棼冒勃蘇曰吾被堅執銳赴强敵而死此猶一卒也不若奔諸侯於是贏糧潛行上崢山踰深谿蹠穿膝暴七日而薄秦王之朝雀立不轉晝吟宵哭七日不得告水漿無入口瘨而殫悶旄不知人秦王聞而走之冠帶不相及左奉其首右濡其口勃蘇乃蘇秦王身問之子孰誰也棼冒勃蘇對曰臣非異楚使新造𥂕棼冒勃蘇呉與楚人戰於栢舉三戰入郢寡君身出大夫悉屬百姓離散使下臣來告亡且求救秦王顧令不起寡人聞之萬乘之君得罪一士社稷其危今此之謂也遂出革車千乘卒萬人屬之子滿與子虎下塞以東與呉人戰於濁水而大敗之亦聞於遂浦故勞其身愁其思以憂社稷者棼冒勃蘇是也呉與楚戰於栢舉三戰入郢君王身出大夫悉屬百姓離散䝉穀給鬬於宫唐之上舍鬬奔郢曰若有孤楚國社稷其庶幾乎遂入大宫曽一無大字負雞一本作離次之典以浮於江逃於雲夢之中昭王反郢五官失法百姓昏亂䝉穀獻典五官得法而百姓大治此䝉穀之功多與存國相若封之執圭田六百畛䝉穀怒曰穀非人臣社稷之臣茍社稷血食餘豈悉一作余豈患無君乎遂自弃於磨山漢注引厯山之中至今無冒故不為爵勸不為祿勉以憂社稷者䝉穀是也續漢李通傳論曰昔䝉穀負書不徇楚難楚難注引戰國策呉楚戰於栢舉䝉穀奔入宫負離次之典浮江逃於雲夢之中云云茍利社㮨血食余豈患無君乎遂弃於厯山也王乃大息曰此古之人也今之人焉能有之耶莫敖子華對曰昔者先君靈王好小要楚士約食馮而能立式而能起食之可欲忍而不入死之可惡然一作就而不避章聞之其君好發者其臣抉拾君王直不好若君王誠好賢此五臣者皆可得而致之










  戰國策卷十四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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