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四十五 有學集
卷四十六
作者:錢謙益 
卷四十七

卷四十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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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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述古堂宋刻書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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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丑暮春,過遵王述古堂,觀所藏宋刻書,縹青介朱,裝潢精致,殆可當我絳雲樓之什三。縱目流覽,如見故物。任意漁獵,不煩借書一,良可喜也。吳兒窮眼,登汲古閣相顧愕眙,如入群玉之府,今得睹述古堂藏書,又復如何?遵王請予題跋,乃就所見,各書數語歸之。

跋玉台新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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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台新詠》宋刻本出自寒山趙氏,本孝穆在梁時所撰,卷中簡文尚稱皇太子,元帝稱湘東王,可以考見。今流俗本為俗子矯亂,又妄增詩二百首,賴此本少存孝穆舊觀,良可寶也。凡古書一經庸人手,紕繆百出,便應付蠟車覆瓿,不獨此集也。

跋高誘注戰國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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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戰國策》經鮑彪淆亂,非復高誘原本,而剡川姚宏較正本,博采《春秋》、《後語》諸書。吳正復較正鮑注,最後得此本,歎其絕佳,且謂於時蓄之者鮮矣。此本仍伯聲較本,又經前輩勘對疑誤,采正傳補注,標舉行間。天啟中,二十千購之梁溪安氏,不啻獲一珍珠船也。無何,又得善本於梁溪高氏,楮墨精好,此本遂次而居乙。每一摩挲,不免以積薪自哂。要之,此兩本實為雙璧,闕一固不可也。

跋東都事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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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史》既成,卷帙繁重,百年以來,有志刪修者三家:昆山歸熙甫、臨川湯若士、祥符王損仲也。熙甫未有成書,別集中有《宋史論讚》一卷,每言人患《宋史》多,我正患其少耳。此其通人之言也。

若士翻閱《宋史》,朱墨塗乙如老學究《兔園冊子》,某傳宜刪,某傳宜補,某人宜合,某傳某某宜附某傳,皆注目錄之下,州次部居,厘然可觀。若士沒,次子叔寧曰:「此先人未成之書,須手自刊定。」不肯出,識者恨之。天啟中,損仲起廢籍為寺丞,過余村舍,移日分夜,必商《宋史》。是時李九如少卿藏《宋宰輔編年錄》及王秘閣偁《東都事略》三百卷,損仲慫恿予傳寫,並約購求李燾《續通鑒長編》,以蕆此役。余於內閣鈔李燾《長編》隻卷初五大本,餘不可得。余既退廢,不敢輕言載筆。損仲遂援據《事略》諸編,信筆成書。今聞損仲草稿與臨川《宋史》舊本並在苕上潘昭度家,而予老倦研削,亦遂無意於訪求矣。

今年初夏,見述古堂《東都事略》宋刻,即李九如家鈔本之祖也。為之撫卷,愾歎久之。當余與損仲商榷史事,橫襟相推,唯九如在旁知狀。損仲揚眉抵掌,時捫腹自歎,揮斥柯維麒《新編》陳俗腐讕,徒亂人意。今吳中諛聞小生耳食《長編》,偶見書肆撮略殘本及一二零斷小說,便放筆刪定《宋史》,此不足承損仲餘氣,而館閣大老拱手薦撙為寶書。

嗚呼!文獻無征,豈獨杞宋,雖無老成人,尚有典刑,斯孔文舉所以泫然流涕也。修史之難,莫先乎征舉典故,網羅放失。遵王壯盛,有志藏弆是書,當深思歸熙甫《宋史》恨少之語,並悼予與損仲之無成,而興起於百年之下也。為書此以勉之。

跋春秋繁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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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曆壬寅,余讀《春秋繁露》,苦金陵本訛舛,得錫山安氏活字本,校讎增改數百字,深以為快。今見宋刻本,知為錫山本之祖也。宋本第十二卷《陰陽始終篇》:入者損一而出者句下二行闕五字,二行闕六字,雖紙墨漫漶,行間字跡,尚可捫揣,錫山本蓋仍之,而近刺遂相沿以為闕文。其第十三卷《四時之數》及《人副天數》一篇,宋刻闕卷首二紙,亦偶失之耳,非闕文也。如更得宋本完好者,則尚可為全書,好古者宜廣求之。

