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七十六

卷第七十五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 卷第七十六
宋 朱熹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明刊本
卷第七十七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七十六

 序

   𫝊伯拱字序

盈天地之間所以爲造化者隂陽二氣之終始盛衰而巳

陽生於北長於東而盛於南隂始於南中於西而終於北

故陽常居左而以生育長養爲功其𩔖則爲剛爲明爲公

爲義而凡君子之道屬焉隂常居右而以夷傷𢡖殺爲事

其𩔖則爲柔爲暗爲𥝠爲利而凡小人之道屬焉聖人作

易畫卦繋辭於其進退消長之際所以示人者深矣而又

於其制禮之時所以依𧰼取𩔖而立教者亦莫不審諸此

故凡吉禮則尚左其變則尚右自夫手之拱以拜也以及

夫祝號詔相之所由也咸率是而分焉蓋不惟其理𧰼之

然有不可易者抑所以使夫天下之人平居暇日宗廟朝

廷之上族黨庠序之中君臣父子師友賔主之間一拜一

揖一進一退視其所尚而有以不忘乎君子之道焉此其

所以立教之㣲指夫又豈不深切而著明哉今建寕傳公

之季子伯拱以其名來請字予惟拱之爲禮略矣然奉手

當膺端行正立則其心固巳肅然而主於一矣從而論其

平居吉禮之所尚則夫所以尊陽抑隂而使之不忘乎君

子之道者其精㣲之意又如此故請得奉字曰景陽而遂

書其說以授之景陽風骨秀爽異於常兒而亦旣從事乎

日數方名遜譲之學矣盍亦識夫尊君所以命巳者而不

忘乎恭敬之守異時少進則又因夫朋友所以字謂巳者

而益求所以擇善固執之方焉必使陽明勝而徳性用隂

濁去而物欲消剛不屈而明不傷公足以㓕𥝠而義足以

勝利則庶乎其不迷於入徳之途而有以進夫君子之域

也無疑矣淳熈改元孟夏甲子新安朱熹仲晦父序

   送郭拱辰序

世之傳神冩照者能稍得其形似已得稱爲良工今郭君

拱辰叔瞻乃能并與其精神意趣而盡得之斯亦竒矣予

頃見友人林擇之游誠之稱其爲人而招之不至今𡻕惠

然來自昭武里中士夫數人欲觀其能或一冩而肖或稍

稍損益卒無不似而風神氣韻妙得其天致有可𥬇者爲

予作大小二象宛然麋鹿之姿林野之性持以示人計雖

相聞而不相識者亦有以知其爲予也然予方將東遊鴈

蕩窺龍湫登玉霄以望⿺辶𦮔萊西歷麻源經玉笥據祝融之

絶頂以臨洞庭風濤之壯北出九江上廬阜入虎溪訪陶

翁之遺迹然後歸而思自休焉彼當有隱君子者世人所

不得見而予幸將見之欲圖其形以歸而郭君以𡻕晚思

親不能乆從予遊矣予於是有遺恨焉因其告行書以爲

淳熈元年九月庚子晦翁書

   送夏醫序

予嘗病世之爲論者皆以爲天下之事宜於今者不必根

於古諧於俗者不必本於經及觀夏君之醫而又有以知

其决不然也蓋夏君之醫處方用藥竒恠絶出有(⿱艹石)不近

人情者而其卒多驗及問其所以然者則皆據經考古而

未嘗無所自也予於是竊有感焉因書遺之以信其術於

當世又以風吾黨之不師古而自用者云淳熈元年秋九

月庚子晦翁書

   詩集傳序

或有問於余曰詩何謂而作也余應之曰人生而静天之

性也感於物而動性之欲也夫旣有欲矣則不能無思旣

有思矣則不能無言旣有言矣則言之所不能盡而發於

咨嗟詠歎之餘者必有自然之音響節奏而不能巳焉此

詩之所以作也曰然則其所以教者何也曰詩者人心之

感物而形於言之餘也心之所感有邪正故言之所形有

是非惟聖人在上則其所感者無不正而其言皆足以爲

教其或感之之雜而所發不能無可擇者則上之人必思

所以自反而因有以勸懲之是亦所以爲教也昔周盛時

上自郊廟朝廷而下逹於鄊黨閭巷其言粹然無不出於

正者聖人固巳恊之聲律而用之鄊人用之邦國以化天

下至於列國之詩則天子廵守亦必陳而觀之以行黜陟

之典降自昭穆而後䆮以陵夷至于東遷而遂廢不講矣

孔子生於其時旣不得位無以行帝王勸懲黜陟之政於

是特舉其籍而討論之去其重復正其紛亂而其善之不

足以爲法惡之不足以爲戒者則亦刋而去之以從簡約

示乆逺使夫學者即是而有以考其得失善者師之而惡

者改焉是以其政雖不足行於一時而其教實𬒳於萬世

是則詩之所以爲教者然也曰然則國風雅頌之體其不

(⿱艹石)是何也曰吾聞之凡詩之所謂風者多出於里巷歌

謡之作所謂男女相與詠歌各言其情者也惟周南召南

𬒳文王之化以成徳而人皆有以得其性情之正故其

發於言者樂而不過於滛哀而不及於傷是以二篇獨爲

風詩之正經自邶而下則其國之治亂不同人之賢否亦

異其所感而發者有邪正是非之不齊而所謂先王之風

者於此焉變矣(⿱艹石)夫雅頌之篇則皆成周之世朝廷郊廟

樂歌之詞其語和而莊其義寛而密其作者往往聖人之

徒固所以爲萬世法程而不可易者也至於雅之變者亦

皆一時賢人君子閔時病俗之所爲而聖人取之其忠厚

惻怛之心陳善閉邪之意猶非後世能言之士所能及之

此詩之爲經所以人事浹於下天道備於上而無一理之

不具也曰然則其學之也當柰何曰本之二南以求其端

參之列國以盡其變正之於雅以大其規和之於頌以要

其止此學詩之大㫖也於是乎章句以綱之訓詁以紀之

諷詠以昌之涵濡以體之察之情性隱微之間審之言行

樞機之始則脩身及家平均天下之道其亦不待他求而

得之於此矣問者唯唯而退余時方輯詩傳因悉次是語

以冠其篇云淳熈四年丁酉冬十月戊子新安朱熹書

   再定太極通書後序

右周子太極圖并說一篇通書四十一章世傳舊本遺文

九篇遺事十五條事狀一篇熹所集次皆巳校定可繕冩

熹按先生之書近𡻕以來其傳旣益廣矣然皆不能無謬

誤唯長沙建安板本爲庶㡬焉而猶頗有所未盡也蓋先

生之學之奥其可以𧰼告者莫備於太極之一圖(⿱艹石)通書

之言蓋皆所以發明其藴而誠動静理性命等章爲尤

程氏之書亦皆祖述其意而李仲通銘程邵公誌顔子好

學論等篇乃或并其語而道之故清逸潘公誌先生之墓

而叙其所著之書特以作太極圖爲首稱而後乃以易說

易通繋之其知此矣按漢上朱震子發言陳摶以太極圖傳种放放傳穆脩脩傳先生衡山胡

宏仁仲則以爲种穆之傳特先生所學之一師而非其至者武當祁寛居之又謂圖象乃先生指畫以語二程而未

嘗有所爲書此盖皆未見潘誌而言(⿱艹石)胡氏之說則又未考乎先生之學之奥始卒不外乎此圖也先生易說乆巳

不傳於世向見两本皆非是其一卦說乃陳忠肅公所著其一繋詞說又皆佛老陳腐之談其甚陋而可𥬇者(⿱艹石)

