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靜堂集/第十二

第十一 晩靜堂集
第十二
作者:徐宗泰
第十三

雜著 编辑

雜言 编辑

日余偶行郊野。塗見有弊褐生。與一寬貌長者坐談。余適勞甚。乃卸馬在傍。因聽其長者詰弊褐曰。子之色蹙然。似深有憂者。弊褐曰。余自舞象。矻矻業文辭。雖不敢與能者並駕。自謂視流輩。不肯多讓。而屢擧屢蹇。其困拓甚矣。然是有命焉。豈遽爲是自戚乎。竊有隱戚於中。以是不覺形外而沈鬱余色也。長者曰。子試言之。弊褐曰。余二親康寧在堂。余子髮毿毿游笑。且門族甚盛。緦以上殆數十百人。蓋人之得有是樂者亦鮮。余可謂無復憂矣。然余獨無母兄弟。是以每使余心悲也。長者曰。兄弟人倫之至親者。然子之家慶備矣。天下且多無兄弟者。子何獨憂戚若是過乎。我素多兄弟。未嘗深識其可悲者。請子言其狀。弊褐悶然有間曰。凡人子庭闈之樂。豈必待兄弟而有所增損。然朝夕在庭。形單而跡孑。未嘗有戱笑驩囂聲。不能使親心愉舒。或以事出門。便闃然無他服父母勞者。在是時。豈使余心能安乎。不止是也。族黨之至者。日未竟而輒告歸。時有所善之見過者。只是掃外室。一笑談交而已。則是詎能慰余多日哉。是以常在燕處。閉一室。涔涔支頤而眠。雖欲發一笑舒懷。難矣。每見人與兄弟並居而樂。心甚艶之。歸而輒詠棣華詩。不覺淫淫有涕也。長者聞而甚悲之曰。子之情誠戚矣。余有一說。將吐而解子。夫疏戚之不留。非外子也。勢也。朋友之不得密。非薄子也。亦勢也。是則子無如之何矣。子不有羣從兄弟。齒與子侔。志與子同者。若而人乎。對曰。然。但異室而居。聚歡常少。每彌日不見。輒鬱鬱往來余懷。然豈若我母兄弟親且密乎。長者曰。然。然何子之狹也。昔子夏氏曰。四海皆兄弟。彼猶以海內爲兄弟。況從兄弟。不猶愈於海內人乎。不猶愈於疏屬之親乎。兄弟同氣而分。同氣而分而又分而爲從兄弟。雖下同氣數等。而亦骨肉之至親也。其爲親如此。況年侔而志同者哉。子何不兄弟其羣從兄弟。而過抱終鮮之歎。若是悒悒不堪哉。異室而不得頻聚者。是亦勢也。苟能款密其情愛。和湛其歡樂。時復邀會羣集。提挈嬉遊。有喜共之。有過規之。於是子之心。豈不愉然而寬。能忘其無母兄弟也耶。若其助庭闈之歡。則不止乎此。而復且蕃衍子稚幼可矣。於是弊褐生充乎色少舒。犁然如有失而獲者。笑謝而歸。余聞且旣。遂感而出涕曰。天下乃有事與余同。而復有志與余同者耶。歸而錄其語。時省而自解云。

州學重修。東西廡新成。還安後。仍與諸生會。以朱子訓辭二條及夙興夜寐箴。各書一紙。付于堂壁。使諸生觀省。修刱之役。蓋自前政李侯子三時始事。至今秋功訖也。丁卯○在利川時。 编辑

同安縣諭學者云云。見朱子大全第七十四卷。

右子朱子爲同安主簿時所作。

謹按。自夫賓興選擧之制廢。而後世草茅之士登進之路。多由科目一途。有志之士。亦或俯就。則今之爲士。而不免於治科業而應擧者。雖其勢使然。而如或不知科學之外。別有向上本分大事。一向傾惑於利害得失之際。馳騖於浮華剽竊之文。則傷壞心術。妨奪志業。其爲害有不可勝言。終身枉用心力。而卒不免爲君子之棄者滔滔焉。此朱子之揭此明諭。欲使諸生。知科擧之外。有古人爲己之學。而用其力焉耳。今日學校敎養之政。旣日以弛廢。諸君之被章縫而游處黌舍。相與講習者。其業計不越乎採掇華藻。務中有司之具而已。今觀此訓辭。憫惻深切。自令人有所感發。諸君可不惕然深省而思奮哉。所謂古人之學。亦非別件殊異難行底事。只是居家則奉祖先。事父兄。待妻子。在外則敬長上。敦親族。接朋友。以至飮食男女起居游息日用常行之節。與讀書治田營家濟物畏法令。謹租賦等事。無一物非學也。此皆有所以然之理。所當然之則。所以學者。只求其皆合乎理而無失其天畀之物則耳。然必先致知而明善。然後吾之心識曉然。知其理之所在。庶可有以反躬而實踐焉。此致知明善之要。又必以讀書講學。博觀衆理。爲先者也。科擧之得失。不過爲一時之榮悴窮達。而學與不學。其歧而判也。或者爲聖賢之歸而禽獸之淪焉。嗚呼。其爲輕重何如也。宗泰誠不敏。以吏事。得與諸君游。今且半歲矣。玆者。廟貌重新。章甫改觀。抑亦是邦士學之一初也。竊敢以朱子之望於諸生者。奉以冀焉。願諸君子深體此訓。雖間嘗用功科業。而益能篤志於實學。使內外主賓之序。無失焉則幸甚。

讀書之要云云。見朱子大全同卷。

右子朱子所著。

謹按。朱子此訓。於讀書窮理之法。極爲明備。昔尹和靖門人。稱其師曰。六經之訓。如誦己言。朱子亦曰。如此然後。方可謂讀書人。嗚呼。可不深體此旨而自勉哉。或奔趨迫逐。而無沈潛玩繹之功。或前對方策。而心志悠颺於軀殼之外。則雖日誦千萬言。顧何得於謨訓。而有補其身心哉。願與諸君戒之。

夙興夜寐箴

右南塘陳茂卿所著。

謹按。此箴論學。其條序極爲詳備。退溪先生。又分其學者用功地頭時節。論釋益精。蓋日夕動靜存心應事之際。其所主宰而爲之本者。必以敬之一字。而箴中如嚴肅齋莊。勿貳勿參。卽其工夫入頭處也。願諸君觀省而勉之。

