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悟先生文集 (申達道)/卷九

卷八 晩悟先生文集
卷之九
作者:申達道
1927年
卷十

年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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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明神宗萬曆四年宣祖大王九年丙子八月二十日庚辰。辰時先生生于義城縣東陶巖里第。先生之先世。居尙州丹密縣。至生員公。始移居義城縣南元興洞。悔堂先生再卜于陶巖下。

五年丁丑。先生二歲

六年戊寅。先生三歲

七年己卯。先生四歲

八年庚辰。先生五歲始受十九史於從祖兄鼎峯公。鼎峯公諱弘道字大中。以文學爲世所推重。○先生自幼俊穎特達。於羣兒中屹如也。及就學課讀。必先於人。坐立有常處。鼎峯公異之曰是必爲當世之大人君子矣。

九年辛巳。先生六歲

十年壬午。先生七歲受小學。時皇考城隱公敎子弟有法度。先生每早起省重闈訖。淨掃室堂。篤志向學。一言一動。皆倣小學而行之。

十一年癸未。先生八歲

十二年甲申。先生九歲讀孟子。讀至舜何人予何人。輒竦身奮然曰大丈夫立志。固不當乃爾耶。遂自述四十言。書諸手板曰皇天賦予。初無賢不肖之異。雖聖賢亦非兩口而四目。彼丈夫我丈夫有爲者亦若是。期追前脩之徽躅。

十三年乙酉。先生十歲

十四年丙戌。先生十一歲

十五年丁亥。先生十二歲

十六年戊子。先生十三歲

十七年己丑。先生十四歲手書程子四勿箴揭之座隅。始悔堂先生出入諸先正之門。以孝友成德。城隱公又能因其緖餘。不墜前烈。家庭授受之際。皆是古人爲己勉學之意。先生自幼已知有內外輕重之分。日取聖賢格言。潛心玩索。靡不極其歸趣。於程子四勿箴。尤反復而有契焉。

十八年庚寅。先生十五歲

十九年辛卯。先生十六歲讀書于長川書院。先生嘗以爲士生斯世。抱負甚大。豈可以一善成名而自以爲足乎。經旨講究之暇。又嘗究知前代興亡之蹟。當世治亂之故。以措諸事業爲務。

二十年壬辰先生十七歲四月。倭寇至。陪城隱公入黃鶴山。在縣東三十里六月聞賊犯沙村。轉向淸凉山時宗丈梧峯公之悌爲宣城倅。暫往依之。入白雲洞。在豊基郡。卽今竹溪書院。九月還城洞。在黃鶴山中。有城洞卽事五十韻。見元集。○時城隱公倡義在外。先生能出入死生。相幾發慮。一門百餘口。賴而獲濟。訒齋崔公來會。崔公於城隱公兩姨兄弟也。至是挈家而來。先生雖當顚沛之際。未甞暫時廢業。人或有譏之者。輒曰昔許魯齋於兵戈搶攘中。不廢學業。終成大儒。男子合做底事。豈可以世亂而遽廢乎。遂從崔公質疑問難。多所啓發。

二十一年癸巳先生十八歲三月。祖妣淑夫人李氏卒。祔葬于八智悔堂先生墓左。斂襲之具。葬祭之儀。先生躬自營辦。不貽憂於城隱公。見者莫不感歎。

二十二年甲午先生十九歲二月。陪城隱公還八智墓下。時賊勢稍退。城隱公奉几筵居廬焉。

二十三年乙未。先生二十歲

二十四年丙申先生二十一歲七月。拜月川趙先生于陶山書院。先生嘗以未及摳衣於溪門爲恨。至是聞月川先生講學于陶山。卽往拜之。月川先生一見敬重。告以溪門心學之訣。因贈詩曰千聖相傳只一心。微言尙可卷中尋。要收已放歸腔裡。誠敬關頭著力深。先生遂卽和呈。見元集。與金苟全中淸仍留讀朱書。○月夜泛舟濯纓潭。與金溪巖坽諸公偕與金苟全講禮書于易東書院。

二十五年丁酉先生二十二歲七月。陪城隱公復入城洞。時賊再猘。擧家奔避。弟悅道年纔九歲。脚弱不能行。先生晝夜擔負。越涉險阻。猶恐其或相遺失。爲親旨負米於桐華寺。時饑饉荐臻。人至相食。先生不憚險遠。日以負米爲業。晝則渾於行商。夜輒咿唔不輟。甞於河陽店上誦西銘。德信正鸞壽適奉命而南。聞夜半讀書聲。邀與相見。講問經義。靡不迎刃縷解。德信正大異之。及亂定。遂以女妻之。往拜旅軒張先生于靑松之涑谷。歷拜朴大菴于松生。

二十六年戊戌。先生二十三歲

二十七年己亥先生二十四歲二月。聘夫人李氏于京師。德信正鸞壽女也。德信正號中壘。以經術見重當世。○尹相國昉,黃參判致誠,李延平貴諸公。皆聘門姻戚也。見先生容貌俊偉。言行有度。無不敬服。許以國器。七月往拜德信正。德信正明於禮學。先生朝夕講質。以盡諸家同異得失之辨。十月和呈月川先生詩。月川先生寄詩曰別來消息今安否。離恨朝朝未易裁。目送歸雲天遠大。芙蓉山下首頻回。○先生和詩見元集。

二十八年庚子先生二十五歲二月。受詩誡于城隱公。城隱公嘗作詩誡諸子曰。持身如履薄。操心若奉盈。毋惰又毋荒。毋忝爾所生。先生日輒莊誦耳。上月川先生書。略曰某質本庸下。性又昬懦。尋常書冊之工。猶不能自力做去。矧可望收拾本原。展拓地步。從事於古人所謂爲己之學耶。先生不知愚陋不足以進取。屢煩章牘。曲賜奬勵。其惓惓引誘之意。有足感動人者。某雖鈍根。敢不惕然警悟。慨然奮發。以竭吾才力之所至云云。

二十九年辛丑先生二十六歲春。築書塾于仙巖。在縣東十里先壠下。先生常病城市闤闠。且愛其水石幽絶。築小齋爲蓄書之所。扁之曰無忝。盖取城隱公詩中義也。○有詩一律。

三十年壬寅先生二十七歲三月。答崔峯前喆書。崔公持論太高。先生以下學上達等語警之。

三十一年癸卯先生二十八歲七月。旅軒先生臨訪。時旅軒先生宰本縣十月參鄕校朔望講。旅軒先生聚士設講。先生執經問難。屢蒙推詡。

三十二年甲辰先生二十九歲三月。往拜西厓柳先生。先生於途中有詩曰。何處春風座。河南花柳村。後生誠意薄。三十始登門。九月登月波亭。爲重陽會。與朴公敦復崔公喆朴公愰偕。爲晦齋先生辨誣。治疏上京。時高敬履等論五賢相傳之統。而詆誣晦齋先生。

