敬庵先生文集 (李漢鷹)/卷八

卷七 敬庵先生文集
卷八
作者:李漢鷹
1885年
卷九

雜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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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川先生立子說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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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嘗疑伊川先生立子之義。而無說可解。當是時。姪孫昂及或人與侯師聖相難之而不得。朱子亦以爲不見得。其後諸賢。皆以爲未詳而不敢言。藐玆後學。何敢復議。嘗考朱子曰。今法長子死。則主父喪。用次子不用姪。若宗子法立則用長子之子。又嘗考殷人立次子。周人立嫡孫。今之禮。卽周禮也。然則立次子。宋朝從殷禮而爲時王之制。所以異於古禮者也。程子嘗曰。管攝天下人心。收宗族。厚風俗。使人不忘本。須是明譜系收世族。立宗子法。宗子法立則人知尊祖重本云云。游定夫嘗書明道行狀。後云鄠州從事旣孤而遭祖母喪。身爲嫡孫。未果承重。先生推典告之。天下始習爲常云。盖宗法之不立。明道所嘗慨然者。則征邁之際。寧不講服也耶。所以然者。明道則重古禮而不欲差。伊川則從時王制而不敢違。各有意義而不歉於不同也。伊川旣立太中廟而主太中祀。則死後立其子端彥。勢也。侯師聖目見時制。故發明如此。然但奪宗奪嫡之說。可以義起云者。推之太過。恐非伊川本意也。愚見如此。何敢質言。姑記之以俟知禮者云。

讀韓子鄠人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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鄠人剔股瘳母病。上俾㫌門勿輸租爲後勸。韓子曰。母疾則止於烹粉藥石。未聞毁傷支體爲養。其爲不孝。得無甚乎。苟有合孝之道。又不當㫌門。矧非是而希免租者乎。又曰。不腰於市。已黷於政。况復㫌其門。韓語止此夫吾之支體。父母遺也。不敢毁傷。此固經常之論也。然當親病危谻。苟有萬分一自効之道。不暇顧輕重。亦至誠惻怛之意也。况因是而病又得瘳耶。以此爲希免租而爲之則恐寃矣。非惟失鄠人心。抑恐不得爲解人之彝性也。救赤子入井。孟子猶謂非納交要譽惡其聲也。以明惻隱之皆有。况於其親將死之際乎。且孰不知忠孝之爲貴。其難在舍生。故畢竟苟偸玷累其身者種種矣。苟判斷得一箇命則可庶幾焉。鄠人之剔股。固已捐生矣。生誠幸耳。謂是有希之之心於母病之瘳乎。瘳非藥也。感也。非孝不感。是故。張奎雷天錫皆有孝名。何獨疑鄠人。然則腰於市。其可乎。聖人爲心。與其殺不辜。寧失不經。矧又捐生已親疾而蹈刑。經乎。但㫌之則過。㫌者。表善而勸人也。以是而爲敎於世則不可。此韓子所以立言者。而却不免矯枉過直。故玆論之。余作此後。見退溪集有論此。而有前後兩說。後則以韓公說爲正。然則此說當刪。然聞金濯纓亦有論此云。姑存之以待後日看如何耳。

讀韓子對禹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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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子曰。舜如堯。堯傳之。禹如舜。舜傳之。得其人而傳之。堯舜也。無其人慮其患而不傳者。禹也。且曰。孟子之心。以爲聖人不苟私於其子以害天下。求其說而不得。從而爲之辭。苟如是。禹與孟子。不得爲聖賢也。何者。聖人與天地爲一。公而無私也。禹若慮後世欲傳諸子。而姑爲薦益於天則是僞也。心與事異也。且知益之不足傳而薦之。豈誠心哉。非誠心則非聖人也。刊薦益一節。然後韓子說可行矣。以孟子爲說不得從爲辭。則孟子亦不免强爲說之過矣。曾爲大賢而然乎。愚謂禹之心卽堯舜之心。而所以異者。天也。孟子以子之賢不肖。攝之久近。歸之於天。不易之正論。韓子之言則以事情而論也。禹之心則斷不然也。且禹傳子之迹安在。是故。南軒云孔子曰唐虞禪。夏后殷周繼。其義一也。一者何也。亦曰奉天命而已矣。

讀葛菴論西厓心無出入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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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厓柳先生。嘗有心無出入說曰。心之爲物。雖在一身之中。而實管攝天下之理。宇宙內上下四方。皆心之境界。不可以在內者爲入。在外者爲出云云。其後葛菴先生論之曰。若然則心之體段。分布於宇宙內萬事萬物之中。不專在於人身腔子裏也。恐不可以此論心也云云。愚於此。知立言之難而知言之爲尤難也。盖心之出入。孔子言之。孟子述之。聖賢之言。昭揭日星。孰敢有違之者。然而范氏女能言其無出入。程子曰。心本無出入。孟子只據操舍而言之。此女不識孟子。却識心。又曰。心則無出入。逐物是欲。謝上蔡曰。心豈有出入遠近精粗之間。今有物有形體者。則立其形體。自有內外。心卽一人之心。卽天地之心。充滿天地。安有出入之處。退溪先生亦擧似此語於答趙起伯書。朱子曰。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初不可以內外精粗而論也。又曰。天大無外。性稟其眞。故人之本心。其體廓然無限量。語類曰。心大無外。固無出入。南軒曰。心本無出入。謂心有出入者。不知心者也。孟子特因操舍而言出入。愚伏曰。此心廓然。四方八紘。皆其境界。以孔孟之言。諸賢之不從者。以操舍言之故也。然則西厓之言。的有來歷而非刱說也。而葛翁非之者何也。且其說。只言管攝實大。不可以內外出入言之之義而已。曷嘗有心之體段分布於宇宙內萬事萬物之中。而不專在於人身腔子裏之意乎。况分布物中云云。非惟錯認本意。於理恐欠稱停。無或辨破之際。偶失契勘而然與。其下鬼神之說。借其體物不遺之意。狀心之無不管攝。實與中庸之借鬼神情狀。以明道與理之無所不體之義同矣。而又曰。惟理與道。可如此言之。豈可以此論心也云爾。則又未知其必然也。古人引事不一。雖非本義。證明之者有之。如有事焉而勿正。本孟子養氣說。而程子引之於存心工夫。鳶飛魚躍。本興作成人才之詩。而子思引明此理之昭著。至於經傳之垂世立言。而斷章取義於詩書者許多。何必事同而後引之耶。其義足以發明則皆不嫌之。此朱子所謂或姑借其辭以明己意。未必皆取本文之義者也。中庸鬼神章之本義。以西厓之高明。顧不知之耶。及其自引朱子感興詩以明之。則其所謂人心處方寸之間。雖酬酢萬變。而不見其有邊際方所云者。還與西厓所謂雖在一身之中。而實管攝天下之理。上下四方皆境界之旨。爛熳同歸。安有證正之本意哉。妄疑如此而不得其說。故敢效而論之。以俟後日看如何耳。

近思錄葉註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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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極動而生陽條註。朱子以中二句爲流行之用。首末二句。爲分定之體。葉氏直以首二句爲流行之用。末二句爲對待之體。二說雖殊。亦可以通看者。動靜無端。陰陽無始故也。但葉氏。詳而分之以下少差。當曰定分中見流行之妙。流通中見對待之實耳。此卽朱子之意而互爲發明故也。

一陽復於下註。朱子說下。似當斷曰。所謂指用而言者此也。

在物爲理註。理卽是義。理與義。恐當乙。語旨重在義故也。

動靜無端註。陰陽密移。密移字。改以恒交字何如。

生之謂性條。凡人說性段。此條自凡人說性。至何煩人力之爲也爲一節。釋上善固性也之意。自有流而未遠。至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爲一節。釋上惡亦不可不謂之性之意。葉氏分段。以澄治之功屬之下節。少失條例。

如此則條註。加圈曰。前以其本言。此以其用言。此不過重言以示不然之意。而末復加詳之意。未見其體用之有異也。

中者天下之大本出則不是註。心有散逸。散逸字不著。出秖是放之意。

近取諸身註。以理言則云云。理氣二字。不必分言之。氣之屈伸往來。秖是理不息之故。則以屈爲伸之說自破矣。李果齋曰。天地間只有許多氣。許多字賸。

義訓宜註。義者。天理之當然。當然。乃訓道之稱。非所以訓義也。且節文明睿。孰非當然。且旣以人體之則分釋。則已涉行上意。

同註。不可以訓仁。此條亦欠該通。固以人云云。而以然字反之。則必有所以而無之。是爲未盡。盖以人訓全言之仁。則仁者人也。亦有其說矣。今以四性齊頭幷釋。則以仁獨屬之於人。似偏矣。程子之不許。無乃以是否。

