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十 昆侖集
卷十一
作者:崔昌大
1725年
卷十二

上藥泉南相國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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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日殘暑猶熾。伏問台體動息神扶淸廸。區區瞻慕。未敢少弛。久矣承候之闊絶。懸誠懷仰。無所效實。雖因病頓放廢。自致闕然。私心愧訟則亦深矣。伏惟大度已垂諒恕也。被放投閒。今有歲年。雖士民嗟悼。久而猶鬱。其於反本歸根。收拾晩暮。益進於彌高彌卲之域。抑可謂善刀矣。且斂經濟於丘壑。寄忠猷於書史。卽晉公所以服良規也。竊計日新之德。富有之業。不比於坐廟朝圖事樞之日。而亦有以忘年數之不足也。顧此係戀游方。纏拘病恙。無計登門屛奉誨言。徒有馳誠願言而已。若世路之多變。時議之猶激。此自外境。又何足仰煩也。侍敎生。今夏病劣尤甚。殆無一日寧居。家親情迹危蹙。棲屑靡遑。種種悶撓。無暇於書帙功課。竊自悼心。無足爲門下獻者矣。止祝以時增衛。爲國加愛。謹不備。

上南相國丁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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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接朝紙。聖批特許休致。玆實薦紳間希覯之盛事。列朝來。罕有之曠典。高風灑然。晩節益光。區區見慕者。聽於下風。不任瞻聳。謹誦坡公賀歐翁之語。所云雖外爲天下惜老成之去。而私喜明哲得保身之全者。獻喜於門下耳。日者赤舃之造朝。屬有母病。竟孤掃門承候之願。私懷悵仰。彌日不釋。計當視湯藥之暇。趨謁於所次。姑此先修起居。不備。

上李掌令世弼論心經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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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是氣。用事時方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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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事字。若闊略看過。則雖似無病。細細看來。終覺下得太重。盛指縷縷所以辨破者。似皆中窾。而宋相都不省納。殊未可曉。如盛指所云人心之發。理爲主而氣不用事。則亦爲道心者。卽自人心亦道心之說。推演出來而殊覺明確。宋相乃謂無曲折而病於太快。竊所未解。夫目之於色。耳之於聲。卒然遇之。心必從焉。此之謂人心。而霎爾之頃。旋覺其爲聲色之累而輟視斂聰。則便已爲道心。其所謂人心道心。非若分門對壘。雙頭並立者然。瞥然起滅之際。有彼則無此。有此則無彼。初非二箇心同時兩存於一腔子之中也。若所謂聽命者。又非若將領出號令而軍卒聽發放也。特以難於名狀。借義爲辭耳。朱子所謂又非有兩心者然也。今曰。始雖發於形氣。而必須聽命於道心。然後得人心之正。然若以得其正者。直爲道心。則更無人心之名。旣曰得其正。則卽此便是道心。直謂道心。更有何疑。如其不可謂道心。則抑將反謂之人心耶。其將喚做何心耶。纔得其正。固是道心。而人心之名。自在於發於形氣之始。又何疑於無其名哉。又引中庸序。謂之上智之人。心本自安帖不危。若指此爲道心。則上智終無人心之名。此又未喩。夫耳目之於聲色。天下之人。有同好焉。所謂堯舜與人同者。上智安得無人心。特以精一之功。無少間斷。僅能安帖不危。其於人心之發。每每理爲主而氣不用事。然其發於形氣者。一日萬幾。一念或忽。亦曰殆哉。所謂惟聖罔念作狂者。此也。故堯欽舜業。禹祗湯栗。不敢頃刻而解。如其不然。則日用間發於形氣者。安可保其不流於私慾耶。然則何可以其理每爲主。便疑其終無發於形氣者耶。由此言之。盛指云云。何可謂無曲折而病於太快乎。

至於盛指所謂在氣之欲用事未用事之境界。易流於不好者。方是人心本然之體段云云。恐欠精當。宜致駁難。而宋相說欲其所當欲者。人心本然之體段云者。亦似欠的。何者。欲用事未用事云云。謂之人心之地頭則可。謂之體段則不可。欲其所當欲云云。謂之人心之作用則可。謂之體段則不可。惟是下文盛指。當以危字爲體段一語。恐最得之。而明齋乃曰。以危字爲體段。於名義益遠。竊所未曉。今欲稍演危字之義。而純用朱子之說曰。危殆而不安。卽人心之體段云。則未知何如。至於所當欲之當字。下得較重。若不活看。看作當理之當。則其於意義。尤見乖失。而明齋乃主此說。至以不過其節者人心之本然等句。演釋當字之義。此恐失之益遠。上文盛指所云。若以此爲體段。則何以曰惟危等語。明的難折。故明齋又謂欲其所當欲者。上智之人心。另著上智字。欲以遮揜得過。若然則衆人將遂無人心耶。然則刪去當字。只曰欲其所欲云。差似近之而終屬作用。而不可曰體段。如何如何。此段玄石所論。殊未分曉。至其所謂若無目欲色三件說。本自無事云者。終未可知也。

以上許多論辨。其源皆在雲峰說。而諸賢所論之得失。姑置勿言。以淺見言之。無論用事字之有病無病。卽其使得氣字。似乎大錯。蓋生於形氣之氣字。非理氣之氣。乃血氣之氣。何以明之。夫所謂人心。伊何生於形氣者。如曰人心之所由生。在於形體血氣也。夫耳目之於聲色。飢寒之於衣食。有觸斯感。隨處闖發。而旣非善端。又不可謂惡念。故不得已別立人心之名號。而朱子又以生於形氣釋之。形字。卽貼得耳目之屬。氣字。卽貼得飢寒之屬。生猶發也。言是心由是形是氣而發也。今雲峰說。氣用事之氣字。明是與理對之氣。而乃欲以此推釋生字之義。不亦舛乎。然而退栗兩先生。不以爲非云。竊所深訝也。且理氣之氣。雖與血氣之氣。同是一氣。然一本萬殊。旣相懸遠。而緣文生解之義。又不當滚作一物爲說也。如何如何。

惟欲易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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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句。誠有可疑。若不能善觀。則人心人慾及七情。都無分別。校本兩下立說。以存疑晦未决之意者。良以此也。前此看此句時。私心致疑。亦如校本云云。今見盛指。以易流字。明其爲未流之慾。極分曉極精當。頓釋前疑。可幸可幸。

心之虗靈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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虗靈分體用。自玉溪已失之太分析。釋疑舊本。以寂感釋虗靈。是體用之中。又分體用。盛指論辨。誠似得之。改辭更著所以字。以作分體用之樞紐。雖似近之。而旣曰靈者所以能應。結之曰能應。故有知覺之理。夫心先有知覺而後能應事物。則能應。固是知覺以後事。今欲論知覺以前境界。而乃曰能應故有知覺之理。是欲必分體用。而反不免爲體用倒置之歸也。明齋所謂恐似倒說者。良是良是。無已而必欲分開立說。則改應字爲感字曰。靈者。所以能感。能受而感。故有知覺之理云。則稍似穩貼。蓋有感故能應。感爲體而應爲用也。如何如何。

情無可施功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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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誠意之意。只論爲善之意誠與不誠。非就情上汎論者。傳文毋自欺愼其獨等語。可見也。其不曰誠情而曰誠意者。職爲此也。今乃因此而便謂情無可施功處。則大不然。中庸喜怒哀樂發而中節。大學忿懥恐懼欲得其正。皆於情上做工。凡儒者工夫。正要此間著力。今曰無可施功。深所未安。盛指引君子反情及約其情。以明無可施功之差謬。誠是妙妙。而宋相乃謂全不是。而只曰反情約情之情。皆意也。不復說出。全不是之所以然。尤似未瑩。