三十三年乙巳。先生三十歲八月中鄕解。

三十四年丙午。先生三十一歲二月往拜梧里李相國。因省試入都十一月月川先生訃至。爲位哭之。先生時留京。與李石潭潤雨諸公。會哭于三淸洞。

三十五年丁未。先生三十二歲正月會葬月川先生。有祭文二月魁別試初試。○三月拜寒岡鄭先生于花山府館。○五月西厓先生訃至。爲位哭之。○七月會葬西厓先生。有挽詩○十月以城隱公命贄拜旅軒先生于不知巖。旅軒先生答城隱公書曰。賢胤委來請益。所謂借視聽於聾瞽者。然若因此論量。得有所警發。則亦鄙人之幸也。

三十六年戊申。先生三十三歲二月宣廟昇遐。○上旅軒先生書。略曰年前鄙縣黌舍之會。某以故人子。獲蒙先生容接之恩。因此而出入門屛。卒受鑪韛之化。則庶可飭躬寡過。不遂爲小人之歸。而親憂連仍。道里稍間。苒荏因循。尙未供一日灑掃之役。慕德不誠之罪。無所逃矣。嚮於進見之日。略已導達微悃。伏乞先生勿以僭妄而拒絶之。收置門生諸子之列。昭示古人爲學之方。則某雖至愚極陋。謹當服膺勿失。用力不怠。其爲激厲啓發之效。有非言語所能形容者云云。

三十七年光海元年己酉。先生三十四歲四月男在生。○八月中鄕解。

三十八年庚戌。先生三十五歲三月中增廣鄕解兩試。○閏三月中生員會試。○同柳修巖拜五峯李相公。庭有晩梅未開。五峯令各賦呈。先生有詩曰晩托芳園裡。淸姿逈出塵。含情未肯吐。羞與柳爭春。四月設聞喜宴。城隱公於是日。口號小詩以警之曰。禍是福所倚。福是禍所伏。是以賢遠士。一視榮與辱。君子貴自勉。其要在勤學。又曰力學以致知。持敬以養德。尋常日用間。事事存檢飭。須先克己私。庶可無愧怍。先生佩服終身焉。五月書西厓先生手簡後。

三十九年辛亥。先生三十六歲正月男圭生。○七月陪城隱公上京。時賊臣仁弘當國柄用。誣逼退溪先生。城隱公爲道儒倡。抗䟽請討之。拜五峯李相國。○十二月哭鼎峯公。有祭文

四十年壬子。先生三十七歲五月拜寒岡先生于蘆谷。鄭先生出示心經發揮景賢等書。○八月拜旅軒先生。

四十一年癸丑。先生三十八歲四月拜訒齋崔公。時崔公爲鄭造所誣。被削南還。九月送李石潭潤雨赴龍庭。有送別詩

四十二年甲寅。先生三十九歲正月校正鶴峯先生文集。崔訒齋留金溪。與金洗馬潗書請焉。四月丁母夫人憂。母夫人寢疾二年。先生晝夜扶持。嘗糞驗差劇。及喪哀號不已。六月丁城隱公憂。先生荐遭巨創。哀毁幾至滅性。喪葬之禮。一遵朱文公家禮。稟于旅軒而行之。十二月丙午。合窆于縣南五土山兌向原。旣葬廬于墓側。不釋衰絰。家事一無所問。

四十三年乙卯。先生四十歲四月伯父監察公卒。公諱伈字喜之。有士友望。壬辰倡義師。○先生躬親斂襲。無間親喪。

四十四年丙辰。先生四十一歲八月服闋。

四十五年丁巳。先生四十二歲二月移寓于縣南蔚馬里。在金城山下。先生見時象乖亂。將欲携家深入。爲李敬亭民宬,紫巖民寏二公所邀暫寓焉。八月往拜德信正。○九月榜會于三淸洞。會者三十餘人十一月拜旅軒先生于不知巖。舟行泊吳山。謁吉冶隱影幀。有次旅軒先生五絶詩。

四十六年戊午。先生四十三歲三月薇山精舍成。先生在京時。見爾瞻等謀廢國母。歎曰人道滅矣。卽日束裝南還。入黃鶴山中。披草斬木。搆茅屋三間。日處其中。以讀書窮理爲事。有時蔬糲不繼。曠然不以爲意。旅軒先生以書賀之曰近聞賢契擧家深入。此人人所願欲而未能者。殊切歆尙。耄嘗有詩云大道難容世路分。此身端合臥山雲。山雲寂寞塵寰遠。人是人非摠不聞。正合賢契所處。因謾及此。可供閑中一哂也。○有薇山諸咏見元集。

四十七年己未。先生四十四歲五月拜旅軒先生。論理氣分合。旅軒先生出示易學圖說。仍敎曰今人開口便說理氣。諸賢知理氣分合之妙乎。先生對曰理非別件物事。爲此氣之中而在此氣之所以然。自不相雜而亦不相離。旣知其不相雜。又知其不相離。庶不悖於分合之義乎。旅軒先生曰古之聖賢。旣罕言理氣。又未嘗分言理氣。析而分之者。名目之設也。合爲一體者。理氣之常也。若因其名目之分而遂以爲界別相對之物。則理氣便各自爲本。雙立幷行於宇宙之間耳。理豈得爲氣之理。氣何得爲理之氣哉云云。九月聞德信正訃。有祭文

光宗泰昌元年庚申。先生四十五歲正月寒岡先生訃至。爲位哭之。○三月會葬寒岡先生。有祭文歷拜旅軒先生。先生稟問聖人不制師服。但使申心喪之制。近世退溪先生之喪。禹秋淵諸賢但以布笠縞帶終三年。今日寒岡門下之服似過重。未知如何。旅軒先生答曰孔門弟子。吊服加麻。乃是師服。門下執弟子之禮者。固當如是。至於遠方未及門之人。亦爲白巾者非禮矣。勘定鶴峯先生言行錄。錄卽崔訒齋所編也。屬先生磨勘。積數月卒業。冬酬弟悅道詠懷詩。倣陳子昂感遇詩以和之。所言皆傷時憂道之意。

憙宗天啓元年辛酉。先生四十六歲七月赴救伯氏虎溪公適道於龜山縣獄。時虎溪公以冰溪洞主。削方伯鄭造名於院錄。移囚被刑。禍將不測。先生涕泣奔走。情極懇惻。査官感悟。論報得釋。九月赴哭德信正大朞。仍撰行狀。有祭墓文十月撰城隱公遺事。○往陶山謁尙德祠。有詩一絶歷月川書堂。有詩一絶訪金梅園光繼金溪巖而還。有唱酬詩十二月男至生。

