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文選/卷一百五

 卷一百四 東文選
卷一百五
卷一百六 

狂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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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報

世之人皆言居士之狂。居士非狂也。凡言居士之狂者。此豈狂之尤甚者乎。彼且聞之歟。視之歟。居士之狂。何似乎。裸身跣足。其水火是軼乎。傷齒血吻。其沙石是齧乎。仰而詬天咄咄乎。俯而叱地㪍㪍乎。散髮而號喝乎。脫褌而奔突乎。冬而不知其寒乎。夏而不知其熱乎。捉風乎。捕月乎。有此則已。苟無焉。何謂之狂哉。噫。世之人。當閑處平居。容貌言語。人如也。冠帶服飾。人如也。及一旦臨官莅公。手一也而上下無常。心一也而反側不同。倒目易聦。貿移西東。眩亂相蒙。不知復乎中。卒至喪轡失軌。僵仆顚躓然後已。此則外能儼然。而內實狂者也。玆狂也。不甚於向之軼水火齧沙石之類耶。噫。世之人。多有此狂。而不能救己也。又何假笑居士之狂哉。居士非狂也。狂其迹而正其意者也。

辭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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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穡

賦近出也。源於三緯。變而騷。騷而後賦作矣。辭出於孔氏。所以翼易也。今讀其文。韻語甚多。其亦本於賡載者歟。楚屈原作騷。變雅之流也。宋玉,景差,賈誼。繼起而賦之。源流於是備矣。漢興。武帝作秋風辭。蓋本於騷。而詞益簡古。晉處士陶淵明。賦歸去來辭。又稍馳騁而視賦則尙簡。班馬出而包絡無餘。至有十年。且就之說。吁盛矣。其亦可憾也已。非獨文也。凡飾於外者日增。而積於中者日削。枝葉茂而本根弱。甚可恠也。使本根苟壯。而扶踈其枝葉也。亦何傷哉。亦何傷哉。

佛氏輪迴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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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道傳

人物之生生而無窮。乃天地之化。運行而不已者也。原夫大極有動靜而陰陽生。陰陽有變合而五行具。於是。無極大極之眞。陰陽五行之精。妙合而凝。人物生生焉。其已生者往而過。未生者來而續。其間不容一息之停也。佛之言曰。人死。精神不滅。隨復受形。於是。輪迴之說興焉。易曰。原始反終。故知死生之說。又曰。精氣爲物。游魂爲變。先儒解之曰。天地之化。雖生生不窮。然而有聚必有散。有生必有死。能原其始而知其聚之生。則必知其後之必散而死。能知其生也得於氣化之自然。初無精神寄寓於大虛之中。則知其死也與氣而俱散。無復更有形象尙留於冥漠之內。又曰。精氣爲物。游魂爲變。天地陰陽之氣交合。便成人物。到得魂氣歸于天。體魄歸于地。便是變了。精氣爲物。是合精與氣而成物。精魄而氣魂也。游魂爲變。變則是魂魄相離游散而變。變非變化之變。旣是變則堅者腐。存者亡。更無物也。天地間如烘爐。雖生物。皆銷鑠已盡。安有已散者復合。而已往者復來乎。今且驗之。吾身一呼一吸之間。氣一出焉。謂之一息。其呼而出者。非吸而入之也。然則人之氣息。亦生生不窮。而往者過,來者續之理。可見也。外而驗之於物。凡草木自根而幹而枝而葉而華實。一氣通貫。當春夏時。其氣滋至而華葉暢茂。至秋冬。其氣收斂而華葉衰落。至明年春夏。又復暢茂。非已落之葉。返本歸源而復生也。又井中之水。朝朝而汲之。爨飮食者。火煮而盡之。濯衣服者。日曝而乾之。泯然無迹。而井中之泉。源源而出。無有窮盡。非已汲之水。返其故處而復生也。且百糓之生也。春而種十石。秋而收百石。以至千萬。利其倍蓰。是百穀亦生生也。今以佛氏輪迴之說觀之。凡有血氣者。自有定數。來來去去。無復增損。然則天地之造物。反不如農夫之生利也。且血氣之屬。不爲人類。則爲鳥獸魚鼈昆蟲。其數有定。此蕃則彼必耗矣。此耗則彼必蕃矣。不應一時俱蕃。一時俱耗矣。自今觀之。當盛世。人類蕃庶。鳥獸魚鼈昆虫亦蕃庶。當衰世。人物耗損。鳥獸魚鼈昆虫亦耗損。是人與萬物。皆爲天地之氣所生。故氣盛則一時蕃庶。氣衰則一時耗損明矣。予憤佛氏輪迴之說。惑世尤甚。幽而質諸天地之化。明而驗諸人物之生。得其說如此。與我同志者。幸共鑑焉。或問子引先儒之說。解易之游魂爲變曰。魂與魄相離。魂氣歸於天。體魄降于地。是人死則魂魄各歸于天地。非佛氏所謂人死精神不滅者耶。曰。古者。四時之火。皆取於木。是木中元有火。木熱則生火。猶魄中元有魂。魄煖者爲魂。故曰。鑽木出火。又曰。形旣生矣。神發知矣。形魄也。神魂也。火緣木而存。猶魂魄合而生。火滅則烟氣升而歸于天。灰燼降而歸于地。猶人死則魂氣升于天。體魄降于地。火之烟氣。卽人之魂氣。火之灰燼。卽人之體魄。且火氣滅矣。烟氣灰燼。不復合而爲火。則人死之後。魂氣體魄。亦不復合而爲物。其理豈不甚明也哉。

