晩静堂集/第十二

第十一 晩静堂集
第十二
作者:徐宗泰
第十三

杂著 编辑

杂言 编辑

日余偶行郊野。涂见有弊褐生。与一宽貌长者坐谈。余适劳甚。乃卸马在傍。因听其长者诘弊褐曰。子之色蹙然。似深有忧者。弊褐曰。余自舞象。矻矻业文辞。虽不敢与能者并驾。自谓视流辈。不肯多让。而屡举屡蹇。其困拓甚矣。然是有命焉。岂遽为是自戚乎。窃有隐戚于中。以是不觉形外而沈郁余色也。长者曰。子试言之。弊褐曰。余二亲康宁在堂。余子发毵毵游笑。且门族甚盛。缌以上殆数十百人。盖人之得有是乐者亦鲜。余可谓无复忧矣。然余独无母兄弟。是以每使余心悲也。长者曰。兄弟人伦之至亲者。然子之家庆备矣。天下且多无兄弟者。子何独忧戚若是过乎。我素多兄弟。未尝深识其可悲者。请子言其状。弊褐闷然有间曰。凡人子庭闱之乐。岂必待兄弟而有所增损。然朝夕在庭。形单而迹孑。未尝有戯笑驩嚣声。不能使亲心愉舒。或以事出门。便阒然无他服父母劳者。在是时。岂使余心能安乎。不止是也。族党之至者。日未竟而辄告归。时有所善之见过者。只是扫外室。一笑谈交而已。则是讵能慰余多日哉。是以常在燕处。闭一室。涔涔支颐而眠。虽欲发一笑舒怀。难矣。每见人与兄弟并居而乐。心甚艶之。归而辄咏棣华诗。不觉淫淫有涕也。长者闻而甚悲之曰。子之情诚戚矣。余有一说。将吐而解子。夫疏戚之不留。非外子也。势也。朋友之不得密。非薄子也。亦势也。是则子无如之何矣。子不有群从兄弟。齿与子侔。志与子同者。若而人乎。对曰。然。但异室而居。聚欢常少。每弥日不见。辄郁郁往来余怀。然岂若我母兄弟亲且密乎。长者曰。然。然何子之狭也。昔子夏氏曰。四海皆兄弟。彼犹以海内为兄弟。况从兄弟。不犹愈于海内人乎。不犹愈于疏属之亲乎。兄弟同气而分。同气而分而又分而为从兄弟。虽下同气数等。而亦骨肉之至亲也。其为亲如此。况年侔而志同者哉。子何不兄弟其群从兄弟。而过抱终鲜之叹。若是悒悒不堪哉。异室而不得频聚者。是亦势也。苟能款密其情爱。和湛其欢乐。时复邀会群集。提挈嬉游。有喜共之。有过规之。于是子之心。岂不愉然而宽。能忘其无母兄弟也耶。若其助庭闱之欢。则不止乎此。而复且蕃衍子稚幼可矣。于是弊褐生充乎色少舒。犁然如有失而获者。笑谢而归。余闻且既。遂感而出涕曰。天下乃有事与余同。而复有志与余同者耶。归而录其语。时省而自解云。

州学重修。东西庑新成。还安后。仍与诸生会。以朱子训辞二条及夙兴夜寐箴。各书一纸。付于堂壁。使诸生观省。修刱之役。盖自前政李侯子三时始事。至今秋功讫也。丁卯○在利川时。 编辑

同安县谕学者云云。见朱子大全第七十四卷。

右子朱子为同安主簿时所作。

谨按。自夫宾兴选举之制废。而后世草茅之士登进之路。多由科目一途。有志之士。亦或俯就。则今之为士。而不免于治科业而应举者。虽其势使然。而如或不知科学之外。别有向上本分大事。一向倾惑于利害得失之际。驰骛于浮华剽窃之文。则伤坏心术。妨夺志业。其为害有不可胜言。终身枉用心力。而卒不免为君子之弃者滔滔焉。此朱子之揭此明谕。欲使诸生。知科举之外。有古人为己之学。而用其力焉耳。今日学校教养之政。既日以弛废。诸君之被章缝而游处黉舍。相与讲习者。其业计不越乎采掇华藻。务中有司之具而已。今观此训辞。悯恻深切。自令人有所感发。诸君可不惕然深省而思奋哉。所谓古人之学。亦非别件殊异难行底事。只是居家则奉祖先。事父兄。待妻子。在外则敬长上。敦亲族。接朋友。以至飮食男女起居游息日用常行之节。与读书治田营家济物畏法令。谨租赋等事。无一物非学也。此皆有所以然之理。所当然之则。所以学者。只求其皆合乎理而无失其天畀之物则耳。然必先致知而明善。然后吾之心识晓然。知其理之所在。庶可有以反躬而实践焉。此致知明善之要。又必以读书讲学。博观众理。为先者也。科举之得失。不过为一时之荣悴穷达。而学与不学。其歧而判也。或者为圣贤之归而禽兽之沦焉。呜呼。其为轻重何如也。宗泰诚不敏。以吏事。得与诸君游。今且半岁矣。玆者。庙貌重新。章甫改观。抑亦是邦士学之一初也。窃敢以朱子之望于诸生者。奉以冀焉。愿诸君子深体此训。虽间尝用功科业。而益能笃志于实学。使内外主宾之序。无失焉则幸甚。

读书之要云云。见朱子大全同卷。

右子朱子所著。

谨按。朱子此训。于读书穷理之法。极为明备。昔尹和靖门人。称其师曰。六经之训。如诵己言。朱子亦曰。如此然后。方可谓读书人。呜呼。可不深体此旨而自勉哉。或奔趋迫逐。而无沈潜玩绎之功。或前对方策。而心志悠飏于躯壳之外。则虽日诵千万言。顾何得于谟训。而有补其身心哉。愿与诸君戒之。

夙兴夜寐箴

右南塘陈茂卿所著。

谨按。此箴论学。其条序极为详备。退溪先生。又分其学者用功地头时节。论释益精。盖日夕动静存心应事之际。其所主宰而为之本者。必以敬之一字。而箴中如严肃斋庄。勿贰勿参。即其工夫入头处也。愿诸君观省而勉之。