二年壬戌。先生四十七歲二月拜旅軒先生。先生稟問南秋江達可親經二姓王之句如何。旅軒先生答曰吾東文獻無徵。秋江想未詳而云爾。豈可以此而疑圃隱乎。仍問曰世傳按廉使公與冶隱携手同歸云有諸。先生對曰先祖與冶隱爲道義契。見麗季政亂。幷轡南下。先祖居尙州。冶隱居善山。世代已逖。今無所考證。然以勝覽所載皎潔其身。能得行藏等語觀之。傳來之言。恐不虛矣。旅軒先生再三歎賞焉。十月送金忘窩榮祖赴北幕。有送別序十一月拜旅軒先生。講質四七理氣辨。時講心經。悅道進前曰朱子以四端爲理之發。七情爲氣之發。其所爲說各有地頭。不可混而同之。比而合之否。旅軒先生答曰四端自是性觸便感。不犯私爲。故以理爲所發之主。七情或涉私僞。不能純善。故以氣爲所發之主。然七情固莫非四德之用。而四端亦非外七情而別自爲端者也。以四端言之。惻隱卽七情之愛與哀也。羞惡卽七情之怒與惡也。辭讓施於喜怒哀樂愛惡之際。是非別於順逆輕重之境。則其於七情之外。別有所謂四端乎。以七情言之。哀愛欲是仁之發也。怒與惡是義之發也。喜與樂是禮之發也。七者隨事隨物。感應各當。是智之發也。其於四端之外。又有所謂七情乎。先生對曰四端之發。非不資於氣。而理有以主張。七情之發。非無與於理。而氣有以用事。就其所重而分別言之者。以其所從來。各有根柢苗脉。故朱子曰七情不可分配四端。恐不必牽引配合而強爲一說也云云。

三年仁廟元年癸亥。先生四十八歲元朝作自警箴。見元集四月上旅軒先生書。略曰嚮者理氣說。援引廣博。開曉明切。實發前人所未發。後生末學。但當篤信謹守而已。何敢措一辭於其間哉。第其立言主意。未見盡合於退陶定論。此必鈍滯之甚。見得未透。不惟未曉先生剖示之義。盖於退陶之說。猶有所未盡領會而然也。試就閒寂處。潛心積慮。反覆究索有日矣。而弟子之惑。愈往愈甚。如是而強其所不知。不思所以明辨而深覈之。則前面義理。卒未透得。而亦非所以奉承前後諄誘之盛意也。送李敬亭民宬朝天。以書贈言六月擢明政殿廷試第一人及第。例授成均館典籍。○七月南還。○上五峯李相公書。論時務三事九月拜旅軒先生。時旅軒先生有持平召命。先生陪行至善山而還。十月除成歡道察訪。驛當兩湖要衝。經亂凋弊。大臣欲先歷試白遣之。辛丑赴任。先生夙宵料度。一以撫瘡起廢爲事。流亡四集。人畜俱盛。

四年甲子。先生四十九歲正月哭梧峯公。之悌○二月答忠淸監司李公命俊書。論點兵築城事。時逆适與明璉合謀反。進據慈山。李公以書問策於先生。書見元集。上五峯李相公書。論禦賊之策甲午大駕南幸公州。領夫馬祇迎於境上。變生倉卒。百官皆徒步從之。先生以差員臨機設策。指顧之間。聚得夫馬五百。以備儀衛。人以是益知有應卒之才。四月上旅軒先生書。論筵中奏對與黃朽淺宗海書論竹林祠追配事。初寒岡先生之寓木川也。本邑章甫稟建竹林祠。將祀朱子及濯纓矣。未及奉安而寒岡易簀。黃公仍欲追奉寒岡於濯纓之下。先生以爲儒林事體。當以道學爲主。援引朱子南康故事。退溪川谷近例。而貽書辨之。黃公竟從先生議。以寒岡配朱子。別立廟以奉濯纓。書見元集。五月疏陳驛弊六事。一使行濫帶之弊。二人馬越站之弊。三位田陳荒之弊。四復戶遺失之弊。五奴婢點考之弊。六縣官侵擾之弊。事下該曹。令本道査實矯革。重建成歡郵館。郵舘荒廢多年。先生至之日。招集散隷。恢滌遺址。鳩材貿瓦。始役五十日而成。○有記文。七月棄官歸。先生宦情如寄。呈病不待報而歸。驛民鐫石以寓思。十月除全州府判官。金溪巖寄詩曰明時宵旰軫南方。宣牧當如漢吏良。巨鎭元來湯沐邑。幕僚曾是壯元郞。平生學道君今試。疇昔論交我豈忘。殘雪暮城情思苦。病中辜負別知觴。十一月赴任。本府素稱難治。先生撫民以惠。馭吏以嚴。凡所施設。務從便宜。一境晏然。

五年乙丑。先生五十歲正月頒鄕約學規于境內。作文以諭之。先生甞謂風俗之頹敗。鄕約之不行也。士習之偸薄。學規之不講也。爲守宰者。苟不留心於二者。則終無激厲作成之效矣。於是倣古家塾之制。設書塾於四面。擇定都學究一人,副學究四人。又選大夫士子弟及凡民俊秀者年十五歲以上。分置鄕校及四書塾。都學究以都約正兼之。副學究以副約正兼之。里有月朔之會。面有四孟之會。鄕有春秋之會。課督之方。勸懲之道。一擧幷行。燦然備具。每月朔詣黌堂謁先聖。與諸生講論小學家禮等書。反復譬曉。以明體適用爲主。又置善惡二籍。勸懲如約。期月之間。一境風動。諭文見元集。五月棄官歸京第。府尹李公命俊見先生屢言鄕約之難行。先生笑曰惟患不行耳。豈有難行之理哉。但此事甚重。苟非在上者至誠以措之。則徒致紛擾而無益於事。今上司之言如此。未見其可行也。卽日引疾呈辭。方伯李公溟固挽不得。至令府尹催謝而終不撓。府民大小無不遮道掩泣。儒生或有追至數百里者。先生以詩謝之曰民病未醫身病深。無端濡滯半年今。攀轅父老休勞苦。分付和扁兩副心。○先是德信正爲先生置小第於社稷洞。至是暫往留之。撰定冠禮儀節。先生以冠禮爲成人之始。遂就溫公所定儀節而參酌成書。令子孫世襲行之。