道心惟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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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指昧微小微精微三件說。儘是細密。固當如盛指。以精微爲主。然以中庸序微者愈微一句觀之。則帶得昧微小微之義。可知。此則宋相所謂亦可互看者。恐似得之。中庸序。旣曰微妙難見。又曰微者愈微。微妙之云。初無帶病底意思。愈微之云。明是帶病。而言上下指義。微覺相乖。誠爲可疑。家親以爲妙字與眇字。意味相近。古文或通用。微妙之妙字。若作眇小底義看。則與下文愈微。自不相妨。未知如何。

聲色臭味。用力克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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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段盛指所論。雖深知西山之意。而克治字之用於人心。終非本面目。玄石說。最似明確。如何如何。

率性之謂道。此道字。專言理歟。兼言氣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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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指末端所云終不可謂兼氣而言者。似爲得之。而上文又謂終不可離氣而言。乃作兩下之說。竊以爲欠分曉。古聖人說出道字。固多兼理氣而言者。如一陰一陽之謂道是已。至於中庸首章。則特言天之所命者。喚做性。續言循天之所命者。喚做道。故朱子去其中發揮。推演之曰。人知己之有性而不知其出於天。知事之有道而不知其由於性。正所以明夫斯道之由於斯性也。今若曰。此道字兼氣而言。則天命之性字。亦爲合氣質之性。其與子思本指與夫程子性。卽理之旨。不翅相悖。豈其可乎。盛指又引日用事物各有當行之路。以證兼氣而言。此尤可疑。所謂當行之路。卽當然之理也。非可兼氣而論者。然則此適足爲專言理之證。而盛指云然。竊所深疑也。

此外辨說。盛指多似明的。今不可枚擧。姑取有得於私心者。略此仰復。而語多劘切前輩。極知僭妄。一覽之外。毋置旁眼。旋賜還投。乃爲大惠。伏望深諒。

答金參議昌協○癸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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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歲伏蒙答書。推延其善。啓導其所不至。辭旨深厚周悉。類世俗還往者。不翅相萬。叩之以寂寥數語。應之以累百餘言。求之以文藝之末。引之以道學之高。至謂不佞有可與適道之資。反己而責其實。誠無以辱君子之知者。此特執事愛材淑人之意。雖在愚陋蒙識。亦不輕棄而使卒有聞也。奉書申讀。欣愧悚悅。交積于心。累日不敢釋。書辭久宜復。冬春來。疾疢薦仍。不一日寧居。又苦信使無便。闊焉若遺忘。奄及周歲。不敏之罪。亦惟閤下恕之。不佞受性懶慢。體復多疾。平居動止。非重禮大賓。罕能莊敬自持。幼少時。亦嘗受經書讀習。芒芒焉都不知爲何言何事。益壯。又自喜爲詩。致心而求之者。亦且數年。雖於其至者。槩未知得也。然嗜好之深。一切脫去自不易。亦足爲志道之累矣。比年溫閱舊所讀經傳。得以時時問難於家庭。於古聖賢立言敎人之旨。稍若有見。心中竊自興起。乃覺夫丈夫所志。不止乎文章事業之爲貴。然疾病之所攻蝕。汙染之所移奪。其所存者。蓋亦無幾矣。時於處靜。繩考其行事。輒復竊自嗟慨。及得所被書。旣自躍然喜。已又騂然愧。其所以喜者。以執事文章學業譽望隆大。四方才儁之士飾名行攻藝術。幸見知而不敢幾焉者相比也。今於不佞。旣可其文詞。又將進而登之。開聖賢之門而敺之。是其相取。夫豈苟然而已。其所以愧者。以執事之賢而辱相取之深。而顧其所有空虗。惟是負見愛之意而傷鑑人之明。是恐是懼。然因是而振發奮厲。得以樹其志而恒其業。卒不爲鄙細人之歸焉。則亦閤下之賜大矣。敢不自勉。秋氣日高。伏惟體候萬福。不備再拜。

上徐判書宗泰○戊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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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擢卿月。寔允師望。瞻聳倍增。然位崇則責益重。名大則實難副。自古而已言之矣。竊計沖襟謙度。以榮爲懼。所祈益懋素履。勉恢大業。以副見慕者。區區之誠也。詢及洪生事。嘗愍其抱絶藝而處窮途。身不免於凍餓。名不霑於一命。而顧此力無以相拔。欲學昌黎公薦孟郊之爲。而又患無公卿大人愛材好事者爲可語此者。向也承誨時。偶値台指之及此。因有數三仰復者。竊頌台座於此子。進無一日之雅。退無折簡之託。而輒爾垂念至此。使蘇鱗處之。必無近水樓臺先得月之詠矣。今復眷眷不置。益見急才之盛義。而於此子。亦心肯命通之秋也。然事會易差。求託多歧。惟在毋撓而亟成之爲得也。餘姑不備。

上徐判書甲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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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來寒凝。未審台體動定神衛。伏深瞻傃。盛製。今始璧完評品。固所不敢。而旣承前後勤敎。姑以蠡測妄論之。其全體則樸素縕藉。宛有揖遜雍容之色。彼尖巧以爲工。叫噪以爲雄者。覩此當有愧色。嘗竊謂文章多象其人之德。今復驗矣。若就卷中諸作言之。律語。固多沉著可諷。而五七古絶句。恐尤善。如孝娥歌及箕灣諸絶。足稱家數。敢爲之屢歎。其間或似有一二瑕瑜。而譬之觸目琳琅。寶重之不暇。何容遽爾指議耶。若拳拳於道學風敎之興廢。切切於倫親孝慈之道。尤令人起敬。非敢諛也。乃公誦也。不備。

上徐相國宗泰○乙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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晉膺玉鉉之命。允符朝野之望。宜以時登賀者。顧親癠彌劇。日夕憂撓。殆無暇時。旣未踵門請候。又闕竿尺之禮。正有懸心馳仰之私。玆於匪望。伏蒙賜之手敎。問訊湯憂。益見眷睦之敦。存與之深。以感以愧。不省所言。因得以備審江寓凍沍中。匀體動息神扶萬福。區區又不任忻釋之至。側聞聖諭冞隆。史官相守。伏想循牆之雅志。愈益難措也。比者或人漫傳所聞云。端揆去就。外間有二說。一云廟堂久曠而天眷彌勤。宜勿過爾撕捱。趁今歲造朝。一云情迹旣有不安。宜以十章懇辭爲義。昌大敢應之曰。兩說皆恐未當。君子進退之義。惟視君上必欲用我否耳。廟堂之曠。誠大憂也。何可不待恩禮之誠摯而苟限歲月之改換。爲去就之度也哉。若恩禮果已誠摯。吾君有必不捨之心。則以栗翁之嚴於進退。三竄交攻之後。旋赴天官之召。見今情迹。視栗翁所遭。輕重爲何如。而必又苟計章牘之多寡而爲去就之度也哉。此皆纏繞末梢之俗論。未足爲大臣毅然之節也。竊計意下已自審其冷暖。而敢以妄論仰布。亦欲因以獻一得之愚耳。未知如何。但今時勢。國憂甚於漏船。朝象甚於亂絲。而執事者以不貲之輿望。當至難之丕責。將何以煕庶續整百度。上副主意。下塞羣情耶。平素見愛者。又不任憂仰。然愼以事上。謙以臨下。聽人以公。持己以簡。自在執事者能事。持是以往。行之以無倦而至於養剛大之勇。以裁事變。恢受人之量。以廣忠益。亦在乎加勉今日。一分輓回。一分救得。不望於閤下而更於何望乎。竊伏下風傾耳而待輿誦焉。不備。