东州学舍。劝谕诸生文。己巳 编辑

是邦也。古称岭西一都会。且密迩京师。霑被风化。宜在他先。而自古文风荒陋。弦诵之教未阐。绝无乡塾党序。师友敩学之风。又罕有乡绅长德君子训诲而开导之。使乡闾后生。有以兴劝振奋。故士趋靡程。儒学无称。至于今日。而益蔑蔑焉。则风俗之日浇。礼让之日坏。盖亦职此之由矣。圣朝文治三百年。无论都畿。如三南则即遐远小郡。被章缝者。皆知服习诗书。以是而登进于朝。荣名显耀。或藏修于家。种学绩文者。彬彬相望。本道则虽少逊于此。而如旁近诸大邑。士学颇美。科甲不绝。夫天之降才。地之风气。本无彼此丰啬之殊。况是邦也。山川瑰钜。其清淑精英之气。岂特锺而为杞梓之美而已。且一境诸君子。虽不比奕世高华之家。自有承藉擩染之得。皆世居玆土。以儒业相承。其间亦多有簪组家世裔。苟欲自奋为名士大夫。孰得以御之。凡此数者。皆无足多让于彼。而顾此儒学之盛。迥然不及者。宁非惕然可耻之甚哉。此不特邑风渐染循习。士趣卑下而使然。宰是邦者。或未尝知所先务。而以兴学善俗为事。以至于此。恐亦无以辞其责也。不佞瞢不知学。虽不敢比倂前辈。而忝守是土以来。窃尝有意于斯。儗于政务之暇。得与邑中诸君子。频日相会。如经书子史。讲其所闻。以相资益。文翁蜀郡之化。子厚柳州之教。虽非区区所敢望。庶有以相与勉力。获见诸君之学知所向望。而益得其归趣矣。居数月而未暇及此。今且谢官归矣。耿耿宿心。敢尽布之。愿诸君子。从今以往。咸以吾邦之偏陋为深耻。益能奋励。淬磨其心。常曰。人惟患无立志。苟欲有为。则今我何遽不若古之人。身处穷乡。无明师彊辅之益者。尤不当孜孜用力。人一而己百之乎。平居孝悌之暇。各自大肆力于儒学。父兄之所教诏。师友之所劝勉。无或出乎斯焉。幼焉而以是而定向。长焉而以是而执业。则礼俗自致淳美。民谣之懻忮。亦可大革。而文教风行。蔚然有邹鲁之称。此何止为一时立扬之资而已。其通经博雅。又进之而希贤希圣。亦将由是而得之。岂不休哉。虽然。此皆为欲使诸君。兴于儒业而言耳。吾儒又自有向上本分大事。即古人为己之学。是也。而华藻词业。特其土苴也。读书所以为学。而其本则不专在于读书。科名所以立扬。而其重则初不在于科名。所谓本者。治心是也。所谓重者。身有令名。显其亲于天下是也。然所谓正学。亦非别件难行底事。只是爱亲敬长。敦亲族信朋友。谨飮食男女起居动作之节。以至读书治田济物畏法等事。凡于人生日用之常。必求其所以然之理。而皆合乎所当然之则者。无一物非学也。其大要则博文约礼。主敬穷理。致知力行。尊德性道问学。皆当交致其力。不可偏废。其用功条序。四书及程朱群书。备矣。亦愿诸君。深省乎此。虽不免间治科业。而益复笃志于正学。不至妨夺此心。而倾惑于得失之际。则不徒为文艺之林。而将启一郡道学之盛。世之论者。先三南而必以铁为首。岂不有裨圣朝风化。而大为乡邦之光耀乎。余不佞请亦侧耳而听之。时崇祯后己巳季春日。谨书。

示诸儿书 编辑

人家丘墓。世代稍远后。多不能守护者。不特由于后嗣微孱。亦是墓下田仆鲜少。后孙又复分取。不知以先阡为重故也。长湍墓田素少。固不当分。至于奴仆。即今只是并老弱。男女为十馀口。将来生产或繁。则其数可以稍多。我子孙他日。虽至贫弊。此奴婢则全属主祀之家。切毋以分执为念。永以为式。主家亦毋取以使唤。使其所生等无论男女。一切居生于墓下。或墓所旁近。专以祭祀守护为重可也。子孙之葬于阡内及旁近之家。则相议取一二名。指定为其墓直。而亦用此式。勿分勿使唤为可。

长湍墓阡之内。若支冈列迤。多有近可者。则无论宗家支子家。使儿辈。皆为他日归葬之所。寔余深愿。使神道冥然则已。庶或有知。则岂不甚乐耶。但馀冈。皆偏颇短仄。地师辈以为不佳。泛观亦然。未知儿辈于后日。何所有得也。案山近处与案山外。虽未得为合格纯佳之地。如以为无甚病害。则儿辈相随为归可也。此于守护先兆。亦大为便。不特慰我泉下而已。

丰德凤谷近处。有近日推寻得一冈。相距虽不远。且单麓。地师有疵之者。未知如何。人事则稍便矣。

长湍墓山。枝冈甚少。正穴西偏。有二三小冈。虽有古冢。且短狭偏颇。不得为成结之处。然泛观之。旧山内子孙随葬。则似或可也。而地师见者。辄以为方位不正。甚有病害。虽年少之葬。不当用云。未知果如何也。山尽。无复可葬。傍近处近可之地。亦难求得。久远守护之道。甚可虑也。正穴入葬。既是四代。亡儿之葬。又在冈裔。即是五代也。一冈内入葬太多。多泄地气。不特山家之论深以为有害。屡动土石之役。岂不于神道深有未安。然穴道既长而丰广。每见人家墓山。如此长穴。则累世入葬者。亦多矣。程夫子所论以昭穆入葬之制。未尝以是为拘。岂不顺理。而山家之理。当别论也。我意我死之后。先考墓下亡儿墓后数十步之间。以此卜葬。庶几土中如斯世。慰此痛怀。是余平日定于心者矣。但亡儿之葬定穴时。诸议颇亦以屡葬为未安。未知他日诸议如何。地师辈亦以为如何。如其不甚未安。则依我言决定。为可也。或者的以为吉凶所关。则余之情事虽切。亦奈何也。此处或必不得已。则白虎冈为次孙儿墓之前后卜穴为宜。须广询地师而为之。山家例言白虎不当葬。然亦见人家颇有继葬者矣。且正穴与青龙之间。稍深陂陀之处。若无害则虽非成结。以为我葬甚便。而曾问于地师。俱以为不可。而犹不审果如何也。我全不解山家言。而盖非吉则便凶害故也。第坐其处观之。面势匀整。似有翕聚之状。与正穴无异。优于西偏诸小冈矣。

亡儿葬事。初始役于正穴旁西小冈。崔斗明以为甚有疵。遂移定。曾闻任台见之。以正穴下端西偏。为继葬之地。至于树标云。至是稍以为恃。然以理推之。穴势至此。馀气几何。且见圹中土色不佳。黯黑而有细孔。若经潦处润土。虽未必有内水。或潦雨时渗湿而然。难于临急移就。仍行葬事。而其后闻见者。以为水患可虑云。心常忧之而重难。故因仍矣。他日倘闻可信人的言。则计欲迁移。第余既不解。无以断定。当益详审也。