《繁露深察名號篇》云:「性比於禾,善比於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為善也。」又云:「民之性如繭如卵,卵待覆而為雛,繭待繰而為絲,性待教而為善。」余少而服膺,謂其析理精妙,可以會通孟荀二家之說,非有宋諸儒可幾及也。今年八十,再讀此書,證之弱冠時所見,不大繆。余每勸學者通經,先漢而後唐宋,識者當不河漢其言。

跋吳越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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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十五六喜讀《吳越春秋》,流觀伉俠,奇詭之言,若蒼鷹之突起於吾前,欲奮臂而與共撇擊者,刺其語作《伍子胥論》,長老吐舌擊賞,華顛胡老重觀此書,燈窗小生扼腕奮筆之狀,宛然在行墨間。老阿婆臨鏡追理三十少年時事,不免掩口失笑。

跋方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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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舊藏子雲《方言》正是此本,而紙墨尤精好,紙背是南宋樞府諸公交承啟劄,翰墨燦然。於今思之,更有東京夢華之感。【跋揚子法言】

宋御府刻揚子《法言》,卷末署名韓琦、曾公亮在中書,歐陽修、趙概在政府。以編年考之,韓、曾並以嘉祐二年拜昭文集賢相。治平元年閏五月,韓自門下侍郎兼兵部尚書同平章事、昭文館大學士、魏國公加尚書右僕射。曾加中書侍郎。《歐陽公年譜》:治平元年二月,自金紫光祿大夫行尚書戶部侍郎參知政事,特授行尚書吏部侍郎。趙升授亦同。觀四公署銜,則知此書之刻正在治平元、二間,亦必在元年閏月已後二年十月已前,先此則韓公未加僕射,後此則二年十一月歐公又進加光祿大夫兼上柱國,不如此結銜矣。有宋隆平盛際,群賢當國,人文化成於此,可以想見。靖康板蕩,圖籍北遷,此本尚留傳人間,真希世之寶也。為泫然涕流者久之。

跋列女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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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藏《列女傳》古本有二:一得於吳門老儒錢功甫,一則亂後入燕,得於南城廢殿中,皆僅免於劫灰。此則內殿本也。功甫嘗指示予:「圖畫雖草略,尚顧愷之遺制。蘇子容嘗見舊本於江南人家,其畫為古佩服而各題其頌像側。今此畫佩服古樸,坐皆尚右。儒者生百世之下,得見古人形容儀法,非偶然者,吾子其寶重之。」余心識功甫之言,不敢忘。近又簡吳中舊刻,讚後又讚,乃黃魯直以己作竄入,與古文錯迕,讀者習焉不察久矣。秦漢古書多為今世妄庸人駁亂,其禍有甚於焚燎,不可不辨。

跋新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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舊本《新序》、《說苑》卷首開列陽朔鴻嘉某年某月具官臣劉向上一行,此古人修書經進之體式,今本先將此行削去。古今人識見相越,及镵刻之佳惡,一開而可辨者此也。

跋聶從義三禮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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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顯德中,聶從義《新定三禮圖》二十卷,援據經典考譯器象,繇唐虞訖建隆,粲然可征。然如《尊彝圖》中犧、象二尊並圖,阮氏、鄭氏二義而不主王肅之說。先是太和中魯郡地中,得齊大夫子尾送女器有犧尊。以犧牛為尊,而聶氏考猶未核。南宋人謂觀其圖度,未必盡如古昔,有繇然也。此等書經宋人考定,其圖象皆躬命繢素,不失毫髮。近代雕木傳寫訛謬,都不足觀。余舊藏本出史明古家,此本有俞貞木圖紀,先輩名儒汲古嗜學,其流風可想也。

題道德經指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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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興刻《道德經指歸》,是吾邑趙玄度本。後從錢功甫得,乃叔寶鈔本。自七卷迄十三卷,前有總序,後有《人之饑也》至《信言不美》四章,與總序相合,其中為刻本所闕落者尤多。焦弱侯輯《老氏翼》,亦未見此本,良可寶也。但未知與道藏本有異同否。絳雲餘燼亂帙中得之,屬遵王遣人繕寫成本,更參訂之。

跋十家道德經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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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人集注《老子》,自開元政和御注外,詳載有宋諸家,而韓非《解老》、《喻老》、嚴君平《指歸》及有唐陸希聲等注皆不及焉。此書行而古注湮滅多矣。《道德指歸》舊有錢穀鈔本,較金陵抃李刻頗異。此書多微文奧義,在郭象、張湛之右。今舍此而取河上公偽注者,何也?

