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史
呂序
作者:呂思勉
序言

自來言古制度者,多據周官王制等書,若傳記諸子中整齊有條理與此類者。諸書之說,固非無所據依,然率以異時異地之事相糅雜,又以作者之意損益之,非古制之眞也。且如封建之制,今文說大國百里,古文則爲諸男之封,大國擴至五百里。案孟子言今方百里者五;管子地,亦曰方五百里;而孟子地則曰海內之地,方千里者九,集有其一矣。蓋初大國之封,僅等時之一縣,其後開拓,寖至倍蓰。凡著書者之見地,率較真其時代少舊。今文多春秋時說,其所心儀者,蓋周初之制,故其說如此;周官戰國時書,其所心儀者,乃在春秋之時,其時諸邦,疆域五倍於其初者,已無從削而小之,亦不必削而小之,故其說如彼也。舉此一端,餘可類推。然則讀經傳說記若諸子之書者,必以其所據之制度,及其人所生之時世,若其所懷抱,參伍錯綜而考之,然後可以知史事之眞,徑據其說,以爲古制如此則繆矣。其一筆抹殺,以爲一切制度,皆古人馮億爲說,托古所改則又矯枉而過其正者也。丕繩,篤學好古,於乙部書尤邃。年來專治春秋史,最其所得,成此一編。其體例極謹嚴,而文字極通俗。徵引古書,率多隱括其辭,出以己意,蓋今世史家之例然也。其考證所得,著其立說之所以然,與此編相輔而行者,則取崔東壁之書之名以名之曰春秋考信錄。其言古事,多據金石刻辭及中散見之文,而不逕用經傳說記諸子之成說。大體以金石刻辭證春秋經,以經定傳,以傳正說;於左氏,取其紀事,而舍其釋經之辭;則其法之可言者也。以余所見,言春秋者,考索之精,去取之愼,蓋未有逾於此書者矣。風塵澒洞,同客海濱,殺青之時,喜得先覩,敢識數言以告讀者。中華民國三十年十二月武進呂思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