墓所设祭。与家庙不同。虽世代既远。在礼不得不废香火。而子孙有事力。则岁二祭或一祭。于礼意无妨。朱子亦有是论矣。长湍曾祖考,祖考,考位三代内外墓。虽在百年之后。祭祀当辍。墓山移他。而为余子孙者。宗家主其事。而同力合议。永以为式。每岁春秋二祭。或于秋节。择日行一祭。以体余今日之怀。祭品则不必盛设可也。余墓则否。

儿辈凡于行役时。当津渡遇风。或行人已先登船者多。见之颇涉危殆。则虽有紧急事。而致有停行。切毋随入。退而待之。或还归。或托宿村店。必思求安之道可也。若行路犯夜。盗贼恶兽似有可虑。则亦勿耽程轻进。或辍行留住。必以谨畏为念。大抵稍涉危厉处。切戒徼幸。常以行父母之遗体。敢不敬乎之训。存着心里可也。于斯世。何事不然。以此推类善矣。

以微细事。致怨疾于墓下之人。墓山遇变者。世往往有之。近世民悍甚矣。尤不可不随事深戒之也。小则截破石物。大则冲火茔域。子孙微弱。未有气势。自能使民畏惮。则如禁樵苏一事。亦或致此。是以余平日往来。虽切禁樵牧。而未尝轻挞一人也。

坟墓崩圮。其始由于数片莎草伤觖。不即补葺。荏苒以过而然也。香火不废之先阡。则虽无终不能修改之虑。然子孙之往来者。每于节祀时。详察周省。精取新莎一二片。补其伤损处。切无怠缓。以此意。书识丙舍之壁。永以为式。体行为望。些少修补之事。不必尽有告辞也。

崇饰墓道。后世礼也。若浮侈过度。则固不当。而第人子无穷之情。靡所复施。显刻表扬外如仪物。虽不甚关重。修设之欲致其美者。亦人情之所不能已。岂但为观美而已也。陵谷尚有变迁。岂有无穷极不毁之理。然世代久远之后。夷堙樵牧之时。里野之人。犹于大葬盛设之冢墓。不无畏忌。此则仪物或能有助也。山所所置两表石。姑未及磨治。而品颇坚润。守松都时。为祖考先考位表石。艰备于金川者也。未知何时克成是役也。先考墓即今所树之表。当初以温阳旧阡表石。改磨为之。只是一时之计。祖考墓表石。即仲父议政公所助也。壬戌既刻前面。承仲父之教。敢撰阴记。而猝然成之。只依仲父所撰墓志。而志文所无者不敢及。平日德美不备。后来甚觉疏略。每深瞿然悔恨也。子孙所记。本当如礼文。只记生卒履历。有不敢论述其他。然古哲有为之者。既槩举德善。则亦不容不稍备以尽其情。以是。自伊时。已以改撰易新石为计。季父亦曾以所载不备为教矣。祖考位阴记文字。当改述。添以平昔所睹闻美事。先考位阴记。则当稍节志文而成之。亡儿墓。亦欲以小表书渠美行。以抒余痛。亦当删减志文为之。石则当用家间所置广石。贸取于户曹者

亡孙之墓。亦欲以小石识之。石则自铁原得来。已磨正。品劣数尺石在山所。略治之。书其生死与父祖名。俾免后日不知为何葬可也。渠有可望。庚辰春葬时。余记数行。藏墓中。书于沙器

箚记录 编辑

余在鹤城。暇日则读书。读已辄无事。遂于无聊时。列箚所闻知一二语于小纸中。以备他日之取览。且未易竟三字缺得而题之云。

按汉书。谷永之上书。切谏成帝。盖知有王氏之阴有奥援也。小人之售奸赌名如此。余故曰。谷永之忠。小人之忠也。郗超之孝。小人之孝也。唐庚之直。小人之直也。虽至得罪。必将救解故也。

曹成王碑中。以僻字序战功处。专仿扬雄谏却匈奴书。且刺一州不能咸之咸字。出法言中语。先辈下字之必有根据如此。

班掾之赞列传。贾谊,司马迁,张良,东方朔等赞文字。极埋没。不能摸状其气象。盖马迁。则固尝贬薄故耶。

按汉书外戚传。宣帝在微时。张贺欲妻以孙女。其弟安世怒曰。曾孙。乃卫太子后也。幸得以庶人衣食县官足矣。勿复言予女事。盖是时。昭帝既在嗣宫。安世之言。虽出于慎祸之意。然其言抑太薄矣。然宣帝后乃尊宠安世甚至。群臣不敢望。抑帝未得闻尝有斯语耶。否则帝性猜刻。必不至如是无纤微隙也。

谿谷柳子厚死而为神论。专出弇州文意。且用其文字。蹈袭之耻。谿集尚未免。况其他家乎。

按尧山堂记注。皇朝毅皇帝自立称号。巡游无度之事。多有正史不载者。当时若非一二大臣匡救之功。则吾恐觊觎而起者。不特宸濠之宗戚而已。社稷之不亡幸耳。

苏长公斥吕恭温之弟曰。孰有士君子。肯作裴延龄婿者。论则是矣。然公与章子厚初甚密何也。人固责人则明也。

王弇州称程子之释亲民章。为不信经。朱子之补格物章。为肤陋不自亮。且于宋儒诸贤。语多讥贬。其自倨习气可想。文辞而已者。无识如此。

皇朝嘉隆诸公。自称为古文辞。一洗宋,元之陋。而其实失于古。而又失于今矣。大非文章浑厚真色。

圣贤之语。大抵实是平易易知。而莫非至理之当。故精切到骨。如女子与小人。为难养也等语。可观。

诗至于律。其法至严。押韵则如支微庚青等外。不得混用古矣。王弇州送刘子成诗。以郞字押首句。而其馀则皆用江字韵。不知此老果何据乃尔。

李于鳞诗。隽拔有生色。语且多新。自宋元来。萎弱易厌者观之。孰不跃喜而慕。然一务生割而夸眩之。无浑雅流畅。流出性情之实。未知若使陶征君,韦左司辈见之。果以为如何。弇山赞之。至曰可重不可议。是则抑过惑之耶。

文章家之务新。是虽洗濯振起之一机括。然未尝不为其病。荀子,扬雄,韩文公言性之各帜而不同者。抑恐亦繇是病也。

弇州以景皇帝之不复辟。为理之当。易储。为势固然。是其学识大舛驳处。

法言文字。一仿论语为之。果是欲奇而未奇也。朱子称以长杨羽猎之稍变音节者也。时有不满儿童一噱者。此老白首寂寞。不尝知格致诚正果为何般事。而强作此痴儿解事耶。恐有甚于仲淹中说之为僭也。司马温公亟称之以为大有见得处。何也。