跋抱樸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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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樸子內篇》二十卷,宋紹興壬申歲刻,最為精致。其跋尾云:「舊日東京大相國寺東榮六郎家,見寄居臨安府中瓦南街東開印輸經史書籍鋪,今將京師舊本《抱樸子內篇》校正刊行。」此二行五十字是一部《東京夢華錄》也,老人撫卷為之流涕。

跋本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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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源氏以彝狄右文隔絕江右,其遺書尤可貴重。平水所刻《本草》,題泰和甲子下己酉歲,金章宗太和四年甲子、宋寧宗嘉泰四年也。至己酉歲,為宋理宗淳祐九年,距甲子四十五年,金源之亡已十六年矣。猶書泰和甲子者,蒙古雖滅,金未立年號,又當女後攝政國內大亂之時,而金人猶不忘故國,故以己酉係太和甲子之下,與作後序。渾源劉祈,字京叔,著《歸潛志》,事見《金史》及王秋澗《先塋碑》,亦金源之遺民也。

跋王右丞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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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右丞集》,宋刻僅見此本。考《英華辨證》,字句與此互異。彼所云集本者,此又不載,信知《右丞集》好本良不易得也。【跋文中子中說】

《文中子中說》,此為宋刻善本。今世行本安陽崔氏者,經其刊定,駁亂失次不可復觀。今人好以己意改竄古書,雖賢者不免,可歎也。【又】

《文中子序》述六經為洙泗之宗子,有宋巨儒自命得不傳之學,禁遏之如石壓筍,使不得出六百餘年矣。斯文未喪,當有如皮襲美、司空表聖其人者,表章其遺書,以補千古之闕。惜我老矣,不能任也,書此以告後之君子。

【題李肇國史補】絳雲一炬之後,老媼於頹垣之中拾殘書數帖,此本亦其一也。【跋禮部韻略】《禮部韻略》以宋雕本為準,元板去之遠矣,凡字書皆然。

跋酒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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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經》一冊,乃絳雲樓未焚之書,五車四部書為六丁下取,獨留此經。天殆縱余終老醉鄉,故以此轉授。遵王令勿遠求羅浮鐵橋下耶?余已得修羅采花法釀仙家燭夜酒,將以法傳之。遵王此經,又似餘杭老媼家油囊俗譜矣。

跋沈石田手抄吟窗小會前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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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田先生《吟窗小會》前卷,皆古今人小詩警句心賞手抄者,今為遵王所收。後卷向在絳雲樓,為六丁取去久矣。少陵云「不薄今人愛古人」,前輩讀書學詩,眼明心細,虛懷求益,於此卷可以想見。今之妄人中風狂走,斥梅聖俞不知興比,薄韓退之《南山詩》為不佳,又云張承吉《金山詩》是學究對聯,公然批判,不復知世上復有兩眼,雖其愚而可湣,亦良可為世道懼也。

跋營造法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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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營造法式》三十六卷,予得之天水長公。初得此書惟二十餘卷,遍訪藏書家,罕有蓄者。後於留院得殘本三冊,又於內閣借得刻本,而閣中卻闕六、七數卷,先後搜訪,竭二十餘年之力,始為完書。圖樣界畫,最為難事,用五十千購長安良工,始能厝手。長公嘗為予言:「購書之難如此。」長公歿,此書歸於予。趙靈均又為予訪求梁谿故家鏤本,首尾完好,始無遺憾,恨長公之不及見也。靈均嘗手鈔一本,亦言界畫之難,經年始竣事云。

跋真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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稽神樞第二淳於斟入吳烏目山中隱居,遇仙人慧車子授以《虹景丹經》,注云吳無烏目山,婁及吳興並有天目山,或即是也。此未悉烏目山為虞山別名耳。

《真誥》未見宋本。近刻經俞羨長刊定者,至改握真輔為掘真輔,舛繆可笑。此鈔依金陵焦氏本繕寫,與道藏本及吾家舊刻本略同,比羨長刻,蓋霄壤矣。里中有二譚生,長應明,字公亮,伉俠傲物,扳附海內巨公名士,好購書,多鈔本,客至鄭重出視,占占自喜。次應徵,字公度。此本則公度所藏也。公度紈掞兒郎,尤為里中兒賤簡,不知其於汗簡墨汁有少因緣。如是余悲兩生身沈家亡,有名字翳然之感,故錄而存之。