易之冐天下之道也猶狙公之罔衆狙也𮗚此則其决非先生所爲可知矣易通疑即通書蓋易說旣依經以觧義

此則通論其大㫖而不繫於經者也特不知其去易而爲今名始於何時爾然諸本皆附於通

書之後而讀者遂誤以爲書之卒章使先生立象之微㫖

暗而不明驟而語夫通書者亦不知其綱領之在是也長

沙本旣未及有所是正而通書乃因胡氏所定章次先後

輙頗有所移易又刋去章目而别以周子曰者加之皆非

先生之舊若理性命章之𩔖則一去其目而遂不可曉其

所附見銘碣詩文視他本則詳矣然亦或不能有以發明

於先生之道而徒爲重複故建安本特據潘誌置圖篇端

而書之序次名章亦復其舊又即潘誌及蒲左丞孔司封

黄太史所記先生行事之實刪去重複參互考訂合爲事

狀一端其大者如蒲碣云屠姦剪𡚁如快刀徤斧而潘誌云精密𫿞恕務盡道理蒲碣但云母未塟而潘公

所爲鄭夫人志乃爲水齧其墓而改塟若此之𩔖皆從潘誌而蒲碣又云慨然欲有所施以見於世又云益思以竒

自名又云朝廷躐等見用𡚒發感厲背非知先生者之言又載先生稱頌新政反覆數十言恐亦非實(⿱艹石)此之𩔖皆

至於道學之微有諸君子所不及知者則又一以程氏

及其門人之言爲正以爲先生之書之言之行於此亦略

可見矣然後得臨汀楊方本以校而知其舛陋猶有未盡

正者如柔如之當作柔亦如之師友一章當爲二章之𩔖又得何君營道詩序及諸

嘗遊舂陵者之言而知事狀所叙濂溪命名之說有失其

本意者何君旣見遺事篇内又按濂溪廣漢張栻所䟦先生手帖據先生家譜云濓溪隱居在營道縣榮樂

鄊鍾貴里石塘橋西濂盖溪之舊名先生寓之廬阜以示不忘其本之意而邵武鄒旉爲熹言嘗至其處溪之源自

爲上下保先生故居在下保其地又别自號爲樓田而濓之爲字則疑其出於唐刺史元結七泉之遺俗也今按江

州濓溪之西亦有石塘橋見於陳令舉廬山記疑亦先生所寓之名云覆校舊編而知筆削

之際亦有當録而誤遺之者如蒲碣自言𥘉見先生于合州相語三日夜退而歎曰世

乃有斯人耶而孔文仲亦有祭文序先生洪州時事曰公時甚少玉色金聲從容和毅一府盡傾之語蒲碣又稱

孤風逺操寓懐於塵埃之外常有髙棲遐遁之意亦足以證其前所謂以竒自見等語之謬又讀張忠

定公語而知所論希夷种穆之傳亦有未盡其曲折者

忠定公嘗從希夷學而其論公事之有隂陽頗與圖說合竊疑是說之傳固有端緒至於先生然後得之於心而

天地萬物之理鉅細幽明髙下精粗無所不貫於是始爲此圖以發其祕爾嘗欲别加是正以

𥙷其闕而病未能也兹乃𬒳命假守南康遂𫉬嗣守先生

之餘教於百有餘年之後顧徳弗𩔖慙懼巳深瞻仰髙山

深切窹歎因取舊袠復加更定而附著其說如此鋟板學

宫以與同志之士共焉淳熈巳亥夏五月戊午朔新安朱

熹謹書

   吕氏家塾讀詩記後序

詩自齊魯韓氏之說不得傳而天下之學者盡宗毛氏毛

氏之學傳者亦衆而王述之𩔖今皆不存則推衍說者又

獨鄭氏之箋而已唐𥘉諸儒爲作䟽義因訛踵陋百千萬

言而不能有以出乎二氏之區域至於本朝劉侍讀歐陽

公王丞相蘇黄門河南程氏横渠張氏始用巳意有所發

明雖其淺深得失有不能同然自是之後三百五篇之㣲

詞奥義乃可得而㝷繹蓋不待講於齊魯韓氏之傳而學

者巳知詩之不專於毛鄭矣及其旣乆求者益衆說者愈

多同異紛紜争立門戸無復推譲祖述之意則學者無所

適從而或反以爲病今觀吕氏家塾之書兼總衆說巨細

不遺挈領提綱首尾該貫旣足以息夫同異之争而其述

作之體則雖融㑹通徹渾然(⿱艹石)出於一家之言而一字之

訓一事之義亦未嘗不謹其說之所自及其斷以巳意雖

或超然出於前人意慮之表而謙讓退託未嘗敢有輕議

前人之心也嗚呼如伯恭父者眞可謂有意乎温柔敦厚

之教矣學者以是讀之則於可羣可怨之㫖其庶㡬乎雖

然此書所謂朱氏者實熹少時淺陋之說而伯恭父誤有

取焉其後歷時旣乆自知其說有所未安如雅鄭邪正之

云者或不免有所更定則伯恭父反不能不置疑於其間

熹竊惑之方將相與反復其說以求眞是之歸而伯恭父

巳下世矣嗚呼伯恭父巳矣(⿱艹石)熹之衰頽汩没其𫝑又安

能復有所進以獨决此論之是非乎伯恭父之弟子約旣

以是書授其兄之友丘侯宗卿而宗卿將爲板本以傳永

乆且以書來屬熹序之熹不得辭也乃略爲之說因并附

其所疑者以與四方同志之士共之而又以識予之悲恨

云爾淳熈壬寅九月巳𫑗新安朱熹序

   劉甥瑾字序

古之君子學以爲已非求人之知也故從師親友以求先

王之道心思口講而躬行之旣自得於巳矣而謙虚晦黙

(⿱艹石)無有焉今之人則反是是以譬之古之君子如抱羙玉

而深藏不市後之人則以石爲玉而又衒之也劉氏甥瑾

自其先大父大夫公而予之名矣將冠以其父命來求字

予字之曰懷甫告之以古人之意瑾也勉旃毋以石爲玉

而又衒之也朱熹仲晦父書

   丞相李公奏議後序

嗚呼天之愛人可謂甚矣惟其感於人事之變而迫於氣

數屈信消息之不齊是以天下不能常治常安而或至於

亂然於其亂也亦未嘗不爲之預出能弭是亂之人以擬

其後蓋將以使夫生民之𩔖不至於糜爛泯㓕靡有孑遺

而爲之君者猶有所恃頼慿依以保其國是則古今事變

之所同然而天之所以爲天者其心固如此也嗚呼(⿱艹石)

和靖康之變吾有以知其非天心之所欲而一時人物(⿱艹石)