上徐相國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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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春有日。餘寒猶峭。伏惟台體履端膺福。區區不任馳仰。側聞駕入都下。拜命於大庭。庶民加額而望。士大夫拭目而觀。思見德化之維新。甚盛甚盛。聽於下風。竊所傾聳。然責大則難酬。望厚則難塞。易曰。浚恒之凶。始求深也。雖在往古平泰之時。居是位任是責者。不易爲也。况今國勢朝象。凜有危亂敗亡之慮。不敢知閤下將何以克濟而有終以免大易之戒乎。愚於是旣有不寐之喜。而又切忘食之憂也。天下事。有大本焉。有要道焉。誠能立大本而務要道。何往而無成。今日國事可言者多。而格君爲大本。閤下所當勉可言者亦多。而通志爲要道。何謂格君。積誠納忠。陳善責難。使吾君先立必治之志。一變宴安姑息之習。疏論筵奏。懇懇欵欵。庶有以警動聰聽。孚感聖衷。殿陛之間。旣屢有逆耳吁咈之言。則因可以漸革近日阿順之風。而龍德日亢。蔑輕羣下之患。亦自此而少愈矣。何謂通志。泰之彖曰。天地交而萬物通。上下交而其志同也。惟能萬物通而其志同。然後泰之道成焉。故未有不通天下之志而能成天下之務也。豈惟君道如此。雖宰相亦然。竊嘗驗之。前輩老成。其年位崇絶。自與後輩名士相疏遠。疏遠生阻隔。阻隔生疑間。疑間之深。爭端形焉。爭端一形。餘波末流。終至於滔天。其源則皆宰相不能通志之過也。通志之道。雖於閭井下賤。亦當無所壅閼。况後輩名士。卽出入侍從之人所與共國事者乎。經曰。好問則裕。古諺云。百人之聚。必有長慮。通志之要。又不外於好問。然亦何可家至而戶道。在所擇之耳。今日名流有忠志遠識者。固不多見。而亦豈全無其人。就其素有知分而意中所可者數人。隨加訪問。周知物情。擇其言之善否而取舍之。斯可矣。夫然則庶無睽孤乖絶之患。而終享和平之福矣。其於通志成務之術。思過半矣。前狀。敢以恢受人之量以廣忠益爲獻。今復疏其目焉。蓋謂閤下所當加勉者。恐在是。今日時義之先務。亦在是故也。顧嘗蒙幸荷愛於閤下不淺。而念無以仰報。晝宵耿耿。湯憂少暇。旣不能登時掃門。則以竿尺自道。有不敢自外。惟閤下恕其僭而察其誠焉。不備。

上徐相國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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側聞聖上未寧之候。進退靡常。尙未占康復之慶。臣民憂慮。大小同情。伏惟嘗藥之地。焦迫自倍。仍念閤下以衰晩之年。躬夙夜之勞。興居動息。得無愆於常節乎。區區慕用之誠。又不敢以哀迷而或間也。先妣幽誌之文。曩嘗仰請於臨况之日矣。顧因疾病憂撓。無一日之安。已又獲戾神明。奄至於大故。哀荒摧隕。危喘凜凜。事行之狀。久未暇於撰次。近始草定。錄成一通。輒敢再拜。進獻于下執事。伏希留納。竊嘗謂婦人之得表見於後世。有三難焉。有其德之難也。得其所託命之難也。記述者遇其人之難也。夫閨閤之爲居而保姆之與處。所習者。紡織組袵。所治者。米鹽酒漿耳。進無師友漸摩之益。退無經史講討之業。識何由進而善安從生。非有天資高明絶出於等夷。則其不至於大過者鮮矣。故曰有其德之難也。婦人。從人者也。就令有德矣。其所從凡庸爾。則亦無以自立。雖如申國之賢。以正獻爲配。原明爲子。而後乃爲學士大夫所稱道。而見錄於大賢。爲範於後人。然此有命焉。非可以力致也。世有哲婦賢母。而不得有良耦佳兒。死之日。名行昧沒者皆是。故曰得其所託命之難也。旣有其德矣。又得其所託命矣。苟無能言之士紀之文章。垂之簡冊。亦不能昭示於永遠。夫以敬姜之賢。有禮也。而又穆伯之妻。文伯之母也。向無左氏之筆修其辭而謹書之。亦安得顯白於天下。使百世之下。仰其光耀。焯然如前日也。降及漢唐。盧渾之母。梅聖兪之妻。得韓歐二子之文。而與有千古不滅之名。傳曰。辭之不可以已也如是夫。不其然乎。故曰記述者遇其人之難也。嗚呼。先妣之德於狀文。已擧其觕。今不敢瀆告先君子名位光大。而不得罪於天下之士。不肖以非才。辱在侍從之列。若所謂所從者。抑可謂不後於人矣。其託記述之重。以圖於不朽者。顧可以苟焉而已乎。伏惟閤下德行洽于宗婣。聲實著於廊廟。國人之所誦慕。諸大夫之所楷式。如其文章則愚竊自謂粗知之矣。約而有體。淡而有味。含鋒斂華。黯然有幽素之色。揖讓之容。求之古作者。不敢知可方何人。而要之非今世之文也。有欲揚父母之名。勒之金石者。不於閤下而將誰望也哉。抑念閤下之於先妣。實爲內外姑姪之親。其於先妣之平生。當亦得其一二。不肖之願幸祈嚮。於是而益切矣。本欲扶衰踵門。請敎於左右。並布愊臆。屬閤下鎖直禁中。輒敢以咫尺之書。猥進其說。伏惟鑑察而進退之。

與南敎官鶴鳴○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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闊焉不嗣音。瞻懸則深矣。卽日老炎。侍歡啓處。伏惟萬安。區區又不任馳仰。今夏。賤疾尤劇。長日昏墊。不克自振。書候之闕然。蓋亦由此。壯年羸病如此。些些志業。亦將一任放廢。化兒之劇人有是夫。自憐而已。我東事蹟。汔無編成一家言。良足慨然。爲今急務。無如網羅放逸。而私家瑣力。此亦有未易辦者。且如侍生。謏問陋識。亦不知某所有某書某人著某說。今雖欲廣加求輯。殆近於無星之秤。顧今世博雅多聞。不得不以此事推袁矣。今宜另取一小冊。列作長目。備錄書編名色。逐注某人所著。藏在某所。繕書二通。一置座側。一投侍生。所以爲分力訪問之地。未知如何如何。曾見座下固有草件。而雜瑣草暗。不堪尋見。幸復忘勞。稍加釐正。傳寫一本。速便下投也。聞有便忙寫。不備。

答南主簿鶴鳴○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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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昨。短札謹領。水落故事。儘亦所欲聞者。嗣是而有敎焉則幸也。文字。今始脫藁。謹此呈覽。先先生立朝垂六十年。事行旣繁夥。而又事重有關係者爲多。顧識解陋淺。筆力又孱。實難模寫其十一。然區區者。積思裁量。亦不敢有餘力焉。第細入討究而籤敎之。大體。略倣歐公王范諸碑。故家居細事。全略之。雖立朝事。只載其大者。如是恐方得體。如何如何。姑此不備。

答南主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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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潦蒸溽。瞻慮有倍。便中。伏奉惠帖。欣審靜履沖裕無他。文字籤論。乙乙覽詳。依從者固多。謹於別幅。疏列仰對。其不得從者。視至可悉。亟欲改書一通。而此無書手未果。或命侍者傳寫。送示輔台。而數家所籤論及今所條對。俾有以條評可否。如何。

別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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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虎掌文。不尙神異。竊取歐公之意。

銓郞時通塞。諫長時論建。初草多所記載。此旣與他文字體段不同。下梢多大節目。在所當詳。則餘事直宜刊略。自史漢列傳歐公范王碑。皆然。

尹鑴爲宰臣。似近於筆法。不宜刪。少陵籤所刪改。似簡要。而記事之有原委。恐未若仍存。

閔黯去姓云云。竊嘗謂記載家誅貶。不係姓之去否。叛逆如崔杼,陳恒,陳豨,盧綰。自春秋太史公。皆不去姓。邪惡如李林甫,盧杞,蔡京,秦檜。韓文公朱晦菴之文。多不去姓。人之有姓名。所以章別也。而世人同名者至多。義所誅貶者。正宜存其姓而明之。