六年丙寅。先生五十一歲正月付忠武衛副司勇。○四月拜旅軒先生于倉谷。時有啓運宮喪。旅軒先生因召命入都。六月陪送旅軒先生于麻田浦。歷訪李石潭金荷潭時讓而還。○閏六月拜刑曹正郞兼春秋舘記注官知製敎。○九月移禮曹正郞。○十月差文烈公高敬命倡義使金千鎰賜祭官。○十一月拜司諫院正言。上疏論時弊十條。兼陳修省之道。一用賢良。二擇守令。三收人心。四厲風俗。五納諫諍。六决壅蔽。七愼庶獄。八省冗官。九均貢賦。十修軍政。其末略曰殿下爰自初潛。以至爲君。仁孝恭儉之德。聞於四方。奮發乾剛。迓續大命。扶彝倫於旣斁。存廟社於垂亡。則殿下之立志不可謂不篤矣。昧爽丕顯。對越上帝。內無聲色之娛。外絶遊田之樂。則殿下之居敬。不可謂不密矣。引接臣僚。講論經義。不以盛暑而或廢。不以微㺊而暫輟。則殿下之好學。不可謂不勤矣。而自古人君常患有始而無終者。其病皆在於心不能純一。不審淵涓蠖濩之中。體天謹獨之工。果能眞實而無虛僞之雜。悠久而無間斷之時乎。此則殿下之所獨知。而非臣愚昧所得以妄測者也。然竊自退省於施爲運用之際。則求治之意雖切而端本之工全踈。私意根柢未盡芟刈。義理路脉未盡恢拓。因循荏苒。苟度歲月。了無尺寸之效可以仰酬聖志。下慰人望者。此臣愚所以爲殿下惜之。而以殿下平日嚮道之心。亦必慨然長吁。不勝其憂懼者矣。伏願殿下先就六經之文。以究其事理之當。旁及歷代之史。以驗其得失之跡。且將洛建諸君子之書。朝夕遮眼。細心紬繹。以盡其旨義歸趣之所極。要使吾之心地開明。義理昭著。而淸閑燕逸之中。必存戒懼之心。思慮應接之際。益加省察之功。剛健而不已。誠實而無聞。則自然行解相資。動靜交養。大本立而達道行。體用合而物我一。此中和位育之極功。軆信達順之成效。而臣之所陳十條。特其擧措之具耳。何患乎難行哉。䟽入批曰條陳十事。無非至論。末端所言。尤爲切實。予當軆念而議處焉。十二月遞正言。特旨還授。○行子在冠禮。請愚伏鄭先生行三加禮。時先生以嶺人行古禮於洛中。李梧里,李五峯及全沙西湜,趙龍洲絅,洪東洛鎬,吳竹南竣,尹公知敬,黃公㦿諸賢來會。見者皆稱當時人物之盛。