跋高麗板柳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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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麗國刻《唐柳先生集》,繭紙堅致,字畫瘦勁,在中華亦為善本。陪臣南秀文跋尾,稱其國主讀書好文,慮詞體之不古,命陪臣有文學者會猝韓柳二家注釋,印布國中,嘉惠儒士,使之研經史以咀其實,追韓柳以摛其華。跋之前後,敬書正統戊午夏,正統四年冬十一月。尊正朔,大一統之意,肅然著見於簡牘。蓋李氏雖篡弑得,箕子之風教故在,而明皇家文命誕敷施及蠻貊,信非唐宋所可比倫也。

嗚呼!天傾地昃,八表分崩,高句麗久不作同文夢矣。摩娑此本,潸然隕涕。陪臣奉教編次者:集賢殿副提學崔萬里、直提學金镔、博士李永瑞成均、司藝趙須等。而南秀文應教署銜則云:朝散大夫集賢殿應教藝文、應教知制誥、經筵檢討官兼春秋館記注官,並書之以存東國故事。

跋皇華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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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朝侍從之臣奉使高麗,例有《皇華集》。此則嘉靖十八年己亥,上皇天上帝泰號、皇祖皇考聖號,錫山華修撰,察頒詔播諭而作也。東國文體平衍詞林,諸公不惜貶調就之,以寓柔遠之意,故絕少瑰麗之詞。若陪臣篇什,每二字含七字意,如國內無戈坐一人者,乃彼國所謂東坡體耳,諸公勿與酬和可也。

書舊藏宋雕兩漢書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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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吳興家藏宋槧兩《漢書》,王弇州先生鬻一莊得之陸水村太宰家,後歸於新安富人。余以千二百金從黃尚寶購之,崇禎癸未損二百金售諸四明謝氏。庚寅之冬,吾家藏書盡為六丁下取,此書卻仍在人間,然其流落不偶,殊可念也。今年遊武林,坦公司馬攜以見示,谘訪真贗,予從臾勸,亟取之司馬家,插架萬簽,居然為壓庫物矣。

嗚呼!甲申之亂,古今書史圖籍一大劫也。庚寅之火,江左書史圖籍一小劫也。今吳中一二藏書家,零星捃拾,不足當吾家一毛片羽,見者誇詡,比於酉陽羽陵書生,餓眼見錢,但不在紙裹中,可為捧腹。司馬得此十篋,乃今時書庫中寶玉大弓,當令吳兒見之,頭目眩暈,舌吐而不能收,不獨此書得其所歸,亦差足為絳雲老人開顏吐氣也。劫灰之後,歸心空門,爾時重見此書,始知佛言昔年奇物經歷年歲,忽然復睹,記憶宛然,皆是藏識變現,良非虛語。而呂不韋顧以楚弓人,得為孔老之云,豈為知道者乎?司馬深知佛理,並以斯言諗之。

唐人新集金剛般若經石刻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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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弘農楊<皋頁>取《金剛經》六譯排纂刪綴,命曰《新集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成於太和元年,經文五千一百六十七字,今本僅四千四百五十六字。翰林諸學士鄭覃、王源中、許康佐、路群、宋申錫、李讓夷、柳公權為之讚,太和四年四月,奉宣上進,新刻碑本署特進,行右威衛上將軍知內侍省事、上柱國弘農郡開國公、食邑二千戶臣楊承和狀進。

其略云:「披諸異義,一貫群宗,為粗愚卻妄之程,豈上達不刊之法,臣慚為小善,遂刻私名,伏奉恩華,不敢追改。」據狀,則楊<皋頁>即承和之私名也。其年八月,敕並示左右街功德,使令編入藏經目錄。其石經在上都興唐寺安立。初刻是八分書,難讀。右衛倉曹參軍唐玄度翻集晉右將軍王羲之書刻石,太和六年春畢功。趙明誠《金石錄》標目:「王右軍六譯《金剛》,今新安程穆倩所寶藏也。」有唐君臣於此碑刻,崇重莊嚴如此。<皋頁>之自敘謂《金剛》前後六譯貝葉,皆自西來而五天音韻非一,如小失佛心,即大訛秘典。今為合諸家之譯,擇其言寡而理長,語近而意遠者。