宰我短丧之问。即亡论其无识。然出于有疑必问之义。可见其侗直也。今之人虽有其疑。而必不问。必不如是其无隐。古今人文质之变。斯可观也已。

往世遗经。皆残缺。道学不明。然虽未能纯乎纯。而往往有实得者。如两汉之儒是也。至于今日。则近世儒贤之表章而训诰之者。极其纤悉无遗。指示蹊迳门路。不啻如准的。然戴儒冠者。皆识诚正次第。则几致阛阓诗书。而道学可谓大明矣。然求其人。则皆泛骛而少实。举一世而鲜觏者。何哉。皆无实功实见故也。

以金石铭人之德。不敦奚观哉。古人必慎重之。命辞皆有意义。而不少苟焉。按荆公集。公为钱公辅学士铭其父母。公辅有未副处。复于公。欲有所增损。公以书答曰。鄙文自有意。不可改。宜以见还。求能如足下意者为之。其不低昂以苟随人如此。而欧阳公。亦尝有如是事。至近世铭人者。辄溢其美。以谀墓。求之者。亦力图之。至一无不称意乃已。噫。古道。何得以复见哉。

唐神尧起兵汾晋时。建成,元吉,楚哀王。皆留河东未还。建,元竟间途逃归。哀王幼不能逃。为吏所诛。苏长公谓太宗之逼神尧起义。不为少缓以待诸子之归者。盖阴为除诸弟计。噫。论人何太深也。太宗后虽有罪。当是时。未尝与之有嫌隙。其为残毒巧诈。岂至于若是甚耶。因其终而并疑其始。奚可也。

苏长公词赋。虽奔放纡畅。而语衍而辞俚。大非班,扬本色。抑不屑其宾宾摸学而然耶。窃怪之。

我朝立国。根基规模气象。大抵似赵宋。

司马公既以正统予魏。且魏论。有曰。魏氏取天下于盗手。非取之于汉。此皆不待辨而可明者。而公乃失其予夺。以公学术之醇正。尚有此失。况其下乎。是由于其见得大处。犹有歉焉故也。是以君子贵明理。而必致其铢累寸积之功焉。

东坡论武侯之取刘璋。与曹操无异。是大不识天下之利害。璋之据蜀。未尝有意于宗国。则与袁,吕异者无几。先主之取之。岂尝利其土地哉。在璋则为割据忘国之一黯宗人。在先主则可以籍此而迓续邦命。此岂可无其权乎。吾故曰。非先主取之。乃汉诛之也。是以不得不辨。

东坡上韩魏公书。赞其见善不喜。见恶不怒。以为有古之大臣风。至于策别论时务也。乃以时人之以见善不喜。见恶不怒。而自以为宽深不测之量。为不可矫其习。此何前后之异也。

昔。第五伦以忧子侄之疾。不能无间为私。余以为是果私己之偏。而亦出于天理之自然者。

北汉刘氏。以死守城。吴越钱王。不待命令。封府库而请吏。谓之畏天而爱民则可。然天下大义。当以北汉氏为正。

窃谓私者。天下之恶德。而亦有天理之所不能无者。子为父隐。舜窃负而逃。夫子讳昭公之过。作春秋。亦讳其国篡弑之恶。此皆同一义也。岂可谓之私乎。

罗大经以王仲宣之不附于孙,袁而归于刘表。为忠于汉。是恐不然。仲宣劝刘琮以降曹。且与陈思王辈。翺翔于许邺间。不知近曹操门墙一步地为可耻。若以超迈跌宕。不要乎篡乱之爵禄。为有气则似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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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宣帝优于文帝论辛酉月课 编辑

古之帝王。能臻治理者。其先也。必有积累而为之基本。故成一时之治功为难。而垂百世贻燕之谟为尤难。且当其祖宗之世。刑政法术。或有所不备。而其规摹固已博大宏远。有足以垂裕来嗣者。及其继世之君。承藉其成。益有以藻饰之。则刑政之不备者日益修。法术之不密者日益严。赫然号称治平。而或者国家元气。由是而索然漓矣。算功计效。终有逊于宽大宏远之治者多矣。是以成,康之际。天下刑措。其治盛矣。而是乃有文武之化为之本也。宣王中兴。与商宗,夏康。并称功烈伟矣。而是乃有成,康之泽为之基也。而况细观其一代风烈事功。则成,康终无以及于文,武。而宣王亦不如成,康。若是而称曰继世政术之修明。有优于祖宗宽大规模。余不信也。东京崔寔著政论。历论汉治而曰。宣帝优于文帝。其言也虽出于矫时之弊。而言之太偏。请得以论之。余观文帝。秉德宽厚。冲让仁俭。诚不世出之君也。其为治。未尝刻厉而喜事。未尝粉饰而近名。不汲汲于一切功利之私。而陶一世而风流笃厚。阜四海而馀泽渗漉。后元之际。天下谧如也。声容雍穆。气象宽舒。委蛇乎有馀地焉。其风烈之所发扬。所以启佑乎后人者深矣。故余窃尝以为西京四百年精神。虽自高帝始。而实由文帝之培壅导达。益有以昌大也。若宣帝者。挟聪明之资。锐求治之志。崇用法理。一以爱民为主。亦可谓汉之明主。史氏称中兴宜矣。虽然。尊法律而后仁政。进吏能而薄儒术。过于刻察而宽和之风衰。急于操切而绥动之教阏。立治趣向。大抵以法术把持天下。故虽使海宇承风而趋轨。百僚磨励而奉职。致一世乂安之盛。而西京浑厖之风。醇深之化。盖自是。而日见衰且斲矣。史称宣帝之治。由于综核名实。其治效诚由综核。其弊也亦何尝不由于综核之太过乎。虽然。此夫孰非文帝之谟烈有以启之哉。由其有德化之洽也。故今日之刑政。得以行焉。由其有富庶之盛也。故今日之乂安。得以赖焉。戎狄宾服。以其有不杀之馀威也。制度修明。以其有敷文之遗教也。宣帝之治。盖得乎顺风之势焉。然则为文帝难。为宣帝易。宣帝一于严而不能宽。文帝能宽而威未尝不行乎其间。余故曰。成一时之治功为难。而垂百世贻燕之谟为尤难。余故曰。继世法术之修密。终有逊于祖宗宽大规摹。崔寔之论。不其谬乎。推是而尝观文,宣之际也。文帝惜百金。不营露台。而史称宣帝颇修饰宫室。文帝不受千里马。而史称宣帝使蜀求金马碧鸡之神。文帝以金钱几杖愧贿。吏优悍藩。专务盖覆。而宣帝时。盖宽饶,杨恽之徒。多以非罪诛死。文帝时。朝多宽和之士。而宣帝所进用。殆皆阴刻刑法吏。斤斤以三尺。束湿其民。文帝以椒亲。不相窦广国。而宣帝时。许史之属。贵且横。以是观之。其政术之醇疵。何翅较三十里远哉。虽然。文帝去三代不远。值可为之会。而择术不精。不能明帝王之学。使先王之礼乐。益至湮缺而不复。宣帝操主术而把握威纲。洒濯振励。使天下无委靡颓堕之政。此则文帝失而宣帝得之。后王何鉴焉。法文帝而戒其所以失。鉴宣帝之弊而取其所以得。则其治可庶几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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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本朝请免岁贡金银器皿奏乙丑月课 编辑