七年丁卯。先生五十二歲正月瀋奴入寇。首陳親征之策。上引百官會議。敎曰賊騎長驅。爲之奈何。昔紅巾賊三日入松都矣。左右皆點然。李貴對曰上敎然矣。今明間若不出避。决不及矣。羣臣皆曰貴言良是。先生進曰大駕離都城一步。則民皆散矣。無可爲矣。亟選精銳。分據江津。親御六轡。進駐坡州。以示先人有奪人之氣。不宜先自摧縮以示弱也。且賊勢甚急。凡干啓箚。請勿書入。皆令臺諫面陳焉。上改容問曰此人爲誰。記事官對曰正言申某也。大司諫李楘曰申某之言。决知其不可從也。姑徐出避之計何如。上徐曰當與廟堂更議焉。甲午扈駕發都城駐通津。賊勢日急。卿宰以下爭謀自避。先生不爲動。及駕發後。始送家屬于黔川德信正別墅。合啓論延平君李貴首唱去邠。請遠竄事。大北罪人南省身等不可輕放事。幷不允。○二月送弟悅道赴關東廵使幕。有贈別詩送李石潭朴正郞𤥚赴嶺南號召使幕。有贈別詩合啓請諸宰臣軍官抄出防守事依允。○己亥陳啓請停奴營信使之行。時奴差劉海到平山。投書督和。以拒絶天朝爲辭。朝廷議遣申景禛,張維等出待。先生挺身陳啓。略曰君臣大義。天之經地之緯人之彝也。况我國之於天朝。義則君臣。恩猶父子。死生存亡。不敢有貳。雖此窮蹙靡聘之日。君臣上下。斷當憤不顧身。分據江津。克壯天塹之勢。拒絶奴使。堅定誓死之志。則彼雖莫強之敵。豈能提不萬之師。乘不習之艦。輕犯我島中乎。設或強弱異勢。危逼之禍。百倍今日。吾於君臣之間。旣已無憾。則其賢於屈辱而苟存。固已遠矣。以我殿下之英武明睿。豈不瞭然於安危之分得失之機。而但爲兇鋒所迫。妖言所惑。其於守禦攻戰之策。無一事措畫。日與君臣從事於往復文字之間。惟恐片言隻辭之觸犯彼怒。未知如此委靡。將欲稅駕何地。此臣所以失聲長慟。不覺肝膽之墜地也云云。合啓論完城君崔鳴吉主和誤國請依律事不允。○再啓不允。略曰崔鳴吉僨國敗事之罪。臣等已陳其大略矣。其於守禦之備。攻戰之策。無一事措畫。而斂手安坐。惟以媚奴納款爲能事。竭一國之力。以充溪壑之欲。屈千乘之尊。親接犬豕之醜。凡今廟堂之臣。均有辱國之罪。而主其事者乃鳴吉也。凡有血氣者。莫不痛心憤骨。請亟斬鳴吉。以快輿情。批曰凡事廟堂講定而行之。爾等皆歸咎於鳴吉。未曉其意也。少無可罪之事。亟停勿煩。○初啓載八松集。同三司箚救司諫尹煌。時尹公煌斥和忤上旨。有削職付處之命。三司進箚伸救。批曰尹煌之言。極爲可駭。而爾等如是稱譽。今日人心。亦難知也。爾等俱以有識之人。臣事降虜之言。不亦羞辱乎。勿爲徒責寡躬。各自潔身退去。以爲後日之地可也。○箚見元集。啓請還收司諫尹煌遞差之命依允。政院封還尹煌削職傳旨。自上又有遞差之命。先生陳啓。略曰尹煌之䟽。出於憂憤之至情。設使措語過當。豈宜遽加威怒。摧折之挫抑之若是乎。旣諒其忠貞而有悔悟之心。則尤當優容寬假。以養其直氣。又豈可遞其職而噤其口。拒塞忠諫之路乎。城門開言路塞。前宋之所以亡也。而今也則城門未開而言路猶塞。其於聖德何如。國事何如也云云。三月疏陳懲前毖後之策。及賊退。先生以不能自強。乞憐於犬羊。爲極天之憤。遂陳䟽屢千言。其略曰兇醜匪茹。敢抗大邦。呑噬全遼。假氣自大。我雖危急存亡之日。其不可和也義理明矣。况以我國積累之勢。君臣上下。苟能同心戮力。以死自誓。則縱不能奮揚威武。蕩滅醜類。猶足以堅壘高壁。遏窮寇隳突之勢。而計不出此。乃反墮其術中。賂以金繒。質以王弟。束手乞憐。苟冀朝夕之不亡。從古講和。皆是無遠慮者姑息一時之計。而其軟巽苟且。未有如今日之甚者也。伏願殿下罷黜和議。奬率臣隣。積誠心以導之。立紀綱以振之。使中外士庶。曉然皆知聖上之心。惟在於酬怨刷耻。而了無遷延前却之態。則凡有血氣者。孰不歡欣踊躍。作心振氣。爲殿下致死力乎。奴賊聞之。未必不爲之氣挫。而目前侵凌之禍。異日摧陷之患。或可以少緩矣。夫如是則理得勢全。名正實利。其與姑息必不可成之虛計。而坐而待亡。不可同年而語也决矣云云。再疏陳急務五事。一回鑾輿。二擇帥臣。三謹防守。四節財用。五收人心。其末略曰殿下勿以賊至而輕動。勿以賊退而苟安。勿以國小而自危。勿以勢屈而自沮。究觀前史興復之主。所以處患者如何。所以自修者如何。何以使群策畢集。何以使衆才畢進。燕閒之所深思。朝晝之所猷爲。惟在於湔羞洩憤而不以宴安玩愒之心。參錯於其間。則內外之臣。亦各自勵。擧措施爲。漸有條理。何患國耻之未雪也。朱子曰沮國家恢復之大計。壞邊陲備禦之常規者。皆講和之說也。若恃一和字而志不先立。計不素定。因循頹惰。不能自強。則義理漸晦。人心益壞。無以存天下之大防。而治兵理財之政。皆如畫脂鏤冰。無着手處。其於酬怨刷耻之機。不浸近而逾遠矣云云。作江都卽事十八詠。見元集己丑差椵島辨誣使。時天將毛文龍駐箚椵島。搆誣我國。至以交虜襲島等語。傳播遠邇。事機叵測。朝廷議遣使曉諭而難其人。兵判李公廷龜以先生啓差。辛卯辭朝。先生卽日登程。於馬上有詩曰孼虜滔天計。宰臣誤國謀。東牕當日事。誰雪聖朝羞。到海州宿神光寺。與管餉使從事官崔惠吉偕。有詩見元集。四月壬寅登船。與唐差金聲通,曾天成同舟。到洋中狂風大作。人皆號哭。先生獨端坐看書。略無怖色。及風定。唐差問曰公居嶺南乎。先生曰然。何以知之。唐差曰吾聞嶺南多儒者。公臨危無怖色。似有素養而然。是以知之。與接伴使元鐸同舟抵椵島。有詩見元集龍骨義兵將鄭鳳壽,雲巖義兵將金礪器來見。鄭鳳壽等聞先生至來見。先生與語大奇之。謂之曰將軍冒死守孤城。屢有斬獲之功。苟非忠憤積中。何以至此。惟願終始激勵。亟勦凶賊。因解所帶弓矢以給之。復命之日。具陳鳳壽等功績。又貽書松留趙公翼,關東伯崔公晛。俾助軍需。癸亥詣督府行見官禮。毛帥自薪島還。見本國咨文發怒。至有無故引賊誠心講和等語。先生進曰小邦之從事大鎭。今幾年矣。憑藉威靈。殫竭心力。誓滅此虜而後已。老爺不能無動於往來流言。不卽馳報賊情。使自爲計。又不沮遏兇鋒。少舒其急。平日倚恃之意。果安在哉。小邦之臣事天朝。已餘二百年。太祖皇帝始定封號。神宗皇帝再造邦域。式至于今。回已殄之倫。延幾絶之祚。父父子子。世世安業。皆聖天子賜。則卽使小邦君臣。擧族而殉白刃。犂庭掃穴。馘虜大社。猶不足以報其萬一。忍反滅絶天常。潛與虜通謀。害我堂堂天朝之帥臣乎。方賊之再三脅和也。淪亡之禍。非朝伊暮。寡己猶守正不撓。峻斥虜使。至其遜辭請謝而後。姑許羇縻。以緩目前之急。此固老爺之所明知也。以是而謂之誠心講和。有若納款之爲。則小邦情事。不亦寃甚矣乎。都督乃笑曰忠順之國。豈眞有此。講和之爲羇縻。我亦知之。但不可以此聞於中朝。以貽天下之譏也。先生對曰君臣父子也。子不容有隱於父。臣不容有隱於君。小邦旣迫於事勢。有此不得已之擧。則斷當畢露情悃。備陳委折。以俟聖天子處分而已。安敢爲一時耳目。回互迷藏。自陷於欺天罔日之科哉。矧今小邦遭罹。實係天下事機之會。苟於登聞之際。有一毫漫漶之辭。則中外之情志未孚。前頭之事變難測。將何以暴小邦之寃而解天下之惑乎。先是毛帥以退賊爲己功。聞于天朝。故牢諱講和之說。及奏聞使至。必欲改搆奏草。先生與奏使力辨不置。辭嚴義正。毛帥知不可強。遣人稱謝。呈文督府。請送差官禁戢天兵殺掠之弊。因請刷還本國人被擄在島中者。賊之初犯也。我民多附於賊。謀害漢人。天兵因此激怒。殺戮我民。甚於虜賊。先生具陳事狀。辭極懇惻。毛帥感悟。卽差送守備金汝礪。盡還被擄在島者七百餘人。戊辰離發椵島。先生與刷還人同舟。搜聚餘餉。計口分賑。所過諸島飢民之願乞出陛者。使之登船。一體救恤。朝夕設粥。上下共之。如是者五六日。壬申泊平壤石多山下陸。○留甑山。往見都事黃瀡。得使行儲米以賑刷還人。刷還人。累日絶食。羸悴不能行。先生欲得管餉米。或本縣倉米以賑之。該倅皆托以無諸。先生正色曰此獨非我聖上赤子耶。公爲朝家命吏。忍使數千生靈。纔脫虎狼之口。又爲烏鳶之食耶。適値都事行。得米十斛以賑焉。○時賊尙留浿西。戰骨盈城。餓殍相枕。先生念國事至此。爲之慷慨流涕。其對邊鎭守領。輒以設保障置屯田數事。屢言不已。甲戌修聞見啓馳驛以聞。先生於是行。歷盡兩西。備審山川形勢。虜賊情狀。遂以逐日所見聞者。別具啓聞。甲申到海州。拜司憲府持平。先生旣竣事而還。愚伏鄭先生甞於筵中。又請調用斥和諸臣。故有是除。乙酉上疏辭。䟽見元集壬辰到坡州。再疏辭蒙允。○甲午復命。上命入侍。詢問毛營事情。仍降別諭曰申達道今行。能盡專對之職。且其縷縷所陳。無非爲國憂愛之語。特賜豹皮一領。以示嘉奬之意。六月復拜持平。○啓請都元帥張晩遠竄事。金搢朴惟建等依律事。諸宮家魚鹽船事。蘆田革罷事。甑山李復匡罷職事。幷不允。啓見元集再啓三啓並不允。因詣闕避嫌。其略曰臣愚之請竄張晩。爲後日籌邊者戒也。請誅金搢,朴惟建等。爲偸生苟活者戒也。蘆田之請罷。欲以補軍餉也。船稅之請祛。欲以除民弊也。區區憂愛之誠。自謂不後於人。而聖批一向牢拒。至於頃日所論甑山事。非惟不爲允從。至令監司行査。臣愚以爲言官不可信。則監司獨可信乎。大官有忠君愛國之心。而小官獨無忠愛之心乎。一道之內。有此可駭可惡之事。而監司不能察。其不明甚矣。臣安忍雷同欺罔。自陷於不忠之罪哉云云。○玉堂陳箚請出仕。庚戌啓論右贊成李貴詆斥言官之失。仍避嫌。時尹煌,趙絅等論勳宰驕橫之失。李貴上章詆斥。自上有臺官嚴治之敎。先生卽詣臺自列曰。臺諫是非。常隨公議。公議所在。臺諫安得不言。尹煌之啓趙絅之䟽。皆因公議而出於忠憤。非搆捏陷人之論也。殿下詆斥之折辱之如此。臣恐直氣摧折。公議泯滅。危亡之禍。將不旋踵矣。且廟堂臺閣。歧而爲貳。言必矛盾。計必枘鑿。不知協和朝廷。而只要和好胡虜。不知攻擊胡虜。而惟務排擊臺諫。夷狄侵凌。甲兵不多。非今日之憂也。朝廷不和。腹心受病。將至於不可救藥。此誠今日之所大憂也。臣旣參於尹煌論列勳臣之啓矣。又參於趙絅除出四大將軍官屬於體府之䟽矣。臣之罪戾。殆有甚於尹煌,趙絅。請命罷斥臣職。因左右相引避。有先罷後推之命。時左相申欽,右相吳允謙以啓辭中廟堂臺閣歧貳語。一時引避。上大怒。下備忘記曰副司直申達道以悖妄之言。愚弄朝廷。侮辱相臣。使大臣不安厥位。此誠前古所無之事也。極爲駭惡。姑爲先罷後推。憲府及左右相陳箚請收成命。並不允。大司憲鄭經世,執義鄭弘溟等箚曰臣等伏見申某避嫌之辭。多有過當之語。而原其情則不過書生憂國之餘。不暇擇言而已。豈有愚弄朝廷之意哉。旣罷其職。又下嚴旨。至有推問之命。甚非聖明優容臺諫之道也。臺諫之以言遞去者。非止一二。臣僚之間。已有以言爲戒之憂。今日之敎。摧折又甚。言路所關。恐傷聖德。請還收申某先罷後推之命。答曰申達道侮弄相臣。厥罪非細。爾等如是救護。殊甚不當矣。此習不懲。國不國矣。更勿煩擾。左右相聯名箚曰臣等尸居難冒之狀。已悉於前箚。而臣等於此又有所大懼者。申某縷縷所陳。無非憤世之戇言。救時之至論。而今因臣等引避之故。遽降無前之敎。不但有損於聖上容諫之義。拒塞言路。實自臣等啓之也。伏乞還收成命。以便公私焉。答曰大臣如是失軆。朝廷之不尊無足恠也。推考之命。不必還收。陳推考公緘。有奪告身之命。其略曰以今日國事言之。流離傾覆之餘。苟緩目前之禍。而賊情日益驕橫。國勢日益岌嶪。民生困而兵不可調。財力竭而糧不可峙矣。雖使上下同心。大小協力。相須相倚。如頭目手足之爲。尙恐無救於淪亡。况今朝著之間。無奮發振作之意。有震撼擊撞之漸。寅協之義。或歉於具瞻之位。猜疑之形。已兆於振綱之地。秦越交馳。冰炭難容。交傾互軋。紛紜度日。至使君父孤立於上。無一可恃爲經遠之謨。豈不爲之大可寒心哉。矣身雖極譾劣。旣任言責。不忍負吾君於將亡之日。適因避嫌之章。略陳愚滯之見。而言辭拙直。不能酌淺深之宜。遂致相臣引避。聖批嚴峻。終使愛君之忱。反歸虛地。憂國之誠。轉成禍階。惶恐霣越。覓死無路。然以此謂愚弄朝廷侮辱大臣而爲矣身之罪則千萬曖昧云云。己未陳再推公緘。上命更推。先生秉直不撓。再供與初無異。愚伏鄭先生貽書曉諭。先生答書略曰下諭縷縷。誠荷見念之切。然區區所論。竊自附於盡言不諱之義。因此而削籍投荒。固所自分。若以鼎席之引避。聖批之嚴峻。而不能固守己見。張皇失措。爲俯仰可憐之態則罷軟極矣。壬戌因玉堂陳箚。始收奪告身之命。箚略曰臣等伏見前持平申某頃日避嫌之啓。蔓引不當引之言。自不覺其侵及廟堂。引避之辭。固不宜如是。言之失中。果有之矣。然其本心出於憂時憤激。言不知裁。若謂之愚戇則可也。謂之有心而發則似涉深文。而推考照律之際。憲府以私罪照啓。使殿下終未免罪言者之歸。豈不惜哉。臣等此言。非爲一申某也。實欲啓將來忠諫之路耳。伏願殿下還收申某奪告身之命。答曰令憲府更爲照律可也。○先生直聲振朝野。甞與尹趙二公。共斥和議之非。至是又交章力爭。終始不撓。世以三學士稱焉。七月挈家南還。作歸去來曲以見志。詩見元集。○先生之歸也。沙西全公湜與先生書曰。日昨鳳鳴。令人增氣。但南歸殆急。不幾於悻悻歟。雖遲三數日。何害於義也。惟在自反縮不縮如何耳。愚伏先生與悅道書曰賢仲氏大言時弊。忤時相意。竟以此卷懷而歸。中心慨然。不但爲蕙歎之私也。其爲一時諸賢所推重如此。築晩悟齋於禾谷。在縣西十里。有水石之勝。先生甞愛其幽夐。䟽薈蔚樹花卉。爲早晩棲息之所。至是營立數間屋子。扁之曰晩悟齋。因有詩曰閱盡驚波與險山。晩來方覺世途難。堪憐五十年間業。拋却安排放浪間。十二月拜旅軒先生于不知巖。先生以前後䟽草。奉進旅軒先生。覽訖歎曰士君子一生事業。盡在是矣。撰先祖按廉使公遺事。

