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河東全集 (中華書局聚珍倣宋版)/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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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五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序

　　凌助教蓬屋題詩序〈凌助教字士燮蘇人出河間故序稱河凌〉

　　　〈燮云○起得典雅中不出環堵坐入吳甸包山震澤若在牖外四語正是不問有無得畫〉

　　　〈外意〉

儒有蓬戸甕牖而自立者〈禮記儒有蓽門圭窬蓬戸甕牖〉河閒凌士

燮窮討六籍皆有著述而尤邃春秋爲儒官守道端

莊植志不回〈回邪也〉在京師十二年家本吳也欲歸而

不可得遂構蓬室以備揖讓之位棟宇𥳑易僅除風

雨葢大江之南其舊俗也〈詩風雨攸除注除去也〉由是不出環

堵坐入吳甸包山震澤若在牖外所謂求仁而得斯

固然歟與夫南音越吟慕望而不獲者異日道也〈禮記〉

〈儒有一畝之宮環堵之室注方丈曰堵一統志震澤中有包山包山亦曰椒山卽春秋所謂夫椒是也震〉

〈澤亦曰具區卽今之太湖是也在吳縣南左傳成公八年晉人以楚大夫鍾儀歸囚諸軍府九年晉侯使〉

〈與之琴操南音史記越人莊舄仕楚而病楚王曰舄越之鄙細人也今仕執圭亦思越否鍾期曰彼思越〉

〈則越聲不思則楚聲使人聽之猶越聲也〉夫厚人倫懷舊俗固六義之本

羣公是以有發德之什書在屋壁余敘而引之〈子夏詩序〉

〈先王以是經夫婦成孝敬厚人倫美教化又國史吟咏情性以諷其上達於事變而懷其舊俗者也又詩〉

〈有六義曰風曰賦曰比曰興曰雅曰頌〉

　　送韓豐羣公詩後序〈萬州刺史韓某子三人慎豐泰慎爲温縣主簿子厚〉

　　　〈有誌豐字茂實泰字安平此序送茂實也〉

春秋時晉有叔向者𡸁聲邁烈顯白當世而其兄銅

鞮伯華匿德藏光退居保和士大夫其不與叔向遊

者罕知伯華矣〈鞮音題○晉大夫羊舌職之子曰赤字叔向一字叔譽伯華之弟也左傳〉

〈襄公三年伯華爲銅鞮大夫代其父爲中軍尉家語孔子閑處歎曰向使銅鞮伯華無死天下其有定矣〉

〈春秋注銅鞮晉别縣在上黨今山西沁州〉然仲尼稱叔向曰遺直由義又

稱伯華曰多聞內植進退兩尊榮於策書故羊舌氏

之美至于今不廢〈由義本從家語一作猶義從左傳○左傳昭公十四年仲尼曰叔向〉

〈古之遺直也治國制刑不隱其親又曰殺親益榮猶義也夫家語其爲人之淵源也多聞而雜誕內植足〉

〈以沒其世葢銅鞮伯華之行也〉宗元常與韓安平遇於上京追用古

道交於今世以是知吾兄矣〈貞元九年子厚中進士十一年豐弟泰中進士〉

兄字茂實敦朴而知變弘和而守節温淳重厚與直

道爲伍常績文著書言禮家之事條綜今古大備制

量遺名居實澹泊如也他日當爲達者稱焉在吾儕

乎則韓氏之美亦將焜燿於後矣〈常績文一作嘗又綜作弄切達一作〉

〈識焜胡本切燿弋笑切○達者按上文意謂孔子也史記吾聞聖人之後雖不當世必有達者今孔丘年〉

〈少好禮其達者與〉今將浮游淮湖觀藝諸侯凡知兄者咸出

祖于外天水趙佶秉翰序事殷勤宣備詞㫖甚當余

謂春秋之道或始事或終義大易之制序卦處末然

則後序之設不爲非經也〈佶一作某○杜預左氏傳序傳或先經以始事或後〉

〈經以終義一本或全用其句序卦謂序卦傳上下二篇也〉於是編其餞詩若干篇

紀于末𥳑以貺行李遂抗手而别〈一本末有豐之季弟泰知名與余善〉

〈十字其說似贅從舊本刪去〉

　　送婁圖南秀才遊淮南將入道序〈一本無將入道三字○末〉

　　　〈處持議侃侃似退之聲口〉

僕未冠求進士聞婁君名甚熟其所爲歌詩傳詠都

中通數經及羣書當時爲文章若崔比部于衞尉相

與稱其文衆皆曰納言曽孫也而又有是咸推讓爲

先登〈貞元十六年子厚求進士年十八故曰未冠崔鵬字元翰貞元六年自知制誥罷爲比部郎中〉

〈于邵字相門天寶末嘗以諫議大夫知制誥朝廷大典多出其手婁師德武后時以撫定河北進納言世〉

〈稱爲長者〉後十餘年僕自尚書郎謫來零陵覯婁君猶爲

白衣居無室宇出無僮御僕深異而訊之〈永貞元年子厚自禮〉

〈部員外郎貶永州司馬零陵永州也覯遇見也〉乃曰今夫取科者交貴勢倚

親戚今則插羽翮生風濤沛焉而有餘吾無有也〈翮胡〉

〈得切〉不則饜飲食馳堅良以歡于朋徒相貿爲資相易

爲名有不諾者以氣排之吾無有也〈質一作𧵍同○堅車良馬也貿〉