其狀又曰:「鳩摩最上美冠後來,然不舍菁華,猶疑珪璧恐絕,編隱耀匣,智鏡於闕文;蠹軸韜明,鎖心燈於墜典。」蓋唐人宗慈恩之說,料揀秦譯,有由然矣。予觀宋有孫知縣及龍舒王日休,皆以己意刊定《金剛經》文,大慧杲禪師及宋學士景濂後先彈駁,有招因帶果、毀謗聖教之嗬,不謂唐人已先有此。柳誠懸之讚曰:「揣摩一經,前後六譯,今之而七,畢竟斯獲,殆明謂六譯,不容有七而稍讔其詞耳。」穆倩少多病骨,立,從其父遊天目,遇異人於陰林席箭之間,顧穆倩曰:「兒骨峭而方,終朝壽且昌。」又曰:「記取一人口千人,六譯七譯,三晉王三十餘年。」穆倩貧病益甚,感異夢,購得是刻於新安故家,病不藥而愈,數腴如壯盛時,連舉四丈夫子,始悟異人讖記云云。所謂一人口千人者,即太和年號也。此經冥祥感應,聳動幽明。以叢殘石本,猶能於千載之下現此靈異,安知穆倩非有唐諸人宿世信持,乘彼願輪,重來開顯者歟?余竊謂是刻在今已為絕編蠹軸,而師心刪略之文又不可以行遠,穆倩工二王書,當鉤榻此碑書法,依秦譯經文摹而刻之,不獨右軍之書得仗法寶,以柱灰劫而昔人刊削聖教之過愆,亦隱然代為懺除,斯或如來護念付囑之遺意也。穆倩當謹思吾言毋忽。

題懷素草書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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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所見藏真真跡凡數卷,大都絹素刓敝,字畫淺淡,令人於滅沒無有之間,想見驚沙折壁,因風變化之妙耳。此卷箋紙簇新,無直裂紋勻之狀,字皆完好,無一筆損缺,應知此上人是阿羅漢現身,尚在人間,故於此紙上揮灑墨汁,重作醉僧書,遊戲神通也。

李忠毅公遺筆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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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陰之東原里名長涇,赤岸相去五六里,牛宮豚柵,比屋相望,其中有二偉人焉:一為宮諭,諡文貞繆公當時;一為御史,諡忠毅李公次見。次見則當時夫人弟之子也。余與當時遊,識次見書生時。天啟乙丑,逆奄鉤黨急刺促,長安中篝燈夜坐,當時絮語及應山,余撫几歎曰:「應山扌棄一死糜爛,為左班立長城,微應山黨人,駢首參夷,他日有信眉地乎?」次見擊節以為知言,目光炯炯,激射寒燈,翳然為之吐芒,相與長歎而罷。明年,二公同時被禍奄,敗卒,與應山偕恤錄蓋三十餘年矣。次見子遜之鉤摹檻車遺書,刻之於石。

余觀之,老淚沾紙,如綆縻不絕。余老而後死,洊更桑海,追憶往事,又在龍漢劫前,不自知涕之無從也。次見之訓子,本忠孝,教尊讓,當飲章,急征時,無湫攸孤憤之詞。蓋其天資近道,不事鏃礪而又涵養於神廟,中年化成之日,為盛世之人材,宜終和且平,若此詩曰:先君之思,以勖寡人。有周中衰,婦人女子,浸灌先王之教訓,習溫柔敦厚之風,孔子曰:「豐水有芑,百世之仁也,不其然乎!不其然乎!」遜之九齡,藐孤佩服,遺訓嶄然,無忝所生,人謂次見有後矣。聿懷多福,君子有穀,詒孫子於李氏,庶幾左驗矣。而顧未驗於國家,次見偕當時朝於帝所,周視下土,其亦有隱恫也矣。

題董玄宰書山谷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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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董文敏公玄宰《書山谷題跋》十則,是其中年最合作之書。公嘗過余山樓,為人題松雪字卷竟,閣筆謂:「余每一搦管,秀媚之氣側出於腕間,不能驅遣,坐此不及古人耳。」今所書山谷書有云:「凡書要拙多於巧,意亦相似。」然此書輕濃得中,姿態橫陳,唐人謂春花發豔,夏柳低枝,亦何嘗以秀媚為病。而虎文愛此卷,如頭目不忍豪奪,遂題歸之。

跋紫柏大師手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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右紫柏大師手劄十二通,故祭酒馮公開之家藏,其孫研祥裝裱為一冊。馮公萬曆中名宰官,皈心法門,大師以末法金湯倚重,故其手劄丁寧付囑,如家人父子,而其猛利烹煉,毒手鉗錘,迥出於軟暖交情之外。