東州學舍。勸諭諸生文。己巳 编辑

是邦也。古稱嶺西一都會。且密邇京師。霑被風化。宜在他先。而自古文風荒陋。絃誦之敎未闡。絶無鄕塾黨序。師友斆學之風。又罕有鄕紳長德君子訓誨而開導之。使鄕閭後生。有以興勸振奮。故士趨靡程。儒學無稱。至于今日。而益蔑蔑焉。則風俗之日澆。禮讓之日壞。蓋亦職此之由矣。聖朝文治三百年。無論都畿。如三南則卽遐遠小郡。被章縫者。皆知服習詩書。以是而登進于朝。榮名顯耀。或藏修于家。種學績文者。彬彬相望。本道則雖少遜于此。而如旁近諸大邑。士學頗美。科甲不絶。夫天之降才。地之風氣。本無彼此豐嗇之殊。況是邦也。山川瑰鉅。其淸淑精英之氣。豈特鍾而爲杞梓之美而已。且一境諸君子。雖不比奕世高華之家。自有承藉擩染之得。皆世居玆土。以儒業相承。其間亦多有簪組家世裔。苟欲自奮爲名士大夫。孰得以禦之。凡此數者。皆無足多讓於彼。而顧此儒學之盛。逈然不及者。寧非惕然可恥之甚哉。此不特邑風漸染循習。士趣卑下而使然。宰是邦者。或未嘗知所先務。而以興學善俗爲事。以至於此。恐亦無以辭其責也。不佞瞢不知學。雖不敢比倂前輩。而忝守是土以來。竊嘗有意於斯。儗於政務之暇。得與邑中諸君子。頻日相會。如經書子史。講其所聞。以相資益。文翁蜀郡之化。子厚柳州之敎。雖非區區所敢望。庶有以相與勉力。獲見諸君之學知所嚮望。而益得其歸趣矣。居數月而未暇及此。今且謝官歸矣。耿耿宿心。敢盡布之。願諸君子。從今以往。咸以吾邦之偏陋爲深恥。益能奮勵。淬磨其心。常曰。人惟患無立志。苟欲有爲。則今我何遽不若古之人。身處窮鄕。無明師彊輔之益者。尤不當孜孜用力。人一而己百之乎。平居孝悌之暇。各自大肆力於儒學。父兄之所敎詔。師友之所勸勉。無或出乎斯焉。幼焉而以是而定向。長焉而以是而執業。則禮俗自致淳美。民謠之懻忮。亦可大革。而文敎風行。蔚然有鄒魯之稱。此何止爲一時立揚之資而已。其通經博雅。又進之而希賢希聖。亦將由是而得之。豈不休哉。雖然。此皆爲欲使諸君。興於儒業而言耳。吾儒又自有向上本分大事。卽古人爲己之學。是也。而華藻詞業。特其土苴也。讀書所以爲學。而其本則不專在於讀書。科名所以立揚。而其重則初不在於科名。所謂本者。治心是也。所謂重者。身有令名。顯其親於天下是也。然所謂正學。亦非別件難行底事。只是愛親敬長。敦親族信朋友。謹飮食男女起居動作之節。以至讀書治田濟物畏法等事。凡於人生日用之常。必求其所以然之理。而皆合乎所當然之則者。無一物非學也。其大要則博文約禮。主敬窮理。致知力行。尊德性道問學。皆當交致其力。不可偏廢。其用功條序。四書及程朱羣書。備矣。亦願諸君。深省乎此。雖不免間治科業。而益復篤志於正學。不至妨奪此心。而傾惑於得失之際。則不徒爲文藝之林。而將啓一郡道學之盛。世之論者。先三南而必以鐵爲首。豈不有裨聖朝風化。而大爲鄕邦之光耀乎。余不佞請亦側耳而聽之。時崇禎後己巳季春日。謹書。

示諸兒書 编辑

人家丘墓。世代稍遠後。多不能守護者。不特由於後嗣微孱。亦是墓下田僕鮮少。後孫又復分取。不知以先阡爲重故也。長湍墓田素少。固不當分。至於奴僕。卽今只是並老弱。男女爲十餘口。將來生產或繁。則其數可以稍多。我子孫他日。雖至貧弊。此奴婢則全屬主祀之家。切毋以分執爲念。永以爲式。主家亦毋取以使喚。使其所生等無論男女。一切居生於墓下。或墓所旁近。專以祭祀守護爲重可也。子孫之葬於阡內及旁近之家。則相議取一二名。指定爲其墓直。而亦用此式。勿分勿使喚爲可。

長湍墓阡之內。若支岡列迤。多有近可者。則無論宗家支子家。使兒輩。皆爲他日歸葬之所。寔余深願。使神道冥然則已。庶或有知。則豈不甚樂耶。但餘岡。皆偏頗短仄。地師輩以爲不佳。泛觀亦然。未知兒輩於後日。何所有得也。案山近處與案山外。雖未得爲合格純佳之地。如以爲無甚病害。則兒輩相隨爲歸可也。此於守護先兆。亦大爲便。不特慰我泉下而已。

豐德鳳谷近處。有近日推尋得一岡。相距雖不遠。且單麓。地師有疵之者。未知如何。人事則稍便矣。

長湍墓山。枝岡甚少。正穴西偏。有二三小岡。雖有古塚。且短狹偏頗。不得爲成結之處。然泛觀之。舊山內子孫隨葬。則似或可也。而地師見者。輒以爲方位不正。甚有病害。雖年少之葬。不當用云。未知果如何也。山盡。無復可葬。傍近處近可之地。亦難求得。久遠守護之道。甚可慮也。正穴入葬。旣是四代。亡兒之葬。又在岡裔。卽是五代也。一岡內入葬太多。多泄地氣。不特山家之論深以爲有害。屢動土石之役。豈不於神道深有未安。然穴道旣長而豐廣。每見人家墓山。如此長穴。則累世入葬者。亦多矣。程夫子所論以昭穆入葬之制。未嘗以是爲拘。豈不順理。而山家之理。當別論也。我意我死之後。先考墓下亡兒墓後數十步之間。以此卜葬。庶幾土中如斯世。慰此痛懷。是余平日定於心者矣。但亡兒之葬定穴時。諸議頗亦以屢葬爲未安。未知他日諸議如何。地師輩亦以爲如何。如其不甚未安。則依我言決定。爲可也。或者的以爲吉凶所關。則余之情事雖切。亦奈何也。此處或必不得已。則白虎岡爲次孫兒墓之前後卜穴爲宜。須廣詢地師而爲之。山家例言白虎不當葬。然亦見人家頗有繼葬者矣。且正穴與靑龍之間。稍深陂陀之處。若無害則雖非成結。以爲我葬甚便。而曾問於地師。俱以爲不可。而猶不審果如何也。我全不解山家言。而蓋非吉則便凶害故也。第坐其處觀之。面勢匀整。似有翕聚之狀。與正穴無異。優於西偏諸小岡矣。

亡兒葬事。初始役於正穴旁西小岡。崔斗明以爲甚有疵。遂移定。曾聞任臺見之。以正穴下端西偏。爲繼葬之地。至於樹標云。至是稍以爲恃。然以理推之。穴勢至此。餘氣幾何。且見壙中土色不佳。黯黑而有細孔。若經潦處潤土。雖未必有內水。或潦雨時滲濕而然。難於臨急移就。仍行葬事。而其後聞見者。以爲水患可慮云。心常憂之而重難。故因仍矣。他日倘聞可信人的言。則計欲遷移。第余旣不解。無以斷定。當益詳審也。