〈以貨易財也〉不則多䈥力善造請朝夕屈折於恆人之前

走高門邀大車矯笑而僞言卑陬而姁媮偷一旦之

容以售其伎吾無有也〈陬將侯切姁音虛又吁句切媮音俞○莊子卑陬失色姁〉

〈媮美也〉自度卒不能堪其勞故舍之而遊逾湖江出豫

章至南海復由桂而下也少好道士言餌藥爲夀未

盡其術故往且求之〈豫章今江西南昌南海今廣東廣州桂今廣西桂林也〉僕

聞而愈疑往時觀得進士者不必若婁君之言又少

能類婁君之文學又無納言之大德以爲之祖無比

部衞尉以爲之知而升名者百數十人今婁君非不

足也顧不樂而遁耳因爲余留三年他日又曰吾所

以求於心者未克今其行也余旣異其遁於名而又

德其久留於我也故爲之言〈少能一作不能〉夫君子之出以

行道也其處以獨善其身也今天下理平主上亟下

求士之詔婁君智可以任職用事文可以宣風歌德

行於世必有合其道而進薦之者遽而爲處士吾以

爲非時將曰老而就休邪則甚少且銳贏而自養邪

則甚碩且武問其所以處咸無名焉若苟焉以圖夀

爲道又非吾之所謂道也夫形軀之寓於士非吾能

私之幸而好求堯舜孔子之志唯恐不得幸而遇行

堯舜孔子之道唯恐不慊若是而夀可也求之而得

行之而慊雖夭其誰悲〈慊苦簟切○說文慊不滿也又愜也〉今將以呼

嘘爲食咀嚼爲神無事爲閑不死爲生則深山之木

石大澤之龜虵皆老而久其於道何如也〈咀子與切嚼疾爵切〉

僕嘗學於儒持之不得以陷於是以出則窮以處則

乖其不宜言道也審矣以吾子見私於僕而又重其

去故竊言而書之而密授焉〈言下一無而字〉

　　送易師楊君序

世之學易者率不能窮究師說本承孔氏而妄意乎

物表爭伉乎理外務新以爲名縱辯以爲高離其原

振其末故羲文周孔之奧詆冒混亂人罕由而通焉

不違古師以入道妙若弘農楊君者其鮮矣〈伉苦浪切一作〉

〈能鮮上一有其字〉御史中丞崔公博而守儒達而好禮故楊

君之來也館于燕堂饋之侯食〈饋之一作饋以○崔能爲永州刺史〉日

命合邦之學者論說辯問貫穿上下揮散而咸同幽

昬而大明言若誕而不乖於聖理若肆而不失於正

不爲他奇以立名氏姑務達其㫖而已古人謂駕孔

子之說者楊君固其徒歟〈穿去聲○貫穿見漢書司馬遷貫穿上下數千載閒〉

〈揚子仲尼駕說者也不在諸儒乎如將復駕其所說則莫若使諸儒金口而木舌駕猶傳也〉宗元

以爲太學立儒官傳儒業宜求專而通新而一者以

爲胄子師昔嘗遊焉而未得其人〈書命夔典樂教胄子〉今天下

外多賢連帥方伯朝廷立槐棘之下皆用儒先而楊

君之道未列於博士則誰咎歟無乃隱其聲含其美

以自窮歟〈周禮秋官朝士掌建邦外朝之法左九棘孤𨜮大夫位焉右九棘公侯伯子男位焉〉

〈面三槐三公位焉先猶言先生也漢有鄧先〉夫以退讓自窮於豐富之世

以貽有位者羞是習易之說而廢其道也於將行而

問以言敢以變君之志

　　送徐從事北遊序〈徐從事一本作徐生○前後反覆俱無異詞筆婉而宕〉

讀詩禮春秋莫能言說其容貌充充然而聲名不聞

傳於世豈天下廣大多儒而使然歟將晦其說諱其

讀不使世得聞傳其名歟抑處於遠仕於遠不與通

都大邑豪傑角其伎而至於是歟不然無顯者爲之

倡以振動其聲歟今之世不能多儒可以葢生者觀

生亦非其晦諱其說讀者然則餘二者爲之決矣生

北遊必至通都大邑通都大邑必有顯者由是其果

聞傳於世歟苟聞傳必得位得位而以詩禮春秋之

道施於事及於物思不負孔子之筆舌能如是然後

可以爲儒儒可以說讀爲哉

　　送詩人廖有方序〈子厚嘗有答貢士廖有方論文書云今不自料而序秀才〉

　　　〈卽謂此也○此序與昌黎送廖道士序大意相似茅坤曰說世人不知貴廖生益見廖生〉

　　　〈可貴老子云知我者希則我貴是已焦竑曰磊落而多奇〉

交州多南金珠璣瑇瑁象犀皆可怪至於艸木亦殊

異吾嘗怪陽德之炳燿獨發於紛葩瓌麗而罕鍾乎

人〈璣音幾瑇音代瑁音昧瓌姑回切與瑰同○交州今爲安南國在廣西雲南界濱海唐時隸安南通〉

〈天竺道南海番禺合浦交趾皆其所屬郡也金出於南者爲良故稱南金璣珠不圓者異物志瑇瑁如龜〉

〈生南海大者如籧篨背上有鱗鱗大如扇有文章將作器則煑其鱗如柔皮象有牙犀有角皆可貴者紛〉

〈葩謂艸木瓌麗謂南金珠璣之類鍾當也〉今廖生剛健重厚孝悌信讓以

質乎中而文乎外爲唐詩有大雅之道夫固鍾於陽

德者邪是世之所罕也〈中一作內〉今之世恆人其於紛葩

瓌麗則凡知貴之矣其亦有貴廖生者邪果能是則

吾不謂之恆人也實亦世之所罕也〈恆人也一作恆人矣○唐順之〉

〈曰三罕字似相呼應而一字一義又各不同〉

　　送元十八山人南遊序〈昌黎集有贈元十八協律詩云吾友柳子厚其〉