故丞相隴西公者其所謂能弭是亂之人非耶蓋聞政宣

之際國家之隆盛極矣而都城一日大水猝至舉朝相顧

莫有敢以變異爲言公獨知其必有夷狄兵戎之禍上䟽

極言冀有以消弭於未然者不幸謫官以去而間不七年

虜𮪍遂薄都城公於此時又方以𦕈然一介放逐之餘出

負天下山嶽萬鈞之重首陳至䇿而徽宗决内禪之計繼

發大論而欽廟堅城守之心任公不疑遂却彊虜然自重

圍旣解衆人之心無復逺慮而争爲割地講和之說以苟

目前之安公獨以爲不然而數陳出師邀擊之可以必勝

與其得氣再入之不可以不憂則䜛間蠭起逺謫遐荒而

不數月間都城亦失守矣建炎再造首登廟堂慨然以修

政事攘夷狄爲巳任誅僣逆定經制寛民力變士風通下

情改弊法招兵買馬經理財賦分布要害繕治城壁建遣

張所撫河北傳亮收河東宗澤守京城西顧𨵿陜南葺樊

鄧且將益據形便以爲必守中原必還二聖之計然在位

𦆵七十餘日而又遭䜛以去其在紹興因事獻言亦皆畏

天恤民自彊自治之意而深以議和退避爲非䇿懇扣反

復以終其身蓋旣薨而諸子集其平生奏草得凡八十卷

其言正大明白而纎㣲曲折究極事情絶去彫飾而變化

開闔卓犖竒偉前後二十餘年事變不同而所守一說

出於立談指顧之間今少傅丞相福國陳公序其篇端所

以發揮引重固巳盡其羙矣公之孫𣈆復使熹書其後以

推明之熹謝不敢而其請愈力不得辭也顧嘗論之以爲

使公之言用於宣和之𥘉則都城必無圍迫之憂用於靖

康則宗國必無顚覆之禍用於建炎則中原必不至於淪

䧟用於紹興則旋軫舊京汛掃陵廟以復祖宗之宇而卒

報不共戴天之讎其巳乆矣夫豈使王業偏安於江海之

澨而尚貽吾君今日之憂哉顧乃使之數困於庸夫孺子

之口而不得卒就其志豈天之愛人有時而不勝夫氣數

之力抑亦人事之感或深或淺而其相推相盪固有以迭

爲勝負之𫝑而至於然歟嗚呼痛哉昔蒯通每讀樂毅書

未嘗不廢書而泣安知異時不有掩卷太息而埀涕於斯

者耶雖然今天子方總羣䇿以圖恢復之功使是書也得

備清間之燕而幸有以當上心者焉則有志之士將不恨

其不用於前日而知天之所以生公者眞非偶然矣因次

說以附于八十卷之末使覧者無疑於福公之言云淳

熈十年十月丙午旣望宣教郎直徽猷閣主管台州崇道

觀朱熹謹書

   資治通鑑舉要暦後序

清源郡舊刻温國文正公之書有文集及資治通鑑舉要

暦皆八十卷暦篇之首有紹興參知政事上蔡謝公克家

所記於其刪述本指傳授次第以及宣取投進所以然者

甚悉然其傳布未甚廣而朝命以其版付學省則下吏不

謹乃航海而没焉獨文集僅存而歴數十年未有能𥙷其

亡者淳熈壬寅公之曽孫龍圖閣待制伋來領郡事始至

而視諸故府則文集者亦巳漫滅而不可讀矣乃用家本

讎正移之别板且將次及舉要之書而未遑也一日過客

有以爲言者龍圖公矍然曰吾固巳志之矣亟命出藏本

刻焉踰年告成則又以書來語熹曰是書之成不惟區區

得以嗣承先志而脩此邦故事之闕抑亦吾子之所樂聞

也其爲我記其後熹竊聞之資治通鑑之始奏篇也神宗

皇帝實親序之則旣有慱而得要簡而周事之褒矣然公

之意猶懼夫本書之所以提其要者有未切也於是乎有

目録之作以備檢㝷旣又懼夫目之所以周於事者有未

盡也於是乎有是書之作以見本未蓋公之所以愛君忠

國稽古陳謨之意丁寜反復至于再三而不能巳者尤

此書見之顧以成之之晚旣未及以聞于上而黨論繼作

科禁日䌓則又不得以布于下是以三十餘年之間學士

大夫進而議於朝退而語於家皆不克以公書從事而背

道反理之言盈天下其效至於䜛䛕得志上下相𫎇馴致

禍亂有不可忍言者然後公凡所陳符驗章灼而其出於

煨燼之餘者乃得進豋王府啓迪天𠂻旣以助成皇家再

造之業而其摹印誦習又得以埀法戒於無窮蓋公之志

於此亦庶幾少伸焉不幸中間又更放失以迄于今乃有

聞孫適守兹土然後復得大傳於世以永休烈熹誠樂聞

其事而又竊有感焉因悉著其說以附書後後之君子盍

亦視其書之顯晦而考其所以𨵿於時運者爲如何則公

之所爲反復再三而不能自巳之心當有可爲太息而流

涕者矣十有一年冬十有二月乙未日南至新安朱熹敬

   張南軒文集序

孟子没而義利之說不明於天下中間董相仲舒諸葛

侯兩程先生屢發明之而世之學者莫之能信是以其所

以自爲者鮮不溺於人欲之𥝠而其所以謀人之國家則

亦曰功利焉而巳爾爰自國家南渡以來乃有丞相魏國

張忠獻公唱明大義以斷國論侍讀南陽胡文定公誦說

遺經以開聖學其託於空言見於行事雖(⿱艹石)不同而於孟

子之言董葛程氏之意則皆有所謂千載而一轍者(⿱艹石)