朝鲜国王谨奏。为小邦岁献。有非土宜。请赐蠲免。以幸远人事。窃照以下享上。其义至严。而外藩事体。奉承为恭。固不敢自顾私便。辄有烦请。然而苟系国力不堪。享仪将缺。必不免以此获戾于大朝。而犹且以形迹为嫌。隐嘿不言。自外于一视之仁。则亦非所以衷实事上之道。玆敢冒昧渎闻。以俟裁处。小邦乃负海贫国也。土地硗陋。山川卑狭。如珠玉龟贝殊异之产。素无足以为宝于天下。至于金银之货。即无论山出。碁置邦域之内。元非地产。天之生物。不必以华夷为丰啬。则是无亦宝藏精华之气。或有所偏锺而然哉。国中流行之用。特有商舶一线路耳。本甚零细鲜贵。是犹之晋用南楚之楩梓。秦有西蜀之丹青也。而因何而小邦方物中。金银器皿。已有成例。岁以为常。每当贡献。充备甚艰。国以之弊。民由而困。其流必至于匮绝难继。而藩职是隳。臣实惧焉。臣闻三代之制。任土作贡。以禹贡一书观之。惟扬州厥篚齿革羽毛。惟雍州厥贡球琳琅玕。盖因其土物之宜。而俾之效庭实。若使索扬州以球琳。而求雍州以齿革。则是不犹责居山必以鱼鳖为礼乎。小邦自先臣康献王立国以来。至诚事大。虔遵侯度。玉帛壤典。厥篚相望。况我圣朝不宝远物。周王求金之命。未尝至于东鲁。则小邦君臣。固已翘首。而钦服圣天子威德矣。如非关系不切。资力可办。则诚何敢容易仰吁。以速罪辜。伏乞皇上俯烛事实。特赐顾惠。亟命该部。将本国方物金银器一种。倂行蠲除。使得以不腆土物。以效岁贡。克广字小之泽惠。快副遐外之祈望。不胜幸甚。谨具奏以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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拟唐褒新罗王诏辛亥 编辑

越裳氏之重译。只由二字缺之诚。晋文侯之捍艰。盖出尊王之义。当中国有圣之世。亦内服同戚之规。岂若一隅蚕丛。方深泥露之叹。万里鳌海。远冒风波之危者哉。惟王僻处海东。长拱辰北。八条遗教。民有邹鲁之风。千里封疆。地接海岱之域。作屏藩于周室。既多维翰之功。执壤典于虞庭。宁干后至之罚。惟尔殚事大之职。非予恢柔远之仁。顷朕计失苞桑。时遭板荡。兵前草木。惨惔郊垒之戎尘。剑外风霜。寂寞云台之仙仗。河北义士。已无思汉之心。山东诸侯。莫知尊周之义。蜀道难于天上。孰有远涂之人。长安隔于日边。久绝江山之使。惟彼三韩之藩服。乃能一节于险夷。窃慕尊攘之风。思齐王独朝于天子。果效奔问之礼。泛汉使八月之星槎。舟楫跋涉于重溟。自扶桑而近析木。玉帛辉煌于绝域。歌湛露而飨蓼萧。凤翔千官。多未陪于八骏。鳀岑万里。尚独杭其一苇。岂意寡助之时。乃能不期而会。西土之山川逖矣。曷云能来。中原之消息渺然。顾将安适。鸡鸣不辍于风雨。义同泗上汉滨。使盖远慰于草莱。礼过春见夏觐。赐以弓矢。物岂称情。报之琼琚。诗可达意。肆颁十韵之制。庸替咫尺之书。诗以美之。岂为文章之夸耀。褒所劝也。盖欲忠节之揄扬。始知礼义之称。于斯信矣。苟无优异之奖。曷以报之。是谓贶出中心。玆命付诸间道。于戯。皇纲未绝。天道好还。后汉今周。庶复煌煌宏业。巴山锦水。安能郁郁久居。曰笃不忘。当加一视之泽。在今尚尔。岂坠万折之忱。永勉厥图。祗若予命。

汉文帝开籍田诏癸丑 编辑

使俗之渐民矣。踵古为治。玆予其明农哉。躬先而率。肆举旷典。用播纶音。盖王政必本乎农。而民生所天者食。帝王有亲耕之礼。岂惟用劝兆民。社稷之粢盛是供。所以致孝上帝。戴经述推耦之制。顾不重欤。周典纪载耒之辞。取其敬也。粤自世降。奈斯礼之久湮。逮我汉兴。尚稽古之不暇。今朕志骛三古。政先九功。披皇图稽帝文。岂忘贲治之术。赐田租问钱谷。每轸敦本之规。第念民业之无经。盖缘邦礼之多缺。经界已坏。三代之法度荡然。稼穑不勤。四海之游旷多矣。岂非无上行而下效。难望其民阜而国殷。况玆良臣。进积储之明疏。仰惟前代。遂感发乎予衷。顾玆耕籍之美规。实为国家之盛节。示民不忘本也。岂非后王之当师。自我莫如先之。允合今日之重复。举百王之废典。岂徒修饬弥文。共一墢之微劳。庶几作新风化。夏后尽力。孔圣所以赞扬。虢公进言。周宣于是敷纳。苟能礼行一日。宜见风动四方。其令有司。稽三推之盛仪。开千畒之帝籍。予将有天下而躬稼。庶期致日后之足民。于戯。黛耜绀辕。岂惮千耦之苦。深耕易耨。永怀百畒之忧。咸能观感而兴。同享丰亨之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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鲁仲连先生赞幷序○乙卯 编辑