毅宗崇禎元年戊辰先生五十三歲正月。叙拜禮曹正郞。○二月差德安二陵奉審使。○癸丑辭朝。○丁巳踰鐵山關。歷安邊到咸興。各有詩見元集辛酉奉審陵寢。轉拜崔訒齋于會寧匪所。時崔公遭仁居變謫居焉。三月回咸興。遊樂民樓。有詩見元集到安邊遊駕鶴樓。有詩見元集丙子復命。疏陳西路飢氓流入關北狀。請發軍儲以賑之。其略曰西土之民。新經大亂。瘡痍未起。而轉壑之憂。一至於此。亟發列邑軍實以賑之。固無不可也。或者曰軍餉所以備不虞。不可輕施。臣以爲不然。國家之所恃者民。有事則民盡兵也。無事則兵皆民也。何可以兵民異視。而爲軍兵日後備。使斯民盡劉於目前而莫之恤也。且西北之地。素稱肥饒。而兵凶之餘。田功全廢。沿路所起墾殆不能十之一。雖當豊年穰歲。其有呼庚之歎一也。宜令道臣。貧民之不能資業者。隨便助力。流民之無所依賴者。大備農具。分屯勸農。如曹操許下屯田之法。則實爲及時拯濟之策。而異日足食足兵之道。未必不基於此矣。上嘉之。令廟堂議處。議竟不行。丁丑拜世子侍講院文學兼春秋舘記注官知製敎。自是凡除拜。皆兼三字銜。四月拜鄭愚伏。託子在從學。○七月移拜持平。以兩司通避遞免。時悅道以冬至使書狀官兼監察赴京。因此辭遞。尋還拜文學。上疏再辭。不允。䟽見元集辛未送冬至正使宋公克訒朝天。有送別詩壬申送弟悅道朝天之行於弘濟院。有送別序八月三度呈辭蒙遞。以病未卽南還甲寅請按廉使公碣文於鄭愚伏。○乙卯拜侍講院弼善。上疏辭不允。䟽見元集九月丁卯入侍書筵。○戊辰入侍書筵。講義佚不傳參會盟宴。策寧社原從勳一等。推恩贈考承政院左承旨兼經筵參贊官。贈妣淑夫人。○十月乞暇焚黃南還。○十一月行子圭冠禮。請柳修巖行三加禮十二月陞拜司諫院獻納旋遞。時愚伏先生新掌銓軸。首以先生薦進。答金潛谷書。金公知先生有難進之意。貽書勸起。答書見元集。尋拜司憲府掌令。在道辭。○答鄭愚伏書。其略曰台鑑新掌銓衡。誠宜廣求賢俊之士。使之更進迭入。匡輔闕失。而今此甄拔之擧。首及於病廢無用之物。某之被人笑罵。姑置勿論。獨不有損於大君子任官擇人之義。而乖聖朝愼簡之規。缺四方拭目之望乎。伏乞台鑑以平日眷愛之深。切勿更相掇拾。置之散地。俾畢餘生於丘園。則其恩輕重當如何也。答趙龍洲書。見元集撰伯父監察公墓誌。