橫渠先生問於明道先生條。所謂無將迎。無內外二句。爲一章綱領。曰普萬物而無心。順萬事而無情。曰廓然大公。物來順應。曰不獲其身。所惡於智。曰內外兩忘。澄然無事。皆從這句點化來。普萬物而無心。廓然大公。不獲其身。內外兩忘。無內外之意也。曰順萬事而無情。物來順應。所惡於智。澄然無事。無將迎之謂也。反於是則爲自私用智。自私。無內外之反也。用智。無將迎之反也。註以廓然大公。物來順應爲綱領者得矣。而但未盡。

同條非惟日之不足註。非惟日見其用力之不足。不足卽日之不足。非力之不足。於泰誓惟日不足可知。

內積忠信。所以進德註朱子曰條。此本朱子所擧程子言。而今直稱朱子失實。

知至至之註。至謂至善之地也。此似未安。原文旣以求知所至釋之。則與大學知至。同謂其所當至之地也。今以至屬善則隔一關矣。盖至善雖所當至處。而知至之至字意未及故也。所以大學釋止字後。著一卽字於至善之上也。

君子主敬條。主敬守義則工夫。內直外方則功效。註直云義見于外。則無守字工夫。而徑言功效。其下但曰非在外。可乎。

修辭立其誠註。修省言辭者。中有其誠。將以立實德也。修餙言辭者。中無其誠。將以爲誇美。欲釋省餙二字。故必擧中誠之有無。然其所以修省言辭。實是要立誠。則中有其誠字。預矣多矣。省餙二字。已包有誠無誠。何必更釋。

學者識得仁體條註。以識得仁體。與義理栽培作兩項工夫。似失本旨。盖此章之意。若曰學者苟欲識得仁體。實有諸己。則只要義理栽培。若修辭立其誠之意也。盖義理栽培。格物致知之功也。識得仁體。物格知至之效也。

論性不論氣不備註。判而二之則亦非矣。語類二之云者。指上二句。今著亦字則是以二之別於上二句而釋之。恐失本旨。

不學便老而衰註。入莊敬日疆之意則似益該明矣。

仁者先難註。察之明而行之決。於利字義。不免泛歇。利仁之義。若凡人好利之利。深知篤好而期於必得之謂也。

有求爲聖人註。又非執一者所能與。執一者。固不足與權。然立之地位已高。謂之執一則過矣。

古之學者爲己註。爲己者。盡吾性之當然。盡性與爲己。立言差別。恐不著訓意。

形而後有氣質之性註。以善道自反。善反。卽善爲反之之謂也。道字著不得。反之當處。卽天地之性也。與湯武反之反。上達反天理之反同。

言有敎註。夜氣所養。宵有得。張子嘗謂人不必多著睡。又曰。晝須成誦。精思多在夜中。行狀曰。或中夜起坐。取燭以書。程子曰。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此皆夜氣淸明時所得。然但曰夜氣所養而已則未盡。

西銘大註。窮高極遠條註。不釋窮高極遠之意。可謂未盡。盖西銘。龜山亦疑其太闊。則窮高極遠之所以非者。可無明釋乎。

每日須求條註。日省何如。此以益知爲連讀。故解之如此。然究尋文勢。似不然。自每日爲益爲題目。知所亡不善。德性上之益也。自讀書往行。問學上之益也。下兩益字。結上一益字。關攬如此然後文理井井。葉氏於此。偶失照管矣。

爲萬世開太平註。如有王者起。必來取法。此段似偏。已上三爲之道旣立。則傳之萬世。功業無窮。非但開太平之義。便是開來學之謂也。

欲知得與不得。此段本義。祇以心氣之悅豫勞耗。驗其實得與否耳。强揣度。是致知工夫未熟而强探索云爾。思慮之勞則何惡而可廢乎。况其下以因思慮心虛爲不然。又曰。思慮久。睿自生。致思若掘井。學原於思。此等訓。不可勝擧。註所謂不可勞心極慮而强通。恐非本義。

問忠信進德章。除非燭理條。循理順理。理固無二。而循順之所以異者。上理字。是事物之理。下理字。是性善之理。應接事物。各循其當然之理則於吾性固有之理。便是不逆而順矣。此與一卷順而循之則道也之義小異。註只曰人性本善。順理而行。是以順字移於行上。無二理字循順之分。似欠辨明。

自一身之中註。物旣格而知且至。旣字未穩而且字太緩。

先生每讀史條。似是先生敎人讀史法。則先生下有曰字。然後可通於今人以下文理。若門人所記則今人以下是立論。當表其主而俱無之。可疑。

讀書少則無由考校註。然字又字。自相矛盾。反失本旨。

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動於欲註。朱子於此傳。以爲易之本義未必如此。自濂溪偶看這一處錯了相傳云。而所自言則曰。外物豈能不接。但當於非禮勿視聽言動上用力。此則立異於伊川說者也。又曰。伊川云云之意。如所謂奸聲亂色不留於聦明。淫樂慝禮不接於心術。此意亦好。但非易之本意。如閑邪制外不留不接等語。正是所不見不交物之意。而皆屛之絶之之意也。今葉氏註此傳。而昧然不引朱子立異之言以解之。夫伊川說雖失經旨。公傳後世。自有是非。何可以己意參錯其間。有若隱然彌縫者哉。况非屛視聽。非絶物等語。與所引朱子說。大相矛盾。是爲可疑。

邢和叔言條。此本邢和叔言。則四先生外無選入之例。邢和叔所錄程子言。則和叔下。必有逸字矣。

今學者敬而不見得註。持敬而無自得之意。不見得與不安。意不同。故中間著又字。今釋不見得之義。而曰無自得之意。則與不安何異。見得。祇是見得敬之氣像意味。不安。是敬未熟而心不安也。故朱子曰。生只是敬心未熟也。

敬而無失註。敬所以養其中。中與敬差別。其所以中是敬。則養字賸而緩。

出門如見大賓註。充其至則中禮。此章本義。於如見大賓。如承大祭。只此氣像。便已見動容周旋中禮自然者耳。非謂心廣體胖之充其至。而後動容周旋中禮自然者也。

人心常要活註。心常存則常活。存字改以敬字。則所包稍大而存在其中。朱子曰。活。不死之謂。活是天理。死是人欲。敬則於死生路頭稍明。而不滯之意尤貼。

若以敬直內註。此心已有所偏倚而非直矣。非與不少異。原書不必改。又曰。敬所當爲。於必有事欠貼。改以敬無間斷何如。

閑邪則誠自存註。閑邪之意。之意二字恐賸。

敬只是主一註。靜而主乎一則云云。動而主乎一則云云。東西與彼此。不是分動靜。專以靜工夫爲主。以學者以下直內是本觀之。可知。

整齊嚴肅註。外整齊而內嚴肅。整齊嚴肅。皆外面收斂工夫。正衣冠。整齊之意。尊瞻視。嚴肅之意。故敬齋箴。以正衣冠尊瞻視。屬之於靜正。夙興夜寐箴。以嚴肅整齊。對虛明精一。自程門以下皆然。何可以分內外也。

子在川上註。朱子言下。若入雙峯饒氏言。天德卽正心修身之謂。王道卽齊家治國平天下之謂。愼獨卽誠意之謂一款。則似尤好矣。

大率把捉不定。皆是不仁註。把捉不定則此心外馳不仁。把捉不定。是不仁之故。今如此言則不仁乃把捉不定之致也。而可乎。

致知在所養註。內外兩條當相易。

始學之要註。過此。謂三月不違以上。此指勉勉循循不能已。過於此則非可用力之謂也。

聽箴註。有定者。得其所當止。此則以知與定。分知行而釋之。然大學有定之釋。只曰志定。而未及行上。

動箴註。謂得於天。習與性成。本出於書。彼謂氣質之性。則今謂本然。終似未安。新安陳氏亦有非是之論矣。

治怒爲難條註。一朝之忿。有所不作。己私旣克之後。則用可怒在彼之意。然後尤該明矣。

所欲不必沈溺節註。一念旣差。此條本意。雖不沈溺。少有注向。亦係欲一邊云爾。於只字便字。可見外馳。旣差二字較重。

惡不仁故不善未嘗不知註。卒陷於不仁。好仁。仁也。惡不仁。義也。徒好仁。與徒善意同。而註則異釋。於上段則曰陷於不仁。下段則曰未必盡義。自相矛盾。以下段大文未必盡義推之。則上段大文習不察。行不著。亦指義而言也。然則上段註。當曰陷於不義。