佛氏因果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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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曰。吾子辨佛氏輪迴之說至矣。子言人物皆得陰陽五行之氣以生。今夫人則有智愚賢不肖貧富貴賤壽夭之不同。物則有爲人所畜。役勞苦。至死而不辭者。有未免網羅釣弋之害。大小強弱之自相食者。天之生物。一賦一與。何其偏而不鈞如是耶。以此而言。釋氏所謂生時所作善惡。皆有報應者。不其然乎。且生時所作善惡。是之謂因。他日報應。是之謂果。此其說。不亦有所據歟。曰。予於上論人物生生之理。悉矣。知此則輪迴之說自辨矣。輪迴之說辨。則因果之說。不辨而自明矣。然子旣有問焉。予敢不推本而重言之。夫所謂陰陽五行者。交運迭行。參差不齊。故其氣也。有通塞偏正淸濁厚薄高下長短之異焉。而人物之生。適當其時。得其正且通者爲人。得其偏且塞者爲物。人與物之貴賤。於此焉分。又在於人。得其淸者。智且賢。得其濁者。愚不肖。厚者富而薄者貧。高者貴而下者賤。長者壽而短者夭。此其大略也。雖物亦然。若麒麟龍鳳之爲靈。虎狼蛇虺之爲毒。椿桂芝蘭之爲瑞。烏喙菫荼之爲苦。是皆就於偏塞之中。而又有善惡之不同。然皆非有意而爲之。易曰。乾道變化。各正性命。先儒曰。天道無心而普萬物是也。今夫醫卜。小數也。卜者。定人之禍福。必推本於五行之衰旺。至曰。某人以木爲命。當春而旺。當秋而衰。其象貌靑而長。其心慈而仁。某人以金爲命。吉於秋而㐫於夏。其象貌白而方。其心剛而明。曰水曰火。莫不皆然。而象貌之醜陋。心識之愚暴。亦皆本於五行禀賦之偏。醫者診人之疾病。又必推本於五行之相感。乃曰。某之病寒。乃腎水之證。某之病溫。乃心火之證之類。是也。其命藥也。以其性之溫涼寒熱。味之酸鹹甘苦。分屬陰陽五行而劑之。無不符合。此吾儒之說。以人物之生。爲得於陰陽五行之氣者。明有左驗。無可疑矣。信如佛氏之說。則人之禍福疾病。無與於陰陽五行。而皆出於因果之報應。何無一人捨吾儒所謂陰陽五行。而以佛氏所說因果報應。定人禍福。診人疾病歟。其說荒唐謬誤。無足取信如此。子尙惑其說歟。今以至切而易見者。比之。酒之爲物也。麴糵之多寡。甆甕之生熟。日時之寒熱久近。適相當。則其味爲甚旨。若糵多則味甘。麴多則味苦。水多則味淡。水與麴糵適相當。而甆甕之生熟。日時之寒熱。久近相違而不相合。則酒之味有變焉。而隨其味之厚薄。其用亦有上下之異。若其糟粕。則委之汚下之地。或有蹴踏之者矣。然則酒之或旨或不旨。或上或下。或用或棄者。此固適然而爲之耳。亦有所作因果之報應歟。此喩雖淺近鄙俚。亦可謂明且盡矣。所謂陰陽五行之氣。相推迭運。參差不齊而人物之萬變生焉。其理亦猶是也。聖人設敎。使學者變化氣質。至於聖賢治國者。轉衰亡而進治安。此聖人所以迴陰陽之氣。以致參贊之功者。佛氏因果之說。豈能行於其間哉。

佛氏心性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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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人所得於天以生之氣。虛靈不昧。以主於一身者也。性者。人所得於天以生之理。純粹至善。以具於一心者也。盖心有知有爲。性無知無爲。故曰。心能盡性。性不能知檢其心。又曰。心統性情。又曰。心者。神明之舍。性則其所具之理。觀此。心性之辨可知矣。彼佛氏。以心爲性。求其說而不得。乃曰。迷之則心。悟之則性。又曰。心性之異名。猶眼目之殊稱。至楞嚴曰。圓妙明心。明妙圓性。以明與圓。分而言之。普照曰。心外無佛。性外無法。又以佛與法。分而言之。似略有所見矣。然皆得於想象髣髴之中。而無豁然眞實之見。其說多爲遊辭。而無一定之論。其情可得矣。吾儒之說曰。盡心知性。此本心以窮理也。佛氏之說曰。觀心見性。心卽性也。是別以一心。見此一心。心安有二乎哉。彼亦自知其說之窮。從而遁之曰。以心觀心。如以口齕口。當以不觀觀之。此何等語歟。且吾儒曰。方寸之間。虛靈不昧。具衆理。應萬事。其曰虛靈不昧者。心也。具衆理者。性也。應萬事者。情也。惟其此心具衆理。故於事物之來。應之無不各得其當。所以處事物之當否。而事物皆聽命於我也。此吾儒之學。內自身心。外而至於事物。自源徂流。一以通貫。如源頭之水。流於萬派。無非水也。如持有星之衡。稱量天下之物。其物之輕重。與權衡之銖兩相稱。此所謂元不曾間斷者也。佛氏曰。空寂靈知。隨緣不變。無所謂理者。具於其中。故於事物之來。滯者欲絶而去之。達者欲隨而順之。其絶而去之者。固已非矣。隨而順之者。亦非也。其言曰。隨緣放曠。任性逍遙。聽其物之自爲而已。無復制其是非而有以處之也。是其心如天上之月。其應也如千江之影。月眞而影妄。其閒未甞連續。如持無星之衡。稱量天下之物。其輕重低昂。惟物是順。而我無以進退稱量之也。故曰。釋氏虛。吾儒實。釋氏二。吾儒一。釋氏間斷。吾儒連續。學者所當明辨也。