墓所設祭。與家廟不同。雖世代旣遠。在禮不得不廢香火。而子孫有事力。則歲二祭或一祭。於禮意無妨。朱子亦有是論矣。長湍曾祖考,祖考,考位三代內外墓。雖在百年之後。祭祀當輟。墓山移他。而爲余子孫者。宗家主其事。而同力合議。永以爲式。每歲春秋二祭。或於秋節。擇日行一祭。以體余今日之懷。祭品則不必盛設可也。余墓則否。

兒輩凡於行役時。當津渡遇風。或行人已先登船者多。見之頗涉危殆。則雖有緊急事。而致有停行。切毋隨入。退而待之。或還歸。或托宿村店。必思求安之道可也。若行路犯夜。盜賊惡獸似有可慮。則亦勿耽程輕進。或輟行留住。必以謹畏爲念。大抵稍涉危厲處。切戒徼倖。常以行父母之遺體。敢不敬乎之訓。存着心裏可也。於斯世。何事不然。以此推類善矣。

以微細事。致怨疾於墓下之人。墓山遇變者。世往往有之。近世民悍甚矣。尤不可不隨事深戒之也。小則截破石物。大則衝火塋域。子孫微弱。未有氣勢。自能使民畏憚。則如禁樵蘇一事。亦或致此。是以余平日往來。雖切禁樵牧。而未嘗輕撻一人也。

墳墓崩圮。其始由於數片莎草傷觖。不卽補葺。荏苒以過而然也。香火不廢之先阡。則雖無終不能修改之慮。然子孫之往來者。每於節祀時。詳察周省。精取新莎一二片。補其傷損處。切無怠緩。以此意。書識丙舍之壁。永以爲式。體行爲望。些少修補之事。不必盡有告辭也。

崇飾墓道。後世禮也。若浮侈過度。則固不當。而第人子無窮之情。靡所復施。顯刻表揚外如儀物。雖不甚關重。修設之欲致其美者。亦人情之所不能已。豈但爲觀美而已也。陵谷尙有變遷。豈有無窮極不毀之理。然世代久遠之後。夷陻樵牧之時。里野之人。猶於大葬盛設之塚墓。不無畏忌。此則儀物或能有助也。山所所置兩表石。姑未及磨治。而品頗堅潤。守松都時。爲祖考先考位表石。艱備於金川者也。未知何時克成是役也。先考墓卽今所樹之表。當初以溫陽舊阡表石。改磨爲之。只是一時之計。祖考墓表石。卽仲父議政公所助也。壬戌旣刻前面。承仲父之敎。敢撰陰記。而猝然成之。只依仲父所撰墓誌。而誌文所無者不敢及。平日德美不備。後來甚覺疎略。每深瞿然悔恨也。子孫所記。本當如禮文。只記生卒履歷。有不敢論述其他。然古哲有爲之者。旣槩擧德善。則亦不容不稍備以盡其情。以是。自伊時。已以改撰易新石爲計。季父亦曾以所載不備爲敎矣。祖考位陰記文字。當改述。添以平昔所覩聞美事。先考位陰記。則當稍節誌文而成之。亡兒墓。亦欲以小表書渠美行。以抒余痛。亦當删減誌文爲之。石則當用家間所置廣石。貿取於戶曹者

亡孫之墓。亦欲以小石識之。石則自鐵原得來。已磨正。品劣數尺石在山所。略治之。書其生死與父祖名。俾免後日不知爲何葬可也。渠有可望。庚辰春葬時。余記數行。藏墓中。書於沙器

箚記錄 编辑

余在鶴城。暇日則讀書。讀已輒無事。遂於無聊時。列箚所聞知一二語於小紙中。以備他日之取覽。且未易竟三字缺得而題之云。

按漢書。谷永之上書。切諫成帝。蓋知有王氏之陰有奧援也。小人之售奸賭名如此。余故曰。谷永之忠。小人之忠也。郗超之孝。小人之孝也。唐庚之直。小人之直也。雖至得罪。必將救解故也。

曹成王碑中。以僻字序戰功處。專倣揚雄諫却匈奴書。且刺一州不能咸之咸字。出法言中語。先輩下字之必有根據如此。

班掾之贊列傳。賈誼,司馬遷,張良,東方朔等贊文字。極埋沒。不能摸狀其氣象。蓋馬遷。則固嘗貶薄故耶。

按漢書外戚傳。宣帝在微時。張賀欲妻以孫女。其弟安世怒曰。曾孫。乃衛太子後也。幸得以庶人衣食縣官足矣。勿復言予女事。蓋是時。昭帝旣在嗣宮。安世之言。雖出於愼禍之意。然其言抑太薄矣。然宣帝後乃尊寵安世甚至。羣臣不敢望。抑帝未得聞嘗有斯語耶。否則帝性猜刻。必不至如是無纖微隙也。

谿谷柳子厚死而爲神論。專出弇州文意。且用其文字。蹈襲之恥。谿集尙未免。況其他家乎。

按堯山堂記註。皇朝毅皇帝自立稱號。巡遊無度之事。多有正史不載者。當時若非一二大臣匡救之功。則吾恐覬覦而起者。不特宸濠之宗戚而已。社稷之不亡幸耳。

蘇長公斥呂恭溫之弟曰。孰有士君子。肯作裴延齡壻者。論則是矣。然公與章子厚初甚密何也。人固責人則明也。

王弇州稱程子之釋親民章。爲不信經。朱子之補格物章。爲膚陋不自亮。且於宋儒諸賢。語多譏貶。其自倨習氣可想。文辭而已者。無識如此。

皇朝嘉隆諸公。自稱爲古文辭。一洗宋,元之陋。而其實失於古。而又失於今矣。大非文章渾厚眞色。

聖賢之語。大抵實是平易易知。而莫非至理之當。故精切到骨。如女子與小人。爲難養也等語。可觀。

詩至於律。其法至嚴。押韻則如支微庚靑等外。不得混用古矣。王弇州送劉子成詩。以郞字押首句。而其餘則皆用江字韻。不知此老果何據乃爾。

李于鱗詩。雋拔有生色。語且多新。自宋元來。萎弱易厭者觀之。孰不躍喜而慕。然一務生割而夸眩之。無渾雅流暢。流出性情之實。未知若使陶徵君,韋左司輩見之。果以爲如何。弇山贊之。至曰可重不可議。是則抑過惑之耶。

文章家之務新。是雖洗濯振起之一機括。然未嘗不爲其病。荀子,揚雄,韓文公言性之各幟而不同者。抑恐亦繇是病也。

弇州以景皇帝之不復辟。爲理之當。易儲。爲勢固然。是其學識大舛駁處。

法言文字。一倣論語爲之。果是欲奇而未奇也。朱子稱以長楊羽獵之稍變音節者也。時有不滿兒童一噱者。此老白首寂寞。不嘗知格致誠正果爲何般事。而强作此癡兒解事耶。恐有甚於仲淹中說之爲僭也。司馬溫公亟稱之以爲大有見得處。何也。