問行狀云盡性至命註。能盡孝悌可以盡性至命。當孝悌盡處。卽是盡性至命。今云廣而充。至於極可以盡。則是盡孝悌以上。又有一重工夫。何以云性命孝悌只是一統事。朱子所云舜之孝。王季之友。便是盡性至命。卽此義也。

履之初九條。若欲貴之心註。欲貴之心勝。釋交戰。而著勝字。失旨矣。

晉之初六條。事非一槩註。兆。幾微之見不失其時。葢久速惟時。亦容有爲之兆者。其意謂久與速之中。又有少試行道之端。以爲去就。若孔子云耳。於亦容二字可見。然則以久速之爲兆。渾釋無別。可乎。

世祿之榮條。工聲病註。聲病。詩律有四聲八病。沈隱侯曰。四聲。平上去入。八病。一曰平頭。第一字第二字。不得與第六字第七字同聲。如今日良宴會。歡樂難具陳。今歡皆平聲也。日樂上聲也。二曰上尾。謂第五字不可與第十字同聲。如靑靑河畔草。欝欝園中柳。草柳皆上聲也。三曰蜂腰。謂第二字不得與第五字同聲。如如君愛靚粧。竊欲自修飾。君粧皆平聲。欲飾皆入聲。四曰鶴膝。謂第五字不得與第十字同聲。如客從遠方來。遺我一札書。上言長相思。下言久別離。來書皆平聲。思離皆平聲。五曰大韻。如聲鳴爲韻。上九字不得用驚傾平字。六曰小韻。除本韻一字外。九字中不得兩字同韻。如遙條不同句。七曰旁紐。八曰正紐。謂十字內兩字雙聲。爲正紐。若不共一字而有雙聲。爲旁紐。如流六爲正紐。流柳爲旁紐。八種。惟上尾鶴膝最忌。餘病亦通。

大畜之六五條註。執其要害。執要則與聖人操要何異。當用假木峻刑之意耳。

九曰山澤註。今五官不修。禮記月令四監註。山虞,澤虞,林衡,川衡。又野虞註主田。似合爲五官。

古者戍役皆在疆圉。乃今之防秋者。疆圉。疆境之內。防秋。東陽許氏言宋邊戍之名。

立宗子法註。大全。別子爲祖。繼別爲宗。有百世不遷之宗。有五世則遷宗。君嫡長子爲世子。自母弟以下皆不得宗。次嫡爲別子。不得禰其父。又不可宗。嗣君又不可無統屬。故死後立大宗之祖。所謂別子爲祖也。語類。人有三子。一嫡二庶則庶宗其嫡。是謂有大宗而無小宗。皆庶則宗其庶長。是謂有小宗而無大宗云云。按大全則與註說似無異。而語類則有異。未知如何。

遯之九三條。君子之待小人條註。御下之道。此小人。與上小人女子之小人不同。問傳言待臣妾之道。君子之待小人。亦不如是。如何。朱子曰。君子小人。便不可相對。更不可相接。若臣妾是終日在自家脚手頭。若無以係之則望望然去矣。然則御下二字。似失本旨。

睽之象曰條。不能大同註。然其所以爲異一事而已。此義與此章本旨似牴牾。未知其何以也。

睽之初九條。見惡人則無咎。誠齋楊氏曰。子見南子。陳寔弔張讓是也。此條入註中則似尤該。

革而無甚益章註。苟非有大益。無後患。無恐有之誤。問伊川不答給事中問。如何。朱子曰。自是不容預。又問此是避嫌否。曰本原不是。與避嫌異。

人所以不能行己者註。心弘則義理勝則氣充。本旨。惰與羞縮。是心不弘之由。故心弘則不顧人之非笑。而所趍自義理耳。然則以志立氣充。分心弘與義理而言。似非是。在古氣節之士。在。羣書作若。當從。

人敎小童條註。此段疑當在十一卷之末。朱子編次。必無錯誤之理。毋或以連接之義。上篇末。先著下篇名目之意否。以此究之則雖或未盡然。而可憑處多矣。

不得成於樂也條註。綴兆。樂記註。綴。舞者行位相連綴也。兆。位外之營兆也。兆如限域之謂。

劉質夫曰條註。程子門人。程子曰。遊吾門者衆矣。信之篤。得之多。行之果。守之固。若質夫者幾希。覺軒蔡氏曰。質夫。跬步不忘學。

楊墨之害甚於申韓條。朱子曰。楊墨之學。出於老子。葢是楊墨曾就老子學來。故莊列之書。皆說楊朱。孟子闢楊墨。便是闢莊老。又曰。莊周又是箇大秀才。多是說孔子與諸人語。只是不肯學孔子。所謂智者過之者也。

釋氏以不知此條註。爲吾身不能不交於物。思奈何那身不得之意。只是吾身不得吾自專之義以下。其實是愛身放不得觀之可見。然則不能不交云者。少涉過越。

仲尼元氣葢亦時然而已註。盖亦戰國之時不得不然。問孟子露其才。盖亦時然而已。或曰。非常如此。盖時出之耳。或曰。戰國之習俗如此。或世衰道微。孟子不得已焉。三者孰是。朱子曰。習俗之說差穩。大槩自堯舜以來至於本朝。一代各是一樣。如三代人物。自是一般氣像。左傳所載春秋人物。又是一般氣像。戰國人物。又是一般氣像。然則此註未說習俗。意思爲欠。

孟子其跡著註。發明底蘊。故其跡彰。彰非惟發明。其接應做爲處。氣像有別。程子曰。孟子若爲孔子事業則儘做得。只是難似聖人。比如剪綵以爲花。花則無不似處。只是無他這化功。

林希謂楊雄條註。何辭而可。意未足。林希。宋哲宗朝人。章敦之黨。後托於曾希。其爲人如是。故以雄爲祿隱。然非後人所可得以做是云耳。

諸葛武侯章註。朱子曰云云。朱子嘗曰。孟子後只有子房,孔明。

明道行狀中。言爲無不周遍條註。自謂性周法界。言爲二字。與上文窮知分知行則不可獨以言爲釋。且小學註言爲。夏氏以所言所爲解。恐以是爲正。

周茂叔囪前條本註。驢鳴云云。盖謂驢鳴與自家呼喚一般也。

侯師聖條註。侯仲良字師聖。二先生舅氏。

橫渠行狀中。晩自崇文移疾西歸。橫渠爲崇文院校書。會弟天祺得罪。乃告歸。居於橫渠故居。遂移疾不起。

心經刊補箚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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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弓問仁章附註。東嘉史氏條。以人所同知與己所獨知分內外。而若不能謹之於己所獨知之地。則程子所謂心廣體胖。動容周旋中禮。歸之於象恭色莊。此講錄所謂大失程子本旨者也。盖不謹於所獨知者。安有廣胖中禮之理。旣曰廣胖中禮則其謹獨可知。著不得象恭色莊字矣。故程子曰。觀出門使民之時其敬如此。則前乎此者敬可知。然則考誤所謂未見非程子本意者。恐失商量。而刊補所謂雖是粹面盎背。從容中道底氣象。而若人所不知云云者。亦欠稱停。未知如何。

周子養心說章云云。孟子之言寡。自初學而通言之也。周子之言無。指成德而極言之也。其言雖有淺深。而所指則同也。故其說曰。寡焉以至於無。朱子解之亦曰。無之工夫則由於能寡欲。而葉氏則曰。寡以從其欲不踰規言之。則曰無者。有何不可。且以理言之則耳目口鼻之無欲。由於心之無欲。所以爲養心之善也。則不可分對於有異之問。未知如何。

附註葉氏說。由孟子無欲矣。刊補曰。以工夫次第言。當曰由無欲以至寡欲云云。此雖以心性口耳。分內外本末言之。而以閑邪存誠。制外養中之義則由寡至無。亦無不可。

中庸天命之謂性章。這裏便是難處。講錄曰。難是知之難。而做到靜中有物底亦難矣。此則兼知與行而言之。刊補曰。此難於形容。故曰莫如先理會敬。敬則自知此矣。此則以形容而言之。然以本文理會得自知此等語觀之。則知難之義較多矣。