　　　〈人藝且賢吾未識子時已覽贈子篇子厚嘗有送浩初序云退之寓書罪余見送元生序〉

　　　〈不斥浮圖皆謂此序也元十八未詳其名唯白樂天遊大林寺序有河南元集虛者疑卽〉

　　　〈其人云○一篇多是筆意襯虛成實有致有態王世貞曰疏宕〉

太史公嘗言世之學孔氏者則黜老子學老子者則

黜孔氏道不同不相爲謀〈史記老子傳世之學老子者則絀儒學儒學則絀老〉

〈子道不同不相爲謀者豈謂是邪〉余觀老子亦孔氏之異流也不得

以相抗又況楊墨申商刑名縦横之說其迭相訾毁

牴牾而不合者可勝言邪然皆有以佐世太史公沒

其後有釋氏固學者之所怪駭舛逆其尤者也〈牴都禮切〉

〈牾訛故切○楊墨申商言楊朱墨翟申不害商鞅也漢藝文志有刑名縱横家牴觸牾逆也〉今有

河南元生者其人閎曠而質直物無以挫其志其爲

學恢博而貫統數無以躓其道悉取向之所以異者

通而同之搜擇融液與道大適咸伸其所長而黜其

奇衺要之與孔子同道皆有以㑹其趣而其器足以

守之其氣足以行之不以其道求合於世常有意乎

古之守雌者〈悉上一有而字躓音致奇音覊衺與邪同其道一作是道守雌一作存雌○老〉

〈子知其雄守其雌爲天下谿知其榮守其辱爲天下谷〉及至是邦以余道窮多

憂而嘗好斯文留三旬有六日陳其大方勤以爲諭

余始得其爲人今又將去余而南歷營道觀九疑下

灕水窮南越以臨大海則吾未知其還也〈灕力支切漢書作離〉

〈字○營道漢縣名唐屬零陵郡其地今爲道州屬永州府郡國志營道南有九疑山山海經注云其山九〉

〈谿皆相似故曰九疑也漢武紀將軍出零陵下灕水注灕水出零陵〉黄鵠一去青冥無

極安得不馮豐隆愬蜚廉以寄聲於寥廓邪〈馮音憑○豐隆〉

〈雷師楚辭吾使豐隆乘雲兮是也呂氏春秋蜚廉風伯名又張楫曰風伯字蜚廉〉

　　送賈山人南遊序

傳所謂學以爲己者是果有其人乎吾長京師三十

三年遊鄉黨入太學取禮部吏部科校集賢祕書出

入去來凡所與言無非學者葢不啻百數然而莫知

所謂學而爲己者〈子厚生於代宗大曆八年至德宗貞元五年年十七舉進士九年登〉

〈第十四年中博學宏詞科爲集賢正字十七年調藍田尉十九年拜監察御史二十一年順宗立遷禮部〉

〈員外郎是爲三十三年〉及見逐於尚書居永州刺柳州所見學

者益稀少常以爲今之世無是決也〈憲宗卽位子厚以附王叔文出〉

〈爲邵州刺史十一月貶永州司馬在永凡十載元和十年正月始召還至京師三月復出爲柳州刺史〉

居數月長樂賈景伯來與之言邃於經書博取諸史

羣子昔之爲文章者畢貫統言未嘗詖行未嘗怪其

居室愔然不欲出門其見人侃侃而肅召之仕快然

不喜導之還中國視其意夷夏若均莫取其是非曰

姑爲道而已爾〈景一作宜畢一作必皷彼義切愔於今切○詖險也愔靜也侃侃和樂之〉

〈貌〉若然者其實爲己乎非己乎使吾取乎今之世賈

君果其人乎其足也則居其匱也則行行不苟之居

不苟容以是之於今世其果逃於匱乎吾名逐祿貶

言見疵於世柰賈君何〈行不苟之之往也〉於其之也卽其舟

與之酒侑之以歌歌曰𠑽乎己居或以匱己之虚或

盈其廬孰匱孰𠑽爲泰爲窮君子烏乎取以寧其躬

若君者之於道而已爾世孰知其從容者邪〈克乎己一作充〉

〈之己圚下一有乎字〉

　　送方及師序

代之游民學文章不能秀發者則假浮屠之形以爲

高其學浮屠不能愿慤者則又託文章之流以爲放

以故爲文章浮圖率皆縦誕亂雜世亦寬而不誅今

有方及師者獨不然〈游民閑民無職事者〉處其伍介然不踰節

交於物沖然不苟狎遇達士述作手輒繕錄復習而

不懈行其法不以自怠至於賤青折萌汎席灌手雖

小教戒未嘗肆其心是固異夫假託爲者也〈爲上一有而字〉

〈下有之字〉薛道州劉連州文儒之擇也館焉而備其敬歌

焉而致其辭夫豈貸而濫歟〈薛道州伯高也劉連州禹錫也子厚有道州文〉

〈宣王廟碑云河東薛公伯高由尚書刑部郎中爲道州禹錫亦有送僧方及南謁柳員外詩序云予爲連〉

〈州居無何而方及至出裓中詩一篇以貺予其詞甚富留一歲觀其行結矩如教益多之此序所以館焉〉

〈而備其敬歌焉而致其詞蓋謂此也〉余用是得不繫其說以告于他好

事者

　　送文暢上人登五臺遂遊河朔序〈昌黎集有送浮屠文暢序〉

　　　〈云文暢喜爲文章其周遊天下凡有所行必請於縉紳先生以求詠歌其志貞元十九年〉

　　　〈春將行東南柳君宗元爲之詩然宗元之詩今無傳矣韓又有送文暢師北遊詩當與此〉

　　　〈序同作按五臺山在今山西五臺縣唐在代州屬河東道山有五峰高出雲漢文殊師利〉

　　　〈所居曰清涼山卽此河朔序所謂燕魏趙代之間也○昌黎所稱無以聖人之道告之而〉

　　　〈徒贈浮屠之說者如此〉

昔之桑門上首好與賢士大夫游晉宋有道林道安

遠法師休上人其所與游則謝安石王逸少習鑿齒