佛氏作用是性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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愚按佛氏之說。以作用爲性。龐居士曰。運水槃柴。無非妙用。是也。盖性者。人所得於天以生之理也。作用者。人所得於天以生之氣也。氣之凝聚者。爲形質。爲神氣。若心之精爽。耳目之聦明。手之執。足之奔。凡所以知覺運動者。皆氣也。故曰。形旣生矣。神發知矣。人旣有是形氣。則是理具於形氣之中。在心爲仁義禮智之性。惻隱羞惡辭讓是非之情。在頭容爲直。在目容爲端。在口容爲止之類。凡所以爲當然之則。而不可易者。是理也。劉康公曰。人受天地之中以生。所謂命也。故有動作威儀之則以定命也。其曰天地之中者。卽理之謂也。其曰威儀之則者。卽理之發於作用者也。朱子亦曰。若以作用爲性。則人胡亂執刀殺人。敢道性歟。且理形而上者也。氣形而下者也。佛氏自以爲高妙無上。而反以形而下者爲說。可笑也已。學者須將吾儒所謂威儀之則。與佛氏所謂作用是性者。內以體之於身心。外以驗之於事物。則自當有所得矣。

佛氏心迹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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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者。主乎一身之中。而迹者。心之發於應事接物之上者也。故曰。有是心。必有是迹。不可判而爲一也。盖四端五典萬事萬物之理。渾然具於此心之中。其於事物之來。不一其變。而此心之理。隨感而應。各有攸當而不可亂也。人見孺子匍匐入井。便有怵惕惻隱之心。是其心有仁之性。故其見孺子也。發於外者便惻然。心與迹。果有二乎。曰羞惡曰辭讓曰是非莫不皆然。次而及於身之所接。見父則思孝焉。見子則思慈焉。至於事君以忠。使臣以禮。交友以信。是孰使之然耶。以其心有仁義禮智之性。故發於外者。亦如此。所謂體用一源。顯微無間者也。彼之學。取其心。不取其迹。乃曰。文殊大聖。遊諸酒肆。迹雖非而心則是也。他如此類者甚多。非心迹之判歟。程子曰。佛氏之學。於敬以直內則有之矣。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故滯固者。入於枯槁。䟽通者。歸於恣肆。此佛之敎所以隘也。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內者。要之亦不是也。王通。儒者也。亦曰。心迹判矣。盖惑於佛氏之說而不知者也。故幷論之。

佛氏昧於道器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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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則理也。形而上者也。器則物也。形而下者也。盖道之大原出於天。而無物不有。無時不然。卽身心而有身心之道。近而卽於父子君臣夫婦長幼朋友。遠而卽於天地萬物。莫不各有其道焉。人在天地之間。不能一日離物而獨立。是以凡吾所以處事接物者。亦當各盡其道。而不可或有所差謬也。此吾儒之學。所以自心而身而人而物。各盡其性而無不通也。蓋道雖不雜於器。亦不離於器者也。彼佛氏於道。雖無所得。以其用心積力之久。髣髴若有見處。然如管窺天。一向直上去。不能四通八達。其所見必陷於一偏。見其道不雜於器者。則以道與器。歧而二之。乃曰。凡所有相。皆是虛妄。若見諸相非相。卽見如來。必欲擺脫群有。落於空寂。見其道不離於器者。則以器爲道。乃曰。善惡皆心。萬法唯識。隨順一切。任用無爲。猖狂放恣。無所不爲。此程子所謂滯固者。入於枯槁。䟽通者。歸於恣肆者也。然其所謂道者。指心而言。乃反落於形而下者之器。而不自知也。惜哉。

佛氏慈悲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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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以生物爲心。而人得天地生物之心以生。故人皆有不忍人之心。此卽所謂仁也。佛雖夷狄。亦人之類耳。安得獨無此心哉。吾儒所謂惻隱。佛氏所謂慈悲。皆仁之用也。其立言雖同。而其所施之方。則大相遠矣。蓋親與我同氣者也。人與我同類者也。物與我同生者也。故仁心之所施。自親而人而物。如水之流。盈於第一坎而後。達於第二第三之坎。其本深。故其及者遠。擧天下之物。無一不在吾仁愛之中。故曰。親親而仁民。仁民而愛物。此儒者之道。所以爲一爲實爲連續也。佛氏則不然。其於物也。毒如豺虎。微如蚊䖟。尙欲以其身唩之而不辭。其於人也。越人有飢者。思欲推食而食之。秦人有寒者。思欲推衣而衣之。所謂布施者也。若夫至親如父子。至敬如君臣。必欲絶而去之。果何意歟。且人之所以自重愼者。以有父母妻子爲之顧籍也。佛氏以人倫爲假合。子不父其父。臣不君其君。恩義衰薄。視至親如路人。視至敬如弁髦。其本源先失。故其及於人物者。如木之無根。水之無源。易致枯渴。卒無利人濟物之効。而拔劒斬蛇。略無愛惜。地獄之說。極其慘酷。反爲少恩之人。向之所謂慈悲者。果安在哉。然而此心之天。終有不可得而昧者。故雖昏蔽之極。一見父母。則孝愛之心。油然而生。盍亦反而求之。而乃曰。多生習氣未盡除。故愛根尙在。執迷不悟。莫此爲甚。佛氏之敎。所以無義無理。而名敎所不容者。此也。