故荆州牧張侯敬夫者則又忠獻公之嗣子而胡公季子

峯先生之門人也自其㓜壯不出家庭而固巳得夫忠

孝之傳旣又講於五峯之門以㑹其歸則其所以黙契於

心者人有所不得而知也獨其見於論說則義利之間毫

釐之辨蓋有出於前哲之所欲言而未及究者措諸事業

則凡宏綱大用巨細顯微莫不洞然於胷次而無一毫功

利之雜是以論道於家而四方學者争鄊往之入侍經帷

出臨藩屏則天子亦味其言嘉其績且將𠋣以大用而敬

夫不幸死矣敬夫既没其弟定叟衰其故藁得四巨編以

授予曰先兄不幸蚤世而其同志之友亦少存者今欲次

其文以行於世非子之屬而誰可予受書愀然開卷亟讀

不能盡數篇爲之廢書太息流涕而言曰世復有斯人也

耶無是人而有是書猶或可以少見其志然吾友平生之

言蓋不止此也因復益爲求訪得諸四方學者所傳凡數

十篇又發吾篋出其往還書䟽讀之亦多有可傳者方將

爲之定著繕冩歸之張氏則或者巳用别本摹印而流傳

廣矣遽取觀之蓋多曏所講焉而未定之論而凡近𡻕以

來談經論事發明道要之精語反不與焉予因慨念敬夫

天資甚髙聞道甚蚤其學之所就旣足以名於一世然察

其心蓋未嘗一日以是而自足也比年以來方且窮經會

友日反諸心而驗諸行事之實蓋有所謂不知年數之不

足者是以其學日新而無窮其見於言語文字之間始皆

極於髙逺而卒反就於平實此其淺深踈密之際後之君

子其必有以處之矣顧以序次之不時使其說之出於前

而棄於後者猶得以雜乎篇帙之間而讀者或不能無疑

信異同之惑是則予之罪也巳夫於是乃復亟取前所蒐

輯參伍相校斷以敬夫晚𡻕之意定其書爲四十四卷嗚

呼使敬夫而不死則其學之所至言之所及又豈予之所

得而知哉敬夫所爲諸經訓義唯論語說晚嘗更定今巳

别行其他往往未脫藁時學者𥝠所傳録敬夫蓋不善也

以故皆不著其立朝論事及在州郡條奏民間利病則上

意多鄊納之亦有頗施行者以故亦不著獨取其經筵口

義一章附于表奏之後使敬夫所以堯舜吾君而不愧其

父師之傳者讀者有以識其端云淳熈甲辰十有二月辛

酉新安朱熹序

   向薌林文集後序

張子房五世相韓韓亡不愛萬金之産弟死不塟爲韓報

讎雖愽浪之謀不遂横陽之命不延然卒藉漢滅秦誅項

以攄其憤然後棄人間事導引辟榖託意寓言將與古之

形解銷化者相期於八紘九垓之外使千載之下聞其風

者想象歎息不知其心胷靣目爲如何人其志可謂壯哉

陶元亮自以𣈆世宰輔子孫耻復屈身後代自劉𥙿⿱𫂁么 -- 簒

𫝑成遂不肯仕雖其功名事業不少槩見而其髙情逸想

播於聲詩者後世能言之士皆自以爲莫能及也蓋古之

君子其於天命民𢑱君臣父子大倫大法之所在惓惓如

此是以大者旣立而後節槩之髙語言之妙乃有可得而

言者如其不然則紀逡唐林之節非不苦王維儲光羲之

詩非不脩然清逺也然一失身於新莽禄山之朝則其平

生之所辛勤而僅得以傳世者適足爲後人嗤𥬇之資耳

愚嘗以是觀於古而驗於今而於薌林居士向公之書竊

有感也公之世家自丞相文簡公始以曠度絶識左右眞

宗而欽聖憲肅皇后遂以任姒之徳母儀天下自是以來

慶流宗支蟬聮赫奕不可稱數然逮公之仕則巳當靖康

建炎之際而國家之變故艱危於是極矣觀其絶僣叛之

音郵而縻其家族宣覇府之號令而暢其威靈以至擁羸

卒守孤城以抗彊虜百勝之𨦟遏羣盗横流之𫝑身皆危

於九死而志不可奪及紹興𥘉大臣始决忘讎辱國之計

則又慨然上䟽再三指言其失無所回避至於疾病且死

而猶勸上以深念創業之艱難不可⿺辶䖏以小康而遂忘大

計也此其平生始終大節豈不凛乎其有子房元亮之心

哉然二子當時皆不得位而爲之於不可爲之後是以大

義雖明而不及有益於人之國(⿱艹石)公乃幸猶得竭股肱之

力以依日月之光宗社再安與有勞烈較其所就則於二

子又有光焉是以中年乞身以自放於江湖之上而學士

大夫靡然咸服其髙一觴一詠悠然(⿱艹石)無意於工拙而其

清夷閑曠之姿魁竒跌宕之氣雖世之刻意於詩者不能

有以過也嗚呼是豈徒以其絶俗離世之難發興吐詞之

工而然哉蓋必有其本矣始公之薨而五峯先生胡公實

狀其行後十餘年而端明學士汪公始銘諸幽其於公之

志行本末則旣詳矣又後二十餘年而公之季子大夫公

乃以公之文集三十卷者屬熹使爲之序自惟晚出輙序

公文而又列名二公之次皆有非其分之所安者蓋嘗以

是辭焉而弗𫉬也因竊叙其心之所感者如此以附書之

左方後有君子得以考焉大夫名某少以公命受學南陽

胡文定公之門今年七十有六謝事而老於家亦巳十八

年矣淳熈十二年春二月甲子新安朱熹序

   謝監廟文集序

故監西嶽廟謝君綽中者建之政和人也熹先君子太史

公尉政和時以公事行鄊落間聞田舎中有誦書聲屬耳

頗異亟下車入其舎則一少年書生方對案危坐吟諷自

(⿱艹石)先君子前揖問讀何書生起對曰儀禮也是時士方專

治王氏學非三經字說日録老莊之書不讀而生之業乃

如此先君子固巳竒之引坐與語酬應敏給使出其文詞

氣亦不凡近問其姓名則曰謝姓譽名綽中字也先君子

大喜即與俱歸日授以經史百家之言而勉其業之所未

至未㡬記誦益廣文字益工先君子益歎重之遂中紹興

二年進士第調主邵武之㤗寜簿歸領祠官年四十六以

卒先君子蓋深惜之君性耿介與世俗多不合而居家極

孝友旣得官即盡以先疇奉其兄娶妻得田自隨一旦亦

舉而歸之還自㤗寜自以不能隨俗俯仰慨然願就閑秩

以便親養然君之所以自許與先君子所以期君者蓋未

嘗不以經綸之業爲言也則其志豈自以爲止於此而巳

哉君没之年先君子亦棄諸孤後四十三年而君之子東

卿乃以君之遺文一編過熹於武夷精舎熹讀其書得其

志旣歎君之不幸又念先君子之門人賔客如君者蓋無

㡬人今亦無復存者而熹與東卿又皆伉拙不偶不能有

以成其先人之志相與太息流涕乆之旣而東卿請序其

文遂書其本末如此君平生爲文甚多東卿未能讀父書

而孤故其所得止於此其間又多舛繆脫落不敢輙改懼