謝靈運鮑昭之徒皆時之選由是真乘法印與儒典

竝用而人知嚮〈桑門沙門也袁宏云沙門漢言息也蓋息意去欲而歸於無爲也支遁字〉

〈道林晉史王羲之傳㑹稽有佳山水名士多居之謝安未仕時亦居焉孫綽許詢支遁等皆以文義冠世〉

〈並築室東土與羲之同好嘗與同宴集於㑹稽山陰之蘭亭習鑿齒傳時有桑門釋道安俊辯有高才自〉

〈北至荆州與鑿齒初相見道安曰彌天釋道安鑿齒曰四海習鑿齒時人以爲佳對遠法師東晉釋惠遠〉

〈也住廬山每送客不過虎溪道士陸靜修同陶元亮入山見師師送之執手共話不覺過虎溪因相與大〉

〈笑宋桑門惠休姓湯氏宋書謝靈運孫超宗隨父嶺南元嘉末得還與惠休道人來往又文選有休上人〉

〈詩與鮑昭明遠詩相接意明遠亦當時與之遊從者〉方今有釋文暢者道源生

知善根宿植深嗜法語忘甘露之味服道江表葢三

十年謂王城雄都宜有大士遂躡虚而西驅錫逾紀

而秦人蒙利者葢衆〈羣品經願開甘露門以濟羣品紀十二年秦謂長安也〉雲

代之間有靈山焉與竺乾鷲嶺角立相望而往解脫

者去求囘復如在步武則勤求秘寶作禮大聖非此

地莫可故又捨筏西土振錫朔陲將欲與文殊不二

之㑹脫去穢累超詣覺路吾徒不得而留也〈竺張六切乾音〉

〈虔鷲音就筏音伐錫諸本作塵陲音𡸁與音預解音邂○雲代二州名在山西靈山卽謂五臺山也竺乾〉

〈靈鷲西土二山名乃佛聚徒說法處圓覺經聲聞人具六通得入解脱凡有所傳皆是妄想得脱其由名〉

〈之解脱去維摩經文殊問維摩詰何等是不二法門維摩詰默然不應殊曰善哉善哉無有語言文字是〉

〈真不二法門也〉天官顧公夏官韓公廷尉鄭公吏部郎中楊

公劉公有安石之德逸少之高鑿齒之才皆厚於上

人而襲其道風佇立瞻望懼往而不返也吾輩常希

靈運明遠之文雅故詩而序之又從而諭之〈一本無劉公二〉

〈字鑿上有習字○貞元十八年顧少連爲吏部侍郎韓臯爲兵部郎鄭楊劉未詳〉曰今燕魏

趙代之間天子分命重臣典司方岳辟用文儒之士

以緣飾政令服勤聖人之教尊禮浮屠之事者比比

有焉上人之往也將統合儒釋宣滌疑滯然後蔑衣

裓之贈委財施之㑹不顧矣〈比薄必切裓古得切音格○比次也釋典有衣〉

〈裓謂衣裾也〉其來也盍亦徵其歌詩以焜耀迥躅偉長德

璉之述作豈擅重千祀哉庶欲竊觀風之職而知鄭

志耳〈迥一作迴躅廚玉切璉音歛志一作重○偉長德璉以比燕趙魏幕僚也魏志文帝爲五官將〉

〈山陽王粲字仲宣北海徐幹字偉長汝南應㻛字德璉並見友善賦詩以觀鄭志見左傳襄公二十七年〉

〈詳前卷法華寺西亭夜飲序〉

　　送巽上人赴中丞叔父召序〈重巽居永州龍興寺子厚嘗有酬巽〉

　　　〈上人贈新茶詩又有題巽公院五韻〉

或問宗元曰悉矣子之得於巽上人也其道果何如

哉對曰吾自幼好佛求其道積三十年世之言者罕

能通其說於零陵吾獨有得焉〈好佛一作幼佛〉且佛之言吾

不可得而聞之矣其存於世者獨遺其書不於其書

而求則無以得其言言且不可得況其意乎今是上

人窮其書得其言論其意推而大之逾萬言而不煩

總而括之立片辭而不遺與夫世之析章句徵文字

言至虚之極則蕩而失守辯羣有之夥則泥而皆存

者其不以遠乎〈論一作諭析一作㭊同夥胡可切泥去聲○方言齊謂多爲夥〉以吾

所聞知凡世之善言佛者於吳則惠誠師荆則海雲

師楚之南則重巽師師之言存則佛之道不遠矣惠

誠師已死今之言佛者加少其由儒而通者鄭中書

洎孟常州中書見上人執經而師受且曰於中道吾

得以益達常州之言曰從佛法生得佛法分皆以師

友命之〈鄭中書不詳其人以時攷之當是鄭絪也舊史絪傳憲宗卽位遷中書舍人俄拜中書侍〉

〈郎與杜黄裳同秉國政孟𥳑字幾道元和中拜諫議大夫以倖直出爲常州刺史晚路殊躁急佞佛過甚〉

〈爲時所誚嘗與劉伯芻歸登蕭俛譯次梵音〉今連帥中丞公具舟來迎飾

館而俟欲其道之行於遠也夫豈徒然哉〈柳公綽子厚之叔父〉

〈拜御史中丞李吉甫當國中爲湖南觀察使〉以中丞公之直清嚴重中書

之辯博常州之敏達且猶宗重其道況若吾之昧昧

者乎〈書泰誓昧昧我思之注不明也〉夫衆人之和由大人之倡洞庭

之南竟南海其士汪汪也求道者多半天下一唱而

大行於遠者是行有之則和焉者將若羣蟄之有雷

不可止也〈和胡臥切竟一作競士一作土一唱而士行於遠者一作而一唱而大行於遠者羣〉

〈一作居○月令仲春之月雷乃發聲始電蟄蟲咸動〉於是書以爲巽上人赴中

丞叔父召序

　　送僧浩初序〈浩初龍安海禪師弟子也在柳州時作○昌黎力排釋氏與孟夫子〉

　　　〈闢楊墨同功自是千古卓見宗元反訾之以爲其教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則何不樂其易〉