佛氏眞假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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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氏以心性爲眞。常以天地萬物爲假合。其言曰。一切衆生。種種幻化。皆生如來圓覺妙心。猶如空華及第二月。又曰。空生大覺中。如海一漚發。有漏微塵國。皆依空所立。佛氏之言。其害多端。然滅絶倫理。略無忌憚者。此其病根也。不得不砭而藥之也。蓋未有天地萬物之前。畢竟先有大極。而天地萬物之理。已渾然具於其中。故曰。大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千變萬化。皆從此出。如水之有源。萬派流注。如木之有根。枝葉暢茂。此非人智力之所得而爲也。亦非人智力之所得而遏也。然此固有難與初學言者。以其衆人所易見者而言之。自佛氏歿。至今數千餘年。天之崐崙於上者。若是其確然也。地之磅礴於下者。若是其隤然也。人物之生於其間者。若是其粲然也。日月寒暑之往來。若是其秩然也。是以天體至大。而其周圍運轉之度。日月星辰逆順徐疾之行。雖當風雨晦明之夕。而不能外於八尺之璣數寸之衡。歲年之積。至於百千萬億之多。而二十四氣之平分。與夫朔虛氣盈餘分之積。至於毫釐絲忽之微。而亦不能外於乘除之兩策。孟子所謂天之高也。星辰之遠也。苟求其故。千歲之日至。可坐而致者此也。是亦孰使之然歟。必有實理爲之主張也。且假者。可暫於一時。而不可久於千萬世。幻者。可欺於一人。而不可信於千萬人。而以天地之常久。萬物之常生。謂之假且幻。抑何說歟。豈佛氏無窮理之學。求其說而不得歟。抑其心隘。天地之大。萬物之衆。不得容於其中歟。豈樂夫持守之約。而厭夫窮理之煩酬酢萬變之勞歟。張子曰。明不能盡。誣天地日月以爲幻妄。則佛氏受病之處。必有所自矣。要之其所見蔽。故其所言詖如此。嗚呼惜哉。予豈譊譊而多言者歟。予所言之而不已者。正惟彼心之迷昧爲可憐。而吾道之衰廢爲可憂而已耳。

佛氏地獄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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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辨佛氏地獄之說曰。世俗信浮屠誑誘。凡有喪事。無不供佛飯僧。云爲死者。滅罪資福。使生天堂。受諸快樂。不爲者。必入地獄。剉燒舂磨。受諸苦楚。殊不知。死者形旣朽滅。神亦飄散。雖有剉燒舂磨。且無所施。又况佛法未入中國之前。人固有死而復生者。何故都無一人誤入地獄。見所謂十王者歟。此其無有而未足信也。明矣。或曰。釋氏地獄之說。皆是爲下根之人。設此怖令爲善耳。程子曰。至誠貫天地。人尙有不化。豈有立爲敎而人可化乎。昔有僧問予曰。若無地獄。人何畏而不爲惡乎。予曰。君子之好善惡惡。如好好色。如惡惡臭。皆由中而出。無所爲而爲之。一有惡名至。則其心愧恥。若撻于市。豈待地獄之說。然後不爲惡乎。其僧默然。於此幷書之。俾世之惑於其說者。知所辨焉。

佛氏禍福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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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道福善而禍淫。人道賞善而罰惡。蓋由人操心有邪正。行己有是非。而禍福各以其類應之。詩曰。求福不回。夫子曰。獲罪於天。無所禱也。蓋君子之於禍福。正吾心而已。修吾己而已。福不必求而自至。禍不必避而自遠。故曰君子有終身之憂。無一朝之患。禍苟有自外而至者。順而受之而已。如寒暑之過於前。而吾無所與也。彼佛氏則不論人之邪正是非。乃曰歸吾佛者。禍可免而福可得。是雖犯十惡大憝者。歸佛則免之。雖有道之士。不歸佛則不免也。假使其說不虛。皆出於私心而非公道也。在所懲之也。况自佛說興。至今數千餘年。其間事佛甚篤。如梁武唐憲者。皆不得免焉。韓退之所謂事佛漸謹。年代尤促者。此其說不亦深切著明矣乎。

佛氏乞食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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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之於人大矣哉。不可一日而無食。亦不可一日而苟食。無食則害性命。苟食則害義理。洪範八政。食貨爲先。重民五敎。惟食居首。子貢問政。則夫子以足食告之。此古之聖人。知生民之道。不可一日而無食。故皆汲汲於斯。敎以稼穡。制以貢賦。軍國有須。察祀賓客有給。鰥寡老幼有養。而無匱乏飢餓之嘆。聖人之慮民遠矣。上而天子公卿大夫。治民而食。下而農工商賈。勤力而食。中而爲士者。入孝出悌。守先王之道。以待後之學者而食。此古之聖人知其不可一日而苟食。故自上達下。各有其職。以受天養。其所以防民者至矣。不居此列者。奸民也。王法所必誅而不赦者也。金剛經曰。爾時。世尊食則着衣持鉢。入舍衛城。乞食於其城中。夫釋迦牟尼者。以男女居室爲不義。出人倫之外。去稼穡之事。絶生生之本。欲以其道。思以易天下。信如其道。是天下無人也。果有可乞之人乎。是天下無食也。果有可乞之食乎。釋迦牟尼者。西域王之子也。以父之位爲不義而不居。非治民者也。以男耕女織。爲不義而去之。何勤力之有。無父子君臣夫婦。則又非守先王之道者也。此人雖一日食一粒。皆苟食也。信如其道。誠不食如蚯蚓。然後可也。何爲乞而食乎。且食在自力則爲不義。而在乞則爲義乎。佛氏之言。無義無理。開卷便見。故於此論而辨之。佛氏其初。不過乞食而食之耳。君子尙且以義責之。無小容焉。今也。華堂重屋。豐衣厚食。安坐而享之。如王者之奉。廣置田園臧獲。文簿雲委。過於公卷。奔走供給。峻於公務。其道所謂斷煩惱出世間。淸淨寡欲者。顧安在哉。不惟坐費衣食而已。假托好事。種種供養。饌食狼藉。壞裂綵帛。莊嚴幢幡。蓋平民十家之産。一朝而費之。噫。廢棄義理。旣爲人倫之蟊賊。而暴殄天物。實乃天地之巨蠹也。張子曰。上無禮以防其僞。下無學以稽其蔽。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哉。噫。先正之所以深致嘆息者。豈偶然哉。豈偶然哉。