希載書中語意。筵敎旣如此。則當初自家之終不倡言。誠合於道理時義。而追後記載。義當據實直書。但據實直書。則後來似有許多葛藤。欲以微辭片語。略踔說過。則左右思量。終未得好㨾道理。姑說過如此。大欠分曉。未知如何而可耶。更敎之。

老論西人南人字。損窩並加籤。而嘗謂旣有名目。則據實記之。乃合於記述之體。且可傳信。今曰黨人。曰士類。則彼此皆自謂士類。皆指人爲黨人。後人何從而審知耶。今欲還存。並敎之。

與尹大諫幼麟丙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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阻拜許久。瞻誦彌勤。卽辰。令履伏惟萬安。區區又不任馳仰。慈患浹兩月危頓。醫藥憂遑。未暇參候。願言如何。旣不可以時拜討。則以書尺通忞忞。烏可已乎。竊嘗謂士流之持論。宜主寬平而不宜峻急。其說有三。傳曰君子矜而不爭。羣而不黨。又曰君子亦黨乎。又曰君子和而不同。小人同而不和。又曰君子周而不比。小人比而不周。今以經訓觀之。今世偏黨之士。當爲君子耶否耶。東西之分。已過百年。此固難醫之痼疾。而至於老少。則同室之鬬。轉輾乖激。式至於今日耳。老黨之人。凡於論議擧措。一切以偏黨從事。於所謂不爭不黨和而不同周而不比之義。不翅弁髦之矣。此正有識之所以深非力斥。而國家之與受其敗。世道之益無可爲。亦職由此耳。今老黨黜退。少黨進用。爲少黨者。能以不爭不黨和而不同周而不比爲心。凡於論議擧措。一切以公正允當從事。且將物我彼此之界。好惡愛憎之心。與夫平昔忿狷怨憾之端。擔閣一邊。只就每一事上。先究義理之極。折其是非之衷。又必參之以時義事勢。毋狃於積習。毋牽於私朋。獨觀昭曠之原。執中緣督而行之。務反於前車之覆轍。然後始可以當經訓君子之目。而合於古所謂彼以暴吾以仁。彼以譎吾以忠之義矣。苟不能是。限之以物我彼此之界。行之以好惡愛憎之心。而平昔忿狷怨憾之端。又闖然挾雜於處事持論之間。則其於君子小人之目。吾不知果奚處焉。而又將與平素深非力斥之人。同歸於一致。卒無毫毛長短。敗國家壞世道之罪。亦曰惟均。正所謂以暴易暴。以燕伐燕。如是而自居於君子。指人爲小人。其孰信之。此其宜寬平一也。老少之分。始於庚申後治黨人緩急之爭。其時被罪者之源頭。非有可惜。特以濫觴過分。則非王政之公。故數三君子。顯言力爭。罹謗毁遭譴黜而不顧。四方之公議。翕然是之。卽小輩之根本規模。不在於偏激峻急。而在於平正寬恕然也。向於一邊人。則持平務恕。惟恐其攻伐之或過。今於老黨。則不少平恕。而惟以攻伐爲心。則豈不爲前後矛盾。首尾舛逆之歸。而重失自家之本來面目耶。况一邊人之不韙。有甚於老黨。而特與少黨仇怨。不至太深耳。仇怨不深。則雖如一邊人之不韙。猶加寬恕。仇怨旣深。則本是同根而相煎太急。此果爲公論耶否耶。故少輩之治老黨。亦必以平恕爲心。彼雖有罪過。其於勘定之際。秉至公而行大中。持大體而略苛細。俾無一毫過分之歸。然後始不失少輩之本色。而得免於矛盾舛逆之歸。此其宜寬平二也。斯二者。以道理爲言。而抑有一焉。凡黨比相攻。勢同戰陳。名之曲直而得失係焉。所挾之長短而勝敗形焉。狐偃所謂師直爲壯。魏相所謂兵義則勝。兵法所謂以長擊短。勿以短擊長者。皆謂是也。嘗謂老黨之長。在於偏峻。少黨之長在於寬平。老黨之人。世執國命。黨親盤據。植根固流波漫。其安身立命。本不在於仁義誠實。以挾藉爲至計。以驅喝爲能事。至或假借名義以爲重。或指陳闕失以爲名。雖其機關運用。不越乎排軋異己。圖濟己私。而推鋒賈勇。人未易犯。此正爲三王之罪人。而以爭鬬則莫强之兵也。故其言論。常主於峻急。雖以是至於敗䘐而不自恤焉。少黨之人。羈旅之臣也。內外無所挾藉。權力氣勢。萬不及老黨。而徒以區區公論之空名。得與老黨相抗。其長。專在於平正寬恕耳。今捨寬平而行峻急。正所謂以短擊長。譬如與人戰而失其長技。吾見其終於大敗也。目下雖獲一時之少利。事變相尋於無窮。而朝局之改換無常。時移事往之後。以公眼而追觀。則爵祿榮寵之不能長保。彼此同之。而乃與本色寬平之寸長而並失之矣。可不惜哉。且夫爭者。惡德也。勇銳者。雖若直快。而不善者常多。遜退者。雖若怯懦。而善者常多。何者。所謂勇銳者。非勇於爲義。乃勇於爭名爭利爭得失之場故也。故愚嘗曰。凡於黨論爭閧之事。進一步加一層者。言論雖有可取。其人必有病痛。退一步减一層者。如非庸懦龍斷之人。則必其有深慮遠識也。况今老少長短之形如彼。退一步减一層。主於遜退。然後可以服人。可以自立。老氏所謂柔能勝剛。弱能勝强。莊生所謂以小不勝爲大勝。此之謂也。此其宜寬平三也。此三說者。則皆是從頭循本之論也。姑以目前發端之事言之。獄事未及。究竟凶言四字。方在有無疑似之境。而若因此事。深治老黨。則少黨當不免爲小人之歸。此義想已深會。而今姑槩論之。此事源頭。初非有實事。有若上變之爲也。不過罪人招辭中引告希載書。而希書所云。亦非指名据實上變之比。不過以設辭。謂將有如此之患云爾。設令果不載錄。胡大罪也。以源頭則不過如此。而以今日道理言之。尤有不可深治者。何也。初則出於順命所引希載書中假設之辭也。終則發於林溥凶險無狀之疏也。夫藉於希載書中假設之辭。林溥凶險之疏。託重於有無疑似之獄。而欲深治素相嫌怨者之罪。此豈士君子所可爲者耶。此而深治。則必受陷人之惡名。無以有辭於後矣。今一隊儕流中。或有見不及此。持峻於此論者。如令公之重望。固宜出力調停。期於捄正。决不可依違苟同也。於此等處。苟不能處之別白而同其波流。則終恐自謂士流而卒不免爲小人之歸也。論者每以關係至重爲言。此尤有可辨者。若有可覈之實事。而又明覈不錄之用意。則固當以鷹鸇逐雀爲義。何但擬論以循常之罪罰。顧其源頭。旣無實事。不錄之由。又無可明覈。而託於關係之重。欲治黨人。尤見其藉重論人。適成不韙之歸矣。未知高見以爲如何。或曰。無論賊招輕重之何居。當錄不錄之失。烏得無罪。此言似矣。抑有不然者。不錄之由。旣不可謂有他意。則不過曰不察也。曰無情也。以不察無情之事。因林溥之疏。追罪諸人。則又豈淸朝之美事耶。且雖儘有可論而終於不論。則自合於君子常失於緩之義。豈不增光於士流耶。令公如不早定主宰。或不免爲左右雜進之言所牽輓。則不惟國事之慮。世道之憂。擧一邊之士流。將胥淪於乘時陷人之科。而令公素有地望。爲儕流所倚重。末後評論。必將以令公爲此論之魁。此又可悶而可惜也。如何如何。愚於令公。實有欵欵之誠。而令公處地。又爲士論之樞要。脫或意見有毫釐之差。則以公以私。其將謂何。由是積思成說。縷縷及此。幸熟覽數遭而旋還此紙也。不宣。