　　　〈論語而乃樂其合乎易論語者且曰樂山水嗜閑安又論之淺淺者矣然其文特澹宕可〉

　　　〈誦陳長方曰子厚作序皆平平惟送僧浩初一序真文章之法童宗說曰仕於戰國者尊〉

　　　〈王道不得不嚴生暴秦之後者言仁政不得不切貞元元和間此何等時邪以人主而惑〉

　　　〈于異端大臣且又和之則昌黎之辨不得不已甚也子厚反因其徒而深之其如抱薪火〉

　　　〈何王世貞曰看他文勢離合之妙〉

儒者韓退之與余善嘗病余嗜浮圖言訾余與浮圖

遊〈訾音紫〉近隴西李生礎自東都來退之又寓書罪余

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礎爲湖南從事元和六年請吿省其父東都時〉

〈退之官東都今韓集逸此書矣元生序謂送元十八山人序也〉浮圖誠不可斥者往

往與易論語合誠樂之其於性情奭然不與孔子異

道〈一作䀌〉退之好儒未能過揚子揚子之書於莊墨申

韓皆有取焉浮圖者反不及莊墨申韓之怪僻險賊

邪〈皆一作亦○揚子曰莊周蕩而不法墨晏儉而廢禮申韓險而無化然揚子又嘗取之矣〉曰以

其夷也果不信道而斥焉以夷則將友惡來盜跖而

賤季札由余乎非所謂去名求實者矣〈史記飛廉生惡來多力漢〉

〈書注跖秦之大盜也季札吳王闔廬之少子漢書鄒陽傳曰秦用戎人由余而伯中國由余晉人也亡入〉

〈戎能晉言〉吾之所取者與易論語合雖聖人復生不可得

而斥也退之所罪者其跡也曰髠而緇無夫婦父子

不爲耕農蠶桑而活乎人若是雖吾亦不樂也退之

忿其外而遺其中是知石而不知韞玉也吾之所以

嗜浮圖之言以此〈韞音藴〉與其人遊者未必能通其言

也且凡爲其道者不愛官不爭能樂山水而嗜閑安

者爲多吾病世之逐逐然唯印組爲務以相軌也則

舍是其焉從吾之好與浮圖遊以此〈愛一作受組音祖軋乙甲切焉〉

〈於虔切〉今浩初閑其性安其情讀其書通易論語唯山

水之樂有文而文之又父子咸爲其道以養而居泊

焉而無求則其賢於爲莊墨申韓之言而逐逐然唯

印組爲務以相軋者其亦遠矣李生礎與浩初又善

今之往也以吾言示之因北人寓退之視何如也

　　送元暠師序〈暠古老切又音皓〉

中山劉禹錫明信人也不知人之實未嘗言言未嘗

不讎元暠師居武陵有年數矣與劉遊久且暱持其

詩與引而來〈暱音匿○讎猶中也武陵唐屬鼎州劉夢得與子厚永貞元年同貶員外司馬〉

〈劉鼎州柳永州元暠時自鼎來永劉有送元暠南遊詩及引見劉集〉余視之申申其言

勤勤其思其爲知而言也信矣〈申申字見離騷經注舒緩貌〉余觀

世之爲釋者或不知其道則去孝以爲達遺情以貴

虚今元暠衣粗而食菲病心而墨貌以其先人之塟

未返其土無他族屬以移其哀行求仁者以冀終其

心勤而爲逸遠而爲近斯葢釋之知道者歟〈世上一有近字〉

〈族上或無他字〉釋之書有大報恩十篇咸言由孝而極其業

世之蕩誕慢𧦧者雖爲其道而好違其書於元暠師

吾見其不違且與儒合也〈十篇一作七篇𧦧音怡○莊子辟陋慢𧦧𧦧縱也〉

元暠陶氏子其上爲通侯爲高士爲儒先資其儒故

不敢忘孝跡其高故爲釋承其侯故能與達者遊〈先下〉

〈一有生字一有賢字○劉引云元暠丹陽人世有人爵通侯本徹侯漢避武帝諱改爲通侯陶侃事晉封〉

〈長沙郡公是爲通侯也侃曽孫潜東晉末棄官不仕是爲高士爲儒先也〉其來而從吾也

觀其爲人益見劉之明且信故又與之言重敘其事

〈人上一無爲字〉

　　送琛上人南遊序〈琛丑林切〉

佛之跡去乎世久矣其留而存者佛之言也言之著

者爲經翼而成之者爲論其流而來者百不能一焉

然而其道則備矣〈流謂流入中國也〉法之至莫尚乎般若道

之大莫極乎湼槃世之上士將欲由是以入者非取

乎經論則悖矣〈般波木切若而也切道一作經湼乃結切○清涼禪師云夫般若者苦海〉

〈之慈航昏衢之巨燭也廣弘明集德無不備者謂之爲湼槃湼槃者漢言無爲也〉而今之言

禪者有流盪舛誤迭相師用妄取空語而脫略方便

顛倒真實以陷乎己而又陷乎人又有能言體而不

及用者不知二者之不可斯須離也離之外矣是世

之所大患也吾琛則不然觀經得般若之義讀論悅

三觀之理晝夜服習而身行之〈觀古玩切○圓覺經奢摩佗以寂靜爲相〉

〈卽空觀三摩提以幻化爲相卽假觀禪那以離前二相卽中觀〉有來求者則爲講說

從而化者皆知佛之爲大法之爲廣菩薩大士之爲

雄修而行者之爲空蕩而無者之爲礙夫然則與夫

増上慢者異矣異乎是而免斯名者吾無有也將以

廣其道而被於遠故好遊自京師而來又南出乎桂

林未知其極也吾病世之傲逸者嗜乎彼而不求此

故爲之言

　　送文郁師序〈序一本作引○文郁師子厚之族屬序云挾海泝江獨行山水閒蓋〉

　　　〈公時在永州而師來也○言不厭而猶有可想〉

柳氏以文雅高於前代近歲頗乏其人百年閒無爲

書命者登禮部科數年乃一人後學小童以文儒自

業者又益寡今有文郁師者讀孔氏書爲詩歌逾百

篇其爲有意乎文儒事矣〈事一作士〉又遁而之釋背笈篋

懷筆牘挾海泝江獨行山水閒翛翛然模狀物態搜

伺隱隟登高遠望悽愴超忽遊其心以求勝語若有

程督之者巳則披緇艾茹蒿芹志終其身吾誠怪而

譏焉〈笈及業切翛音宵隟與隙同○笈負書箱也牘書版也隙阨塞程法式也緇艾緇衣如艾色也〉

對曰力不任奔競志不任煩拏苟以其所好行而求

之而已爾終不可變化〈拏女加女居一切○楚辭注拏擾亂也〉吾思當

世以文儒取名聲爲顯官入朝受憎媢詘黜摧伏不

得守其土者十恆八九若師者其可訕而黜邪用是

不復譏其行返退而自譏於其辭而去也則書以畀

之

　　送玄舉歸幽泉寺序

佛之道大而多容凡有志乎物外而恥制於世者則

思入焉故有貌而不心名而異行剛狷以離偶紆舒

以縱獨其狀類不一而皆童髮毁服以游於世其孰

能知之〈一下或有也字〉今所謂玄舉者其視瞻容體未必盡

思跡佛而持詩句以來求余夫豈恥制於世而有志

乎物外者邪夫道獨而跡狎則怨志遠而形羈則泥

幽泉山山之幽也閑其志而由其道以遯而樂足以

去二患捨是又何爲邪旣曰爲予來故於其去不可

以不吿也

　　送濬上人歸南覲省序

金僊氏之道葢本於孝敬而後積以衆德歸于空無

其敷演教戒於中國者離爲異門曰禪曰法曰律以

誘掖迷濁世用宗奉其有修整觀行尊嚴法容以儀

範于後學者以爲持律之宗焉〈本行經忍辱修行三千二百劫始證金仙〉

〈號曰清淨自然覺王如來教諸菩薩〉上人窮討祕義發明上乘奉威儀

三千雖造次必備嘗以此道宣於江湖之人江湖之

人悅其風而受其賜攀慈航望彼岸者葢千百計天

子聞之徵至闕下御大明祕殿以問焉導揚本教頗

甚稱㫖京師士衆方且翹然仰大雲之澤以植德本

而上人不勝顧復之恩退懷省侍之禮懇迫上乞遂

無以奪〈詩顧我復我顧旋視復反復〉由是杖錫東顧振衣晨征右

司員外郎劉公深明世興通達釋教與上人爲方外

遊始榮其至今惜其去於是合郎署之友詩以貺之

退使孺子執𥳑而序之〈此與前送楊郎中使還汴州序稱童孺之意同〉因繫

其辭曰上人專於律行恆久彌固其儀刑後學者歟

誨于生靈觸類蒙福其積衆德者歟覲于高堂視遠

如邇其本孝敬者歟若然者是將心歸空無捨筏登

地固何從而識之乎古之贈禮必以輕先重故鄭商

之犒先乘韋魯侯之贈後吳鼎今餞詩之重皆衆吳

鼎也故乘韋之比得序而先之且曰由禮而不敢讓

焉〈衆一作後○左傳僖公三十三年秦人伐晉及滑鄭商人弦高將市於周遇之以乘韋先牛十二犒〉

〈師注乘四韋先韋乃入牛古者將獻遺於人必有以先之左傳魯襄公十九年諸侯盟于督楊晉人執邾〉

〈悼公以其伐我故晉侯先歸公享晉六𨜮于蒲圃贈荀偃束錦加璧乘馬先吳夢夀之鼎注夀夢吳子乘〉

〈也獻鼎於魯因以爲名古之獻物者必有以先今以璧馬爲鼎之先〉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五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六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記