佛氏禪敎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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佛氏之說。其初不過論因緣果報。以誑誘愚民耳。雖以虛無爲宗。廢棄人事。尙有爲善得福。爲惡得禍之說。使人有所懲勸。持身戒律。不至於放肆。故人倫雖毁。義理未盡喪了。至達摩入中國。自知其說賤陋。不足以惑高明之士。於是曰。不立文字。言語道斷。直指人心。見性成佛。其說一出。捿徑便開。其徒轉相論述。或曰。善亦是心。不可將心修心。惡亦是心。不可將心斷心。善惡勸懲之道絶矣。或曰。及淫怒癡。皆是梵行。戒律持身之道失矣。自以爲不落窩臼。解縛去械。慠然出於禮法之外。放肆自恣。汲汲如狂。無復人理。所謂義理者。至此都喪也。朱文公憂之曰。西方論緣業。卑卑喩群愚。流傳世代久。梯接凌空虛。顧瞻指心性。名言超有無。捿徑一以開。靡然世爭趨。號空不踐實。躓彼荆蓁塗。誰哉繼三聖。爲我焚其書。甚哉。其憂之深也。予亦爲之憮然三嘆。

儒釋同異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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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儒謂儒釋之道。句句同而事事異。今且因是而推廣之。此曰虛。彼亦曰虛。此曰寂。彼亦曰寂。然此之虛。虛而有。彼之虛。虛而無。此之寂。寂而感。彼之寂。寂而滅。此曰知行。彼曰悟修。此之知。知萬物之理具於吾心也。彼之悟。悟此心本空無一物也。此之行。循萬物之理。而行之無所違戾也。彼之修。絶去萬物。而不爲吾心之累也。此曰心具衆理。彼曰心生萬法。所謂具衆理者。心中原有此理。方其靜也。至寂而此理之體具焉。及其動也。感通而此理之用行焉。其曰。寂然不動。感而遂通。天下之故。是也。所謂生萬法者。心中本無此法。對外境而後法生焉。方其靜也。此心無有所住。及其動也。隨所遇之境而生。其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又曰。心生則一切法生。心滅則一切法滅。是也。此以理爲固有。彼以法爲緣起。何其語之同而事之異。如是耶。此則曰。酬酢萬變。彼則曰。隨順一切。其言似乎同矣。然所謂酬酢萬變者。其於事物之來。此心應之。各因其當然之則。制而處之。使之不失其宜也。如有子於此。使之必有孝而不爲賊。有臣於此。使之必爲忠而不爲亂。至於物。牛則使之耕而不爲抵觸。馬則使之載而不爲踶齕。虎狼則使之設檻寘穽而不至於咬人。蓋亦各因其所固有之理而處之也。若釋氏所謂隨順一切者。凡爲人之子。孝者自孝。賊者自賊。爲人之臣。忠者自忠。亂者自亂。牛馬之耕且載者。自耕且載。抵觸踶齕。自抵觸踶齕。聽其所自爲而已。吾無容心於其間。佛氏之學如此。自以爲使物而不爲物所使。若付一錢則便沒乃何他。此其事非異乎。然則天之所以生此人。爲靈於萬物。付以財成輔相之職者。果安在哉。其說反復。頭緖雖多。要之。此見得心與理爲一。彼見得心與理爲二。彼見得心空而無理。此見得心雖空而萬物咸備也。故曰。吾儒一。釋氏二。吾儒連續。釋氏間斷。然心一也。安有彼此之同異乎。盖人之所見。有正不正之殊耳。四大身中誰是主。六根塵裏孰爲精。黑漫漫地開眸看。終日聞聲不見形。此釋氏之體驗心處。謂有寧有迹。謂無復何存。惟應酬酢際。特達見本根。此吾儒之體驗心處。且道心但無形而有聲乎。抑有此理存於心。爲酬酢之本根歟。學者當日用之間。就此心發見處。體究之。彼此之同異得失。自可見矣。請以朱子之說申言之。心雖主乎一身。而其體之虛靈。足以管乎天下之理。理雖散在萬物。而其用之微妙。實不外乎人之一心。初不可以內外精粗而論也。然或不知此心之靈而無以存之。則昏昧雜擾。而無以窮衆理之妙。不知衆理之妙。而無以窮之。則偏狹固滯。而無以盡此心之全。此其理勢之相須。蓋亦有必然者。是以聖人設敎。使人默識此心之靈。而存之於端莊靜一之中。以爲窮理之本。使人知有衆理之妙。而窮之於學問思辨之際。以致盡心之功。巨細相涵。動靜交養。初未甞有內外精粗之擇。及其眞積力久。而豁然貫通焉。亦有以知其渾然一致。而果無內外精粗之可言矣。今必以是爲淺近支離。而欲藏形匿影。別爲一種幽深恍惚艱難阻絶之論。務使學者。莽然措其心於文字言語之外。而曰道必如是。然後可以得之。則是近世佛學詖淫邪遁之尤者。而欲移之。以亂古人明德新民之實學。其亦誤矣。朱子之言。反復論辨。親切著明。學者於此。潛心而自得之可也。