與尹幼麟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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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輶軒不日將陛辭。昨入城裏。向夕爲進門下。適値駕言。悵然出郭。惟有耿耿者在心耳。關外事形。卽按莅之餘。竊計弛張廢置。已在度中。而屬當廟朝憂虞之會。村里繹騷之日。旣不可舒縱而乏功。又不可嚴密而增擾。區區者不能無爲台座奉慮也。如何如何。但今頹綱汚俗。積習已痼。一有興作。奸弊隨生。除萬不獲已而灼見善後者外。恐不如仍舊貫之差爲寡過。如何如何。至於檢束裨胥。勿之怙亂。想不待加勉也。所欲言者。其略如右。細者可闕之也。氷雪載塗。惟願行李保重。不宣。

答李國彦庚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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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上旬惠書。便人甚滯。至月初。始得承覽。慰此懸念。誠不覺後時之許久也。未幾。又得到尙後十月念間書。此最近信。披審省侍安甚。動息康定。亦能玩先正之遺文。却悅目之殊貌。甚善甚善。書自南紀。踰鳥嶺歷漢陽。又北過磨天嶺。抵北海之瀕。雖寂寥數字。通問訊報安否者。亦將傾倒欣暢之不暇。况聯翩累幅。不啻百餘言。又承志操加厲。書帙有味。其於嘉歎愛悅。豈可勝量。矧前後書。滿紙勤勤。多蒙勉戒。非兄安所聞此言耶。私心感佩。又不容口。顧此怡然就途。非能審量道理輕重割斷情勢而然也。特以旣蒙除命。義同譴黜。不敢爲辭遜計耳。踰磨天涉鬼門日。不至動心者。亦爲旣爾遠來。徒愁無益云爾。非有平日存養。能不爲外境所滑者。兄乃云云。豈待我過重而有未相悉者耶。所幸。連得家信。兩親安善。差自寬遣。惟是妹病。乍苦乍歇。尙不聞完健之聲。此爲日夕忉忉耳。至於居處飮啖之勝。前聞非故强做好語已也。實際則然。不至難堪。今冬寒不甚過。長至已久。尙無慘慄之候。風無揚砂。雪無埋屋。硯不氷而衾不稜。是則天所以閔病軀也。然此皆外物也。設令飮啖不適口。居處不如意。風候寒溫絶殊。處之亦當有道。何至難堪而生病如兄所慮耶。韓愈所謂將息之道。當先理其心者。儘要言不煩。自覺得力多在此矣。觀覽之富。可謂不負丈夫平生。文思之與造化爭奇。固未敢遽論。而呑吐海山之氣。則有足向故人詫者。獨恨意中人不在旁。無以恣頡頏而窮跌宕耳。所歷山川形勝。詳之抵妹書。早晩叩得一看可也。然詩脾則謹聞命矣。道肺則惡是何言也。此箇字。其可易而下得者耶。正見兄不知此箇字也。雖嘗與少年輩。談說經傳。只是尋行生解。道聽塗說已。至於行己處物。一箇俗套而已。兄何遽以此字相加耶。輓近儒門多坐輕用此字。或陷膠漆盆中。竊嘗愍之。故偶因兄書。聊發此義耳。栗翁文字之點閱。極善。非惟文章敏妙之可範。學識通明之可師。卽其心事之光明公正。庶因其言論而得其一二。後來當世道者之文之以學術而一任己之偏私。貽害世道於無窮者。獨何心哉。竊嘗謂以栗翁衡平鑑公之心。不曾一毫偏係。只得隨人隨事而是非之。如低昂姸醜之一付諸物。而道阨於當時。謗流於來久。至於彼一邊之騰諸章奏。恣意凌詆。實是斯文之不幸。而至謂栗翁爲西人之魁者。固不知栗翁之甚者。此一邊之引爲自家領袖。殆亦非栗翁本心。栗翁何肯爲彼此黨人。爲其魁將者耶。吾兄以爲如何。兄指所云今人有意於斯世者。却是不自量者。正合鄙見。然審能彊學明識。追踵栗翁者。雖求合乎斯世。亦有不可得者矣。又以爲如何。書末堅壁淸野云云。一語而有三善焉。自知定力之近則難守。智也。斥遠而自克。勇也。自治之暇。勉及朋友。忠也。此雖兄設機試人之術。非法語之言也。顧此銘荷。則何敢忘何敢忘。多少不宣。

答李國彦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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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嚮政勤。妹行。得承台翰。槩審霜寒政履萬相。慰復何言。敎意並悉。船頭之役。似係緊要。且是前人已就之緖。固宜綸以終之。大同减半。人或譏以要譽。而弟嘗謂違道干譽。經訓所戒。而剋用寬民。自是州家仁政。又爲及民之實惠。何可目爲要譽。但省此心之無所挾已耳。然恐沁都又起鐵碑。與唐城屹相望耳。好呵。壯旅事。旣得廟堂頷可。又何商焉。其已狀請耶。此呈文字。文成已久。今始寫去。此任。不必有送行序文。而北漢事。所嘗慨然。特於此發之焉。覽完藏弆宜矣。姑謝不宣。

與朴喬伯泰漢○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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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書縷敎。莊讀沉思。實有大警砭大開發者。階庭云云。尤覺親切懇至。還考日用所行。瞿焉有失疎頑之得。此藥石之不翅。如得因是而自艾焉。則亦執事之大賜也。敢不感佩。然鄙書所仰勉者。亦有說焉。濂翁所云尋思仲尼顔淵樂處一句話。實爲千古儒門頓悟之方。而竊觀近世君子之有志者。必於小學家禮等書。率先著力。以致拘謹牽繞之已多。而若所謂昭曠之原。涵泳之味。脫然可喜處。則反或疎焉。似乎體用本末之序。不免逕庭。心嘗訝之。及讀論語中庸。於心隱然若有可樂。仍竊謂古人所云孔顔樂處。莫是從此中覓出來否。欲以質之有道。而此旣放廢荒倒。卒無所事。此㨾說話。有不敢輕有提論。又不可人人而可質。故遂置之不可知之地矣。前承方閱小學書。故輒妄有云。其意蓋曰如我之自棄者。則無所論也。如執事之志趣已定者。不必徒習乎節文事爲上文字云爾。夫豈敢以初學之書而少之哉。今如姑就鄙說。去其短而善用之。則似未必不爲他山之石。如何如何。此去便作經年契闊。而旣不可躬叙。略付數字。病裏强草。手戰呻憊。止此不宣。

與朴喬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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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來已經月圓矣。悠悠懸仰。無日可已。欲一書候。顧喪慘悲疚之餘。慈親瘍患。彌月作苦。曾無一日暇豫可以及於竿牘。忽焉至今。徒然耿結在中矣。卽日雪寒。哀體動止支勝否。今年寒事。視前似倍。海中時候。得無比旱地尤寒耶。弟身下姑無疾恙。而月初又送李郞。筵几向振鄕。去留分張之際。心緖固已不可忍。送後情地。尤無聊賴。此等情境。雖兄弟衆多者當之。已難自理。况於如弟單孑之人哉。省事來。僅十許年所。而其間官私事故。已多端矣。苦事常多而可樂者常少。悲事常多而可喜者常少。今又意想之外。遽遭如許慘毒之喪。毋論悼死之難遣。卽日與相對者。呼天號擗。宛轉寃酷之狀。人非鐵腸。誰得不動。以此意中日覺荒亂。凡於平昔所存念者。所攻治者。自爾一切疎間。尙何望有一分進益。有以塞朋友之望而償夙素之志哉。嗟夫嗟夫。所賴如兄主志業方盛者左右而相輔。進而敺之仁義之塗。欲其卒有成就。幸冀常常提誨。矯其枉而鼓其懦。俾不至細人淺夫之歸焉。區區之大願也。前日相面時。欲望高明及此閒時。深究時政之得失。與夫捄正通變之方。著爲一通成說。蓋不特爲開示昏蔽之爲要。於自己志業識慮。亦不無所補。且旣有憂時救世之意。則自不免發之言語。而言語終無形迹。不若文字之明切有條理。幸勿復爲虗辭謙挹。勉遂爲之。如何如何。此亦不無此意。而所處稠擾。重之憂病如爾。曷能就此。道常兄主。亦聞健而有業否。季君年志並壯。果能孜孜不解。日有所進否。嘗見方遜志古詩。有人材絶衰少。善保膝下兒之語。每念此語。輒爲之自歎。亦爲相好者發慨也。餘外千萬。書不可悉。止此。