公為人真實無枝葉,則以心真而才智疏,終非金湯料勖之;其御物疏通多可,則以世故重而道念輕,恐中心柱子不甚牢固砭之;官位稍進,則以官漸大,疾亦大,謂南宮冷靜,可以久祿,為自食其言警之;公技癢,好作時文,則以秀鐵面訶李伯時畫馬應入驢胎馬腹藥之;公以吉凶悔吝商榷行止,則以斷髮如斷頭,更有何頭可斷決之。橫行直撞,熱喝痛棒,剺破面皮,隳落情網,皆所謂自敵已下不能堪者。師既不惜饒舌,而公則奉為金口,師資吸受,如磁引鐵,近古所希有也。

大師去世已久,讀其手劄,慈容悲誨,儼然如生。一腔心血傾倒,為人角芒槎牙,湧現於筆尖幅上,雖欲不俯首下拜,熱淚迸流而不可得也。大師作書,都不屬草,緣手散去,全集載《與祭酒書》才二紙,甬東陸符搜訪為別集而未盡也。研祥以念祖之故,念法念僧,鄭重藏弆,俾余得翻閱繕寫,豈不幸哉。研祥胚胎前光,熏染深厚,正法眼藏,如力士寶珠在額上,久當自現,余願執簡以須之。

題書金剛經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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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吳人杜大綬所書《金剛經》不全之本,太倉王異公補成之,以追薦其母夫人者也。韓昌黎儒者抗言排佛,其為絳州馬刺史行狀,則曰:「司徒公之薨也,刺臂出血,書佛經千餘言,期以報德。」然則書經薦親,固亦大儒,辟佛者之所不禁,與《般若》智炬,炳乎文字當異。公書經時,當有六種《金剛》湧現,筆端不離卷帙,已恍如見母夫人珠宮貝闕生天之處矣。

題尹子求臨魏晉名人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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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求謝黔兵事還蜀,不遠東吳萬里,吊我於削杖中,期以三年後,攜家出蜀,相依終老,而不得遂,卒罵賊盡節以死。此帖則子羽宦蜀時書以相貽者也。子求廉直好古,所至焚香拂地。晨起,手自滌硯,楷書百餘字,鉤摹魏晉書法,搜剔抉擿,細入絲發。今觀此帖老蒼瘦勁,光明雄駿之氣,鬱盤行墨間,良可寶也,子求生平,不吐一俗語,不作一俗事,不侶一俗客,處中朝士大夫中,如異雞介鳥,顧其晚節,卓絕如是。昔顏魯公叱盧杞,詈希烈,握拳透爪,死不忘君。其在吳興與杼山晝師、陸鴻漸、張玄真之徒,理經藏修韻海,坐三癸亭,援雲倚石,風流弘長,映帶百世,以是知古來忠臣志士捐軀徇國,卓犖驚世者,皆天下真風流不俗人也。吾又於子求見之矣。

書張子石臨蘭亭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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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吾友程孟陽汲古多癖,常寶藏蘭亭一紙,坐臥必俱,以為真定武也。等慈長老居拂水,亦好觀蘭亭。孟陽端席拂幾,鄭重出視。等慈指「放」字一磔,以為稍短。孟陽怫然不悅,曰:「此放字一磔稍短,如蒼鷹指爪一縮,有橫擊萬里之勢,若少展則無餘力矣。師老書家,尚留此俗筆於眼底耶?」辭色俱厲,面發赤不止。余以他語間之而罷。今年冬日,紙窗孤坐,忽見子石所臨蘭亭卷,追憶四十年前,山園蕭寂,松栝藏門,二老幅巾憑幾,摩挲古帖,面目咳唾,宛如昔夢。子石斯卷,恨不得見孟陽。昂首聳肩,撫卷而歎賞也,為泫然久之。

題李長蘅畫扇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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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蘅晚年遊跡,多在西湖。鄒孟陽、聞子將每設長案,列縑素,攤卷拭扇,以須其至。長蘅笑曰:「此設三覆以誘我矣。」揮毫潑墨,欣然樂為之盡,故兩家所得最富,扇紙累百計不止。余平生愛惜朋友檀園松圓楮墨藏弆,僅以十數計。絳雲之災,胥熸於火,而鄒、聞溘逝後,篋衍狼籍,僮奴竊取以供博奕,不知其為主人之頭目腦髓,可歎也。子羽收畫扇十幅,上有鄒氏圖記,余撫之憮然而歎,以長蘅之詩畫兩家之多取,與余之寡取,未轉盼而同歸於盡,天下之物,其可錮而留之也哉!此冊為楚人之弓,遞代郵傳,以及子羽,而余得以摩挲把玩,幸矣。子羽達人也,書其後而歸之。己亥夏六月,蒙叟錢謙益書碧梧紅豆村莊。