　　監祭使壁記〈貫穿經史亹亹愈徤照應皆極謹嚴〉

禮檀弓曰祭禮與其敬不足而禮有餘也不若禮不

足而敬有餘也是必禮與敬皆足而後祭之義行焉

〈禮謂俎豆牲牛之屬〉周禮祭僕視祭祀有司百官之戒具誅其

不敬者漢以侍御史監祠唐開元禮凡大祠若干中

祠若干咸以御史監視祠官有不如儀者以聞其刻

印移書則曰監祭使寶應中尤異其禮更號祠祭使

俄復其初又凡制供祠之吏雖當齋戒得以決罰由

是禮與敬無不足者〈周禮祭僕掌受命于王以眡祭祀而警戒祭祀有司糾百官之〉

〈戒具旣祭率羣有司而反命以王命勞之誅其不敬者戒具牲物也漢百官志侍御史凡郊廟之祠及大〉

〈朝㑹大封拜則一人監威儀有遺失則劾奏之明皇開元中張說以顯慶禮注前後不同宜加折衷以爲〉

〈唐禮乃詔蕭嵩等撰皆號大唐開元禮舊史職官志監察御史監祭祀則閱牲牢省器服不敬則劾祭官〉

〈新史志云監察御史涖宴射習射及大祠中祠視不如儀者以聞肅宗上元二年改元寶應興元元年號〉

〈監祭使〉聖人之於祭祀非必神之也蓋亦附之教焉事

於天地示有尊也不肅則無以教敬事於宗廟示廣

正也不肅則無以教愛事於有功烈者示報德也不

肅則無以勸善〈禮記法施於民則祀之以死勤事則祀之以勞定國則祀之能禦大菑則〉

〈祀之能捍大患則祀之〉凡肅之道自法制始奉法守制由御史

出者也故將有事焉則祠部上其日吏部上其官奉

制書以來吿然後頒于有司以謹百事太常修其禮

光祿合其物百工之役先一日咸至于祠而攷閱焉

御史㑹公𨜮有司執𥳑而臨之〈漢書太常秦官掌宗廟禮儀唐志光祿𨜮〉

〈一人凡祭祀省牲鑊濯漑左傳南史聞太史盡死執𥳑以往𥳑謂𥳑策也〉故其粢盛牲牢

酒醴菜果之饌必實於庖廚鐘鼓笙竽琴瑟戛擊之

樂簨簴綴兆之數必具於庭內樽彜罍洗俎豆醆斚

之器必絜于壇堂之上奉奠之士贊禮之童樂工舞

師洎執役而衞者咸引數其實〈粢音咨盛音成戛訖黠切簨音筍簴音巨〉

〈罍音雷洗音蘚醆音盞斚音賈又音駕役一作殳引數一作列若○書戛擊鳴球注戛擊卽祝敔所以止〉

〈樂釋名所以懸鼓者横曰簨縱曰簴禮記綴兆舒疾樂之文也綴謂舞者行列相連綴兆謂位外之營兆〉

〈也醆斚鬱鬯鐏又玉爵名〉設箠朴于堂下以修官刑而羣吏莫敢

不備物羅奏牘于几上以嚴天憲而衆官莫敢不盡

誠而祭之日先升立于西階之上以待卒事其禮之

周旋樂之節奏必周知之退而視其燔燎瘞埋終之

以敬也〈箠止蕋切朴普木切燔音煩燎音了瘞於例切○書鞭作官刑瘞亦埋也〉居常則

飭四方祀貢之物以時登于王府服器之修具祠宇

之繕理牛羊毛滌之節三宮御廩之實畢備而聽命

焉〈飭整也周禮以九貢致邦國之用一曰祀貢注祀貢犧牲包茅之屬周禮凡陽祀用騂牲毛之陰記〉

〈用黝牲毛之望祀名以方之色牲毛之毛之取純毛也禮記帝牛必在滌三月稷牛唯具滌牢中所搜餘〉

〈處也穀梁傳桓公十四年甸粟而納之三官三宮米而藏之御廩甸甸師掌田之官三宮夫人〉舊以

監察御史之長居是職貞元十九年十二月御史多

缺予班在三人之下進而領焉〈舊史貞元十九年十一月監察御史崔薳〉

〈入臺近不練故事違式流崖州十二月監察御史韓愈李方叔皆得罪〉明年中山劉禹

錫始復舊制由禮與敬以臨其人而官事益理制令

有不宜于時者必復于上革而正之於是始爲記求

簿書得是職者若干人書焉

　　四門助教廳壁記〈唐六典北齊國子寺有四門助教二十人隋初置四門助〉

　　　〈教五人從九品下唐因置三人掌同國子〉

周人置虞庠于四郊以養國老教冑子祭統曰天子

設四學蓋其制也〈禮記祭義天子設四學注四學謂四郊之虞庠王制周人養國老於〉

〈東膠養庶老於虞庠書命夔典樂教冑子冑子國子也今云祭統誤〉易傳太初篇曰天

子旦入東學晝入南學夕入西學暮入北學蔡邕引

之以定明堂之位焉〈東漢志蔡邕明堂論云明堂者天子太廟所以崇禮其祖配上〉

〈帝者也謹承天隨時之令昭令德宗祀之禮明前功百辟之勞起尊老敬長之義顯教幼誨穉之學朝諸〉

〈侯選造士於其中故爲大教之宮而四學具焉云云此皆明堂太室辟雍太學事通合之義也〉太戴

禮保傅篇曰帝入東學以貴仁入南學以貴信入西

學以貴德入北學以貴爵賈生述之以明太子之教

焉〈太戴禮保傅篇帝入東學尚親而貴仁帝入南學尚齒而貴信帝入西學尚賢而貴德帝入北學尚〉

〈貴而尊爵漢書賈誼曰及太子長少知妃色則入於學學者所學之官也學禮曰云云此五學者旣成于〉

〈上則百姓黎民化輯於下矣〉故曰爲大教之宮而四學具焉參明

堂之政原大教之極其建置之道弘也〈四學一作四門之學〉後

魏太和中立學于四門置助教二十人隋氏始隸于

國子而降置五人皇朝始合于太學又省至三人員

位彌𥳑其官尤難非儒之通者不列也〈北史劉芳傳太和二十年〉

〈發敕立四門博士於四門置學古之四學本在四郊至是以其遼遠故始置于四門〉四門學之

制掌國之上士中士下士凡三等侯伯子男凡四等

其子孫之爲冑子者及庶士庶人之子爲俊士者使

執其業而居其次就師儒之官而攷正焉〈舊史志四門博士三〉

〈人助教三人四門博士掌教文武七品以上及侯伯子男之子爲生者若庶人之子爲俊土生者教法如〉

〈太學通四經業成上於尚書吏部試登第者加階放選也〉助教之職佐博士以掌

鼓篋榎楚之政令令分其人而教育之其有通經力

學者必於歲之杪升於禮部聽𥳑試焉〈榎古雅切杪音眇○學記〉