論語箚疑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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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而章註。朱子旣引程子兩說。而乃曰伊川之說。專在思索而無力行之功。胡雲峯,陳新安則以二條當知行。其說各異者何也。竊思之。將以行之一句。各異看故也。朱子則以將以作他日功效看也。諸公則作卽日身上工夫看也。然旣曰將以。則朱子說似得之矣。

此章三節。言工夫功效。而工夫極少。只學習二字。然無不包。大抵聖人之言。約而盡槩如是。

日三省章。人謂衆人。朋友。同類也。爲衆人則曰忠。而同類則曰信者。非惟信屬朋友。爲人謀主一事而言。故差爲切。而以盡己言也。

道千乘之國章。五事相因。朱子已釋之無餘蘊。而最下一事。結上四事尤切。故春秋。凡用民力。無論時與不時必書。以見勞民重事也。

禮之用和爲貴章註。和者。從容不迫之意。從容則已有不迫之意。不迫。改以順適何如。朱子又有順於自然。順禮安泰之語。則朱子已言之矣。

子游問孝章小註。饒雙峯以兩能字。故以爲養親之人。與養犬馬之人無所分別。非謂父母與犬馬無別也。此則慮勢或涉尊敬之地而過言也。只以兩養之事而言也。

溫故而知新。有兩義。尋繹舊聞而日有新得。則此舊聞中新得也。以一事而言也。旣溫故而又知新。則如已學論語而不忘溫繹。又讀孟子而知新也。此則以二事言也。如是解然後可見周徧而爲聖人之言也。

季氏旅於泰山章小註。胡雲峯曰。抑林放因季氏之旅而有問與。此則恐不然。林放之問。在於季氏旅泰山之前。故因謂冉有之時。以及林放。語勢固然耳。於門人編次之序。可見也。

子入太廟。每事問章註。敬謹之至。乃所以爲禮也。尹氏曰。雖知亦問。謹之至也。此皆正意。若諸說之器物事實及知與不知。皆從而問則爲餘意。旣曰是禮也云。則正意在知而亦問耳。

子謂韶盡美章小註。性之反之之義。子旣謂盡美未盡善。則性反之義已著矣。如中庸。舜則先言德爲聖人。武王則去此。亦此義也。

我未見好仁章小註。朱子曰。好仁惡不仁。有些二等。然亦無大優劣。旣曰無大。則有小可知。又曰。惡不仁終是兩件。好仁却渾淪了。盖其本語。無以尙之。及其爲仁矣云云。不無差等降殺之意故也。然則蔡氏以資質工夫分異。而相爲不如則恐過矣。雖好仁者。豈無工夫之力乎。

焉用佞章註。仁道至大。非全體而不息者云云。全體之義。小註諸公有二義。然愚意則仁道至大。旣盡仁體渾然全具之義。而仍著非全體云云。則自非字以下。明指體仁之人而言也。然則饒胡陳氏之言似是也。

哀公問弟子孰爲好學章小註。朱子曰。聖人無怒。何待於不遷。聖人無過。何待於不貳。過則曰無可也。怒是七情則亦曰無。何也。怒在物而不在己。可怒則怒而心則無怒也。與不遷少異。朱子所以必曰無者也。

仲由可使從政也章小註。程子曰。人各有所長。能取其長。皆可用也。盖推廣用人之道。如匠氏用木。醫師用藥之意也。則凡人亦在其中矣。黃勉齋以各有所長。比看三子之達果藝者。似誤矣。

賢哉回也章小註。問顔路甘旨有闕。則人子不能無憂。朱子曰。此重則彼自輕。盖此輕重。以憂樂而言也。以顔子之孝而甘旨有闕。烏得無憂。但不以是改其樂也。若以甘旨爲輕則誤也。

樊遲問知章小註。朱子答或問曰。若非正。聖人豈復謂之鬼神。又曰。此鬼神正當合祭者。且如宗廟山川云云。如是則遠之之義終難看。如中庸祭義等說鬼神之義。若不相合。惟集註不惑二字似正說。本義只爲媚外神求福禱病。如饒雙峯之言也。

飯疏食飮水章小註。程子曰。須知所樂者何事。朱子以孔顔之樂。分之以說入來說出來。樂者。只是知之者不如好之者。好之者不如樂之者之樂也。孔曰亦在則素有可知也。顔曰其樂則亦素有之義也。但說出來則順言之也。如說入來則逆言之也。此其一間耶。陳氏所云安焉勉焉之異則恐涉太深。

孔子曰。才難不其然乎章。唐虞之際吐乀終欠分曉。若改以亽也。差更明白耳。

麻冕禮也。拜下禮也兩章。聖人從違。只在儉泰之別。程子所謂不能大同。爲亂常拂理之人。不能獨異。爲徇俗習非之人者。亦可謂得於斯者。

顔淵喟然歎章。上下三節皆一義也。仰之彌高。所立卓爾。不可以異看。先言高堅前後。詳備也。後言所立卓爾。揔之也。非以我之工夫淺深而異其所見也。顔子所造已高。益見聖道之無窮。故喟然興歎。而述夫子道體之如是。繼而述夫子所以敎我。我所以不罷竭才。已又結之以道體之卓立。而後乃示欲從末由之意。則其終之卓立。乃上彌高之體也。盖旣言之。又申言之。贊歎之深。不覺重疊者。只一道體也。小註陳新安所謂初見聖道之無窮。方見聖道之卓然以爲大不同者。恐誤矣。

逝者如斯夫小註。吳氏曰。逝者不指水。斯字方指水。逝非指水則道也。如是則道與水分也。水卽道體中一物。則擧水道在中。不可以分言之也。

畏於匡章。回何敢死小註。謝氏曰。敢非不敢之敢。乃果敢之敢。以子在何敢之意觀之。則不敢之意爲緊切。而果敢之意則反歇后也。看作不敢。然後師生之義尤重矣。

季子然問仲由冉求章。六節問答。褒貶二子。防塞季子之意。周悉而無遺。集註所謂深許二子以死難之節。陰折季氏不臣之心者。盡矣。小註陳新安云實欲折不臣之心。故許以死節之臣。然則夫子之言。全歸假虛矣。非惟過斥二子。亦非平日聖言眞實周徧之義。而可乎。

子路,曾晳,冉有,公西華侍坐章。三子言志。與點不同。固有以也。問之旣曰如或知爾何以哉。則其對之。豈不以爲用之實事乎。三子則隨問而對之。不必以規規少之也。曾點則其志異乎是。故舍瑟而作而對曰。異乎三子者之撰。其意以爲不獨異乎三子之言。實異乎丈席之所問。故舍瑟以下。所以敬謹委曲者。如是詳審也。然則三子之對則平常問答之例也。曾點之對則超乎所問之外而言其志者也。以是言之則三子欲得國而治之。夫子非不取也。程子以其別於與點而言不取。而陳氏又釋之。程子又曰。能知夫子之志。及老者安之以下云云。曾點知之。故孔子喟然歎曰。吾與點也。若以爲曾點能知夫子之志如此。故乃言如此則是乃全爲夫子之見許而對之。烏在其言志也。程子所謂能知者。以爲知見之已到云耳。不然則程子豈不知。而或記者之錯誤耶。

克己復禮。爲仁之道也。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爲仁之效也。爲仁由己而由人。爲仁之易也。爲仁暫而效若是大。則答仁之義已盡矣。而更爲說由己而非由人者。勸之之意深矣。

樊遲問仁章小註。或問愛人知人。是仁智之用。聖人何故不告仁知之體。朱子曰。體用未嘗相離。盖言體而用隨。言用而體在。然所以敎之則各隨其人而有異。諸子之於仁。問同而答異者此也。

子曰。必也正名乎。子路曰。有是哉子之迂也。子曰野哉由也。且子路不悅於夫子者二。聖門師弟之間。有見不諱。隨事責非。皆足以令人興慕於千載之下者。無異唐虞都兪吁咈之氣象矣。何其盛哉。於論語此等處。亦當翫味。

樊遲請學稼。夫子旣以樊須爲小人。而遂擧大人之事而言之。則言禮義信。而獨不言仁。何也。如有王者。必世而後仁。則不可輕易言而然歟。

誦詩三百章之義。集註已盡。而如孝經大學中庸之所引用者。莫非切於諷諭則亦能言之一證也。

吾黨有直躬者章集註。尹氏擧舜竊負而逃云云。而終曰。其於直不直。奚暇計哉。直不直三字。少欠界分。孔子旣以父子相隱爲吾黨之直。則舜之竊負而逃者。正所謂直在其中者。不直字。不必續矣。