《淵明集》有《畫扇讚》,盧德水取以名室,曰畫扇齋。余愛德水之妙於欣賞而工於標舉也。過杜亭,信宿齋中,因語德水,此中難著雜物,如吾友程孟陽、李長蘅乃畫扇齋中人耳。德水死,此齋為馬肆矣。子羽得長蘅畫扇,宜舉德水例以名其齋。德水以淵明之讚,而子羽以長蘅之畫,如燈取影,各有其致,余他日當補為之讚。

拂水丙舍新成,谿堂澗戶,差可人意。松圓老人歎曰:但恨長蘅早去,不得渠仰面背手,吟嘯歎賞,為缺陷事耳。今年修葺秋水閣,少還舊觀,松圓亦為古人久矣。覽長蘅畫扇,煙嵐濃淡,堤柳蔽虧,朝陽花信,居然粉本,吾詩固有之,安知李三不與大癡諸人神遊其間耶?

過南滁上清流關,關山屈盤,關門有壯繆侯廟,朱幹紅旆,閃揚山城,麗譙上此,扇景約略近之。過此如穿井幹而出驚沙平田,騁望千里,此走濠泗豐沛道也。長蘅過此,口占示余曰:「出門日日向東頭,才過濠州又宋州。心似磨盤山下路,千回萬折幾時休。」扇頭嶺路紆餘,人家客店,幾點在夕陽外,正似磨盤山腳,日晡賜車時也。歐陽公云:「漠然徒見山高而水清,此何時也耶?」長蘅詩《檀園集》失載,追錄於此。

此幅長堤疏柳,溪橋回復,絕似吾山莊沿堤風景。孟陽居聞詠亭,散步行吟,盤巾往返,步履可以指數。今賜頭堤橋上,一叟閑閑扳枝倚樹,傲兀自得,使山中村媼牧豎信手指目,必以為晉孟陽也。長蘅爾時隨手點染,豈自知為孟陽寫真耶。

東坡書報王定國:余近日盡得寒林,已入神品。此老矜重,自以為能事如此。豈若吾長蘅盤礴之暇,以退筆殘墨揮灑,遂妙天下耶!坡嘗言歐陽公天人也,人或以為似之且過之,非狂即愚。余安得為此無稽之言,亦聊以發子羽一笑耳。

長蘅易直闊達,多可少忤,然其胸中尚有事。在啟禎之交,感憤抑塞,至於酸辛嘔血,作枯木皺石,虯曲蟠鬱,亦所謂肺肝槎牙生竹石也。

松圓老人嘗於奚奴折扇畫袁海叟「隔花吹笛正黃昏」之句,珠林玉樹,淡月朦朧,余苦愛之。長蘅此幅,仿佛相似。登鐵山,坐長蘅之浮閣址,看西山梅花海,古香清塵,浮動心眼,使人取次指點,便欲揚去。大抵清林疏樾,輕煙淡粉,昔人所評,淺絳色畫,唯吾江南有此風景,又非此中高人秀士不能籠挫撈漉,寫著阿堵中也。二老仙去,子羽故應玄對此語。

東坡《李唐臣秋景》云:「野水參差落漲痕,疏林欹倒出霜根。浩歌一棹歸何處?家住江南黃葉村。」長蘅畫扇累幅,皆饒此意。蓋自壬戌罷公車,絕意榮進,思終老於菰蒲稻蟹之鄉,其寄興疏放如此。今余老矣,暮年江關,微風搖動,未知長腰縮項,得安穩老饕否?李畫中有長年舟子,卻回煙棹,張頤鼓枻,故坡詩有「浩歌一棹」之句,今應於扇面補畫一白頭老人企腳放歌,以代舟子。《詩》有之:「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江南黃葉村中豈可無此一老人耶?

展畫卷至第十幅,扁舟淺水,蓑笠一翁,面山兀坐,居然李唐畫中舟子,撫卷輾然,豈天之有意於斯人耶?碧梧紅豆村中,涼風將至,白鷗黃葉,身在長蘅畫扇中。仙酒獨酌,爐香疑塵,因念柴染處士觀《山海經》,覽穆王圖,流詠荊軻,田疇胸中,猶擾擾多事,放筆一笑。

跋顧與治藏大癡畫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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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癡《富春山圖》,已為焦尾琴、燒竹笛矣。浮嵐暖翠,往在毗陵,唐氏得見之如拱璧。今墮落銅山錢埒中,明妃遠嫁,呼韓欲省識春風一面,安可復得此卷為與?治家藏清齋韻士,焚香矜賞,天寒翠袖,日暮修竹,如此相守,亦復何恨?一峰老人在車箱谷前,亦當披雲一笑,慶茲卷之遭也。