宰我短喪之問。卽亡論其無識。然出於有疑必問之義。可見其侗直也。今之人雖有其疑。而必不問。必不如是其無隱。古今人文質之變。斯可觀也已。

往世遺經。皆殘缺。道學不明。然雖未能純乎純。而往往有實得者。如兩漢之儒是也。至於今日。則近世儒賢之表章而訓誥之者。極其纖悉無遺。指示蹊逕門路。不啻如準的。然戴儒冠者。皆識誠正次第。則幾致闤闠詩書。而道學可謂大明矣。然求其人。則皆泛騖而少實。擧一世而鮮覯者。何哉。皆無實功實見故也。

以金石銘人之德。不敦奚觀哉。古人必愼重之。命辭皆有意義。而不少苟焉。按荊公集。公爲錢公輔學士銘其父母。公輔有未副處。複於公。欲有所增損。公以書答曰。鄙文自有意。不可改。宜以見還。求能如足下意者爲之。其不低昂以苟隨人如此。而歐陽公。亦嘗有如是事。至近世銘人者。輒溢其美。以諛墓。求之者。亦力圖之。至一無不稱意乃已。噫。古道。何得以復見哉。

唐神堯起兵汾晉時。建成,元吉,楚哀王。皆留河東未還。建,元竟間途逃歸。哀王幼不能逃。爲吏所誅。蘇長公謂太宗之逼神堯起義。不爲少緩以待諸子之歸者。蓋陰爲除諸弟計。噫。論人何太深也。太宗後雖有罪。當是時。未嘗與之有嫌隙。其爲殘毒巧詐。豈至於若是甚耶。因其終而並疑其始。奚可也。

蘇長公詞賦。雖奔放紆暢。而語衍而辭俚。大非班,揚本色。抑不屑其賓賓摸學而然耶。竊怪之。

我朝立國。根基規模氣象。大抵似趙宋。

司馬公旣以正統予魏。且魏論。有曰。魏氏取天下於盜手。非取之於漢。此皆不待辨而可明者。而公乃失其予奪。以公學術之醇正。尙有此失。況其下乎。是由於其見得大處。猶有歉焉故也。是以君子貴明理。而必致其銖累寸積之功焉。

東坡論武侯之取劉璋。與曹操無異。是大不識天下之利害。璋之據蜀。未嘗有意於宗國。則與袁,呂異者無幾。先主之取之。豈嘗利其土地哉。在璋則爲割據忘國之一黯宗人。在先主則可以籍此而迓續邦命。此豈可無其權乎。吾故曰。非先主取之。乃漢誅之也。是以不得不辨。

東坡上韓魏公書。贊其見善不喜。見惡不怒。以爲有古之大臣風。至於策別論時務也。乃以時人之以見善不喜。見惡不怒。而自以爲寬深不測之量。爲不可矯其習。此何前後之異也。

昔。第五倫以憂子姪之疾。不能無間爲私。余以爲是果私己之偏。而亦出於天理之自然者。

北漢劉氏。以死守城。吳越錢王。不待命令。封府庫而請吏。謂之畏天而愛民則可。然天下大義。當以北漢氏爲正。

竊謂私者。天下之惡德。而亦有天理之所不能無者。子爲父隱。舜竊負而逃。夫子諱昭公之過。作春秋。亦諱其國簒弑之惡。此皆同一義也。豈可謂之私乎。

羅大經以王仲宣之不附于孫,袁而歸于劉表。爲忠於漢。是恐不然。仲宣勸劉琮以降曹。且與陳思王輩。翺翔於許鄴間。不知近曹操門墻一步地爲可恥。若以超邁跌宕。不要乎簒亂之爵祿。爲有氣則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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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宣帝優於文帝論辛酉月課 编辑

古之帝王。能臻治理者。其先也。必有積累而爲之基本。故成一時之治功爲難。而垂百世貽燕之謨爲尤難。且當其祖宗之世。刑政法術。或有所不備。而其規摹固已博大宏遠。有足以垂裕來嗣者。及其繼世之君。承藉其成。益有以藻飾之。則刑政之不備者日益修。法術之不密者日益嚴。赫然號稱治平。而或者國家元氣。由是而索然漓矣。算功計效。終有遜於寬大宏遠之治者多矣。是以成,康之際。天下刑措。其治盛矣。而是乃有文武之化爲之本也。宣王中興。與商宗,夏康。並稱功烈偉矣。而是乃有成,康之澤爲之基也。而況細觀其一代風烈事功。則成,康終無以及於文,武。而宣王亦不如成,康。若是而稱曰繼世政術之修明。有優於祖宗寬大規模。余不信也。東京崔寔著政論。歷論漢治而曰。宣帝優於文帝。其言也雖出於矯時之弊。而言之太偏。請得以論之。余觀文帝。秉德寬厚。沖讓仁儉。誠不世出之君也。其爲治。未嘗刻厲而喜事。未嘗粉飾而近名。不汲汲於一切功利之私。而陶一世而風流篤厚。阜四海而餘澤滲漉。後元之際。天下謐如也。聲容雍穆。氣象寬舒。委蛇乎有餘地焉。其風烈之所發揚。所以啓佑乎後人者深矣。故余竊嘗以爲西京四百年精神。雖自高帝始。而實由文帝之培壅導達。益有以昌大也。若宣帝者。挾聰明之資。銳求治之志。崇用法理。一以愛民爲主。亦可謂漢之明主。史氏稱中興宜矣。雖然。尊法律而後仁政。進吏能而薄儒術。過於刻察而寬和之風衰。急於操切而綏動之敎閼。立治趣嚮。大抵以法術把持天下。故雖使海宇承風而趨軌。百僚磨勵而奉職。致一世乂安之盛。而西京渾厖之風。醇深之化。蓋自是。而日見衰且斲矣。史稱宣帝之治。由於綜覈名實。其治效誠由綜覈。其弊也亦何嘗不由於綜覈之太過乎。雖然。此夫孰非文帝之謨烈有以啓之哉。由其有德化之洽也。故今日之刑政。得以行焉。由其有富庶之盛也。故今日之乂安。得以賴焉。戎狄賓服。以其有不殺之餘威也。制度脩明。以其有敷文之遺敎也。宣帝之治。蓋得乎順風之勢焉。然則爲文帝難。爲宣帝易。宣帝一於嚴而不能寬。文帝能寬而威未嘗不行乎其間。余故曰。成一時之治功爲難。而垂百世貽燕之謨爲尤難。余故曰。繼世法術之修密。終有遜於祖宗寬大規摹。崔寔之論。不其謬乎。推是而嘗觀文,宣之際也。文帝惜百金。不營露臺。而史稱宣帝頗修飾宮室。文帝不受千里馬。而史稱宣帝使蜀求金馬碧雞之神。文帝以金錢几杖愧賄。吏優悍藩。專務蓋覆。而宣帝時。蓋寬饒,楊惲之徒。多以非罪誅死。文帝時。朝多寬和之士。而宣帝所進用。殆皆陰刻刑法吏。斤斤以三尺。束濕其民。文帝以椒親。不相竇廣國。而宣帝時。許史之屬。貴且橫。以是觀之。其政術之醇疵。何翅較三十里遠哉。雖然。文帝去三代不遠。値可爲之會。而擇術不精。不能明帝王之學。使先王之禮樂。益至湮缺而不復。宣帝操主術而把握威綱。洒濯振勵。使天下無委靡頹墮之政。此則文帝失而宣帝得之。後王何鑑焉。法文帝而戒其所以失。鑑宣帝之弊而取其所以得。則其治可庶幾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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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本朝請免歲貢金銀器皿奏乙丑月課 编辑