二年己巳。先生五十四歲正月行焚黃祭。有告辭二月拜旅軒先生。時旅軒先生有召命。拜成均舘直講不赴。○五月拜獻納不赴。○六月拜掌令。被召還朝。敬亭李公贈詩曰淸時言路爲難選。公論終歸草野賢。噴玉驊騮來月窟。嘶雲鵰鶚上秋天。激昂人物須端本。振肅朝綱有糾愆。白首自憐多病久。愁心一倍向秦川。七月啓請諸宮家免稅革罷事。陽陵君許䙗遠竄事。幷不允。啓見元集丙申啓請還收羅萬甲付處張維補外之命事。幷不允。啓見元集啓請前慶源府使金大乾拿推事。捕盜大將李守一罷職事。依允。啓見元集啓請鐵山府使金得振遞差事。依允。啓見元集八月諸宮家免稅事。連啓不允。因避嫌。先生以宮家免稅。爲民國巨瘼。陳啓至十八度。辭益剴切。其略曰惟我殿下以上聖之姿。啓中興之運。百工仰德。四方承風。將何事之不可做。何弊之不可革哉。凡於政令之間。一以大公至正之道處之。庶可使朝廷尊重。邦本鞏固。而今乃區區委曲於私恩小惠之際。不計民生之疾苦。不念國計之虛耗。不顧衆論之紛紜。必欲使諸宮家任其所爲。充其所欲而後已。臣等所謂蔽於私情者。果是過激之論乎。旣蔽於私。而不知所以裁之。則惟此一念。潛滋暗長。有如火之炎炎。泉之涓涓。終至於燎原而滔天。因此而馴致危亡之禍。亦理勢之必至也。殿下非惟不能虛受。發怒於蔽私危亡等語。前後聖敎。愈往愈嚴。至有臣子所不忍聞者。不審聖明本源之地。有何偏滯之病。而辭氣之失平若是也。豈以今日居臺閣者。皆非其人。而不顧分義。敢欲責難於君。斯爲僭妄可罪者耶。抑以爲一事之私。豈必至於亡國。而無難發口。強聒不舍。斯爲狂誕可責者耶。易曰危者安其位者也。亡者保其存者也。淪亡之兆。衰替之漸。人皆見之。而殿下少無憂懼之念。但思姑息之計。欲使群下粉飾太平。務爲豊亨豫大之言。其於安危保存之道。不亦左乎云云。癸亥入侍。啓請兵曹判書李貴罷職事。不允。其略曰卽日筵中。兵曹判書李貴詬辱左議政金瑬。至以爾瞻比之。使瑬果有爾瞻之罪則貴之言是也。瑬安敢在相臣之位也。貴之言誣也。貴豈可免搆誣大臣之罪也。誣辱大臣於殿下之前。而殿下無一可否語。臣未敢知其以李貴爲是耶。其以金瑬爲是邪。貴是則瑬非。瑬是則貴非。天下豈有兩是之理哉。貴之搆誣而殿下不爲呵責。瑬之陳箚而殿下優容以答。是殿下兩是之也。金瑬,李貴俱有旋天浴日之勳。其再造宗社之功則一也。而殿下旣以瑬置之相位。則貴安敢挾勳驕恣。搆誣相臣。凌蔑朝廷。至於此極也云云。哭李敬亭。有挽詩丁丑呈辭還鄕。○十月拜獻納。被召還朝。上疏陳遇灾修省之道。因辭職不允。䟽略曰願殿下主敬以立其基。窮理以致其知。一念之發也。必先察之曰此果出於天理之公乎。一事之應也。必先思之曰此果合於義理之正乎。勿爲私欲所汩蕩。勿爲外誘所擾奪。不敢有一毫放過。不敢有一刻間斷。勉焉孜孜。至於積眞之久。則方寸之地。廓然大公。儼然至正。措之事業。無所爲而不如其志。何畏乎天灾。何有乎民怨哉。又曰臣聞先儒之說曰惟學可以養此心。惟親近君子。可以維持此心。近因玉候違豫。不接臣僚凡幾日矣。臣固知聖德天成。無藉乎諸臣薰陶之力。而深宮獨處之中。親愛狎昵之際。安知無天理漸消。人欲漸長之慮乎。方今聖體尙欠康復。風日漸迫寒冷。雖不能開筵進講一如平日。而時於靜攝之暇。引入侍從喉舌之臣。未須講書。只要從容相對。或討論經旨。或商確機務。不惟於涵養本原之工。有些裨益。其於導宣壹欝開納陽明之道。亦未必無補矣。上賜批優納焉。十一月。呈辭南還。歷拜蒼石李公李公贈詩曰昨君纔向西。今君還向南。方圓不相入。利祿非所貪。但學孤鳳鳴。寧作秋蟬喑。上不明主負。下不吾心慙。風塵萬轍奔。丘壑一瓢甘。眼看一世間。惟君獨奇男。十二月撰鼎峯公行狀。