鲁仲连先生。战国时海岱高士也。史传载其行甚奇伟。而其道神藏而其迹泯。故其他文采。无能槪见于世。然蹈东海一语。其大义犹足以炳烺日月。历千数百年。而廪廪有生气焉。先生岂非古之所谓天下节烈士哉。世之学士大夫。类能以奇诡高洁之流槩先生。不深知其英声卓识扶世教为大也。夫秦。虎狼之国也。百年积威。震詟天下。天下皆屈首慑伏。莫有西向而能撄之者。而当是时。周祀厪一线。而天下大势已不可为矣。海内游谈之士。知利而不知义。知有彊秦而不知有宗周。竞以辩智横骛。日诳燿六国王者。其计皆欲割诸侯而肥秦。而甚且怂恿。而使臣仆之。否者。饰富彊之说而劝之伯。否者。历抵钻刺。以希望寸组。靡然相慕效。未尝有一人知尊周室而知秦之为戎也。独鲁仲连先生。在围城中。面折新垣衍。斥暴秦而夷虏之。繇先生一言。帝秦之议遂得已。于是使天下。晓然知暴秦无道状。知天下之无二王。知裔戎之不可帝。知万乘国之不可臣均敌。盖先生固已知周之终为秦。而六国之终不可支矣。然正名声义。欲使中国。而存一日之王统天下。而扶一日之伦常。虽其言不斤斤尊周。而其志未尝不为尊周计也。人方以千金之寿。乃欲慁先生。岂不陋哉。盖先生当商周之际。则叩马之义。必分德于伯夷。生唐虞之际。则洗耳之节。必侔迹于巢父矣。而遭浊世。塞光抱道。诡其迹而清其质。超游尘垢之外。以傲睨玩世。不得已然后时出而谩应之。而竟之敛其迹而泯如也。犹其瑰伟卓绝之风。奕奕流行。而风百世。后数十年。而张良以一孺子。椎始皇沙中。是由先生而知侮秦也。黄绮之流。以遗民。入隐商山。是由先生而知耻事秦也。又数百年而汉有管幼安。晋有陶征士。于是君子曰。是数者。谓皆由于先生蹈海轻世之风则太过。谓不由于先生蹈海轻世之风则不可。噫嘻韪哉。赞曰。

纷纷六雄。朝从莫合。而犹不敢。西窥函谷。岂如先生。谈笑叱咤。秦师百万。逡巡三舍。区区群儒。斧毫钺牍。而犹不克。尊夏膺狄。岂如先生。口舌名义。王统寔严。人纪寔位。草芥千金。奴隶万乘。凤矫鹄𬸣。不可笯罾。风行云敛。不可名称。踔厉之节。奇洁之操。辉映万世。日远弥卲。岱岳苍苍。渤海洋洋。宛在其中。流风泱泱。我怀伊人。其地则迩。荐辞扬芬。惄焉中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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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淫于观于逸于游于田箴丙辰 编辑

天树司牧。惟王立极。四海攸则。机务至伙。崇高匪安。厥位惟艰。众欲纷攻。外骛难遏。易流易溺。匪勤奚本。匪俭奚饬。寔在自勖。耳目之观。易役于物。玩则丧德。王监于玆。斲华昭素。游心至道。逸者大戒。犹鸩犹毒。宜思渊谷。王监于玆。无怠无荒。日昃不遑。游敖是耽。般乐是事。心志日肆。王监于玆。端拱穆清。百度惟贞。𤝗蒐有制。驰骋则殆。蹙頞可戒。王监于玆。无淫原兽。垂堂是惧。凡此数者。一萌于心。鲜不浸淫。蚀情蛊性。流连荒亡。靡或不丧。肆昔元圣。用训于王。谟言孔彰。辅其冲辟。厥德终纯。王箓式绵。繄自世降。罔知无逸。滔滔覆辙。花石有冈。宣和致乱。呜呼以观。狃安自暇。天宝丧国。呜呼以逸。周辙将遍。徐夷谋周。呜呼以游。洛表十旬。夏祚中颠。呜呼以田。矧今新服。惟休惟恤。可不深饬。昔我先王。十年御极。声容雍穆。玩斥池台。游屏弋猎。猗我家法。耿光永垂。宜遵宜则。寔在今日。罔淫戒舜。无傲箴禹。有行于古。犹忧明主。敢告暬御。拜手稽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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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金台铭 编辑

惟蓟之墟。惟易之汜台中峙。基以诚拓。材以礼筑厥高矗。千金耀日。灿灿满籝斯焉藏。俑于谁代。曰燕昭始以延士。运承覆隍。越胆吴薪梦想贤。师宫既筑。贤台复营日不遑。崇厦而安。丰财而养礼斯盛。币匪不厚禄岂不优藏待需。声气相感。风义遐听士有胫。一台之筑众贤并辏王业固。一金之捐。众心咸激彊邻撇。汶篁东植。齐器北设功斯焯。邦国之光。恢复之基彼岿而。魏式于庐。秦渠其屋闻在昔。惟金其台。卓越前迹惟后德。我铭以钻。以勖来辟永垂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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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露台颂癸丑 编辑

大横呈符。炎箓重爀。惟皇建极。式缵弘烈。玄默自躬。大畅淳风。声容雍穆。治化沨沨。志不骛外。德著昭素。嫔绨不曳。汗驹斥驭。区宇底平。露台是营。陋楚之章。慕周之灵。匪淫于观。岂求其奓。遂命工师。爰度其费。曰不多资。百金其直。尊为富有。何损于国。皇帝曰嘻。予岂是为。物虽云微。十家之赀。为民守财。岂作无益。矧承堂构。奉先宫室。每念嗣守。犹恐或坠。岂复增益。以累予治。惟心易流。虽约终荒。峻雕必亡。前戒孔彰。岂为一构。捐彼十产。盍图祗悔。及其未远。涣发德音。遂命之辍。倕无施巧。材不劳斲。营之罢之。曾不淹刻。臣邻改观。朝野耸忭。盛德弥光。淳化益煽。财不妄靡。乐祛观逸。铲华而朴。以身昭则。虞民自阜。周储如墉。惟皇至尊。值国既丰。一宇捐财。何害何损。然不自多。虽微必谨。猗与我后。何德之卓。彼禹之俭。寔卑其室。我皇是罢。宁论其卑。惟文之圣。尚营其台。我皇不作。而辍于始。囿无增观。宫不侈旧。惟俭惟圣。敻越千古。休光赫舃。登我汉道。于千万年。永垂皇统。臣拜胪忱。敢献嘉颂。