朝鮮國王謹奏。爲小邦歲獻。有非土宜。請賜蠲免。以幸遠人事。竊照以下享上。其義至嚴。而外藩事體。奉承爲恭。固不敢自顧私便。輒有煩請。然而苟係國力不堪。享儀將缺。必不免以此獲戾于大朝。而猶且以形跡爲嫌。隱嘿不言。自外於一視之仁。則亦非所以衷實事上之道。玆敢冒昧瀆聞。以俟裁處。小邦乃負海貧國也。土地磽陋。山川卑狹。如珠玉龜貝殊異之產。素無足以爲寶於天下。至於金銀之貨。卽無論山出。碁置邦域之內。元非地產。天之生物。不必以華夷爲豐嗇。則是無亦寶藏精華之氣。或有所偏鍾而然哉。國中流行之用。特有商舶一線路耳。本甚零細尠貴。是猶之晉用南楚之楩梓。秦有西蜀之丹靑也。而因何而小邦方物中。金銀器皿。已有成例。歲以爲常。每當貢獻。充備甚艱。國以之弊。民由而困。其流必至於匱絶難繼。而藩職是隳。臣實懼焉。臣聞三代之制。任土作貢。以禹貢一書觀之。惟揚州厥篚齒革羽毛。惟雍州厥貢球琳琅玕。蓋因其土物之宜。而俾之效庭實。若使索揚州以球琳。而求雍州以齒革。則是不猶責居山必以魚鼈爲禮乎。小邦自先臣康獻王立國以來。至誠事大。虔遵侯度。玉帛壤典。厥篚相望。況我聖朝不寶遠物。周王求金之命。未嘗至於東魯。則小邦君臣。固已翹首。而欽服聖天子威德矣。如非關係不切。資力可辦。則誠何敢容易仰籲。以速罪辜。伏乞皇上俯燭事實。特賜顧惠。亟命該部。將本國方物金銀器一種。倂行蠲除。使得以不腆土物。以效歲貢。克廣字小之澤惠。快副遐外之祈望。不勝幸甚。謹具奏以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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擬唐褒新羅王詔辛亥 编辑

越裳氏之重譯。只由二字缺之誠。晉文侯之捍艱。蓋出尊王之義。當中國有聖之世。亦內服同戚之規。豈若一隅蠶叢。方深泥露之歎。萬里鰲海。遠冒風波之危者哉。惟王僻處海東。長拱辰北。八條遺敎。民有鄒魯之風。千里封疆。地接海岱之域。作屛藩於周室。旣多維翰之功。執壤典於虞庭。寧干後至之罰。惟爾殫事大之職。非予恢柔遠之仁。頃朕計失苞桑。時遭板蕩。兵前草木。慘惔郊壘之戎塵。劍外風霜。寂寞雲臺之仙仗。河北義士。已無思漢之心。山東諸侯。莫知尊周之義。蜀道難於天上。孰有遠塗之人。長安隔於日邊。久絶江山之使。惟彼三韓之藩服。乃能一節於險夷。竊慕尊攘之風。思齊王獨朝於天子。果效奔問之禮。泛漢使八月之星槎。舟楫跋涉於重溟。自扶桑而近析木。玉帛輝煌於絶域。歌湛露而饗蓼蕭。鳳翔千官。多未陪於八駿。鯷岑萬里。尙獨杭其一葦。豈意寡助之時。乃能不期而會。西土之山川逖矣。曷云能來。中原之消息渺然。顧將安適。雞鳴不輟於風雨。義同泗上漢濱。使蓋遠慰於草萊。禮過春見夏覲。賜以弓矢。物豈稱情。報之瓊琚。詩可達意。肆頒十韻之製。庸替咫尺之書。詩以美之。豈爲文章之夸耀。褒所勸也。蓋欲忠節之揄揚。始知禮義之稱。於斯信矣。苟無優異之奬。曷以報之。是謂貺出中心。玆命付諸間道。於戱。皇綱未絶。天道好還。後漢今周。庶復煌煌宏業。巴山錦水。安能鬱鬱久居。曰篤不忘。當加一視之澤。在今尙爾。豈墜萬折之忱。永勉厥圖。祗若予命。

漢文帝開籍田詔癸丑 编辑

使俗之漸民矣。踵古爲治。玆予其明農哉。躬先而率。肆擧曠典。用播綸音。蓋王政必本乎農。而民生所天者食。帝王有親耕之禮。豈惟用勸兆民。社稷之粢盛是供。所以致孝上帝。戴經述推耦之制。顧不重歟。周典紀載耒之辭。取其敬也。粤自世降。奈斯禮之久湮。逮我漢興。尙稽古之不暇。今朕志騖三古。政先九功。披皇圖稽帝文。豈忘賁治之術。賜田租問錢穀。每軫敦本之規。第念民業之無經。蓋緣邦禮之多缺。經界已壞。三代之法度蕩然。稼穡不勤。四海之游曠多矣。豈非無上行而下效。難望其民阜而國殷。況玆良臣。進積儲之明疏。仰惟前代。遂感發乎予衷。顧玆耕籍之美規。實爲國家之盛節。示民不忘本也。豈非後王之當師。自我莫如先之。允合今日之重復。擧百王之廢典。豈徒修飭彌文。共一墢之微勞。庶幾作新風化。夏后盡力。孔聖所以贊揚。虢公進言。周宣於是敷納。苟能禮行一日。宜見風動四方。其令有司。稽三推之盛儀。開千畒之帝籍。予將有天下而躬稼。庶期致日後之足民。於戱。黛耜紺轅。豈憚千耦之苦。深耕易耨。永懷百畒之憂。咸能觀感而興。同享豐亨之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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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仲連先生贊幷序○乙卯 编辑

