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巖先生續集/序
退陶夫子倡道東南,一時登門攀化之賢,皆極一世之選。而其淸風高標,惟松巖權先生稱焉。
噫!先生以穎拔之資,邁往之氣,夙親有道,卒以成德。其於由體達用之學,治己治人之方,固已講之熟,而知之明矣,豈欲固守此隱遯之志,以成就一箇淸高之名乎?
夫君子之出處行藏,非苟然而已。使其出而可以行道濟世,堯舜君民,則莘野之耒可釋,而渭濱之釣可捲也。如其不然,則薖軸澗盤,樂飢衡泌,亦從吾所好耳。今以先生《閑居之篇》、《獨樂之曲》觀之,則先生之所隱度,斟量於出處行藏之間者,蓋已有素定於胸中矣。是以超然卷懷於荒閑寂寞之濱,而風月爲襟期,猿鳥與起居,詩酒以自娛。樂天放、甘隱淪,而漠然若無意於當世。雖以朝家之徵招、知己之推轂,而竟不能動。此當世之人,莫不慕其風欽其操,而以淸高之名歸之。然先生亦何嘗有意於淸高哉?
蓋亦卽其所居之位,樂其日用之常,而觀物巷春,點易松窓。仁智之樂,鳶魚之趣,蓋有浩然而不窮者。而彼世之所謂富貴、貧賤、毁譽、欣戚,自不能以嬰其懷。嗚呼!若先生者,豈非《大易》所謂無悶、《中庸》所謂素位、《孟子》所謂樂天而知命者耶?
是以退陶夫子嘗稱之以有山林蕭灑之風,而又許之以有儒者氣象,鶴峯、西厓兩先生,或謂之學有淵源,或謂之百世師表,而洪木齋之狀,亦曰有得於退翁門路者,其推許之重,敬服之深,皆可知也。先生嘗病《禮家》之膠古,而節酌成書,患燕飮之無節,而條揭酒令,輯古今格言與自警之辭,而作爲《家箴》,皆足以爲後世法程。又嘗置書塾,立學規,而接引後生,誘掖成就之化,固已被於一方,而百歲之下聞其風者,亦能使貪夫廉,而懶夫立,則其餘敎之及人者,視一時之功名事業,又何如也?
先生之沒二十年,旣立祠以俎豆之,又編輯遺文而剞劂之,已行於世矣。而尙多有未傳者,後孫上舍君宅孚甫,與一方士友金君弘奎等,述先父老之志,編成續集二冊。謬屬㙆一言識其尾,顧晩生末學,無所識知,何敢比事屬辭,輕犯不韙之罪?蓋屢辭不獲,則遂略書其平日所感於中者如此。後學聞韶金㙆謹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