策问 编辑

[山川形胜] 编辑

问。大地山川。必有形胜。是乃造化灵秀之会也。或以气势之宏大。或以风物之清美。或以关厄。或以回合。大而帝王据之而为都邑。以揽天下之势。小而雄州钜镇之治。坚城名垒之筑。亦必择斯而为壮固之地。至于雅人逸士游览之迹。又多博涉远探。以骋其幽远奇杰之气焉。长安之河华。东都之嵩洛。金陵之锺山大江。此历代国都形胜之大者也。山川则同。而历年之延促不齐者。何欤。燕山形胜。朱子以谓最是天下好风水。而一统之世。定鼎而御四海者。始在我明者。何也。而大业不永。文物声明之会。举目而有山河之耻。愿言则嚔也。陈亮之上书孝宗以谓三吴。天地之偏气。不足以北争中原者。其言抑可谓有见欤。宋朝又有以襄邓为形胜之地。可为定都者。其见何如欤。楚国之池汉水。秦城之临东海。最其表著者。而此外历代州镇城壁之得其形胜者。可列数之欤。司马太史之壮游。几尽涉天下之名胜。后焉而尚平子五岳之游。谢灵运之穷搜幽深。可谓奇矣。此外可历指言之欤。天台,峩眉,沅湘,西湖。多不在中州。而为西南之形胜。抑天地精秀之气。不必以遐迩有间而然欤。我东虽偏域。而山川形胜。无让中华。北则千里之江。古称三大水者为之限。而山势自北而迤。其间为名岳巨渎。以形胜称焉者。不可悉数。上溯三韩以来。其国都形胜。何代最优。州镇城垒之据倚形势。可守可御。称为金汤者。何者特著欤。古称三神山。在我邦域。况其形胜乎。从古游览之士。以何者为最胜欤。伟我王都。有被山带河之壮。有龙盘虎踞之势。王气郁以千年。邦畿巩而百二。虽有外侮。足以恃之而无惧欤。邦畿形胜。以何者为雄奇之美观欤。若欲刱镇于四辅之外。以卫神京。筑城于险要之地。以备入保。则何者为胜欤。诸生必有历览山河之形便。既恢其襟怀。又为国家经纬远计者。愿备论之。

[人才与世递降] 编辑

问。人有恒言曰。人才与世递降。盖时代级夷。风气随之。而人之生禀于其间者。自有不得不尔者。此出于理势之自然。则似若终不可挽近而复古矣。而溯观于古。或然或不然者。何欤。槩以论之。三代以下。无复有三代以上人物。东京不如西汉之厖厚。六朝不及东京之名节。宋之道学外。才隽之盛。不及于唐。皇明人物。有逊于宋。大抵然矣。以辅相言之。伊,吕岂遽下于风后力牧。武侯非萧相辈人。范希文,韩魏公,司马涑水。岂不远超于丙,魏,房,杜。此不系于世代之上下欤。以儒术言之。董江都优于荀卿。王仲淹贤于扬雄。孙明复,胡安定穷经实行。有过于马融,郑玄诸子。至于道德。有宋诸贤。超千数百年。而上接三代道统之传。则其不系递降。有不暇言矣。以文章言之。太史公变先秦之衰漓。韩退之起六朝之委靡。欧苏振五代之卑弱。此其大较也。是岂系于世代之上下乎。其他如一切方技艺能用世裨时之类。虽后世远不及于前代。而其间往往有启前人所未发。刱往世所未设。超而上之者。盖天之生才。若一与世递降。则自隆古数千年以来。如水益下。必已卑卑。无复馀地。命世宏硕之才。世不多见。而然至于今。维持世道者。出于其间。犹能振而上之。则此亶由于天之为斯世虑而已耶。我圣朝祖宗盛时。人才蔚兴。林立中外。其所以翊运辅世。有光于罗丽。而其厖厚宏博之气。似有不逮于前代。盖极盛于世宗成庙朝。又极盛于宣祖朝。又盛于仁祖朝。当此盛际。犹未免于与世递降欤。至于近日。渐见陵替。益复眇然。居辅相之位者。果有如曩时弘济之人乎。在儒林之望者。果有如曩时继开之盛乎。文气日卑。作者未闻。凡诸艺术。亦甚浅陋。有愧往昔。可胜叹哉。如欲由今之世。轶古之盛。思皇之士。卓然并兴。无使日趋于衰替。则其道何由。

[大学] 编辑

问。大学一部书。自格致而治平具焉。既是孔氏之书。初学入德之门。则洙泗设教。亦必以是为先。而格致等说。不见于论语者。何欤。程子以亲民。改以新民。而王守仁欲从旧本以谓亲民。未尝有误者。是何意见欤。经文盖是夫子之言。而明德新民至善等语。不甚著见于论语家语者。何欤。格物之格。李翺复性书。释以至字之义。程朱以前。已有是见。而王守仁以谓格止物欲之义者。何欤。编在戴记中。历千有馀年。而至两程夫子。始表章而尊信之。以开千古圣学之门户。有宋以前。未有一人知是书之为圣学之旨要欤。格物一章。子朱子晩年补亡。而诸儒之异说以为未尝亡。自王鲁斋柏以后。至王守仁而甚焉。方逊志亦有是说。如守仁异学。外虽敬信朱子。而不惮于著说立异者。何欤。朱在对理帝以为先臣精力。尽在是书。陆秀夫在厓山而手写劝讲。其有得于过庭之闻。而不失其急先之宜欤。真文忠衍义。论著备矣。而独缺于治平。其义何在。而皇朝丘濬补之。并及治平。抑可谓有功于其间欤。董江都之对策正心。司马公之教人以诚。不违于是书之诚正欤。陶士行爱好人伦。终日危坐。华子鱼闺门之内。俨若朝廷。管,晏佐齐而治国。萧,曹辅汉而平天下。是数子。不识大学。而能有其功。其可指言欤。今世圣学。不可谓不明。既进讲经筵。尊尚至矣。大夫士靡不人讲而家诵。毫分而缕析矣。而未闻有受用之实。穷格而明理。诚正治心而以身体道。以至于刑家而风教行于闺阃者。世鲜闻焉。如是则其进而位于朝。佐圣君展所学。乂安邦国。克有新民之盛。顾不难哉。诸君子讲习有素。必有能言之者。

[可为之会] 编辑

王若曰。语曰可为之会。此言帝王立治兴业。其时势机会。适可以乘之而有为。要之不过曰天心眷佑也。邦域无虞也。民志向应也。贤能影附也。而历观前代。颇有未必然者。何欤。唐虞之治。汤武之功。皆因其可为之时欤。夏统中绝四十年。可谓天运已去。而少康能致中兴。汉初当乱极思治之会。天下静谧。考其时则可矣。而文帝治未复古。名义既正。中原向风。可谓得其会。而蜀汉偏安。渡江群彦。林立协赞。可谓有其时。而晋宋削弱。抑其所以兴替者。初不系于时会而致之。别有其道欤。上自隆古。下至我明。当可为之会。乘之而治。与失之而不能治者。可历指而论欤。惟我祖宗履休明昌大之会。治隆业盛。贻燕于后。逮予以寡德承丕基。盖尝兢兢焉夙夜图理者。今且三十年。而顾瞻时势。太异于前。实有不可为者。邦运已替。天灾频仍。有不可以挽回矣。外虞交沓。日不暇给。有不可以自强矣。民怨而动不徯志。才乏而众职不举。时象岌岌。日甚一日。予每惕然忧惧。思所以奋发立事。而未得其猷为之策。时往年迈。有道远难成之叹。岂时当极否。天不畀以治平之几。无复可以容力而斡旋欤。抑时犹可做。而予不自力而蹉过欤。虽失于今。而庶可有待于他日欤。伊欲得天人之夹助。既遘其会。而又无失焉。则其道何由。子大夫各悉心以对。予将亲览焉。