失其眞覽者詳焉可也淳熈乙巳四月旣望新安朱熹序

   贈周道士序

清江道士周君抱琴來訪屬余有功衰之戚不得聽其抑

按然視其貌接其言知其所志有深於是者豈歐陽子所

謂理身如理琴正聲不可干以邪者耶於其行書此贈之

君還江西有問余者以此示之淳熈乙巳十月甲寅晦翁

   金華潘公文集序

天地之化包括無外運行無窮然其所以爲實不越乎一

隂一陽兩端而巳其動静屈伸徃來闔闢升降浮沉之性

雖未嘗一日不相反然亦不可以一日而相無也聖人作

易以通神明之徳𩔖萬物之情其所以爲說者亦(⿱艹石)是焉

耳矣然及其推之人事而擬諸形容則常以陽爲君子而

引翼扶獎惟恐其不盛隂爲小人而排擯抑黜惟恐其不

衰何哉蓋陽之徳剛隂之徳柔剛者常公而柔者常𥝠剛

者常明而柔者常闇剛者未嘗不正而柔者未嘗不邪剛

者未嘗不大而柔者未嘗不小公明正大之人用於世則

天下𫎇其福𥝠暗邪僻之人得其志則天下受其禍此理

之必然也且非獨於易之說爲然蓋凡自古聖賢之言雜

出於傳記者亦未有不好剛而惡柔者(⿱艹石)夫子所謂剛毅

近仁而又嘗深以未見剛者爲歎及乎或人之對則又直

以有慾病棖也之不得爲剛蓋專以是爲君子之徳也嗚

(⿱艹石)故中書舎人金華潘公者其眞孔子所謂未見者哉

熹雖不幸而不及掃洒其門然讀其書而猶喜於有以得

其所存之彷彿也蓋公自宣和𥘉爲慱士則巳不肯託昏

富貴之家而獨嘗論斥大臣𫎇蔽之姦矣及爲舘職又不

肯遊蔡京父子間使淮南又不肯與中官同燕席靖康召

對因論時宰何㮚唐恪不可用恐悞國事以是謫去曽不

旋踵而言果驗建炎𥘉召爲右司諌首論亂臣逆黨當用

重典以正邦法壯國威且及當時用事者姦邪之狀大爲

汪黄所忌書奏三日而左遷以去其言雖不大傳然劉觀

所草責詞直以揣摩詆訾爲罪則其事固可知巳紹興入

爲都司又忤時相以歸復爲左史一日直前奏曰先王之

所以致治者以其合於大公至正之道比年之所以致亂

者以其反此而巳陛下今日誠宜仰思祖宗創業之難二

帝𫎇塵之乆俯念生靈塗炭之苦土地侵削之多夙寤晨

興不敢少置每行一事必先念此然後發之務以合於所

謂大公至正之道而勿以一毫𥝠意曲狥人情則天下庶

有休息之期矣服喪還朝又以廷叱奏事官而忤㫖以去

自是之後秦檜擅朝則公遂廢於家而不復起矣然公平

生㢘介自將自少至老出入三朝而前後在官不過八百

六十餘日所居僅庇風雨郭外無尺寸之田經界法行獨

以丘墓之𭔃輸帛數尺而巳其清苦貧約蓋有人所不堪

者而處之超然未嘗少屈於檜其子熺𭧂起𪔂貴𫝑傾内

外亦未嘗與通問也常誦君子三戒之言而深以在得之

規痛自儆飭生於造次之間一言一行凡所以接朋友教

子弟亦未嘗不以孝弟忠敬節儉正直防㣲謹獨之意爲

本其讀書磨鏡之喻切中學者之病當世蓋多傳之而所

論汲長孺蓋寛饒之爲人尤足以見其志之所存也嗚呼

(⿱艹石)公之清明直諒確然亡慾其眞可謂剛毅而近仁矣夫

以三代之時聖人之世而夫子巳嘆剛者之不可見况於

百世之下幸有如公者焉而不得少伸其志以没其條奏

草藁有𥙷於時可爲後法者又以公自焚削而不復存其

平生之言頗可見者獨有賦詠筆礼之餘數十百篇而巳

後之君子蓋將由此以論公之世其可使之没没無傳而

遂巳乎公之兄子今廣州使君畤謂熹盍序其書而傳之

熹不敢當而亦不得辭也於是三復其書而剟其梗槩附

于書首以告觀者且將時出而伏讀之以自厲焉公諱某

字義榮一字子賤自號黙成居士集凡十有五卷廣州字

徳鄜少學於公植志行身甚有家法數爲郡守部使者愛

民戢姦不憚大吏所至皆有風績云淳熈丙午春三月巳

𫑗朔旦具位新安朱熹謹序

   易學啓𫎇序

聖人觀象以畫卦揲蓍以命爻使天下後世之人皆有以

决嫌疑定猶豫而不迷於吉凶悔吝之塗其功可謂盛矣

然其爲卦也自本而幹自幹而支其𫝑(⿱艹石)有所迫而自不

能巳其爲蓍也分合進退縱横順逆亦無徃而不相值焉

是豈聖人心思智慮之所得爲也哉特氣數之自然形於

法象見於圖書者有以啓於其心而假手焉耳近世學者

𩔗喜談易而不察乎此其專於文義者旣支離散漫而無

所根著其渉於象數者又皆牽合傅㑹而或以爲出於聖

人心思智慮之所爲也(⿱艹石)是者予竊病焉因與同志頗輯

舊聞爲書四篇以示𥘉學使母疑於其說淳熈丙午

春旣望雲䑓眞逸手記

   律吕新書序

古樂之亡乆矣然秦漢之間去周未逺其器與聲猶有存

者故其道雖不行於當世而其爲法猶未容有異論也逮

于東漢之末以接西𣈆之𥘉則巳䆮多說矣歷魏周齊隋

唐五季論者愈多而法愈不定爰及我朝功成治定理冝

有作建隆皇祐元豐之間蓋亦三致意焉而和胡阮李范

馬劉楊諸賢之議終不能以相一也而况於崇宣之季姦

䛕之㑹黥𣵀之餘而能有以語夫天地之和哉丁未南狩

今六十年神人之憤猶有未攄是固不遑於稽古禮文之

事然學士大夫因仍簡陋遂無復以鍾律爲意者則巳甚

矣吾友建陽蔡君元定季通當此之時乃獨心好其說

力求之旁搜逺取巨細不捐󠄂積之累年乃(⿱艹石)冥契著書兩

卷凡(⿱艹石)干言予嘗得而讀之愛其明白而淵深縝密而通

暢不爲牽合傅㑹之談而横斜曲直如珠之不出於盤其

言雖多出於近世之所未講而實無一字不本於古人巳

試之成法蓋(⿱艹石)黄鍾圍徑之數則漢斛之積分可考寸以

九分爲法則淮南太史小司馬之說可推五聲二變之數

變律半聲之例則杜氏之通典具焉變宫變徴之不得爲

調則孔氏之禮䟽因亦可見至於先求聲氣之元而因律

以生尺則尤所謂卓然者而亦班班雜見於兩漢之志蔡

邕之說與夫國朝㑹要以及程子張子之言顧讀者不深

考其間雖或有得於此者而又不能無失於彼是以晦蝕

紛拏無復定論大抵不拘攣於習熟見聞之近即肆其胷

臆妄爲穿穴而無所据依季通乃能𡚒其獨見超然逺覽

爬梳剔抉參互考㝷用其平生之力以至於一旦豁然而

融㑹貫通焉斯亦可謂勤矣及其著論則又能推原本根

比次條理管括機要闡究精微不爲浮詞濫說以汨亂於