子路慍見章。君子固窮之義。何氏則曰固有窮時。程子則曰固守其窮。固有窮時。承上子路君子亦有窮之意而言也。固守其窮。應下小人窮斯濫矣之義而言也。皆有可證。而但子路慍見之際。解釋之意尤急。則固守其窮之意尤切。固有窮時之意差緩矣。

顔淵問爲邦。孔子只告之以四代禮樂。而不及治平之道者。顔子問仁。告以克己復禮爲仁。則大學所謂誠正修齊之道已盡矣。故告之以禮樂而已。盖大學。敎之學者。故未及乎禮樂刑政。顔子則克復而幾仁。故告之以敎化之綱。但大學之財德。君子小人之辨。此章放鄭聲。遠佞人之訓則同是爲邦之大節。故不異矣。

不曰如之何如之何小註。饒雙峯以上如之何。爲思之熟而處之審。此不必分上下也。合兩如之何。然後爲熟思審處之義耳。

子曰。不曰如之何。又曰。羣居終日。言不及義。及下君子義以爲質。此三章。疑是一時之言。盖上兩章。言人之不熟審。妄行邪侈僥倖而已。則吾末如之何也。難矣哉之歎自發矣。故以君子義禮遜信之道結之。爲學者勸戒之意深矣。

君子義以爲質。至君子不以言擧人凡六章。皆言君子之道。范氏楊氏或合二章爲一意。或合三章爲一意。可謂得其旨而有益於學者。愚則以爲雖合六章而觀之。不爲無助。記者之相次。可謂有意矣。

民之於仁也。甚於水火章。未見蹈仁而死。以其常理而勉人也。智士仁人。殺身成仁。以所遇之時不幸而言也。仁則同而時有不同故也。何可以言之不同疑之。陳潛室之對。似欠太深也。

當仁不讓於師。當字。朱子釋擔當之當。然細究之。似有當前之意。若善名之在外。不可不遜。而仁則在己。苟當爲仁之事則不得讓。故不讓也。集註所謂當勇往。已微有此義。然則當仁吐當以丷也卩。

子曰。性相近也。習相遠也。又曰。惟上知與下愚不移。上知下愚。以惟字斷之。而分知愚言之。則上之性相近。兼本然氣質之意明矣。然則理之大同。氣之偏塞可知也。聖人之勸其相近而戒其不移者深矣。

佛肹召。子欲往章。吾豈匏瓜也哉。焉能係而不食。不食之義。集註曰。不能飮食。又曰。不食謂不求食。非謂不可食。今俗猶言無口匏亦此意。黃勉齋曰。蠢然物係則不能動。不食則無所知。皆以匏瓜之不能食解之。試思之。若以爲匏瓜之自不能食。似非本意。此與井卦九三井渫不食同意。井水淸潔而不見食。卽君子不見用之象。如何。

小子何莫學夫詩章。可以觀集註。考見得失。黃氏陳氏。皆兼詩與人己而言。然旣曰考見得失。則可知考詩人之得失也。考我之得失。可以餘意而推之耳。

余欲無言章小註。輔慶源因集註。以兩意言之。一是學者不察天理流行之實。而但以言語觀聖人。一是但觀言語之中領略之意常多。體察之意常少。以下天何言哉之意觀之。則不察天理而徒觀言語之意全矣。然則徒得其言而不得其所以言。何必再言乎。

子貢曰。君子亦有惡乎。子曰云云。而曰。賜也亦有惡乎。乃曰。惡徼云云。此問答。師弟間各以眞衷而言之也。如朱張說是也。如鄭氏之疑與子路同問而有諷。胡氏之所謂因夫子所謂云者。似皆失旨也。大抵聖師賢弟從容問答之際。披悃實陳。安有臨時有所諷。有所因乎。

微子去之。箕子爲之奴。比干諫而死。孔子曰。殷有三仁焉章。首言三子之序。朱子以爲以事之難易爲先後也。饒氏則以爲前三句。門人因孔子殷有三仁一句。却說上三事爲提頭。而次序當以論語爲正。竊思之。三子序次後以孔子曰起之。非孔子言可知也。次序自有殷記。與此不同則難易先後之說。恐或如何。旣以三仁渾稱則又何等第耶。

子夏之門人小子章。程子說五條中。第四條小註胡雲峯云云。盖此條曰。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爲兩段則大旨也。灑埽應對是其然。必有所以然。則卽不可分兩段之註釋也。朱子則主大旨而言之。饒氏則主註釋而言之。胡氏以爲不可不辨。恐深看之也。

中庸疑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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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竊以爲心之有人道之別。猶情之有四七之分。非眞有二心也。以其對待而就其所主言之故也。然則退陶先生所謂惻隱羞惡辭讓是非。發於仁義禮智之性焉。喜怒哀懼愛惡欲。外物觸其形而動於中。緣境而出焉者。卽與人心生於形氣之私。道心原於性命之正。同一意義。而的有來歷者也。然則四七理氣之說。不已圓融而無疑乎。

歷選前聖之書吐。或曰丷也以屬子思之事。而詳其文義。似不然。盖子思作書之由。已盡於上。而自世之以下。結以評隲而曰。自今歷選前聖之書則曰云云。然後其所謂所以若是等句。洽爲結攬之意而無罅隙矣。若以歷選云云。皆屬子思。則非徒文勢無反覆。所以若是。無著落矣。然則書下吐當曰컨ᄃᆡᆫ。

氣以成形而理亦賦焉。亦字人或疑之。盖以又字義看亦字義故也。如是。亦字豈非遲緩乎。夫以理氣之不相離。不可以先後論。而就本原而曰先有理。就稟賦而曰先有氣者。祗主其所重而言之。若繫辭所謂一陰一陽之謂道。繼之者善也。成之者性也之義也。於此而作又字義。則於有則卽有。無則卽無之義。大不合矣。

戒愼乎其所不覩。恐懼乎其所不聞。註曰。雖不見聞。亦不敢忽。或問曰。君子戒愼乎其目之所未及見。恐懼乎其耳之所未及聞。瞭然心目之間。常若見其不可離者。而不敢有須臾之間若書之言防怨。而不見是圖。禮之言事親。而曰聽於無聲。視於無形。盖不待其徵於色發於聲然後有以用其力也。此則皆以目不見耳不聞爲未發之時。或問曰。程子耳無聞目無見之答。以下文無事時須見須聞之說參之。其誤必矣。未發之時。但不爲喜怒哀樂之偏耳。若其目之有見。耳之有聞則當愈益精明而不可亂。大全答呂子約書曰。子約平生還曾有耳無聞目無見時節否。便是祭祀。若耳無聞目無見。卽其陞降饋奠。皆不能知其時節之所宜。雖有贊引之人。亦不聞其告語之聲矣。前旒紸纊之說。亦只說其專一於此而不雜乎事之意。非謂奉祭祀時都無見聞也。又况平居無事之時乎。故程子曰。若無事時。耳須聞。目須見。又曰。若必以未見聞爲未發處。則只是一神識昏昧之人。睡未足時。被人驚覺。頃刻之閒。不識四到時節。有此氣像。聖賢之心。湛然淵靜。聦明洞澈。決不如此。此則皆以爲未發之時。耳目聦明愈精。元無不覩不聞時節。然則將何所折衷乎。竊嘗究之。所謂不覩不聞。非謂外間聲色也。祇是事物未接。思慮未萌。寂然無兆眹之可覩。泯然無信息之可聞。則就此心未發上極言之者也。於此而略略提撕。使在這裏。乃所謂戒愼不覩。恐懼不聞之義也。而非閉目掩耳之謂也。則此時覩聞。豈不愈明而愈聦乎。此朱子說前後若不同。而其旨實同也。

致中和註。自戒懼而約之。以至於至靜之中。所謂至靜。無過於戒懼之時。故或以爲此戒懼字。兼見聞時言。至靜字。乃爲不見聞時言。言自見聞處而下戒懼之工。約而至於不見聞之地云云。而若如是則動靜無分。非此章之本義也。盖此章。自性道已分體用。故工夫亦分動靜而言之。至於中和位育之功。而亦以戒懼謹獨對擧而分言之。則與獨言戒懼時異。安有兼動靜之理言者。祇以戒懼至靜。意疊難解。故有此云云。然不知是專爲解致字義而然也。旣戒懼而又約之。旣至靜而又無偏倚。至而又至。極而又極。以致一節深一節之義也。