答李尙輔丁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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蚤辱手訊。良慰傾戀。但以吃冷。又致患劇。殊念殊念。賢嘗言臨美膳而能不過飽者。可以伏節死義。僕以爲名言。旣自知之甚熟。且方持少愈之戒。而何廼輒有郵犯也。蘇子瞻。特一浮薄子耳。其於愼疾之際。日啖茯苓麻麥如干。以了朝夕。終不近膏膩珍甘之味。吾人平素自視爲何如。而新涉危敗。痞氣尙未盡銷。而每被饞口之所牽。不自康濟耶。形氣之欲。初無大小精粗之別。今於食色淺近者制伏。不得不免爲忘生殉己之歸。則此安知不爲决性命饕富貴之根苗也耶。今宜就日間所啖飮。細加財量。定其多寡之數。程其疏數之節。書以揭諸屋壁。以爲日月持循之方。至生冷硬牢油滑及性味偏勝之物。一切屛去。行之無忽。以待胃氣之寧復。則此不特不添病之要道。抑亦遠勝於累月服藥。賢者果能惕然深念。思有以力行否。古人有云致壽之道。只在於不以元氣佐七情。不以脾胃化生硬。此誠要言不煩。吾嘗作口箴曰。不善出則速禍。不善入則召疾。愼而節之。守以勿失。蓋取大易頤之象也。幸以東坡藥誦及此等箴戒之辭。亦付牕壁間。以爲常目警省之資也。止此不究。

答李尙輔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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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庭去就一欵。前後累幅提敎。勤篤周至。見事之明。愛人之誠。可謂兩無憾矣。令人感歎。前書奉答之草草。有異乎大叩。則大鳴之義。明者之憂懣。固也。然與其言浮於事。無寧事浮於言。古人斯語。竊嘗深味。决退長往。儘未可易言。雖在自己事。猶不可率爾質言。况其不專在己者。何可輕爲决必之辭耶。以家私爲諉。以曼語略過。安知非眞能决退之氣象耶。至於極力斡旋至誠反覆之敎。誠得之矣。若激於誣謗。狃於阿諛。以至智鑑昏昧。則僕非敢然也。苟有是。則又何可曰海內一孝伯耶。臨書爲發一笑。

答李尙輔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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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生還後。更無信便。未之寄聲。惟有忉怛者。日夕勤止。此際奴星至。傳得手帖。備審比來孝履支安。慰此憧憧。不比他日。日月易得。祥期奄迫。想惟攀慕如初。區區奉慮無已。此間親寓粗遣如昨。方束裝俟命。惟有一味危懍。而臺章累變辭說。羣衆咸知其捃摭。或刪或改。手脚盡露而無人可言。亦復奈何。近日因病泄利。連在京第。日長無客。得以書帙消晷。看閱尙書上經一周。覺有新味如啖蔗。頗見聖人文字。眞如菽粟茶飯。人可以受用。又於時事世道。感慨憂歎。一倍親切。於今益知中年以後讀書尤有益也。恨不與意中人並席合討也。內弟瑞坤。志行識解。大有可畏。近與隣並。日夕相從。開益不少。可喜公山素號人物之鄕。雖溺於科臼。陷于黨論。亦宜默察而深訪之。有僅可者。力爲之延掇。導之以公正之見。進之以遠大之規。甚善甚善。賞鑑人倫。相觀以善。非惟麗澤之私益。世道士林。終必有賴。平生雖簡拙不欵曲。於此一事。不敢不加意。而今天下溺矣。可人意者絶難遇。每誦鳥獸不可同羣之語。未嘗不浩歎也。臨書漫復及之。餘希祥事利成。變除自保。不宣。

答李尙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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昌大白。晦窩喪逝。痛哭之外。夫復何言。夫復何言。然人誰無死。死而名德俱全者。爲難也。居傾奪之世而獨保和衷。久樞衡之位而不獲罪咎。以厚德令名克終。可謂元祐完人矣。病甚。嘗語子姪曰。吾生於太平。老於太平。致位至此。年齡視父兄有加。吾豈有怛化之意。此言良亦然矣。雖年不滿德。而五十不稱夭。位不躋公相。而十年當路。殆乎持國秉政。又有子嗣可紹家聲。而考終於寧平之世。此在逝者。顧復奚憾。惟是國家之憂。茫無畔岸。實不知稅駕之所。目前簿書期會籌决補贊之事。已無屬託。他日安危緩急腹心股肱之重。於何倚仗。平日外人雖相愛者。或病黑白之不甚分明。或譏裁斷之有欠明快。或悶謨謀之有失輕重。喪逝以來。知與不知。皆驚吁悼惜不已。綸音隱卒之悲懇。令人失涕漣洏。此固曠世所罕覩。下至吏胥隷卒。擧皆涕出而悲之。此可見忠信之素孚而國人係望之深也。昨者彦令來話云。毋論貴賤親疎。莫不嗟悼。至諸司率屬。如喪親戚。吾輩之心。尤有大焉。如有所亡失。觀人於身後。輕重乃定。此眞可謂賢宰相。不知何修而得此於上下耶。因曰前頭盡力於國事無多人。尙輔會一當之。而未知果何如也。僕應之曰。此無他。寬厚誠信而竭心於公家。不好名而能容物。其所以大得乎上下。職由於此。輔令才猷志節。或當過之。而近名而輕物。必不能得乎上下。久安其位。雖有長才異能。恐無展布之地。此不如舅氏矣。彦令以爲良然。夫以屬望之重如此。而一疾奄然。又無繼之者。國憂時艱。如涉滄津而無舟楫。詩人之云亡殄瘁。百身可贖。誠非過語也。若其門戶崩頹如樑摧棟折之痛。猶是輕小耳。復何言哉。自遭此喪。心茫然無所憑寄。每念不覺潸然。而此懷無與告語。時逢彦令相對歔欷。卽者手書累紙。忽入手中。披覽數四。爲之嗚咽。辭意之鄭重。又能寫出人心內事。重爲之感歎。遺疏。自家似亦不量其一夜告終。未及圖之。而屬纊前兩日。僕方與載大。細論病情及醫藥事。忽擧南軒遺表中好惡公天下之理一句。問曰。其下文句云何。其時方專心於論病。不能對揚而止。自後思之。必是欲有遺疏而然。顧於其日。慮不及於時日安危之憂。遂不能引發而成其志。幽明遽隔。呑不復宣。痛矣痛矣。屬纊前夕。盡日於病側。而殊不覺其危急。初無問答屬託之事。夜來。聞有危色。馳往已不省。精神迷罔。遂不得一言。顧何暇於寄託囑付耶。其前謂子姪曰。是後六七年間。邊境必有事。吾固不及見。而國事其將奈何。病危時對景尹曰。欲與君輩。理會版曹事一番。吾病如此。今無奈何。其拳拳國事。蓋天性然也。又以勿請諡求輓。勿樹神道碑。一遵先人遺事。語及於諸子云。喪後諸孤。或恨醫藥之失方。或者又咎輕進方藥。而此皆天也。謂之何哉。來書多少。縷縷並悉。後進引掖。吾固苦未見其人。故前書云爾。今世求人。或當於靜散中得之。居四達之地者。何能有得。吾則並與俊爽華妙者而絶未見矣。然從後當更乙乙也。累幅力疲。止此不宣。