[荒政] 编辑

王若曰。天灾代有。岁不能常丰。则民食有所经理而后。不至告病。此荒政之所以设也。其于国家。顾不重欤。粤在隆古。炎后之始制耒耜。后稷之教民稼穑。亦尝以荒政为忧欤。尧汤之世。旱七年而涝九年。有何等荒政而民无捐瘠欤。齐王之遇饥移民。汉帝之当春振贷。皆有得于救民之政欤。耿寿昌之常平仓。子朱子之社仓。其敛散粜籴之法。至为详密。当时几至遍行天下。其规制之详。可得闻欤。我国家自祖宗朝以来。于重民食备水旱之政。盖尝斤斤而施设。孜孜而讲究焉。既设其厅而储聚财谷。又简才臣而勾管其事。每于赈救之后。分遣绣衣而廉察其善否。升黜守宰。而使有所劝惩。其于荒政。可谓策之无遗虑矣。以是虽遇歉岁。民免菜色。惠鲜之政。绰有馀地。奈何近岁以来。财粟殚匮。少遇灾荒。赒济无策。仰哺之民。沟壑过半。至于今日。则田野卒痒。民饥日甚。中外积储。益复枵然。诸路请急之启日闻。而当事者虽欲区画。茫然无所措手。其势必至于立视其死。此由邦家当极圮之运。国之所依以为天者。将靡有孑遗。难容人力于其间欤。予之所以夙夜讲究焉者。未得古圣王荒政之大本良法。而致然欤。抑内外辅理承化主管荒政之臣。其注措谟谋。有未尽其道而然欤。每念及此。予诚玉食无味。而中夜忘寝也。何以则民既藏富。而国有九年之蓄。虽值岁恶。而晏然无忧。荒政克举。条制无缺。使吾民蔼然乐生。无有颠连之叹欤。子诸生云云。

书牍 编辑

答柳君集仲成运 编辑

识贤者面幸矣。不数日。而又俨然左顾于蓬门之下。使之得佐下风。是天之幸不佞而矜其迷。而赐之博雅之指南也。馀芬在席。感喜汔不能已。即日。忽赐谈文长牍。若以某为可与言者。历论上下数百千年。了然若指诸掌。是何词旨之奇奥。而志向之超卓也。读未竟而爽然如出涯而游海。但不佞何足以知之。不佞才甚薄劣。少多病而中年束于人累。无论子史。即六经。犹不能尽涉其流。今则已矣。马牛羊齿已长。直倥侗无闻凡子。虽晩而知悔。无明允,伯玉之才。况并其志无之乎。足下误听而见许过实。又从而奏韶頀于瞆者之侧。则赧然汗下涊颜而已。顾何能鼓唇吻。左右其论哉。嗟乎。故友仲伦。隽拔有奇气。为文辞甚深博。自是泰以上人。而幸侧同调之末。每与涕泪千古。论文至近世名家。辄兴阮生广武之叹。已而不幸而无年。每念之有威明绝锷之恸。以为今世不复有如斯人者。乃今得足下。既得其为人。又观其文辞。有奇气如仲伦。其深博又如仲伦。甚矣其似之也。嗟嗟何恨哉。调合幸如是。而同在长安城中。生二十馀年。不相识面孔。岂不深慨也。夫仲伦遗文存者。果有神物护持之。则当附览。不负勤教也。不佞方在尝药中。神思瞀乱。且来人促归急。草草为报。文不能尽意。幸有以宽之也。来书当张之壁。而时自讽诵。岂不若探二酉之藏。而窥千年之秘乎。为赐大矣。某再拜。

与荣川朴进士文豹书癸酉 编辑

某等顿首。鄙生与高明。所居邈远。未尝有一日之雅。遽通书尺。实恐于礼为无当。而区区窃欲有所奉禀者。千里外既无以躬造门屏。不得不有此冒浼。盖以事系先世。情恳既重。则仁人君子。或不以僭率为罪。而有以恕察故也。四佳徐文忠公。即鄙生远代族祖也。典文衡二十馀年。没后遗集几近四十卷。其所撰著多国朝典册。且多铭一时名公卿。此尤不宜泯没于世。而既无嫡嗣。世代寝远。屡经兵燹。散轶殆尽。今则中秘册府及洛下素号藏书之家。皆无存者。此词林先辈诸议所共嗟惜之者。而至于鄙家。则不特以此而已。鄙家久远先代谱牒事迹。颇多有疏略而失亡者。是集中必有纪载而可据者。且鄙家乡贯系是达城。同姓之亲。多在岭南。以是鄙家父兄。每游宦南中。必以是集殚诚求问。前后收聚而得者。厪厪为十馀卷。而多是诗类。其欲考据者则汔无得焉。每以不得见全集为深恨。倾渴一念。未尝少弛。意谓南中往往有兵祸不及之处。文献旧家藏书或至充栋。则是集必有存者。而吾家求访之力。犹有所未遍。而不得知焉耳。朴秀才鹤龄。即生之外从弟。方在南乡。故曾以是意及之矣。日者。因朴弟仄闻。高明邺架。藏有是集。而其数几至全秩。仍伏闻高明以名卿世家。蔚有文献之传。此果符于鄙生平昔所料者。幸甚幸甚。生之一家亲党。闻此以来。欣喜倾耸。切欲汲汲往诣。以求一见焉。而地远力有所不逮。姑不能如计。他日一进拜禀。庶有其便。而心郁然。不能旷日迟待。谨此先奉一书。以请于执事。不审尊家所在者。果是几卷。而于本数。果为全秩。无少亏缺否耶。幸乞详赐回教如何。窃不胜区区恳望也。虽不满一秩。而卷数果是优多。则鄙生等前头谨当躬进。以请一寓目。而仍即奉还。不敢有所失坠也。虽是旧藏书籍。而一时借观。其惠为不费。而在鄙家。诚得赖此考知先代事实。而仍使斯集复为完书而流布焉。则其为幸甚大。其为恩感之重。宜如何报之。伏惟高明于此。必有以快然矜许。无少靳惜之也。且宗宪与高明。忝有同榜之谊。慕仰华闻雅矣。鄙生等虽未及际晤于平昔。而从今以往。获承下风。必有其日。区区期望。惟此而已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