君子之道費而隱。註曰。形而下者甚廣。其形而上者。實行乎其間。以此觀之。道器非二也。器中有道。卽費中有隱。此所謂體用一源。顯微無間也。人多以上下作先後看者。誤也。上下似當以微顯義看。

道不遠人章。上爲道。與下爲道義不同。而註末反曰。非所以爲道者。未可知也。或下字之際。得無差失否。

鬼神章。或曰。鬼神之所以得名。以二氣之往來屈伸。而造化功用。於是著焉。則雖曰兼費隱。所主則在氣也。或曰。理氣雖有全言偏言之時。鬼神一章則乃合理氣包微顯而言。其所謂不見不聞。不可度思。微與誠。隱也。其所謂體物不遺。洋洋如在。不可掩。費也。曷嘗有偏主乎。二說中乙說差良。然究極論之則又似不然。首言爲德之盛以緫之。其下不見不聞。至矧可射思。兼言性情功效。以示爲德之所以盛。而終以微顯誠不可掩結之。猶言其德之所以盛。皆實理之所爲耳。於特設上。下二夫字。可見所主而言者在理也。然則汎言兼理氣者。似失本意。

無憂者其惟文王乎章。或曰。註家說極淺云。而引朱子說曰。文王自公劉太王積功累仁。至於文王。適當天運洽好處。所以言無憂。可謂無憂本旨云云。竊謂朱子說雖如彼。註說亦不可廢。盖以無憂獨歸於文王。而卽擧父子作述以實之。則無憂之義。非是之謂乎。葢自古帝王。祖子孫俱有聖德者絶無。而文王則然。人之所樂。莫大於此。故舜之解憂。惟在於順父母。夫子又誦詩妻子好合。兄弟旣洽。而曰父母其順矣乎。易家人交相愛註。楊誠齋以周家當之曰。以文王爲君。以太姒爲妃。以王季爲父。以太妊爲母。以武王爲子。以邑姜爲婦。以周公爲武王之弟。正所謂父父子子兄兄弟弟夫夫婦婦。彼此皆有德。故交愛其德。因擧此章曰。惟其交相愛。故無憂恤。此可爲此章正釋也。然則朱子說推本而論之。似不可以此攻註家說也。

武王纘太王章註。問身不失天下之顯名。與必得其名。有些等級不同。朱子答以些異。以此推之。不備言德爲聖人一句。亦見有異處。

誠者自成也章句。旣曰誠者物之自成。又曰。誠以心言。故人或疑之。盖自二十章以下。分天道人道以說來。此章雖人道。而誠者自成。則以天道而言也。而道自道。以人道而言也。下章誠者物之終始。不誠無物亦然。朱子旣以物之所以自成。釋誠者自成之義。更以心理分體用。以接下章之義。朱子所答。就一物上說者。此也。胡雲峯雖力辨。而獨不說破天人字。故猶欠分曉。

不考文註。文書名。書字法也。名字之音響也。朱子所謂大意上下喚做者。此也。或曰。文者。是書與字也。書指會意轉註諧聲等六者而言。名指其字而言。文者。乃書與字之揔名也。此說似涉轉輾。反失本旨。或問曰。文點畫形容。此可以通釋也。

讀韓南塘經義記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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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序末所云放失采輯。補其闕略分項說。而曰闕略云者。本無是說而未免闕略云云。此恐不然。傳之五章章句曰。此句之上。別有闕文。傳之十章章句曰。此句上下。疑有闕文。中庸二十章章句曰。博學之以下。家語無之。疑彼有闕文。朱子分明以本有而今無。皆謂之闕文。則今以闕略謂之本無。可乎。盖放失二字。放。放散之意。失。失次之意。則盖此書雖經程子次正。而猶不免差錯。故采輯而定之之際。間間亦竊附己意而補其闕與略也云爾。然則闕字。當補亡章。略字。當誠正兩章章下補註也。間竊附。間竊取兩條則序言大體則歸之於已當。立言則藉重於程子。何戾之有。

傳五章。全體大用無不明之明字。以知一邊言之。與明明德之明字不同云云。此言又可疑。旣曰全體則明德包在中矣。况釋明德之章句曰。以具衆理而應萬事。則此非全體大用乎。且曰。明明德之明字。兼知行云。而又曰不同。則不幾於自相矛盾乎。

傳七章註。胡氏以事之方來。念之方萌。爲省察時節。以前念已過。後事未來。爲存養時節。乃曰。其說存養則得矣。而其說省察則失矣云云。而乃自言則曰。以前事已過。後事未來之際。反爲省察時。何也。或記事之際。偶失照管而致耶。

中庸序。人心生於形氣之私。道心原於性命之正。乃曰。謂有此耳目口體形氣之私。故人心因之而生。有此仁義禮智之性。故道心原之而發云爾。非謂心之發處有氣發理發。此形氣字。只指耳目口體而言。不當滚合心上氣看也。心之發處。若有氣發理發則知覺二矣。安得言知覺一而已。此則似不然。以生之形氣之故。以爲不當滚合心上氣看。則何以謂之人心乎。若以形氣而謂非心上氣。則原於性命者。亦非心上氣乎。且曰。無論人心道心。只是氣發理乘一道云。則氣發理乘。非心氣乎。又曰。所謂生於形氣。原於性命。所以爲知覺者不同。此皆見其已發後不同。推其所由然者而立名。而非就心上發處分析而言也云云。夫其所發處不同者。何也。以其生原之不同也。其生原之不同。何也。以其理氣之不同也。然則從其所由生。而主氣而曰氣發。主理而曰理發。氣發云者。非無理也。氣分數多故也。理發云者。非無氣也。理分數多故也。盖氣者。無論人道。皆是心上氣也。非心。氣安所從來乎。故曰具衆理而應萬事。曰心統性情。四端皆由此用焉。則今曰。不當合心上氣看可乎。且曰。心之所發處。若有氣發理發則知覺二矣。安得言知覺一而已乎。此又不然。知覺一而已云者。以其未發而言也。所以爲知覺者不同者。以其氣發理發而然也。旣欲以知覺一而已。證正氣發理發之非。則何以發處不同。推明其所由立名之不同也。若又氣發理乘一道。則又何以有形氣性命之不同也。又以專言形性。證其不包言心上氣。則其下何以又言雖上智不能無人心。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也。是皆欲破互發之說。而不免證成互發之歸。盖朱子本說。已皆分開說故也。雖欲回互以成論。得乎。

第一章。喜怒哀樂。情也。其未發則性也。此言七情發於性也。孟子以四端爲心則四端發於心也。盖心卽氣也。性卽理也云云。此說亦可疑。四端七情同是情。而皆發於性也。今以四七分性心者非也。况端。四性之端也。則今但曰發於心。可乎。道心亦謂之心。則亦可謂之發於心乎。心統性情則其發用孰非心。而以四端爲心發則不可也。且曰。心卽氣也者。亦非矣。心旣曰具衆理。則安可獨謂之氣乎。又曰。七者約之爲四。四者衍之爲七。同實而異名也云云。四七若同則子思必以皆中節三字加於和字上。何也。孟子必以皆擴而充之。係四端之下。何也。四端則惟恐其不擴充。七情則或恐其不中節。豈非有異而然乎。是故。朱子曰。七情不可分配四端。退溪亦曰。孟子四端。專以理言。而氣未嘗不行乎其間也。又曰。雖不可曰七情之外復有四端。若遂以爲無復異義則不可也。栗谷亦曰。孟子於七情中。剔出其善情。目爲四端。雖以立異之論。而亦以剔出立言者。何也。盖不如是言。不成義故也。今但曰約而爲四。衍而爲七。同實異名。可乎。大抵四七之辨。朱子所謂理之發氣之發。非但見於語類者爲然。中庸序。人心生於形氣之私。道心原於性命之正。亦已分理氣而言也。非獨朱子說如是。大舜已以人心道心分而言之。而危微二字。模出氣理之本色矣。其所從來若是端的。而曰語類之記誤。可乎。曰後人刱爲理氣互發之論。可乎。