其間亦庶㡬乎得書之體者予謂國家行且平定中原以

開中天之運必將審音恊律以諧神人當此之時受詔典

領之臣能得此書而奏之則東京郊廟之樂將不待公孫

述之瞽師而後備而參摹四分之書亦無待乎後世之子

雲而後知好之矣抑季通之爲此書詞約理明𥘉非難讀

而讀之者往往未及終篇輙巳欠伸思睡固無由了其歸

趣獨以予之頑鈍不敏乃能熟復數過而僅得指意之彷

彿季通以是亦許予爲能知巳志者故屬予以序引而予

不得辭焉季通更欲均調節奏𬒳之筦絃别爲樂書以究

其業而又以其餘力發揮武侯六十四陣之圖緒正邵氏

皇極經世之歷以大備乎一家之言其用意亦徤矣予雖

老病儻及見之則亦豈非千古之一快也哉淳熈丁未

月朔旦新安朱熹序

   小學題辭

元亨利貞天道之常仁義禮智人性之綱凡此厥𥘉無有

不善藹然四端隨感而見愛親敬兄忠君弟長是曰秉𢑱

有順無強惟聖性者浩浩其天不加毫末萬善足焉衆人

嗤嗤物欲交蔽乃頽其綱安此𭧂棄惟聖斯則建學立師

以培其根以逹其枝小學之方洒掃應對入孝出弟動罔

或悖行有餘力誦詩讀書詠歌舞蹈思罔或逾窮理脩身

斯學之大明命赫然罔有内外徳崇業廣乃復其𥘉昔非

不足今豈有餘世逺人亡經殘教弛𫎇養弗端長益浮靡

鄊無善俗世乏良材利欲紛拏異言喧豗幸兹秉𢑱極天

罔墜爰輯舊聞庶覺來裔嗟嗟小子敬受此書匪我言耄

惟聖之謨

   題小學

古者小學教人以灑掃應對進退之節愛親敬長隆師親

友之道皆所以爲脩身齊家治國平天下之本而必使其

講而習之於㓜稚之時欲其習與知長化與心成而無扞

挌不勝之患也今其全書雖不可見而雜出於傳記者亦

多讀者往往直以古今異宜而莫之行殊不知其無古今

之異者固未始不可行也今頗蒐輯以爲此書受之童𫎇

資其講習庶㡬有𥙷於風化之萬一云爾

   大學章句序

大學之書古之大學所以教人之法也蓋自天降生民則

旣莫不與之以仁義禮智之性矣然其氣質之禀或不能

齊是以不能皆有以知其性之所有而全之也一有聦明

睿智能盡其性者出於其間則天必命之以爲億兆之君

師使之治而教之以復其性此伏羲神農黄帝堯舜所以

繼天立極而司徒之職典樂之官所由設也三代之隆其

法浸備然後王宫國都以及閭巷莫不有學人生八𡻕則

自王公以下至於庶人之子弟皆入小學而教之以灑掃

應對進退之節禮樂射御書數之文及其十有五年則自

天子之元子衆子以至公卿大夫元士之適子與凡民之

俊秀皆入大學而教之以窮理正心脩巳治人之道此又

學校之教大小之節所以分也夫以學校之設其廣如此

教之之術具次第節目之詳又如此而其所以爲教則又

皆本之人君躬行心得之餘不待求之民生日用𢑱倫之

外是以當世之人無不學其學焉者無不有以知其性分

之所固有職分之所當爲而各俛焉以盡其力此古昔盛

時所以治隆於上俗羙於下而非後世之所能及也及周

之衰賢聖之君不作學校之政不脩教化陵夷風俗頽敗

時則有(⿱艹石)孔子之聖而不得君師之位以行其政教於是

獨取先王之法誦而傳之以詔後世(⿱艹石)曲禮少儀内則弟

子職諸篇固小學之支流餘裔而此篇者則因小學之成

功以著大學之明法外有以極其規模之大而内有以盡

其節目之詳者也三千之徒蓋莫不聞其說而曽氏之傳

獨得其宗於是作爲傳義以發其意及孟子没而其傳泯

焉則其書雖存而知者鮮矣自是以來俗儒記誦詞章之

習其功倍於小學而無用異端虚無寂㓕之教其髙過於

大學而無實其他權謀術數一切以就功名之說與夫百

家衆技之流所以惑世誣民充塞仁義者又紛然雜出乎

其間使其君子不幸而不得聞大道之要其小人不幸而

不得𫎇至治之澤晦盲否塞反覆沈痼以及五季之衰而

壞亂極矣天運循環無往不復宋徳隆盛治教休明於是

河南程氏兩夫子出而有以接乎孟氏之傳實始尊信此

篇而表章之旣又爲之次其簡編發其歸趣然後古者大

學教人之法聖經賢傳之指粲然復明於世雖以熹之不

敏亦幸𥝠淑而與有聞焉顧其爲書猶頗放失是以忘其

固陋采而輯之間亦竊附巳意𥙷其闕略以俟後之君子

極知僣踰無所逃罪然於國家化民成俗之意學者脩巳

治人之方則未必無小𥙷云淳熈巳酉二月甲子新安朱

熹序

   中庸章句序

中庸何爲而作也子思子憂道學之失其傳而作也蓋自

上古聖神繼天立極而道統之傳有自來矣其見於經則

允執厥中者堯之所以授舜也人心惟危道心惟微惟精

惟一允執厥中者舜之所以授禹也堯之一言至矣盡矣

而舜復益之以三言者則所以明夫堯之一言必如是而

後可庶㡬也蓋嘗論之心之虚靈知覺一而巳矣而以爲

有人心道心之異者則以其或生於形氣之𥝠或原於性

命之正而所以爲知覺者不同是以或危殆而不安或微

妙而難見耳然人莫不有是形故雖上智不能無人心亦

莫不有是性故雖下愚不能無道心二者雜於方寸之間

而不知所以治之則危者愈危微者愈微而天理之公卒

無以勝夫人欲之𥝠矣精則察夫二者之間而不雜也一

則守其本心之正而不離也從事於斯無少間斷必使道

心常爲一身之主而人心每聽命焉則危者安微者著而

動静云爲自無過不及之差矣夫堯舜禹天下之大聖也

以天下相傳天下之大事也以天下之大聖行天下之大

事而其授受之際丁寜告戒不過如此則天下之理豈有

以加於此哉自是以來聖聖相承(⿱艹石)成湯文武之爲君臯

陶伊傅周召之爲臣旣皆以此而接夫道統之傳(⿱艹石)吾夫

子則雖不得其位而所以繼往聖開來學其功反有賢於

堯舜者然當是時見而知之者惟顔氏曽氏之傳得其宗

及曽氏之再傳而復得夫子之孫子思則去聖逺而異端

起矣子思懼夫愈乆而愈失其真也於是推本堯舜以來

相傳之意質以平日所聞父師之言更互演繹作爲此書

以詔後之學者蓋其憂之也深故其言之也切其慮之也

逺故其說之也詳其曰天命率性則道心之謂也其曰擇

善固執則精一之謂也其曰君子時中則執中之謂也世

之相後千有餘年而其言之不異如合符節歷選前聖之

書所以提挈綱維開示藴奥未有(⿱艹石)是其明且盡者也自