答趙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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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書承慰。滿紙激昂。如對高談。兄則英州後氣象。殊不摧低。殆有賢於唐子方耶。極呵極呵。緩不及事。固患也。天下事。因忙而錯十八九。况快意事。尤有後患。弟嘗有詩云心從快處須防快。事到忙時勿著忙。敢爲吾人誦之。書生誤國空談裏。令人警省。而但若一反於春間。果如兄見。則又何致誤之爲慮耶。然要非筆札可悉。今明間。得一從容處面討。可定一箇規模也。

與宋子和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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別時不躬送。耿悵至今未釋。東出多時。想今已離東州庭下。征馬北首耶。山川搖落。風雪凄然。遠游之懷。想益無聊。然出身立朝。夷險固居一半。藉令居言職。抗直辭於危難之際而遷謫關塞。亦吾人之茶飯耳。况今行色不比遷謫。而歸期亦在吾操縱者耶。想惟犂然於此言也。惟是微渦之戒。故難謹守。國彦之北也。弟於餞席。戱題一絶以贈曰。遠客心腸易變移。看看嫫母捴西施。須從載筆堂中夜。三復梅谿舘裏詩。此實際語也。梅谿詩。卽朱晦翁虎尾春氷寄一生。幾人到此誤平生兩絶也。今復擧似。吾兄可試驗之於閑時也。別語。因病劣未能副急。今始構拙追寄。行中新作。想必盈篋。幸命侍史。另錄十數篇。慰此病惛牢愁。甚望甚望。不宣。

與宋子和庚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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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湖嶺儒生。又有疏陳事。而喉司將陳啓捧入。陳啓之辭。如能正言竭論。因請罪罰。則雖捧入亦可。而此厥不能辦。則决不宜捧入。捧入後事有許多不好故也。蓋此事。今則尤不可撓奪。爲吾儕輩者。惟當毅然自守。不爲衆論紛嘵所動。方可有辭於後。雖以利鈍言之。亦未必有害。就令有目前些少之害。亦爲善敗。事理較然。更無可疑。此事。於朝家關係。固不少。於士流措處之得失。所關亦大。不可恝然越視也。昨朝逢君集。有所說及。計已轉詳之也。在三司者。不可無一言。苟能善其說辭。明白開陳。贊揚謙沖之盛德。可以有辭來世。度越百王。直斥迭起者妄相臆測之情。則聖意宜無不開納者。若果開納。則非但嘵訛者自定。希倖者息望。抑可以尊朝廷於日月之明。置士流於淸明之地。如其不賜嘉賞。則亦可决國論之紛紜。明士流之心迹。然亦似無此慮。兄意以爲如何。且仲約疏。勁切有餘而懇欵不足。觸咈固不淺。三司不可無一疏繼陳。贊以來諫容直之盛美。而仍致責勉之意。如完平陽坡之辭說。龍洲潛窩故事。亦不妨入於行語之間。如何如何。此兩事。正好作一好題。而此非吾人則莫可。如以吾意爲可者。卽須運意起草。隨成投示。亦議於始年諸友。不多日內。辦得甚當。機不可失也。勉旃勉旃。不宣。

答宋子和丙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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瞻嚮正有悁悁。伏承手帖。得審台軒赴朝有日。雖未奉面誨。披寫已多矣。所敎獻議草本。謹覽呈還。此議如難持正見進直詞。則毋寧貼然隨衆。不寘異辭於其間可也。况世室數句。理弱義拙。不若刪去之爲得。如何如何。如以此草爲太沒沒。則第惟以下若曰宗廟之禮至重且嚴。前代繼體之帝王。未聞有追上尊號。豈或以祖宗列位義。不敢取捨異同而然歟云云。則恐勝於今本耶。惟在細量而處之耳。忙謝不宣。

與洪士能壬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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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旆旣首北矣。極知少別如往而復。病卧空齋。猶覺有送遠懷緖也。然淸世籌邊。壯年遠游。俱自不惡。顧其數千里馳頓往返。又何異棖臬間出入耶。行中不可無詩。視作職分事。得數十百首。歸日相示爲佳。弟之北也。東平都尉臨訪。戒毋作詩。弟答云。古人有遠行。多有作畵圖而歸者。吾詩不過爲畵圖比。且時泰人微。亦無詩案之慮。因相與一笑。今適記起爾。弟有一疏條陳邊務而素疎迂。未得其要領。亦宜究訪周度。切覈其利病。歸路起得疏草。亦一事也。遇病坐失郊送之計。想得滌煩亭淸泠閣。池榭蔭映。談燕從容。徒有神馳耳。不宣。

答趙大年己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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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帖。以審風寒起居貞勝。何等披寫。滿紙縷縷。閱玩數四。令人感歎。歎者。歎世道如漆之險。感者。感吾人知止之明也。方將協贊之不暇。顧安有異辭哉。然古人屑去之際。必貴無迹。所謂瞻之在前忽焉在後者此也。今於讒構層加聖渥彌隆之日。遽陳納祿歸田之請。恐無得請。理旣不得請。則又恐無任情徑行之義。愚於此。不見其所處也。苟能灼見而堅定。則時日早晩。所爭無多。飄然一壑之志。孰得以輓之耶。幸姑隱忍以須之。在兄猶云如此。我家將如之何。於我心重有戚戚焉矣。不宣。

與趙大年丁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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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間令履。伏惟益勝。詩軸。旣蒙投示。病中得以破悶。不敢久留。輒此璧完。如入波斯之市。衆寶溢眼。方且應接不暇。其誰敢評量訾議耶。若以品格之高下。體裁之洪纖。家數之大小。引繩於古作者。則容有可論。而才思敏暢。詞致圓妙。千篇無一罅縫。谿谷之序石洲。稱其情境妥適。律呂諧協。吾於盛作亦云。而滔滔寫出。又見其難窮也。儼然自成一家。吾恐近時前輩數公。殆欲讓出一頭地。當今不得不以此事推袁也。至於句字間瑕纇。雖欲刺論。其於無可指點何哉。欲於百尺竿進一步。則取蘇,黃兩陳。深玩而力效之。或爲長一格價之道耶。屢敎之勤。不可孤。聊復云爾。憊倩不宣。

與李士珍己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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庚炎焚如。此時制履凡百。一向持勝否。悠悠瞻嚮。無日可已。殤戚慘矣。更何言。想兄情境。自別於他人。又聞化者夙詣聰雋。其爲痛惜。當必倍百。區區念係。豈可言盡。然芝蘭種不榮。學者之疑於天久矣。謂之何哉。如復任情哀傷。自損向衰之神氣。則恐東門子笑人。吾兄豈有是哉。嘗謂佛氏慧刃割情根之語。正合於忘哀塞悲者受用。昨年弟之失小孫。自謂得力非少。聊爲吾兄誦之。切須加意。弟眩病。逢暑轉甚。日有呻劣。殊無僻居調養之效。此生秪可憐耳。潦草不宣。