四端七情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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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四端七情。卽人心道心之異名也。何以言之。人心道心。同是情也。四端七情。亦同是情也。旣曰同是情。則人心道心之各自立名。何。人心。以其主氣而言之也。道心。以其主理而言之也。所主旣異。故心不得無分也。然則四端七情。亦以理氣各主而立名者。非人心道心之義乎。然而人之一心。本有一理。氣亦無二。人心道心。旣爲理氣。四端七情。又爲理氣則理氣占地。不已雜乎。故曰。人心道心之理氣。四端七情之理氣也。四端七情之理氣。人心道心之理氣也。人心道心。四端七情之揔名也。四端七情。人心道心之條件也。曰。人心道心。以知覺而言。四端七情。以發用而言則比而同之可乎。曰。是固然矣。而心統性情。故四端皆以心言則心與情非別也。以是言之。人心道心與四端七情。名異而實同也。高峯之言曰。論人心道心則或可如此說。四端七情則恐不得如此說。盖七情不可專以人心觀也。夫高峯之執偏不悟者。專在此段。朱子嘗曰。雖上智不能無人心。又曰。固未嘗直以形氣之發盡爲不善。而不容其有淸明純粹之時。但此所謂淸明純粹者。亦但能不隔乎理而助其發揮耳。不可便認以爲道心。據此則人心不可槩以爲不善。而正與對四端之七情無異也。徒知七情之兼理氣而不知對四端。而四端旣占理一邊。則七情不得不占氣一邊之爲差別也。單言七情時。與對言四端時不同。若是則七情之與人心。果爲不同歟。又曰。理。氣之主宰也。氣。理之材具也。二者固有分矣。而在事物也則固混淪而不可分開云云。此本朱子言而絶其下段。而其下乃曰。其善者乃天命之本然。惡者乃氣稟之過不及也。則所謂四端七情者。初非有二義云云。理氣之有分無分。與在事物不在事物有異。則人心道心。獨非在事物之物事乎。朱子曰。觀萬物之一原則理同而氣異。觀萬物之異體則氣猶相近。而理絶不同也。然則朱子何以有是言也。無極之眞。二五之精。妙合而凝則固混淪無分。而一動一靜。或寂或感。不能相無則理氣之乘隨分合。亦其勢也。而其所以分者。尤於事物上易見之。其曰不可分開。可乎。且旣曰其善者天命之本然。惡者氣稟之過不及也。則四端七情之初非有異義者。未知其何謂。欲辨四端七情之無異義。而反證四端七情之有二義也。尤爲證於人心道心之與四端七情無異也。何者。朱子釋人心道心曰。或生於形氣之私。或原於性命之正。而所以爲知覺者不同也。其曰其善者天命之本然者。非原於性命之正之意乎。其曰惡者氣稟之過不及者。非生於形氣之私之意乎。然則高峯所謂不可分開者。實歸於分開。四端七情與人心道心之不同者。乃見其實同也。曰。高峯方辨分開之不可。而時不免證成分開之失。何也。曰。時則勢然也。理氣雖曰不相離。而若一向如此說則有所不通處。故不得不以分言之耳。但退陶順言之。高峯倒言之。退陶之言曰。理之與氣。本相須以爲體。相對以爲用。固未有無理之氣。亦未有無氣之理。然而所就而言之不同。則亦不容無別。此則自混淪而說到分開。高峯之言曰。子思孟子所就而言之者不同。故有四端七情之別。非七情之外復有四端也。此則自分開而說到混淪。退陶,高峯所爭。只在順與倒之間耳。若使高峯反說之則庶幾矣。至若四端七情之非有異義。非但高峯言之。退陶亦已言之。而朱子旣曰。孟子剔發理一邊。則對理一邊。非氣而何。若四端七情泯然無別。則孟子何必以剔出爲也。觀其剔出則剔出當處。便見四七之有異矣。其所謂有異者。非指別處而言也。由是而曰。此爲主理。彼爲主氣。理爲主。故曰理發。氣爲主。故曰氣發。有何不可。雖然。高峯後覺其誤。乃作四七說而云云。則正所謂君子之過。而後說之些猶未融。略之可也。故退陶只許其改悟而不復辨。然而其弊也不已。至栗谷則幷與理發而攻之。其言曰。理氣混融。元不相離。若有離合則動靜有端。陰陽有始。理者太極也。氣者陰陽也。今曰太極與陰陽互發。則不成說話。太極陰陽不能互動。則謂理氣互發。豈不謬哉。夫理氣之渾融。孰不知之。然而時亦有不然者。故朱子曰。所謂理氣。此決是二物。但在物上看則二物混融。不可分開。各在一處。然不害一物之各爲一物。又曰。雖其方在氣中。氣自氣。性自性。亦自不相夾雜。又曰。理有動靜。故氣有動靜。若理無動靜。氣何自而有動靜。又曰。太極生陰陽。理生氣也。觀周子所云太極動而生陽則未動之前。固已嘗靜矣。又言靜極復動則已靜之後。固必有動。但看從某處說起。則當處便自有先後也。集此諸說以觀之。則理氣雖謂之有離合。可也。動靜陰陽。雖謂之有端有始。可也。太極陰陽。雖謂之互動。可也。然則於理氣之各主而言也。謂之理發氣發。獨不可乎。此朱子所以立言而退陶所以述之者也。夫理者。氣之理也。氣者。理之氣也。理之所在。氣便在焉。氣之所在。理自賦焉。言理則氣在其中。言氣則理在其中。固不得以分離。而其動靜流行之機。亦不無或全或偏。或强或弱。或主或賓。或乘或隨。或混淪或對待。則分而合。合而分。亦自然之理也。知合而不知分。則是知一而不知二。知分而不知合。則是知異而不知同。烏可哉。夫如是。故高峯,栗谷之言。後學不能無疑。而必若退陶先生之言。然後周徧縝密。通透灑落矣。後生末學。何敢更議。而適有夾問者。玆記愚見。然先生之所辨論者略之。而所不論者。詳之以示之。且以待知者質焉。

木匜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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匜之爲器。以陶以鐵。爲盥與飮之用。木之用。所罕而少也。余平居。每日蚤盥以爲常。而鐵則貴。陶則易毁。求其易求而難毁。莫若木。而木之堅緻者。亦難得也。日。奴採樵而來。有根形質。輪囷離奇。試度之。堅比鐵而易易陶也。余有意礱斲以成器。而拙不能。工又乏。從祖叔課訓翁。惜其有質而見棄。鑿而成之。其制因形不巧。一面殺而鉤。一面縮而成广。一面不規不矩。隱隱露棱角而已。三隅作三泓。可受掬水。合而量之。可蓄四升水。外以桼丹其內。加油以曝之。助之堅而使宜於水用。有客過之者曰。奇哉子之匜也。凡器之用。貴自瑚璉。賤至陶瓦。方圓淺深。皆有規度。各適其用。今之匜也。不制不度。徒露瑰奇。驟而觀之。不省其端倪。其不規不矩棱角而已者。所謂和光同塵。橛橛梗梗者耶。縮退成广者。知衆人之不可先而後之者耶。殺且鉤者。疣贅於世而猶自獨行者耶。何其多異而恠也。余曰。凡物皆有其體。奇正曲直。變化無常。因其性而用之。則天地之間。無無用之物。匠氏之木。醫師之藥。巨細貴賤孰有遺。至於宰相之用人亦然。子獨訝於是耶。奇形而瑰觀。虛中而適用。何不可之有。子之取譬。以余觀之。尤奇矣。荀子所謂善假於物者耶。客曰。善用之則無不可用。猶善觀之則無不可譬。故君子之造道也。無非取於物者。自吾一身。以至天地之大。萬物之衆。孰非取則。第以易言之。自夫人生彝倫。日用器械。視諸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無非是物也。是故。曰以制器者尙其象。然則吾所取譬。猶少也。丹中而桼外。含章可貞之謂也。別作三泓。知雄守雌。爲天下谿之義也。加油宜水。賁如濡如之吉也。由此言之。子之匜奇乎。吾之譬奇乎夫物不能自奇。人奇之。奇不能自則。人則之。匜之奇。非子而何其則之也。非我其誰知之。雖然。老子曰。知我者希則我貴矣。我知之。不如人之不知。子以爲何如。余笑曰。君子一言以爲知。一言以爲不知。子眞不知也耶。言質而遺性。擧外而忘實。可乎。曰。我知之矣。用以盥頮則實也。于以日新則性也。此則湯之盤銘在。又何贅焉。