魯仲連先生。戰國時海岱高士也。史傳載其行甚奇偉。而其道神藏而其跡泯。故其他文采。無能槪見於世。然蹈東海一語。其大義猶足以炳烺日月。歷千數百年。而廩廩有生氣焉。先生豈非古之所謂天下節烈士哉。世之學士大夫。類能以奇詭高潔之流槩先生。不深知其英聲卓識扶世敎爲大也。夫秦。虎狼之國也。百年積威。震讋天下。天下皆屈首懾伏。莫有西嚮而能攖之者。而當是時。周祀厪一綫。而天下大勢已不可爲矣。海內游談之士。知利而不知義。知有彊秦而不知有宗周。競以辯智橫騖。日誑燿六國王者。其計皆欲割諸侯而肥秦。而甚且慫慂。而使臣僕之。否者。飾富彊之說而勸之伯。否者。歷抵鑽刺。以希望寸組。靡然相慕傚。未嘗有一人知尊周室而知秦之爲戎也。獨魯仲連先生。在圍城中。面折新垣衍。斥暴秦而夷虜之。繇先生一言。帝秦之議遂得已。於是使天下。曉然知暴秦無道狀。知天下之無二王。知裔戎之不可帝。知萬乘國之不可臣均敵。蓋先生固已知周之終爲秦。而六國之終不可支矣。然正名聲義。欲使中國。而存一日之王統天下。而扶一日之倫常。雖其言不斤斤尊周。而其志未嘗不爲尊周計也。人方以千金之壽。乃欲慁先生。豈不陋哉。蓋先生當商周之際。則叩馬之義。必分德於伯夷。生唐虞之際。則洗耳之節。必侔跡於巢父矣。而遭濁世。塞光抱道。詭其跡而淸其質。超遊塵垢之外。以傲睨玩世。不得已然後時出而謾應之。而竟之斂其跡而泯如也。猶其瑰偉卓絶之風。奕奕流行。而風百世。後數十年。而張良以一孺子。椎始皇沙中。是由先生而知侮秦也。黃綺之流。以遺民。入隱商山。是由先生而知恥事秦也。又數百年而漢有管幼安。晉有陶徵士。於是君子曰。是數者。謂皆由於先生蹈海輕世之風則太過。謂不由於先生蹈海輕世之風則不可。噫嘻韙哉。贊曰。

紛紛六雄。朝從莫合。而猶不敢。西窺函谷。豈如先生。談笑叱咤。秦師百萬。逡巡三舍。區區羣儒。斧毫鉞牘。而猶不克。尊夏膺狄。豈如先生。口舌名義。王統寔嚴。人紀寔位。草芥千金。奴隷萬乘。鳳矯鵠鶱。不可笯罾。風行雲斂。不可名稱。踔厲之節。奇潔之操。輝映萬世。日遠彌卲。岱岳蒼蒼。渤海洋洋。宛在其中。流風泱泱。我懷伊人。其地則邇。薦辭揚芬。惄焉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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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淫于觀于逸于遊于田箴丙辰 编辑

天樹司牧。惟王立極。四海攸則。機務至夥。崇高匪安。厥位惟艱。衆慾紛攻。外騖難遏。易流易溺。匪勤奚本。匪儉奚飭。寔在自勖。耳目之觀。易役于物。玩則喪德。王監于玆。斲華昭素。游心至道。逸者大戒。猶鴆猶毒。宜思淵谷。王監于玆。無怠無荒。日昃不遑。游敖是耽。般樂是事。心志日肆。王監于玆。端拱穆淸。百度惟貞。𤝗蒐有制。馳騁則殆。蹙頞可戒。王監于玆。無淫原獸。垂堂是懼。凡此數者。一萌于心。鮮不浸淫。蝕情蠱性。流連荒亡。靡或不喪。肆昔元聖。用訓于王。謨言孔彰。輔其沖辟。厥德終純。王籙式緜。繄自世降。罔知無逸。滔滔覆轍。花石有岡。宣和致亂。嗚呼以觀。狃安自暇。天寶喪國。嗚呼以逸。周轍將遍。徐夷謀周。嗚呼以遊。洛表十旬。夏祚中顚。嗚呼以田。矧今新服。惟休惟恤。可不深飭。昔我先王。十年御極。聲容雍穆。玩斥池臺。游屛弋獵。猗我家法。耿光永垂。宜遵宜則。寔在今日。罔淫戒舜。無傲箴禹。有行於古。猶憂明主。敢告暬御。拜手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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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金臺銘 编辑

惟薊之墟。惟易之汜臺中峙。基以誠拓。材以禮築厥高矗。千金耀日。燦燦滿籝斯焉藏。俑于誰代。曰燕昭始以延士。運承覆隍。越膽吳薪夢想賢。師宮旣築。賢臺復營日不遑。崇廈而安。豐財而養禮斯盛。幣匪不厚祿豈不優藏待需。聲氣相感。風義遐聽士有脛。一臺之築衆賢並輳王業固。一金之捐。衆心咸激彊隣撇。汶篁東植。齊器北設功斯焯。邦國之光。恢復之基彼巋而。魏式于廬。秦渠其屋聞在昔。惟金其臺。卓越前跡惟后德。我銘以鑽。以勖來辟永垂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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罷露臺頌癸丑 编辑

大橫呈符。炎籙重爀。惟皇建極。式纘弘烈。玄默自躬。大暢淳風。聲容雍穆。治化渢渢。志不騖外。德著昭素。嬪綈不曳。汗駒斥馭。區宇底平。露臺是營。陋楚之章。慕周之靈。匪淫于觀。豈求其奓。遂命工師。爰度其費。曰不多資。百金其直。尊爲富有。何損於國。皇帝曰嘻。予豈是爲。物雖云微。十家之貲。爲民守財。豈作無益。矧承堂構。奉先宮室。每念嗣守。猶恐或墜。豈復增益。以累予治。惟心易流。雖約終荒。峻雕必亡。前戒孔彰。豈爲一構。捐彼十產。盍圖祗悔。及其未遠。渙發德音。遂命之輟。倕無施巧。材不勞斲。營之罷之。曾不淹刻。臣隣改觀。朝野聳忭。盛德彌光。淳化益煽。財不妄靡。樂祛觀逸。剷華而樸。以身昭則。虞民自阜。周儲如墉。惟皇至尊。値國旣豐。一宇捐財。何害何損。然不自多。雖微必謹。猗與我后。何德之卓。彼禹之儉。寔卑其室。我皇是罷。寧論其卑。惟文之聖。尙營其臺。我皇不作。而輟于始。囿無增觀。宮不侈舊。惟儉惟聖。敻越千古。休光赫舃。登我漢道。於千萬年。永垂皇統。臣拜臚忱。敢獻嘉頌。