闢異端之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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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舜之誅四㐫。以其巧言令色方命圮族也。禹亦曰。何畏乎巧言令色。蓋巧言令色。喪人之心。方命圮族。敗人之事。聖人所以去之而莫之容也。湯武之征桀紂也。一則曰。予畏上帝。不敢不正。一則曰。予不順天。厥罪惟均。天命天討。非己之所得而辭也。夫子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已。害之一字。讀之令人凜然。孟子之好辯。所以距楊墨也。楊墨之道不距。聖人之道不行。故孟子以闢楊墨爲己任。其言曰。能言距楊墨者。亦聖人之徒也。其望助於人者。至矣。墨氏兼愛。疑於仁。楊氏爲我。疑於義。其害至於無父無君。此孟子所以闢之之力也。若佛氏則其言高妙。出入性命道德之中。其惑人之甚。又非楊墨之比也。朱氏曰。佛氏之言。彌近理而大亂眞者。此之謂也。以予惛庸。不知力之不足。而以闢異端爲己任者。非欲上繼六聖一賢之心也。懼世之人惑於其說而淪胥以陷。人之道至於滅矣。嗚呼。亂臣賊子。人人得而誅之。不必士師。邪說橫流。壞人心術。人人得而闢之。不必聖賢。此予之所以望於諸公。而因以自勉焉者也。

齋名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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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詹

月山。新起小齋。旣成。名之曰克齋。客有詰之者曰。子之志固大矣。然其名與實符。則吾未敢知也。在昔顔曾思孟之所以克己者。約禮而三省。愼獨而養氣。皆其學也。四君子之所克。豈其氣禀物欲之去。特其心術之微。一毫不盡。須用機要耳。約禮以至亞聖之地。三省而悟一貫之旨。天位物育。愼獨之効。塞于天地。養氣之驗。此皆學問之極功。其致之亦難矣哉。子之於己。旣克之耶。全未克之而欲克之耶。若旣克之。斯名當矣。若未克之。無奈虛襲美名。而陷於嗜學之病歟。則爲如何。且克之之目有三。子知否乎。禀受之初。氣質不齊。智愚賢否。於焉殊途。德以勝之。不失其趍。此一也。耳目之官。汩於聲色。感情交物。作我蟊賊。理以勝之。無失其德。此二也。旣克存察而物我相形。便有計校。固非善行磨礱之功。又不可輕。此三也。而子有一於是乎。月山憮然稱謝曰。余信不自量乎。余天質不美。昏柔如斯。其聞聖道。罔知津涯。倀倀四馳。強明難期。斯可謂之克矣乎。未也。粤自有知。物欲蔽之。手足靜動。與度參差。天君不王。從其恣爲。斯可謂之克矣乎。未也。若其磨礱之功。必顔曾思孟。然後可擬也。客曰。子其善自量乎。其擬是名也。何也。月山曰。余有所取之也。昔呂與叔著克己銘若詩。觀之者。不以己之克不克爲疑。而可傳於世者。但以希賢之志。有可取耳。何獨至於我而疑之甚也。客唯唯而退。後三年。月山更名其齋曰棘齋。盖以克與棘聲相近也。且取義於難長而得助乎天也。不材而見棄於世。以保其身也。噫。其亦因前客語而有以改之乎。

辨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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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於余曰。兄賢於弟則如何。曰難爲弟。弟賢於兄則如何。曰難爲兄。曰。然則兄賢則弟必不肖。弟賢則兄必不肖。然後易與耳。曰。不然也。非是之謂也。兄賢則難於爲其弟。弟賢則難於爲其兄之謂也。象之於舜也。弟也。管叔之於周公也。兄也。聖人所以處兄弟之間者。無所不宜。而象與管叔之爲兄弟於聖人。則不易也。泰伯讓天下。與弟仲雍。逃之荊蠻。未知其孰賢孰否歟。伯夷叔齊。遜國而逃。未知其孰得孰失歟。夫子皆以至德稱之。得仁美之。則兄弟之間。何相去之遠哉。蜀人馬氏。兄弟五人。俱有才名。而所謂季常者爲最。故鄕隣諺曰。馬氏五常。白眉最良。以季常白眉故也。是則馬氏爲兄弟於五常者。不亦難乎。今金氏之子。兄弟二人。從僕學文。或木訥近仁。或聦敏達理。皆可器焉。是所謂聯璧之美。不可擧一而獨美也。問者唯唯而退。因書以遺金氏兄弟。重爲告曰。兄弟。雖有小忿。不廢懿親。故詩云。兄及弟矣。式相好矣。無相猶矣。兄弟無責施望報之心。則庶不藏怒宿怨。而天倫正矣。二子齊應曰。諾。

異相者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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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報