圓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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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以圓名。何也。上圓而下方。前奇而後偶。盖取天地陰陽之象。而以其重名之。余燕居無冠。以尺布手制之。其爲制。起自橫布中。圓其上邊而鉤之漸殺。至兩端若半月然後。左右皆再㡇。而縫合兩端于後。中下小而上廣。高尺有一寸。同身寸。下廣七寸。上廣一尺四寸餘。左右再㡇處各四寸。又縫五寸布于後上兩邊而簷之。以掩其虛。繫絛爲纓。爲其𥳑於制而便於服也。或曰。子之冠匪古匪今。奚取而爲也。余曰。古而有先王法服。今而有常行騘冠。以禮則當服法服。以時則當服今人制。非不知酌古通今。待工而成者。非貧可繼。布乃出自家杼。毋論精麤。取而自製。顧不甚易乎哉。且古人多自刱爲之。如折角,綸巾。淵明,浩然。至宋朝諸賢盡然。余之自製自著。以爲野人閒居之服。有何不可。但程子冠。退陶先生遵用之。其制有不可詳者。與其未詳而失制。寧自製而寓意可乎。

醴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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癸巳秋不稔。朝廷申酒令。大中小祀皆禁之。士大夫家上墓祭。或以蜜水。或用醴酒。吾家則余使釀醴。將行九佳會奠。紫岸從氏後到曰。雖有禁。用酒非不可也。不然。用蜜可也。醴酒甚非禮也。余解釋多費辭說。而竟不得。遂退醴而用蜜。噫。解惑之難如是夫。三代以上。尙矣無論。以以下論之。禮記曰。殷人以醴。周人以酒。周頌豐年章曰。爲酒爲醴。烝畀祖妣。載芟章。云爲酒爲醴。烝畀祖妣。朱子實記中祀朱子祝詞曰。爰備牲醴。敬陳明薦。又云謹以牲帛醴儀。用伸常薦。冠禮醴辭。云甘醴旣厚。凡禮之重。莫過於祭與冠而皆用之。古人之尙醴可知爾。而乃曰祭用醴非禮。吾未知其何謂也。玆識之。以俟知禮者正焉。

蛛網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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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家茅簷低垂。亂草繞菀。每春夏。大馬蛛數四。各占形便張其網。日落人靜則輒補綻或更張。綱維齊整。罟目細密。無或違度。占時不𫺭。若農夫之耕種。賈者之貿販。百工之攻藝。漁人之結網。不能蹔忘。及其物絓則急出纏縛之。襲鞱之。隨時呫之以爲生。余或見文蝶橫罹。鳴蟬時罥。則憐其無辜而見阨。以杖捄解之。或甚則破其網以通路。使往來者免禍。徐又思之。此亦非達道也。盖天生萬物。各付以自生之道。此其則也。其職也。其智巧施設。不學而自得。若吾四民之各有職而食其力也。然則非惟不能禁。亦不當禁也。是故。以文王之仁。但不合圍而已。湯惜物之盡而解三面而已。孔子釣弋而但不網不射宿而已。於其中存仁術而已。未嘗廢漁獵而不爲也。由是言之則破其網而絶其生道。過也。視世人之渴澤絶流。施藥而漁。蛛網不其賢乎。是爲說以自戒。

義媼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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媼。仙槎人也。戊戌。爲歉歲丐人。泊于吾家。賣其女。遂托而爲命。先君哀而收之。未幾女逃。獨與幼女男居之。不知其姓名。老且義。人皆呼以七端母。七端其女名也。爲人質而勤。忠厚無所飾。見人窮厄。必殫力捄之。得閭井心。歲庚子。先妣棄不肖。不肖生纔三歲。先君命媼鞠之。媼爲之負抱。未嘗頃刻離。乞乳煎米日爲事。間則吮之以虛乳。至乳成瘡而不覺痛。必備棗栗時果以誘之。刮解皮。爪爲之禿。常善痢泄。甚則手掬以去之。遇物柔軟宜兒者。必蓄之而忘食。哭則偕哭。笑則偕笑。稍長遊戲。或慮爲羣童所困。必隨之。甲辰。先君又捐背。不肖之苦孤零孑。非媼則尤無賴矣。常負而哭曰。何辜于天。何辜于天。聞者莫不掩涕。慈恤實性於天。雖母之至慈。無以過之。及長就傅。每伺聽。誦讀琅然則輒拊首曰。學能有成。吾死且何恨。拾穗賣酒爲生。以善釀名。酒熟。必先獻其傅以謝之。余受氣甚薄。且以蚤斷乳。脆虛多疾。每憂形於色曰。何時見君娶婦入門。爲備絺綌以待之。至癸丑。忽遘癘以逝。卽四月十日也。年可七十餘。窆于家東院洞巳坐原。嗚乎。世道日渝。民彝漸乖。子而背父者有之。母而棄子者有之。而媼卽一良家紅女也。於我旣無奴主之分。又無貨利之誘。而直以一端忠赤。篤於急人。以徒然手分。鞠成纔經一度之兒。其難豈非百倍於常道育養乎。稱之義媼。眞可以無愧矣。余尤有所感噎者。余卽溘然於失乳之日。宜也。媼自仙槎適時來捄。學雖未成。而能娶婦生子。今已白首紛如。將著媼之義而然歟。以余險釁。視世支離者。亦有數而然歟。所未知者。以媼之著義陰德。不保一女。女男亦隨而亡無後。余獨以養恩報之。將傳之子而後已。此余深惑而傷痛者也。天理之難詰。有如是耶。爲記大槩以爲傳。而他固莫能悉。惟略擧篤於余者以示之。觀者推類焉。幸也。

遊鹿門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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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江㴑流而上。可五六百里。其間名區勝蹟。不可殫擧。而所謂鹿門。最在窮源。距黃池數舍而近。故徵士訥隱李公。嘗隱其間。亭之曰鹿門。盖因後岡舊號鹿峴。寓慕於龎,茅二公也。自是鹿門名於世。今從兄林舘翁。慕其跡而將居之。己卯仲秋。余陪仲氏及林舘作是遊。權美仲亦來同行。驅一牛歷梅山省楸。宿汾川。訪菱湖尹景觀。酒已。又要與偕。景觀笑曰。曾爲伯黃先。今爲仲模再之。遂與沿江步上。訥翁依武夷故事。作七曲詩以識之。所謂佳灘卽一曲。長可百步。其上潭渟滀不流。迤上百餘武。有巖特立。水衝激其前。壁面峻削在水曲。故登臨通觀內外洞天。卽所謂揮手臺也。折而東一里許。山麓止水而矩。餘趾稍平。有編氓數屋。荒沒於草樹間。村之名紫岸者也。林舘顧余曰。吾將家於此而亭于鹿門。以終吾生可乎。村之南。巨巖突露潭心。磐陀崷嵂。罅广糾錯。渦泓澄靜。魚之潑剌而游者。可指而數。其名曰魚樂臺。眞可謂知魚之樂矣。臺之東。有一土阿臨水。按衍寬平。可棲可耕。爲隱居盤桓之所。名爲考盤。自阿而東。渡水迤登栗里村。村廢人無。往往老栗蕭然。不知何人慕陶元亮者。隱居於此而有是名耶。自此山益深水益淸。挾水崖岸。渾成蒼壁。石白沙明。過數曲。有巖削立。四面匀王。高數十丈。上平可坐十數人。其罅松生十餘株。長俱尺許。經幾百年披歷風雪。昂藏可愛。啖山桃。因種核其上。相與笑曰。他日能與石公芙蓉城齊美耶。轉而東三四十武。所謂鹿峴者。走水而陡斷。結爲立巖亭之址卽是已。遺礎堦垣尙宛然。山之對前者。高可三之。巉嵺峻崛。崱屴嵁广。谺而爲谷。突而爲峯。陡而爲臺。側而爲邱。石皆蒼白。被以苔蘚。山腰多楓柟楩楮。或掩苒石面。或轇轕崖谷。紛紅駭綠。糾綿點綴。怳乎綉縠之離披。綵屛之迤開。水亦至此而間側曲折。緩者成潭。急者鳴瀨。涵靑噴白。聲韻常籠山。洞府虛明。色象俱空。徘徊俛仰。令人有超忽出塵之想。夫訥翁之隱誠高矣。今鞠爲茂草。惟灘聲岳色未改。豈非後人所感慨者耶。噫。以玆勝置之大都名城之側。則貴遊好事者。爭修飾品題。寧有已時。而今處之荒閑寂寞之濱。歷幾千百世。僅遇訥翁一人。又幾年而始遇林舘。山水之遇不遇。亦有數存者耶。窮僻甚於是。而又不得訥翁。則其慳秘不著也宜哉。此余所以尤爲感歎者也。日將暮。還宿于景觀而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