〈入學鼓篋孫其業也榎楚二物收其威也注鼓篋擊鼓警衆乃發篋出所治經業榎檟也楚荆也二者所〉

〈以扑撻犯禮者杪木末也〉課生徒之進退必酌于中道非博雅莊

敬之流固不得臨於是故有去而升于朝者賀祕書

由是爲博士歸散騎由是爲左拾遺舊制以拾遺爲

八品清官故必以名寶者居於其位〈舊史賀知章舉進士初授國子〉

〈四門博士遷太常博士改太子賓客授祕書監歸崇敬天寶中舉博通墳典科對策第一遷四門博士有〉

〈詔舉才可宰百里者復策高等授左拾遺德宗時遷翰林學士左散騎常侍〉貞元中王化

旣成經籍少閒有司命太學之官頗以爲易專名譽

好文章者咸恥爲學官至是河東柳立始以前進士

求署茲職天水武儒衡閩中歐陽詹又繼之是歲爲

四門助教凡三人皆文士京師以爲異〈國史補進士得第謂之前〉

〈進士〉余與立同祖於方輿公〈一本無於方輿公四字○方輿公名僧習後魏時爲〉

〈楊州大中正尚書右丞方輿公蓋子厚之八世祖〉與武公同升於禮部〈公一作君〉

〈○貞元九年子厚與儒衡同舉進士〉與歐陽生同志於文〈一無生字〉四門助

教署未嘗紀前人名氏余故爲之記而由夫三子者

始〈一有焉字〉

　　武功縣丞廳壁記〈武功縣唐屬京兆尹今屬陝西西安府序言貞元十五年〉

　　　〈丞廳壁壞官署舊記皆逸後三年陳南仲居是官乃因其族子存持地圖求爲記蓋十八〉

　　　〈年也子厚時爲藍田尉○文莊雅與監祭使四門助教二記同一機局〉

殷頌曰邦畿千里周制千里之內曰甸服穀梁謂之

寰內諸侯爲王內臣其制甚重〈詩商頌玄鳥之文王制千里之內曰甸千〉

〈里之外曰采曰流穀梁傳隱公元年祭伯來寰內諸侯非有天子命不得出㑹諸侯不正其外交故弗與〉

〈朝也〉今京兆尹理京師部二十有三縣幅員之廣其猶

古也〈唐之京師古雍州之地秦之咸陽而漢之長安也唐屬關內道云京兆尹理京師在隋領大興〉

〈長安新豐南鄭華陰藍田鄠𥂕厔始平武功上宜醴泉涇陽雲陽三原宜居同官華原富平萬年高陵二〉

〈十三縣唐初改爲雍州而縣之廢置亦不一詩商頌幅員旣長注幅廣也員均也〉縣吏之長

曰令曰丞丞之位正八品下蓋丞述六職以輔其令

也〈丞謂佐也唐制畿縣丞二人正八品下〉秦漢有丞相今尚書有左右

丞御史中丞至于九𨜮之列亦皆有丞下以達天下

之縣政有小大其㫖同也〈漢表丞相秦官有左右高祖置一丞相後更名相國〉

〈唐制尚書省令一員左右丞各一員通典九𨜮謂太常宗正大理衞尉光祿司農太僕鴻臚太府也〉武

功爲甸內大縣按其圖古后稷封有𣀗之地〈𣀗與邰同音𣅿〉

〈○𣀗后稷所封之地周紀所謂封弃于邰是也〉秦作四十一縣𣀗美陽武功

各異至是合焉蓋嘗爲稷州已而復縣〈漢志右扶風有𣀗美陽武〉

〈功三縣至是合而爲一故武功爲甸內縣最大武德三年以武功好畤𥂕厔扶風四縣置稷州蓋因后稷〉

〈所封爲名貞觀元年州廢縣皆屬京兆天授中復置稷州大足元年又廢如初〉其土疆沃美

高厚有丘陵墳衍之大〈周禮大司徒辨其山陵川澤丘陵墳衍原隰之名物注土〉

〈高曰丘大阜曰陵水涯曰墳下平曰衍〉其植物豐暢茂遂有秬秠藿菽

之宜〈秬音巨秠音丕藿胡各切○詩蓻之荏菽荏菽斾斾又誕降嘉種維秬維秠注荏菽戎豆秬黑〉

〈黍秠一稃三米〉其人善樹蓻其俗有禮讓宜乎其大雅之遺

烈焉〈上之所云秬秠藿菽見毛詩生民大雅之文〉貞元十五年改邑于南

里旣成新城凡官署舊記壁壞文逸而未克繼之者

後三年而潁川陳南仲居是官邑人宜之號爲𥳑靖

因其族子存特地圖以來謁余爲記夫以武功疆理

之大人徒之多而陳生以𥳑靖輔其理斯固難矣漢

高帝嘗詔天下凡以戰得爵七大夫公乘以上令丞

與抗禮故爲吏蓋難〈七諸本作士非是○漢高三年詔曰七大夫公乘以上皆高爵〉

〈也異日秦民爵五大夫以上令丞與亢禮七大夫公大夫也爵第七故謂之七大夫公乘爵第八〉今

天子崇武念功與漢初相類分禁旅以守縣道武功

爲多陳生爲丞於是而又職盜賊其爲理無敗事吾

庸可度哉爲之記云〈一作吾庸可以度哉度或皆作慶〉

　　𥂕厔縣新食堂記〈𥂕音舟厔音窒○水曲曰𥂕山曲曰厔縣初屬京兆府後〉

　　　〈鳳翔府今西安府○敘次興廢語極綿至痛快〉

貞元十八年五月某日新作食堂于縣內之右始㑹

食也〈用左傳紀事體作起句法甚老〉自兵興以來西郊捍戎縣爲軍

壘二十有六年羣吏咸寓于外兵去邑荒棟宇傾圮

又十有九年不克以居〈圮部鄙切○唐自天寶亂後兵政紊蕩肅宗時京畿之西〉

〈以神策軍鎮之皆有屯營軍司之人散處畿內皆恃勢淩暴民閒苦之此記謂西郊捍戎者也自肅宗乾〉

〈元元年至德宗建中四年爲二十六年是歲李希烈反十月涇原節度使姚令言反犯京師德宗如奉天〉

〈西郊之屯至是去矣〉由是縣之聯事離散而不屬凡其官僚罕

或覿見〈周禮祭祀之聯事賓客之聯事聯事謂通職也〉及是主簿某病之於

是且掌功役之任廩庫旣成學校旣修取其餘財以

構斯堂其上棟自南而北者二十有二尺周阿峻嚴

列楹齊同其飾之文質階之高下視邑之大小與羣

吏之秩不陋不盈高山在前流水在下可以俯仰可

以宴樂〈易上棟下宇以避風雨○數語畫斯堂之規制已盡併與堂外之景著之矣〉旣成

得羨財可以爲食本月權其贏羞膳以充乃合羣吏

于茲新堂升降坐起以班先後始正位秩之敘禮儀

笑語講議往復始㑹政事之要筵席肅莊樽俎靜嘉

燔炮烹餁益以酒醴始獲僚友之樂卒事而退舉欣