是而又再傳以得孟氏爲能推明是書以承先聖之統及

其没而遂失其傳焉則吾道之所𭔃不越乎言語文字之

間而異端之說日新月盛以至於老佛之徒出則彌近理

而大亂眞矣然而尚幸此書之不泯故程夫子兄弟者出

得有所考以續夫千載不傳之緒得有所据以斥夫二家

似是之非蓋子思之功於是爲大而微程夫子則亦莫能

因其說而得其心也惜乎其所以爲說者不傳而凡石氏

之所輯録僅出於其門人之所記是以大義雖明而微言

未析至其門人所自爲說則雖頗詳盡而多所發明然倍

其師說滛於老佛者亦有之矣熹自蚤𡻕即嘗受讀而

竊疑之沉潜反復蓋亦有年一旦恍然似有以得其要領

者然後乃敢㑹衆說而折其中旣爲定著章句一篇以竢

後之君子而一二同志復取石氏書刪其䌓亂名以輯略

且記所嘗論辨取舎之意别爲或問以附其後然後此書

之㫖支分節解脉絡貫通詳略相因巨細畢舉而凡諸說

之同異得失亦得以曲暢旁通而各極其趣雖於道統之

傳不敢妄議然𥘉學之士或有取焉則亦庶乎行逺升髙

之一助云爾淳熈巳酉春三月戊申新安朱熹序

   李存誠更名序

李君棐忱相見於政和余問其名上字之義則曰先儒之

訓以爲輔也余謂不然古字多假借棐蓋與匪通用顔監

之釋班史有是言矣余嘗以是考之凡書之言棐者皆當

爲匪其義乃通李君曰然則以匪忱爲名愚之所不安也

請有以易之余曰去匪而存忱可巳李君曰諾乃書以遺

之而字之曰存誠云紹熈元年二月十八日朱熹仲晦父

   雲龕李公文集序

士君子所以立於斯世者不難於文而難於實不難於小

而難於大此愚所以每竊有感於參知政事隴西文敏李

公之文而病世之所以知公者殊淺也蓋自我宋之興百

有餘年累聖相承專以文治而其盛極於崇𮗚政宣之間

一時學士大夫執簡秉筆爭以文字相髙其所以歌詠㤗

平藻飾治具者雜然並出如金石互奏宫徴相宣未有能

優劣之者而李公以傑出之材雍容其間發大詔令草大

牋奏富贍雄特精能華妙愈出而愈無窮直將𨵿衆俊之

口而奪之氣斯巳竒矣然使公之所立獨恃此而無其實

或徒規規然務爲小㢘曲謹以投世俗之耳目而其大者

稱焉則亦何足以名於一世而垂無窮哉而公扈蹕臨

安適遭巳酉三月五日之變當是之時一旦猝然事出非

意羣公愕眙不知所以爲䇿公獨挺身赴難神采毅然逆

折兇渠喻以大義退而隂賛宰府爲所以離貳逆黨尊復

明辟之計者甚悉是以平賊之功雖由外濟而髙宗皇帝

察公之忠首擢以爲尚書左丞而又賜之手札至有萬衆

動色具臣⿰靣⾒ -- 靦顔之語嗚呼天地之間理義之實孰有大於

君臣之際者而公於是乃能竭其股肱之力以有成功是

其所立豈獨以其文而巳哉然公功成不居退而老於江

海之上杜門終日絶口不道前事雖所以告其子弟者亦

常欿然退託如有不足之意是以世之君子鮮或知之其

所可考而必信者獨頼聖謨神翰炳(⿱艹石)日星是以天下之

公論至於乆而後定耳以是觀之則世之獨以文字知公

者豈非淺哉頃年公孫故建康通守𧨏嘗以公之遺文屬

熹爲序熹以不文謹謝不敢今年通守之弟齊安史君訦

又以爲請且曰訦之請非有他獨願得一言以發明公之

大節使後世之知公者不獨以其文而巳爾熹於是乃敢

拜受其書而三復焉因竊論其所感者如此以附篇後蓋

公嘗受學於其世父右史樂靜先生而樂靜之學又得之

髙郵孫中丞眉山蘇承㫖其丁寜付授之意今略見公所

撰樂靜文集後語中有本者固如是也紹熈元年冬十有

一月某日具位朱熹序

   豐清敏遺事後序

仲尼亟稱於水曰水哉水哉其詞約而㫖㣲矣而孟子論

其所取之意乃直以原泉混混不舎晝夜盈科而後進放

乎四海者言之非其深造黙識有以得乎聖人之心孰能

知其所說之如此而有志之士欲有爲於此世者又豈可

以不察乎此而先立其本哉然自聖賢旣逺道學不明士

大夫不知用心於内以立其本而徒恃其意氣才力之盛

以能有爲於世者蓋亦多矣彼其見聞之慱詞令之美論

議之韙節槩之髙一時之間從其外而𮗚之豈不誠有以

過人者然探其中而責其實要其乆而待其歸求其充然

有以慰滿於人心而無一瑕之可指者則什百之中未見

其可以一二數也嗚呼(⿱艹石)禮部尚書縉雲清敏公者其真

所謂有本者歟觀其平居暇日所以治心養氣而脩諸身

者蓋天下之物無足以累其志是以爲子則孝爲吏則廉

進而立乎本朝則上自宗廟以及人主之身内自禁掖近

幸之𥝠而外及乎朝廷卿相之重知無不言言無不盡蓋

有當時法家拂士所爲低回遷就而詭詞以幸濟者公獨

正色誦言無少顧避退未嘗以語乎家而其計慮之明諌

說之切所以不諧於時而卒驗於後者乃反因深文巧詆

之筆而後顯及其出而賦政乎外退䖏乎鄉以至流放轉

徙於荒寒寂寞之濵而遂奄然以沒其世則其所以䖏乎

巨細顯微之間者又皆清明純㓗而無一毫之歉是非所

謂原泉混混而放乎四海者𫆀孔子之歎孟氏之言於是

而益見其不我欺矣熹愚不肖生長窮鄉聞公之名而鄉

往之乆矣獨恨未能盡得其行事之本末前年公之曽孫

中散大夫某持節南來亟往請焉大夫公出是書而遂以

其序見屬熹不得辭也因次是說以附于章貢李公䟦語

之後雖於公之懿徳馴行剛毅大節無能有所發明然使

讀公之書而仰髙山行景行者知循其本而用力焉則亦

世道人材之一助而非獨爲豐氏之𥝠也大夫公清苦㢘

直勤事愛民屢爲刺史二千石入居郎省皆有顯聞然多

不得乆於其官蓋有公之風烈云紹熈二年夏四月戊寅

朔朝散郎直寳文閣𫞐發遣漳州軍州事朱熹序

   孫稽仲文集序

蘇䑓孫侯稽仲示予以其所爲文曰谷橋愚藁者十巨編

曰予之用力於此深矣子其爲我評之熹不能文不知所

以賛也然嘗讀稽仲兵要之書矣觀其𫐠作之體不爲文

字之空言而必要於實用此其志豈獨求以文鳴於世而

巳哉今得此編而讀之則其律令之嚴關鍵之密又(⿱艹石)

能無意於文者然其不爲空言而必求有以發於物色事

情之實則猶兵要也意翻空而易竒文徴實而難工昔之

用力於文者蓋巳病之是以谷橋之篇驟而讀之𥘉(⿱艹石)