題鄭千里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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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南羽、鄭千里皆與予善,而篋中無一縑片素。今王君藏千里小景百幅,裝褫標識,卷帙精好。人之好事與不好事,相去若此。然君既善收藏,又樂與人賞鑒,晴窗棐幾,焚香展玩,百幅中雲舫煙海,時時與余共之,則余家畫笥故在,金陵安知非余一廚之寄,而徒以藏弆為有無也哉!君寶愛此冊,屬余題其端。余觀古人書畫,不輕加題識,題識蕪煩,如好肌膚多生疥癘,非書畫之福也。桓玄僧客以寒具手執畫,好事家以為美談。余之信手批抹者,其點汙卷軸,光甚寒具之油,而人顧以為好者何也?聊書此以發君一笑。

題聞照法師所藏畫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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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善畫者,以山河城郭宮室人民為吾畫笥,以風雲雪月煙雨晦明為吾粉本,不知此世界中山河大地,水陸空行,一切唯識中之相分也。畫家之心,玲瓏穿漏,布山水於行間,吐雲物於筆底,一切皆唯識中之見分,從覺海、澄圓、妙明、明妙中流現側出者也。華嚴五地菩薩登地之後,乃能妙解世間畫筆琴書,種種伎藝,至於塵裏轉輪,豪端見刹,而畫家之能事畢矣。王右丞曰:「宿世謬詞客,前身應畫師。」杜工部曰:「一重一掩吾肺腑,山鳥山花吾友於。」孰謂文人為不知道乎?聞照法師精通性相,開演唯識,苦愛無補畫冊,不忍去手,其高足瓊師丹青特妙。余恐世之觀者以二師皆有畫癖,非衲衣本色也,故書示之。

吳漁山臨宋元人縮本題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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董巨以後,山水一派流種東南。元初,趙文敏獨臻其妙,黃子久、吳仲圭、倪元鎮、王叔明諸家相繼而作。明興百餘年而有沈啟南、唐子畏、文徵仲,又將百年而有董華亭。蓋江左開天之地,斗牛王氣,垂芒散翼,煥為圖繪,非偶然者。其風流文采,久而滋長,亦熏習之力使然也。

余聞子久居烏目傍小山飲酒,所至輒畫。自湖橋抵拂水,放舟兩湖,畫橫卷長數十丈,稿本未經裝裱,民家束入竹筒,置復壁中,訪求不可得。華亭為撫掌歎息,羲舟湖山間,坐臥累日,語予曰:「子久數十丈卷,今飽我腹笥,異時當為公倒囊出之。」華亭仙去三十餘年,山窗水榭,未嘗不追憶斯言也。冬日屏居漁山,吳子視予手臨宋元畫卷,烘染皵皴,窮工盡意,筆毫水墨,皆負雲氣,向之慨慕子久,與華亭所手摹心追者,一往攢聚尺幅,如坐鏡中,豈不快哉!漁山古淡安雅,如古圖畫中人物。將子久一派,近在虞山,余深望之。此卷真跡,皆煙客奉常藏弆,又親傳華亭,一燈密有指授,故漁山妙契。若此煙客跋尾,不欲示人,以斫輪之妙,故隱而不書,予聊極之以信吾熏習之說。

王石谷畫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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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子久沒二百餘年,沈文一派近在婁江,石谷子受學於玄犢な兀又從奉常煙客游,盡發所藏宋元名跡,匠意描寫,煙雲滿紙,非畫史分寸渲染者可幾及也。子久居烏目西小山下,坐湖橋看山飲酒,飲罷,輒投其瓶於橋下,舟子刺篙得之,至今呼王大癡酒瓶。晚年游華山,憩車箱谷,吹仙人所遺鐵笛,白雲水翁起足下,擁之而去。石谷安貧守素,胎性輕安,去凡俗腥穢遠甚,已得子久少分畫品,當亦爾爾。昔人言子久畫山頭必似拂水,叔明畫山頭必似黃鶴。二公胸中有真山水,以腹笥為粉本,故落筆輒似石谷,殆可與語此。然吾鄉藝苑多人,畫家則子久,隸篆則繆仲素,詞賦則桑民懌、徐昌國,今皆寥絕無繼,而子久衣缽殆將獨歸石谷,此可為三嘆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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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清朝作品在全世界都屬於公有領域,因為作者逝世已經超過100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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