答李仁老德壽○癸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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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者得足下書。極論文章之體。而規僕求工好古之太過。僕游藝有年。得交於當世名士亦多。未嘗見論說及此。今忽得之於足下。竊自增氣。爲之屢歎。然其中有一二可復者。聊復言之。足下云文字者。言之寓也。詞達而可耳。甚善甚善。然所謂詞達。亦豈敷多冗長之謂。獨不曰言之不文。傳而不遠乎。孔子曰。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吾於文章。亦云然。文質彬彬。有道明理以樹其本。擇術以端其趣。修辭以致其用。三者闕一。不可。循是三者。俛焉日有孶孶。則隨其材而自有所至。若文句之險易奇順。非必同也。雖以詩書六經言之。商書之灝灝。周書之噩噩。春秋之簡嚴。易繫之醇鬯。其險易奇順之異同。何如也。今以春秋周書。謂不合於詞達之旨。可乎。且夫古人之文。又必以簡寡爲貴。以言乎談理。則孟子之言。寡於荀,韓。曾,思之言。寡於孟子。孔子之言。又寡於曾,思。以言乎記事。則左氏寡於馬,班。春秋尙書。又寡於左氏。以言乎詠歌。則楚騷寡於漢,魏。風,雅,頌。寡於楚騷。其餘道家之道德經。縱橫家之陰符。兵家之三略。醫家之素問。皆寂寥短篇。多不過百千言。然說約而義愈博。辭近而指愈遠。何則。於理則見其本源。於事則擧其體要也。故僕常作話頭曰。古人識高。故其文精。今人識下。故其文粗。譬之。欲觀靑齊之大勢者。馳車驟馬。日走乎齊魯之郊。不如登太山之頂。而表裏四邊。旁陿曲折。一流目而擧之。不待多言而得其要耳。又觀馬遷贊高祖。不過曰寬仁愛人。好謀能聽。班固叙霍光爲人。不過曰沉靜詳審。夫帝王如高祖。宰相如霍光。而論贊之詞。止此數語。毋亦太草草乎。然其能一言而盡之者。亦其見本源擧體要也。由是言之。爲文而不務出此。徒以騈枝漫汗之言。羅列以出之。自託於詞達之旨而不知所以裁之。吾未見其可也。後世工於文者。推韓愈爲首。而平生作文指訣。亦曰惟陳言之務去。又曰人譽之則憂。人笑之則喜。又曰不專一能。怪怪奇奇。凡若是者。非苟爲異也。只是良工心獨苦耳。且所謂務去陳言。怪怪奇奇。亦豈琱琢云乎哉。華藻云乎哉。觀於韓氏之文。豈有背於理乎。豈嘗無渾質流動之意乎。足下所引燕喜亭記。雖曰平正。結撰布置。儘有法度。豈復有流蕩率易。如後人之文哉。雖然。若樊紹述,孫樵。險僻以爲奇。李攀龍,王世貞。剽剟以爲古。僕亦嘗深疾而力排之。數子之終於險僻剽剟。蓋亦不知本之過也。本者。何也。向所謂明理擇術修辭也。見本源而擧體要也。足下所稱藝苑哲匠。短促其句節者。雖未詳所指。而其失亦在乎不知本也。懲於此而過於詞達。無乃近於吹薤矯枉耶。足下以爲如何。寄妹書之模擬簸弄。足下之評。當矣。然殆見吾杜德機也。他文豈至是哉。草稿一編。不敢終諱陋拙。亦欲求正於明者。輒此納往。一覽便還。仍示以得失。然有作輒錄。不復刪正。亦在足下擇其善者而觀之耳。不宣。

答林彝好象德○乙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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懸懸馳係。惟寐忘之。顧相望落然。又不易尋討便。使坐成悠苒。闕然不一寄聲。徒有憧憧者往來于中。月前。李君袖傳哀札。槩想向來孝履支善。鬱陶之中。得此佳信。何减一遭披際也。近來炎赩。比常年倍蓰。此時氣力。不瑕有損。憂戀又不能已。客地旅泊。㷀然在疚。固令人忉怛。而承鬚髮已見白。眼視時又昏花。是何衰相遽如許。僕自數年來。髯髭白者過半。親故見之皆驚。半生疾病淹頓者。固爾無怪。哀侍稟質。雖淸弱。平昔無大疾患。今忽如此。豈毁戚之過而調護之或失耶。更願作意自護。强飮食節起居。務以愛養精力爲先。如何如何。天之生材。固希少。出而世道之責。朝望之需。處而經藝之業。文章之印。常有望於有才者。而比見有才者受氣多脆薄。或抱瘵沉年。或齡筭不永。雖有高人之志。其卒於有成者蓋寡。顧今朝賢士友之所期待。其不在吾人歟。况喪威震剝。身事單孑。今又浮寄孤懸於窮鄕草次之中。如非自心主張。十分保嗇。脫有痾恙乘之。則其將謂何。區區前後惓惓於此者。苦心可深量也。別幅所論覽悉。僕於史學甚疎。東史尤荒昧。實無以應盛指塞厚望。徒辱叩問之勤耳。玆於別紙。略有奉復。至於辛王之辨。少時攷閱諸家文字。常蓄疑於中。承敎之後。輒發舊閱書帙。參合以觀之。不無一斑之見。因草一通文字並錄往。視至而進退之。此中春間得解郡紱。居閑養病。粗適本分。老親寓况無他。此爲私幸。而妹病淹劇。日事醫藥。書籍功課。一向放廢。無足向吾人道者。臨書第增慚懼。不宣。

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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甲子新羅始祖朴赫居世元年夏四月。辰韓人立朴赫居。爲居西干。國號徐羅伐。一云徐耶伐。○是爲新羅始祖。

此段。前夏往復。已悉貢愚見。今示義例。書法。加精而益詳焉。有難更容評難。而李令尙輔適來論討。聞區區所以爲說者大然之。遂與商略。試復改立綱如右。蓋書辰韓人者。明其非朴志也。爲居西干者。據當時紀實也。綱中不現新羅字。與下文不相串。雖若疎繆。篇題旣有新羅字。干支下。又表新羅始祖字。綱下。又書是爲新羅始祖字。則與下文自可互明。又當疏論於凡例書法中。此則李令說也。若以謂首段綱中。不表新羅字。終未穩當。則西干下。以大字連書曰。是爲新羅始祖亦可。此則鄙說也。

新羅居西干。改王位爲居西干。恐得之矣。

書法。三女主所由作下。宜有貶戒之詞。

新羅麻立干。得金閼智。改國號云云。

得小兒於始林。語句頗瑣。不宜著於大綱。刪定如右。恐當。得小兒始末及賜姓名。於目詳之亦可。

景明王二年云云。

新羅之用正統。恐未必然。王建之用建國之例。得之。

已十四年云云。頭陀人之人字。刪之亦可。

恭愍遇弑。史傳之。矛盾破綻誠如此。而不錄萬生倫於逆臣傳。尤可疑。立綱。固當不用舊史。但旣疑其弑害之迹。而書曰遇弑。抑未知其正當也。書以暴薨。未知如何。當時事迹。殊誠幽昧醜褻。關係儘緊重。與趙皇后事又別。叙目中。恐不可沒之。特疏論其疑端。可也。

答趙叔章文命○戊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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卽日炎歊。下車政履。伏惟珍相。臨陂之去治所。當不能百里。大夫人光膺兩邑之養。板輿還往。有耀觀瞻。玆實聖恩之所曁。不知何修而報此光寵耶。朘己以肥民。綜簿書以馭吏。以樹佳績。以副分憂之寄。斯固爲目前酬塞之圖。然愚敢曰此猶未也。何者。侍從之臣。與國爲體。雖一行作吏。身滯縣邑。而其心未嘗不在省闥之間也。如吾足下。資地標望。又別於餘人。去經帷銓席。特寸地耳。及此朱墨餘閒。益恢雅志。益懋遠業。究經史以需顧問之益。精學識以定臧否之極。俾他日謀王體斷國論之際。沛乎有裕而允於衆聽。有以厭服乎見慕者之望而無敢指議。則於是而朝議始有所匡維。國人始有所瞻嚮。而雖進而當樞筦之要。居鼎鉉之重。亦以是爲緣督之經矣。此恐爲報稱主恩之基本。不知高明亦嘗存及否乎。朱子嘗擧將此身心奉塵刹。如是名爲報佛恩。以勉學者。因今日光寵之奕然。益自强於志業。正符於身心塵刹之義諦。如何如何。贐章。蒙此辱索。惠帖傳落山扉。慰荷交並。不容言。顧免喪來。苦痰眩。往往而劇。於詩不曾試筆。今不能副急。華牋輒敢還納。而愛望之深。略布區區於復書。以寓贈言之義。想在善恕而俯採也。公餘想多新作。幸乞投示。慰此愁寂。開此昏墊。毋恡毋恡。此如貧戶未償富家之逋債而又貸子錢者。自愧自笑。不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