三年庚午先生五十五歲正月。與道伯李龜厓書。有正士趣厲民俗等語。二月哭金鶴湖。奉祖。有挽詩。拜旅軒先生于南山。時旅軒先生遭夫人喪。三月拜掌令。被召還朝。○四月啓請罷遣豊呈妓樂事。依允。其略曰今日國事之危急。比先朝太平之時。爲何如也。此非調習妓樂處以宴安之時。而該曹回啓必欲抄置意見所在。臣實未曉也。况豊呈旣行之後。到今仍留。亦甚無據。無論成才與否。請幷命罷遣。參弘文舘錄。先生以直道見忤於世。至是始參瀛選。公論稱快。伸救桐溪鄭公。仍避嫌。時鄭公因求言。請復仁城官爵。兵判李貴以臺論之不卽峻發。詆斥言官。先生以爲因求言抗䟽。固無不可。獨啓伸救。因避嫌。答曰勿辭。退待物議。○玉堂處置命出仕。○啓見元集。五月丁未。詣臺又避嫌。初以鄭公事。諸臺齊會。執義趙緯韓欲請加罪於鄭公。先生曰因求言抗䟽。本無可罪之事。亟停請罷之啓宜矣。趙又言鄭䟽中宮闈不嚴女謁盛行八字。不當言之於盛時矣。先生曰女謁盛行。成湯所以自責也。憂明之戒。自是無妨。與趙不合而罷。至是陳啓避嫌。答曰勿辭。○啓見元集。戊申鄭桐溪罷職事。合辭停啓。從先生議也。辛亥入侍朝講。講說命壬子入侍晝講。○癸丑入侍晝講。○啓請宮家折受査禁事。尙州牧使宋碩祚罷職事。幷依允。啓見元集癸丑啓請竹山軍民徙邊事。依允。啓見元集甲寅啓請禁斷公私賤投屬內需司之弊事。嚴批不允。○乙卯再啓。又承嚴批。○丙辰詣臺避嫌。前後啓見元集。諫院啓請出仕。丁巳啓請兵曹堂郞推考事。依允。其略曰反正之初。臺諫請禁女人之出入闕門者。盖有所懲創而痛革之也。自上快賜允兪之敎。近日防禁隨弛。無籍女人之冒禁出入者罔有紀極。其流之弊。何所不至。兵曹之官。閽禁是察。而專不撿飭。難免惰職之責。請該曹堂郞從重推考。移拜掌樂院正。○七月呈由。由水路南還。與裵都事尙益,洪撚髭𫕱同舟。有詩一絶曰千里長江片帆開。終南山色碧崔嵬。沙鷗自是忘機物。應笑斯翁謾去來。九月參都堂錄。○十一月膺灣尹薦。時北憂日急。備堂齊會。議薦灣尹可堪才。月沙李相公薦先生。

四年辛未。先生五十六歲。二月拜獻納不赴。○答趙渚浦書。論關西移鎭事。三月拜掌令。被召還朝。先生自頃遭罹。益切難進之意。且宿患漸痼。將欲杜門靜攝。至是除旨連降。先生愀然曰吾旣出身事主。豈以病勢之難強。偃臥田廬。以重違慢之罪乎。遂力疾登道。歷九日而始達都下。上疏論追崇事。仍辭疾不允。時玉堂請寢追崇。上震怒。幷命拿鞠定罪。先生因陳䟽。略曰殿下之欲爲追崇。發乎尊親之至情。而公議之以爲不可者。欲殿下之止於禮也。人臣事君。貴乎以禮。如使言無可否。事無是非。而惟殿下之從。則將安用玉堂爲哉。臣聞之。君子不以親親害尊尊。親親恩也。尊尊義也。義之所在。恩有所屈。今玆之擧。其於親親之道。固可謂至矣。而第未知十分無害於尊尊之大經大法乎。昔曹魏之制法也。有曰後嗣有由諸侯入奉大統者。不得顧私親。朱子於綱目特書與之。盖恐以恩掩義也。聖上旣以支孫入奉宣祖之統。所生之當爲私親。其義皦然。而誠孝所蔽。不自知其爲過。必欲行曹魏所不爲之事。臣竊傷之。答曰已悉於諸臣之批矣。爾其勿辭。調理察職。四月己酉呈辭蒙遞。○五月丁亥。拜軍資監正。尋拜弘文舘修撰。上疏辭不允。時先生調病休暇。而聞命卽起曰。吾起自寒門。歷敭淸顯。揆分度義。感淚自零。遂引疾呈辭不允。○䟽逸不傳。丙申疾革。移寓城西阿峴。○六月甲寅。金荷潭,趙龍洲諸公來問。時賊犯淸州。先生聞之憂嘆。遂力疾微視曰。北憂孔棘。願諸公同心協輔。弘濟艱難。則某雖死。與有榮矣。荷潭退語人曰傳云忠臣死不忘君。其申君之謂乎。有夢中詩。次示諸子。先生雖氣息凜綴之中。存省惕厲之意。不容少弛。甞於晝夢。吟成一絶曰。殤短彭脩只一間。不須忻慽死生間。朝聞夕可宣尼訓。惟在熊魚取舍間。覺後命子在。口號書之。仍次其韻以勉之曰。道非虛寄窅冥間。不出吾人日用間。却向平平蕩蕩去。分明至理在那間。實屬纊前一日也。十四日丙辰。卯時考終于寓舍。變生倉卒。時無尺布斗粟。李五峯,趙龍洲,金東溟世濂,沈晴峯東龜,兪公省曾,韓公汝溭,尹公煌,洪公瑞鳳,李公楘,尹公新之,尹公棨諸公。各發文出力。實主斂襲。終始無憾。訃聞上震悼。令該曹別致賻物。上下敎曰修撰申某正直方剛。有古諍臣之風。未克大施。凶聞遽至。曷勝驚悼。特命該曹優給喪需。仍令沿路出給擔軍。甲子奉柩還鄕。卿宰以下奔走來問。其哭甚哀。江頭護送者三百餘人。七月甲戌。還殯于義城陶巖舊第。本倅鄭世規,軍威倅蔡復亨,義興倅曺漢賓,比安倅李大圭皆護來。十二月初四日壬申。永窆于縣西梧桐山卯坐之原。校院儒生操文致祭會葬者數百人。孝廟戊戌。以淑夫人李氏祔。丙戌八月。贈通政大夫。承政院都承旨。知製敎兼經筵參贊官,春秋館修撰官,藝文舘直提學,尙瑞院正。

余狀先生行累千言。惟立朝言議之見於章奏者外。平日治心制行之節。並未及詳焉。乃敢收召散精。別爲年譜一通以附之。先生五十年出處首末。於是乎大略備具矣。然其氣宇冲澹。風度凝遠。於和樂中有毅然不可犯之象。於嚴正中有薰然可親近之意。則終不能形容其萬一。是爲重可慟已。丙申南至節。弟悅道抆淚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