深嚴苦而不諧於俚耳至其合處則又從容閒睱流暢發

越若律吕之相和雌雄之相應此其用力之淺深世當有

能識之者不待予言而後信也至於談經之趣足以見其

文之所以爲本論事之章足以見其學之所以爲用又皆

明白磊落間見層出於其間嗚呼是亦冨矣異時有志之

士蓋必将有考焉又不當專以文章利病而言也紹熈癸

丑七月旣望新安朱熹書

   武夷圖序乙𫑗中秋

武夷君之名著自漢世祀以乾魚不知果何神也今建寜

府崇安縣南二十餘里有山名武夷相傳即神所宅峯巒

嵓壑秀㧞竒偉清溪九曲流出其間兩崖絶壁人迹所不

到處往往有枯查挿石鏬間以𢇮舟船棺柩之屬柩中遺

骸外列陶器尚皆未壞頗疑前世道阻未通川壅未决時

夷落所居而漢祀者即其君長蓋亦避世之士生爲衆所

臣服没而傳以爲仙也今山之羣峯最髙且正者猶以大

王爲號半頂有小丘焉豈即君之居耶然舊記相傳詭妄

不經不足考信故有版圖迫迮漶漫亦難辨識今冲佑羽

人髙君文舉始復更定此本於其鄊偕隱顯之間爲能有

以盡發其祕且屬隱屏精舎仁智堂主爲題其首以祛舊

傳之惑云

   韓文考異序

南安韓文出莆田方氏近世號爲佳本予讀之信然然猶

恨其不盡載諸本同異而多折𠂻於三本也原三本之見

信杭蜀以舊閣以官其信之也則冝然如歐陽公之言韓

文印本𥘉未必誤多爲校讎者妄改亦謂如羅池碑改歩

爲渉田氏廟改天明爲王明之𩔖耳觀其自言爲兒童時

得蜀本韓文於隨州李氏計其𡻕月當在天禧中年且其

書巳故弊脫略則其摹印之日與祥符杭本蓋未知其孰

先孰後而嘉祐蜀本又其子孫明矣然而猶曰三十年間

聞人有善本者必求而改正之則固未嘗必以舊本爲是

而悉從之也至於祕閣官書則亦民間所獻掌故令史所

抄而一時館職所校耳其所傳者豈眞作者之手藁而是

正之者豈盡劉向楊椎之倫哉讀者正當擇其文理意義

之善者而從之不當但以地望形𫝑爲重䡖也抑韓子之

爲文雖以力去陳言爲務而又必以文從字順各識其職

爲貴讀者或未得此權度則其文理意義正自有未易言

者是以予於此書姑考諸本之同異而兼存之以待覽者

之自擇區區妄意雖或竊有所疑而不敢偏有所廢也

   書韓文考異前

此集今世本多不同惟近𡻕南安軍所刋方氏校定本號

爲精善别有舉正十卷論其所以去取之意又他本之所

無也然其去取以祥符杭本嘉祐蜀本及李謝所據館閣

本爲定而尤尊館閣本雖有謬誤往往曲從他本雖善亦

棄不録至於舉正則又例多而辭寡覽者或頗不能曉知

故今輒因其書更爲校定悉考衆本之同異而一以文𫝑

義理及他書之可驗者决之苟是矣則雖民間近出小本

不敢違有所未安則雖官本古本石本不敢信又各詳著

其所以然者以爲考異十卷庶㡬去取之未善者覽者得

以參伍而筆削焉

   林貫之字序

莆田林井伯之子小字轉翁間以謂余請有以易之余曰

日月山川隱疾之外何適而非名唯毋曰翁者以去自尊

之嫌斯可巳乃請井伯姑仍上字而字以貫之且告之曰

車之所以轉者輪也輪之所以轉者牙之圜也牙之所以

轉者輻之直而甾於轂也轂之所以轉者内空以貫乎軸

而外能使輻以指牙也然自轂之外雖能轉物而未免自

轉於物唯軸則承軫載物以貫夫轂而未嘗有所動焉是

以不轉於物而物之可轉者皆唯我之所轉而莫能違也

嗚呼人之爲學至於有以自立其心而不爲物之所轉則

其日用之間所以貫夫事物之中者豈富貴所能滛貧賤

所能移威武所能屈哉井伯家傳奥學所以教其子者固

冝熟於此矣貫之其必以余言爲不謬云

   黄子厚詩序

余年十五六時與子厚相遇於屏山劉氏之齋館俱事病

翁先生子厚少余一歳讀書爲文略相上下猶或有時從

余切磋以進其所不及後三四年余猶故也而子厚一旦

忽踴躍驟進(⿱艹石)不可以㝷尺計出語落筆輙驚坐人余固

歎其超然不可追逐而流輩中亦鮮有能及之者自爾二

十餘年子厚之詩文日益工琴書日益妙而余日益昏惰

乃不能及常人亦且自念其所曠闕又有急於此者因遂

絶意一以頑鄙自安固不暇復與子厚度長絜大於文字

間矣旣而子厚一再徙家崇安浦城㑹聚稍希闊然每得

其詩文筆札必爲之把玩賞歎移日不能去手蓋子厚之

文學太史公其詩學屈宋曹劉而下及於韋應物視柳子

厚猶以爲雜用今體不好也其𨽾古尤得魏𣈆以前筆意

大抵氣韻豪爽而趣味幽㓗蕭然無一㸃世俗氣中年不

得志於塲屋遂發憤謝去杜門讀書清坐竟日間輙曳杖

行吟田野間望山臨水以自適其於騷詞能以楚聲古韻

爲之節奏抑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髙下俛仰疾徐之間凌厲頓挫幽眇回鬰

聞者爲之感激慨歎或至泣下由是其詩日以髙古遂與

世亢至不復可以示人或者得之亦不省其爲何等語也

獨余猶以舊習未忘之故頗能識其用意深處蓋未嘗不

三復而深悲之以爲子厚豈眞坐此以窮然亦不意其遂

窮以死也衰莫疾痛餘日㡬何而交舊零落無復可與語

此者方将訪其遺藁櫝而藏之以爲後世必有能好之者

而一日三山許閎生來訪䄂出子厚手書所爲詩(⿱艹石)干篇

别抄又(⿱艹石)干篇以示余其間蓋又有余所未見者然後益

知子厚晚𡻕之詩其變化開闔恍惚微妙又不止余昔日

之所知也爲之執卷流涕而識其後如此子厚名銖姓黄

氏世家建之甌寕中徙頴昌且再世母孫讀書能文昆弟

皆有異材而子厚所立卓然尤足以自表見顧乃不遇而

阨窮以死是可悲也許生嘗學詩於子厚得其戸牖收拾

遺文其多乃至於此拳拳綴緝師死而不忍倍之是又可

嘉也巳慶元巳未七月壬子雲谷老人書

   楚辭後語目錄序

右楚辭後語目録以⿱日黽 -- 鼂氏所集録續變二書刋𥙷定著凡

五十二篇⿱日黽 -- 鼂氏之爲此書固主於辭而亦不得不兼於義

今因其舊則其考於辭也冝益精而擇於義也當益嚴矣

此余之所以兢兢而不得不致其謹也蓋屈子者窮而呼

天疾痛而呼父母之詞也故今所欲取而使繼之者必其

出於幽憂窮蹙怨慕凄凉之意乃爲得其餘韻而宏衍

麗之觀懽愉快適之語冝不得而與焉至論其等則又必

以無心而⿱冝八 -- 𡨋㑹者爲貴其或有是則雖逺且賤猶將汲而

進之一有意於求似則雖迫真如楊柳亦不得巳而取之

(⿱艹石)其義則首篇所著荀卿子之言指意深切詞調鏗鏘

君人者誠能使人朝夕諷誦不離於其側如衛武公之抑

戒則所以入耳而著心者豈但廣厦細旃明師勸誦之益

而巳哉此固余之所爲眷眷而不能忘者(⿱艹石)髙唐神女李

SKchar洛神之屬其詞(⿱艹石)不可廢而皆棄不録則以義裁之而

斷其爲禮法之罪人也髙唐卒章雖有恩萬方憂國害開

聖賢輔不逮之云亦屠兒之禮佛倡家之讀禮耳㡬何其

不爲獻𥬇之資而何諷一之有哉其息夫躬柳宗元之不

棄則⿱日黽 -- 鼂氏巳言之矣至於楊雄則未有議其罪者而余獨

以爲是其失節亦蔡琰之儔耳然琰猶知愧而自訟(⿱艹石)

則反訕前哲以自文冝又不得與琰比矣今皆取之豈不

以夫琰之母子無絶道而於雄則欲因反騷而著蘇氏洪

氏之貶詞以明天下之大戒也陶翁之詞⿱日黽 -- 鼂氏以爲中和

之發於此不𩔖特以其爲古賦之流而取之是也抑以其

自謂𣈆臣耻事二姓而言則其意亦不爲不悲矣序列於

此又何疑焉至於終篇特著張夫子吕與叔之言蓋又以

告夫游藝之及此者使知學之有本而反求之則文章有

不足爲者矣其餘微文碎義又各附見於本篇此不暇悉

著云

   楚詞集註序

右楚詞集註八卷今所校定其第録如上蓋自屈原賦離

騷而南國宗之名章繼作通號楚辭大抵皆祖原意而離

騷深逺矣竊嘗論之原之爲人其志行雖或過於中庸而

不可以爲法然皆出於忠君愛國之誠心原之爲書其辭

㫖雖或流於跌宕恠神怨懟激發而不可以爲訓然皆生

於繾綣惻怛不能自巳之至意雖其不知學於北方以求

周公仲尼之道而獨馳騁於變風變雅之末流以故醇儒

莊士或羞稱之然使世之放臣屏子怨妻去婦抆淚謳唫

於下而所天者幸而聴之則於彼此之間天性民𢑱之善

豈不足以交有所發而増夫三綱五典之重此予之所以

每有味於其言而不敢直以詞人之賦視之也然自原著

此詞至漢未乆而說者巳失其趣如太史公蓋未能免而

劉安班固賈逵之書世復不傳及隋唐間爲訓解者尚五

六家又有僧道騫者能爲楚聲之讀今亦漫不復存無以

驗其說之得失而獨東京王逸章句與近世洪興祖𥙷注

並行於世其於訓詁名物之間則巳詳矣顧王書之所取

舎與其題號離合之間多可議者而洪皆不能有所是正

至其大義則又皆未嘗沉潜反復嗟歎詠歌以㝷其文詞

指意之所出而⿺辶䖏欲取喻立說旁引曲證以强附於其事

之巳然是以或以迂滯而逺於性情或以迫切而害於義

理使原之所爲抑鬰而不得伸於當年者又晦昧而不見

白於後世予於是益有感焉疾病呻吟之暇聊据舊編粗

加櫽括定爲集註八卷庶㡬讀者得以見古人於千載之

上而死者可作又足以知千載之下有知我者而不恨於

來者之不聞也嗚呼悕矣是豈易與俗人言哉

   贈畫者張黄二生

鄊人新作聚星亭欲畫荀陳遺事於屏間而窮鄊僻陋無

從得本友人周元興呉和中共稱張黄二生之能因俾爲

之果能考究車服制度想像人物風采觀者皆歎其工二

生因請爲記其事予以爲二生更能逺遊以廣其見聞精

思以開其胷臆則其所就當不止此予老矣尚能爲生印

慶元庚申正月二十四日晦菴病叟書贈張彦恱黄某

   周深父更名序

水之深者淵回澄澹人莫能測其源底之所極其或未然

則必濬之而後深此理之必然也深父更名以避前聖其

意則巳善矣而其所欲名者又即其字而得夫所以深之

之道焉豈不又甚可嘉也哉自今以往因稱有警而日有

以深乎其内使相與遊者但見其淵回澄澹有異扵前而

莫際其極是則深父之果能爲深而不負乎此名也夫慶

元庚申閠月𥘉吉晦菴病叟書

   贈筆工蔡藻

予性不善書尤不能用兔毫弱筆建安蔡藻以筆名家其

用羊毫者尤勁徤予是以恱之藻(⿱艹石)去此而游於都市蓋

將與曹忠輩爭先云淳熈元年八月五日朱仲晦父書

   三先生論事録序

昔顧子敦嘗爲人言欲就山間與程正叔讀通典十年世

之以是病先生之學者蓋不獨今日也夫法度不正則人

極不立人極不立則仁義無所措仁義無所措則聖人之

用息矣先生之學固非求子敦之知者而爲先生之徒者

吾懼子敦之言遂得行於其間因取先生兄弟與横渠相

與講明法度者録之篇首而集其平居議論附之目曰三

先生論事録夫豈以爲有𥙷於先生之學顧其所自警者

不得不然耳       懐安縣儒學訓導葉暢校


晦庵先生朱文公文集卷第七十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