有相者。不知何自而來。不讀相書。不襲相規。以異術相之。故謂異相者。搢紳卿相。男女幼長。爭邀競往。無不使相焉。相富貴而肥澤者曰。子之貌甚瘠矣。族之賤莫子若也。相貧賤而癯羸者曰。子之貌肥矣。族之貴若子者稀矣。相盲者曰。明者也。相捷而善走者曰。跛躄而不能步者也。相婦人之色秀者曰。或美或醜也。相世所謂寬而且仁者曰。傷萬人者也。相時所謂酷之尤深者曰。悅萬人之心者也。其所相率皆類是。非特不能言。倚伏所自。其察容止。皆左視也。衆譁傳以爲詭人。欲執而鞠理其僞。予獨止之曰。夫言有先逆而後順者。外近而內遠者。彼亦有眼。豈不知肥者瘠者瞎者。而指肥爲瘠。指瘠爲肥。指瞎爲明者乎。此必相之奇者也。於是沐浴盥漱。整襟合紐。造相者之所寓。遂屛左右曰。子相某人某人。其曰。某某何也。對曰。夫富貴則驕傲陵慢之心滋。罪之盈也。天必反之。將有糠糲不給之期。故曰瘠也。將傝然爲匹夫之卑。故曰子之族賤矣。貧賤則降志貶己。有憂懼修省之意。否之極焉。泰必復矣。肉食之兆已至。故肥也。將有萬石十輪之貴。故曰子之族貴矣。窺妖姿美色而觸之。覷珍奇玩好以欲之。化人爲惑。枉人爲曲者。目也。由此而至不測之辱。則玆非不明者乎。唯瞎者。淡然泊然。無欲無觸。全身遠辱。過於賢覺。故曰明者也。夫捷則尙勇。勇則陵衆。其終也或爲刺客。或爲姦首。及廷尉繫之。獄卒守之。桎在足。木貫脰。雖欲逸走得乎。故曰跛躄而不能步者也。夫色也淫侈忲異者。視之則瓊瑤之秀也。直方淳質者。視之則泥土之醜也。故曰或美或醜也。夫所謂仁人者。其死之時。蠢蠢蚩蚩。思慕涕洟。怊乎若嬰兒之失母慈。故曰傷萬人者也。所謂酷者。其死也。塗歌巷和。羊酒相賀。有笑而口未闔者。有抃而手欲破者。故曰悅萬人者也。予瞿然起曰。果若吾辭。此實相之奇者也。其言可以爲銘爲規。豈比夫沿色隨形。說貴則曰龜文犀角。說惡則曰蜂目豺聲。滯曲循常。自聖自靈者乎。退而書其對。

客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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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詹

余在河東。客有造吾廬而問焉者曰。箕子比干。何人也。曰。殷之賢臣也。爲之奴與諫而死。孰賢。曰。固皆得其仁也。設使子爲殷室之臣。則爲箕子乎。爲比干乎。曰。爲之奴則奴矣。諫而死則死矣。客不悅曰。子知箕子比干之賢且仁則可矣。使己處於二子。則不能擇二而從一。捨彼而取此。今子之學。無乃徒涉口耳。而昧於體驗者乎。余曰。余甞處此審矣。其爲子陳之當殷之衰。二子者皆諫紂。當庭敢言之際。箕子非敢愛死也。亦非比干故欲至死也。俱欲攻紂之惡。而要歸於正耳。紂旣忤箕子之言矣。尤以比干之言爲忌。故或奴之。或死之。盖因二子所言。而紂之怒有淺深耳。其奴且死之。豈二子之素期也哉。今子問余曰。爲之奴與諫而死。孰賢。則固已拘於二子之跡矣。夫二子之言。俱出於愛君憂國之誠心。而其生也非好利也。其死也非沽名也。一則以身徇道。一則得正而斃。皆可以爲天下後世法。此吾所以不敢擇二而從一。捨彼而取此也。孔子曰。殷有三人焉。三人之行。蓋不同矣。而同謂之仁。則聖人觀人惟心耳。豈甞屑屑於行事之跡哉。且聖賢之在亂世。死生貧賤。隨遇而安。亦各自盡其道而已。悉非童子所可擬倣也。客遂謝之。於是因編其語云。

素琴刻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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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奎報

風俗通曰。琴者。樂之統也。君子所常御。不離于身者也。予非君子人也。尙蓄一素琴。絃㢩不具。猶撫而樂之。家有見而笑者。因具五絃以與之。予受之不辭。於是。彈爲長側短側。大遊小遊。凡皆如意也。昔陶潛有無絃琴。寓意而已。予以區區此一蛹絲。要聽其聲。則其不及陶潛遠矣。然予自樂之。何必効古人哉。酌一杯。弄一曲。以此爲率。是亦遣一生之一樂也。遂刻其背曰。白雲居士琴。欲使後之見者。知某之手段所甞經也。

桂陽望海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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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四出桂之徼。唯一面得通於陸。三面皆水也。始予謫守是州。環顧水之蒼然浩然者。疑入島嶼中。悒悒然不樂。輒低首閉眼。不欲見也。及二年夏六月。除拜省郞。將計日上道。以復于京師。則向之蒼然浩然者。皆可樂也。於是。凡可以望海者。無不遊踐。始於萬日寺樓上望之。大舶點波心。僅若鳧鴨之游泳者。小舟則如人入水微露其頭者。帆席之去。僅類人揷高帽而行者。群山衆島。杳然相望。有岊者,峐者,跂者,伏者,脊出者,髻擢者,中穿如穴者,首亞如傘頭者。寺僧來佐望。輒以手指點之島曰。彼紫鷰也,高鸞也,麒麟也。山曰。彼京都之鵠嶺也。彼昇天府之鎭也。龍山也。仁州之望也。通津之望也。歷歷而數。如指諸掌。是日。予甚樂焉。與與遊者觴之。乘醉而反。後數日。遊明月寺亦如之。然明月頗有山之掩翳者。不若萬日之豁敞也。後數日。復循山而北。並海而東。觀潮水之激薄。與海市之變恠。或乘馬或步行。稍憊而後還焉。與遊者某某人。皆攜壺從之。嗚呼。水向者之水也。心向者之心也。以向之所忌見者。今反爲嗜觀。豈以得區區一官之故歟。心吾心也。不能自制。使因時貿易之如此。其於一死生齊得喪。得可兾乎。後尙可警故志之。

診脉圖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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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崇仁