策問 编辑

[山川形勝] 编辑

問。大地山川。必有形勝。是乃造化靈秀之會也。或以氣勢之宏大。或以風物之淸美。或以關阨。或以廻合。大而帝王據之而爲都邑。以攬天下之勢。小而雄州鉅鎭之治。堅城名壘之築。亦必擇斯而爲壯固之地。至於雅人逸士游覽之跡。又多博涉遠探。以騁其幽遠奇傑之氣焉。長安之河華。東都之嵩洛。金陵之鍾山大江。此歷代國都形勝之大者也。山川則同。而歷年之延促不齊者。何歟。燕山形勝。朱子以謂最是天下好風水。而一統之世。定鼎而御四海者。始在我明者。何也。而大業不永。文物聲明之會。擧目而有山河之恥。願言則嚔也。陳亮之上書孝宗以謂三吳。天地之偏氣。不足以北爭中原者。其言抑可謂有見歟。宋朝又有以襄鄧爲形勝之地。可爲定都者。其見何如歟。楚國之池漢水。秦城之臨東海。最其表著者。而此外歷代州鎭城壁之得其形勝者。可列數之歟。司馬太史之壯游。幾盡涉天下之名勝。後焉而尙平子五嶽之游。謝靈運之窮搜幽深。可謂奇矣。此外可歷指言之歟。天台,峩眉,沅湘,西湖。多不在中州。而爲西南之形勝。抑天地精秀之氣。不必以遐邇有間而然歟。我東雖偏域。而山川形勝。無讓中華。北則千里之江。古稱三大水者爲之限。而山勢自北而迤。其間爲名嶽巨瀆。以形勝稱焉者。不可悉數。上溯三韓以來。其國都形勝。何代最優。州鎭城壘之據倚形勢。可守可禦。稱爲金湯者。何者特著歟。古稱三神山。在我邦域。況其形勝乎。從古游覽之士。以何者爲最勝歟。偉我王都。有被山帶河之壯。有龍盤虎踞之勢。王氣鬱以千年。邦畿鞏而百二。雖有外侮。足以恃之而無懼歟。邦畿形勝。以何者爲雄奇之美觀歟。若欲刱鎭於四輔之外。以衛神京。築城於險要之地。以備入保。則何者爲勝歟。諸生必有歷覽山河之形便。旣恢其襟懷。又爲國家經緯遠計者。願備論之。

[人才與世遞降] 编辑

問。人有恒言曰。人才與世遞降。蓋時代級夷。風氣隨之。而人之生稟於其間者。自有不得不爾者。此出於理勢之自然。則似若終不可挽近而復古矣。而溯觀於古。或然或不然者。何歟。槩以論之。三代以下。無復有三代以上人物。東京不如西漢之厖厚。六朝不及東京之名節。宋之道學外。才雋之盛。不及於唐。皇明人物。有遜於宋。大抵然矣。以輔相言之。伊,呂豈遽下於風后力牧。武侯非蕭相輩人。范希文,韓魏公,司馬涑水。豈不遠超於丙,魏,房,杜。此不係於世代之上下歟。以儒術言之。董江都優於荀卿。王仲淹賢於揚雄。孫明復,胡安定窮經實行。有過於馬融,鄭玄諸子。至於道德。有宋諸賢。超千數百年。而上接三代道統之傳。則其不係遞降。有不暇言矣。以文章言之。太史公變先秦之衰漓。韓退之起六朝之委靡。歐蘇振五代之卑弱。此其大較也。是豈係於世代之上下乎。其他如一切方技藝能用世裨時之類。雖後世遠不及於前代。而其間往往有啓前人所未發。刱往世所未設。超而上之者。蓋天之生才。若一與世遞降。則自隆古數千年以來。如水益下。必已卑卑。無復餘地。命世宏碩之才。世不多見。而然至于今。維持世道者。出於其間。猶能振而上之。則此亶由於天之爲斯世慮而已耶。我聖朝祖宗盛時。人才蔚興。林立中外。其所以翊運輔世。有光於羅麗。而其厖厚宏博之氣。似有不逮於前代。蓋極盛于世宗成廟朝。又極盛于宣祖朝。又盛于仁祖朝。當此盛際。猶未免於與世遞降歟。至于近日。漸見陵替。益復眇然。居輔相之位者。果有如曩時弘濟之人乎。在儒林之望者。果有如曩時繼開之盛乎。文氣日卑。作者未聞。凡諸藝術。亦甚淺陋。有愧往昔。可勝歎哉。如欲由今之世。軼古之盛。思皇之士。卓然並興。無使日趨於衰替。則其道何由。

[大學] 编辑

問。大學一部書。自格致而治平具焉。旣是孔氏之書。初學入德之門。則洙泗設敎。亦必以是爲先。而格致等說。不見於論語者。何歟。程子以親民。改以新民。而王守仁欲從舊本以謂親民。未嘗有誤者。是何意見歟。經文蓋是夫子之言。而明德新民至善等語。不甚著見於論語家語者。何歟。格物之格。李翺復性書。釋以至字之義。程朱以前。已有是見。而王守仁以謂格止物欲之義者。何歟。編在戴記中。歷千有餘年。而至兩程夫子。始表章而尊信之。以開千古聖學之門戶。有宋以前。未有一人知是書之爲聖學之旨要歟。格物一章。子朱子晩年補亡。而諸儒之異說以爲未嘗亡。自王魯齋柏以後。至王守仁而甚焉。方遜志亦有是說。如守仁異學。外雖敬信朱子。而不憚於著說立異者。何歟。朱在對理帝以爲先臣精力。盡在是書。陸秀夫在厓山而手寫勸講。其有得於過庭之聞。而不失其急先之宜歟。眞文忠衍義。論著備矣。而獨缺於治平。其義何在。而皇朝丘濬補之。並及治平。抑可謂有功於其間歟。董江都之對策正心。司馬公之敎人以誠。不違於是書之誠正歟。陶士行愛好人倫。終日危坐。華子魚閨門之內。儼若朝廷。管,晏佐齊而治國。蕭,曹輔漢而平天下。是數子。不識大學。而能有其功。其可指言歟。今世聖學。不可謂不明。旣進講經筵。尊尙至矣。大夫士靡不人講而家誦。毫分而縷析矣。而未聞有受用之實。窮格而明理。誠正治心而以身體道。以至於刑家而風敎行於閨閫者。世鮮聞焉。如是則其進而位於朝。佐聖君展所學。乂安邦國。克有新民之盛。顧不難哉。諸君子講習有素。必有能言之者。

[可爲之會] 编辑

王若曰。語曰可爲之會。此言帝王立治興業。其時勢機會。適可以乘之而有爲。要之不過曰天心眷佑也。邦域無虞也。民志嚮應也。賢能影附也。而歷觀前代。頗有未必然者。何歟。唐虞之治。湯武之功。皆因其可爲之時歟。夏統中絶四十年。可謂天運已去。而少康能致中興。漢初當亂極思治之會。天下靜謐。考其時則可矣。而文帝治未復古。名義旣正。中原嚮風。可謂得其會。而蜀漢偏安。渡江羣彥。林立協贊。可謂有其時。而晉宋削弱。抑其所以興替者。初不係於時會而致之。別有其道歟。上自隆古。下至我明。當可爲之會。乘之而治。與失之而不能治者。可歷指而論歟。惟我祖宗履休明昌大之會。治隆業盛。貽燕于後。逮予以寡德承丕基。蓋嘗兢兢焉夙夜圖理者。今且三十年。而顧瞻時勢。太異於前。實有不可爲者。邦運已替。天灾頻仍。有不可以挽回矣。外虞交沓。日不暇給。有不可以自强矣。民怨而動不徯志。才乏而衆職不擧。時象岌岌。日甚一日。予每惕然憂懼。思所以奮發立事。而未得其猷爲之策。時往年邁。有道遠難成之歎。豈時當極否。天不畀以治平之幾。無復可以容力而斡旋歟。抑時猶可做。而予不自力而蹉過歟。雖失於今。而庶可有待於他日歟。伊欲得天人之夾助。旣遘其會。而又無失焉。則其道何由。子大夫各悉心以對。予將親覽焉。