醫書未易讀。醫術未易工。予持此論久矣。世之醫家者流。讀未能句其書。則曰。吾於術工也者。盖有之。予病此輩亦久矣。國家設十學科。作成人材。醫其一也。提調官三峯鄭藝文以爲醫當切脉無差。然後處方有效。考諸家之說。爲圖以䟽其凡。爲訣以盡其曲。題曰診脉圖。俾予誌其下。方予於醫。頗甞折肱焉。今此書。詳而不至於繁。簡而不至於略。學者觀之。當有得於肯綮之間矣。若由是而無書不讀。無術不工。則在其人矣。勉旃勉旃。

天文圖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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權近

右天文圖石本。舊在平壤城。因兵亂。沉于江而失之。歲月旣久。其印本之存者。亦絶無矣。惟我殿下受命之初。有以一本投進者。殿下寶重之。命書雲觀。重刻于石。本觀上言。此圖歲久。星度已差。宜更推步。以定今四仲昏曉之中。勒成新圖。以示于後。上以爲然。越乙亥夏六月。新修中星記一編以進。舊圖。立春昴中於昏。而今則爲胃。二十四氣以次而差。於是。因舊圖改中星。鐫石甫訖。迺命臣近誌其後。臣近竊惟。自古帝王奉天之政。莫不以曆象授時爲先務。堯命羲和而秩四時。舜在璣衡而齊七政。誠以敬天勤民。爲不可緩也。恭惟殿下。聖武仁明。以禪讓而有國。中外晏然。躋于大平。卽堯舜之德也。首察天文。以正中星。卽堯舜之政也。然求堯舜所以觀象制器之心。其本只在乎欽而已。恭惟殿下。亦以欽存諸心。上以奉天時。下以勤民事。則神功茂烈。亦當與二帝並隆矣。况此圖勒貞珉。永爲子孫萬世之寶也。信矣哉。

歷代帝王混一疆理圖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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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下至廣也。內自中國。外薄四海。不知其幾千萬里也。約而圖之於數尺之幅。其致詳難矣。故爲圖者。率皆踈略。惟吳門李澤民。聲敎廣被。圖頗爲詳備。而歷代帝王國都沿革。則天台僧淸濬混一疆理圖備載焉。建文四年夏。左政丞上洛金公士衡。右政丞丹陽李公。爕理之暇。參究是圖。命檢詳李薈。更加詳校。合爲一圖。其遼水以東及本國疆域澤民之圖。亦多闕略。今特增廣本國地圖。而附以日本。勒成新圖。井然可觀。誠可以不出戶而知天下也。夫觀圖籍而知地域之遐邇。亦爲治之一助也。二公所以拳拳於此圖者。其規模局量之大。可知矣。近以不才。承乏參贊。以從二公之後。樂觀此圖之成。而深幸之。旣償吾平日講求方冊而欲觀之志。人喜吾他日退處環堵之中。而得遂其卧遊之志也。故書此于圖之下云。是年秋八月日誌。

原水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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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穀

水旱果天數乎。果人事乎。堯湯未免。天數也。休咎有徵。人事也。古之人。修人事以應天數。故有九七年之厄。而民不病。後之人。委天數而廢人事。故一二年之災而民已轉于溝壑矣。國家非惟省歲。月日且有儲備。人事可謂修矣。自去年之水旱而民甚病。多方救療之。不得其要。何哉。甞聞之父老曰。移民移粟食飢飮渴。僅足以紓目前之急。若欲因其已然之迹。而防其未然之患。盍亦究其原。夫民之寄命者。有司。凡有利害。必赴而訴之。若子於父母然。父母之於子。袪其害而已。豈計其利己乎。今之有司則不然。設二人爭訟。甲若有錢。乙便無理。其民安得不死寃。其氣安得不傷和乎。此所由召水旱也。監有司曰監司。凡有貪廉。卽按而誅賞之。監監司曰監察。凡有賢否。卽察而黜陟之。今皆不然。間有志古者。反不見容於時。盖今日之監司。卽前日監察。今日之監察。卽前日有司。相板援。相蔽覆。故如此。苟使今之民。一見古之有司。今之有司。一見古之監司。今之監司。一見古之監察。則吾赤子。庶免溝壑矣。然則天數也人事也。其要去貪而已。如欲去貪則有成憲具在。擧而行之。在乎宰天下者耳。作原水旱。

原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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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詹

江淮河漢。水之大者也。人皆知出於嶓冢桐栢崐崙岷山。而未知其源於未達四山之前也。夫水潤下其性也。水在地中。雖潛伏畜聚。及其出於地上也。流動充滿。其理見行。人之知水。止於所見。其所未見者則昧焉。故聖人觀地中有水之象。旣設師卦。然後係之以比卦。所以示人推源及流也。世之人。果能知水之源乎。且如沮洳坡隰。水之餘氣。其流涓涓不絶如綫。及乎通長江達巨海。浩浩沛然莫之能禦也。非知微知彰者。其孰能察之哉。此人所共見而未之知者也。余在河東。舍側有小泉。其源蕪沒。未知方向。隣里臆說出諸糞壤之中。將鄙而不食之矣。余往觀之。滌其源。决其流。小東而甃之。則正與號冷井者。其脉同。其味又同。一源而分派者也。於是。父老爭賀。往來井井。用之不渴。吾固用智而行水矣。亦將遡流而知源矣。嗚呼。人之用舍於人有類焉。世有才足以致君澤民之士。而人或從旁而非議之。則退而包荒含垢以竢時耳。一朝逢聖主遇知己。得行其道於天下。則亦何異於是水哉。今之在上者。但以容貌言辭取人。而不本其心之曲直。亦猶知水之流而未知其源也。言諸天者。必驗於人。故今論水亦然。孟子曰。觀水有術。必觀其瀾。余亦曰。觀水有術。必本其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