[荒政] 编辑

王若曰。天灾代有。歲不能常豐。則民食有所經理而後。不至告病。此荒政之所以設也。其於國家。顧不重歟。粤在隆古。炎后之始制耒耜。后稷之敎民稼穡。亦嘗以荒政爲憂歟。堯湯之世。旱七年而澇九年。有何等荒政而民無捐瘠歟。齊王之遇饑移民。漢帝之當春振貸。皆有得於救民之政歟。耿壽昌之常平倉。子朱子之社倉。其斂散糶糴之法。至爲詳密。當時幾至遍行天下。其規制之詳。可得聞歟。我國家自祖宗朝以來。於重民食備水旱之政。蓋嘗斤斤而施設。孜孜而講究焉。旣設其廳而儲聚財穀。又簡才臣而勾管其事。每於賑救之後。分遣繡衣而廉察其善否。陞黜守宰。而使有所勸懲。其於荒政。可謂策之無遺慮矣。以是雖遇歉歲。民免菜色。惠鮮之政。綽有餘地。奈何近歲以來。財粟殫匱。少遇灾荒。賙濟無策。仰哺之民。溝壑過半。至于今日。則田野卒痒。民飢日甚。中外積儲。益復枵然。諸路請急之啓日聞。而當事者雖欲區畫。茫然無所措手。其勢必至於立視其死。此由邦家當極圮之運。國之所依以爲天者。將靡有孑遺。難容人力於其間歟。予之所以夙夜講究焉者。未得古聖王荒政之大本良法。而致然歟。抑內外輔理承化主管荒政之臣。其注措謨謀。有未盡其道而然歟。每念及此。予誠玉食無味。而中夜忘寢也。何以則民旣藏富。而國有九年之蓄。雖値歲惡。而晏然無憂。荒政克擧。條制無缺。使吾民藹然樂生。無有顚連之歎歟。子諸生云云。

書牘 编辑

答柳君集仲成運 编辑

識賢者面幸矣。不數日。而又儼然左顧於蓬門之下。使之得佐下風。是天之幸不佞而矜其迷。而賜之博雅之指南也。餘芬在席。感喜汔不能已。卽日。忽賜談文長牘。若以某爲可與言者。歷論上下數百千年。瞭然若指諸掌。是何詞旨之奇奧。而志嚮之超卓也。讀未竟而爽然如出涯而游海。但不佞何足以知之。不佞才甚薄劣。少多病而中年束於人累。無論子史。卽六經。猶不能盡涉其流。今則已矣。馬牛羊齒已長。直倥侗無聞凡子。雖晩而知悔。無明允,伯玉之才。況並其志無之乎。足下誤聽而見許過實。又從而奏韶頀於瞶者之側。則赧然汗下涊顏而已。顧何能鼓唇吻。左右其論哉。嗟乎。故友仲倫。雋拔有奇氣。爲文辭甚深博。自是泰以上人。而幸側同調之末。每與涕淚千古。論文至近世名家。輒興阮生廣武之歎。已而不幸而無年。每念之有威明絶鍔之慟。以爲今世不復有如斯人者。乃今得足下。旣得其爲人。又觀其文辭。有奇氣如仲倫。其深博又如仲倫。甚矣其似之也。嗟嗟何恨哉。調合幸如是。而同在長安城中。生二十餘年。不相識面孔。豈不深慨也。夫仲倫遺文存者。果有神物護持之。則當附覽。不負勤敎也。不佞方在嘗藥中。神思瞀亂。且來人促歸急。草草爲報。文不能盡意。幸有以寬之也。來書當張之壁。而時自諷誦。豈不若探二酉之藏。而窺千年之秘乎。爲賜大矣。某再拜。

與榮川朴進士文豹書癸酉 编辑

某等頓首。鄙生與高明。所居邈遠。未嘗有一日之雅。遽通書尺。實恐於禮爲無當。而區區竊欲有所奉稟者。千里外旣無以躬造門屛。不得不有此冒浼。蓋以事係先世。情懇旣重。則仁人君子。或不以僭率爲罪。而有以恕察故也。四佳徐文忠公。卽鄙生遠代族祖也。典文衡二十餘年。沒後遺集幾近四十卷。其所撰著多國朝典冊。且多銘一時名公卿。此尤不宜泯沒於世。而旣無嫡嗣。世代寢遠。屢經兵燹。散軼殆盡。今則中秘冊府及洛下素號藏書之家。皆無存者。此詞林先輩諸議所共嗟惜之者。而至於鄙家。則不特以此而已。鄙家久遠先代譜牒事迹。頗多有疎略而失亡者。是集中必有紀載而可據者。且鄙家鄕貫係是達城。同姓之親。多在嶺南。以是鄙家父兄。每游宦南中。必以是集殫誠求問。前後收聚而得者。厪厪爲十餘卷。而多是詩類。其欲考據者則汔無得焉。每以不得見全集爲深恨。傾渴一念。未嘗少弛。意謂南中往往有兵禍不及之處。文獻舊家藏書或至充棟。則是集必有存者。而吾家求訪之力。猶有所未遍。而不得知焉耳。朴秀才鶴齡。卽生之外從弟。方在南鄕。故曾以是意及之矣。日者。因朴弟仄聞。高明鄴架。藏有是集。而其數幾至全秩。仍伏聞高明以名卿世家。蔚有文獻之傳。此果符於鄙生平昔所料者。幸甚幸甚。生之一家親黨。聞此以來。欣喜傾聳。切欲汲汲往詣。以求一見焉。而地遠力有所不逮。姑不能如計。他日一進拜稟。庶有其便。而心鬱然。不能曠日遲待。謹此先奉一書。以請於執事。不審尊家所在者。果是幾卷。而於本數。果爲全秩。無少虧缺否耶。幸乞詳賜回敎如何。竊不勝區區懇望也。雖不滿一秩。而卷數果是優多。則鄙生等前頭謹當躬進。以請一寓目。而仍卽奉還。不敢有所失墜也。雖是舊藏書籍。而一時借觀。其惠爲不費。而在鄙家。誠得賴此考知先代事實。而仍使斯集復爲完書而流布焉。則其爲幸甚大。其爲恩感之重。宜如何報之。伏惟高明於此。必有以快然矜許。無少靳惜之也。且宗憲與高明。忝有同榜之誼。慕仰華聞雅矣。鄙生等雖未及際晤於平昔。而從今以往。獲承下風。必有其日。區區期望。惟此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