欣焉〈樽俎一作籩豆一作俎豆炮與炰同餁與飪同音稔〉曰惟禮食之來古也

今京師百官咸有斯制甸服亦王之內邑且官有聯

屬則宜統㑹以齊之也嚮之離而今之合其得失也

遠甚我是以肅焉而莊衎焉而和羣疑以亡嘉言以

彰〈晉語悼公使魏絳反役與之禮食〉㫖乎其在此堂也不惟其馨香

醉飽之謂某之力也夫宜伐石以志使是道也不替

于後乃列其事來吿使余書之

　　諸使兼御史中丞壁記〈唐初諸使未嘗加御史之名自明皇開元以來〉

　　　〈使之制愈重故有兼御史者德宗時置東都畿觀察而以留臺御史中丞爲之建中閒又〉

　　　〈以御史中丞一員爲理匭使故兼御史中丞爲使者不一嘗自開元初攷之至貞元二十〉

　　　〈年閒其有兼中丞爲節度使者曰楊國忠曰令狐彰曰宗正𨜮琬曰盧羣有爲節度觀察〉

　　　〈處置使者曰蕭華有爲團練觀察使者曰李栖筠曰李道昌有爲節度觀察使者曰張獻〉

　　　〈恭有爲觀察使者曰杜亞曰衞晏曰楊頊有爲都團練使者曰吳希光曰張愔有爲經略〉

　　　〈使者曰戴叔倫曰張正元有爲冊南詔使者曰袁滋有爲節度留後者曰田悅明皇幸蜀〉

　　　〈有爲置頓閣道使者曰韋諤曰宋若思是皆兼中丞者也外又有自爲中丞出爲使者或〉

　　　〈疏決囚徒或賑恤水旱或黜陟官吏又有兼御史大夫而使者或爲節度或爲轉運度支〉

　　　〈鹽鐵或爲防禦諸使〉

古者交政於四方謂之使今之制受命臨戎職無所

統屬者亦謂之使凡使之號蓋專焉而行其道者也

開元以來其制愈重故取御史之名而加焉至于今

若干年其兼中丞者若干人其使絶域統兵戎按州

部專貨食而柔遠人固王略齊風俗和關石大者戡

復于內拓定于外皆得以壯其威張其聲其用遠矣

假是名以蒞厥職而尊嚴若是況乎總憲度於朝端

樹風聲於天下其所以翼于君正于人者尤可以知

也〈戡音堪○左傳侵敗王略略封境也書關石和鈞〉武公以厚德在位甚宜

其官視其署有記諸使中丞者而多闕漏於是求其

故於詔制而又質於史氏増益備具遂命其屬書之

〈貞元二十年武元衡遷御史中丞時以詳整稱重子厚爲監察御史故云其屬〉且曰由其號

而觀其實後之居於斯者有以敬于事〈一有乎字〉

　　館驛使壁記〈新史百官志駕部掌傳驛驛有長舉天下四方之所達爲驛千六百〉

　　　〈三十九今記所載驛凡四十七蓋僅言邦畿之內者也○雖綜紀點綴簇密而縱横用意〉

　　　〈甚嚴非大有筆力者不易爲此茅坤曰中條貫龐雜而文所點次處若掌郭正域曰雄徤〉

凡萬國之㑹四夷之來天下之道途畢出於邦畿之

內奉貢輸賦修職於王都者入于近關則皆重足錯

轂以聽有司之命徵令賜予布政於下國者出于甸

服而後按行成列以就諸侯之舘故舘驛之制於千

里之內尤重〈入于近關一作入覲于關重平聲行戸郎切○漢書使天下之士傾耳而聽之〉

〈重足而立錯交錯也徵召也〉自萬年至于渭南其驛六其蔽曰華

州其關曰潼關〈萬年今咸寧縣也與渭南皆屬西安府唐京兆府唐華州華陰郡今亦屬〉

〈西安潼關在華陰〉自華而北界于櫟陽其驛六其蔽曰同州

其關曰蒲津〈櫟陽唐屬華州今省入咸寧縣唐同州馮翊郡今亦屬西安蒲津關在朝邑縣〉

〈東黄河岸〉自灞而南至于藍田其驛六其蔽曰商州其關

曰武關〈灞水出藍田谷西北入于渭藍田屬京兆府唐商州上洛郡今爲縣屬西安武關在焉〉

自長安至于𥂕厔其驛十有一其蔽曰洋州其關曰

華陽〈長安縣屬西安唐京兆𥂕厔已詳前洋州唐洋川郡今爲縣屬漢中府華陽關在洋縣北八十〉

〈里〉自武功而西至于好畤其驛三其蔽曰鳳翔府其

關曰隴關〈畤音止○武功好畤皆京兆府縣隴關在鳳翔府隴州西七十里〉自渭而

北至于華原其驛九其蔽曰坊州〈華原京兆府縣今省入耀州屬西安〉

〈府坊州唐中部郡今中部縣屬延安府〉自咸陽而西至于奉天其驛六

其蔽曰邠州〈咸陽奉天皆京兆府縣奉天今省入乾州邠州唐新平郡今亦屬西安〉由

四海之內總而合之以至于關由關之內率而㑹之

以至于王都華人夷人往復而授館者旁午而至〈周語〉

〈司里不授館旁午猶縱横也〉傳吏奉符而閱其數縣吏執牘而書

其物〈傳今之驛也傳吏謂驛吏古者出入關皆合符而去〉吿至吿去之役不絶

於道寓望迎勞之禮無曠於日〈周禮畺有寓望注境界之上有寄寓之舍〉

〈候望之人〉而春秩朝陵之邑皆有傳館其飲飫餼饋咸出

於豐給繕完築復必歸於整頓〈飫於據切食多也按諸韻字當作饇〉列

其田租布其貨利權其入而用其積於是有出納奇

贏之數句㑹攷校之政〈奇音羈句音構㑹古外切○句㑹㑹計也〉大曆十

四年始命御史爲之使俾攷其成以質于尚書〈大曆十四〉

〈年兩京以御史一人知驛號館驛使〉季月之晦必合其簿書以視其等

列而校其信宿必稱其制有不當者反之於官尸其

事者有勞焉則復于天子而優升之勞大者増其官

其次者降其調之數又其次猶異其攷績官有不職

則以吿而罪之故月受俸二萬于太府史五人承符

者二人皆有食焉〈周禮天官太府掌九貢九賦九功之貳以受其貨賄之入頒其貨于〉

〈受藏之府頒其賄于受用之府〉先是假廢官之印而用之貞元十九

年南陽韓泰吿于上始鑄使印而正其名〈泰字安平貞元二十〉

〈年與子厚同爲監察御史〉然其嗣當斯職未嘗有記之者追而求

之蓋數歲而往則失之矣今余爲之記遂以韓氏爲

首且曰修其職故首之也

　　嶺南節度饗軍堂記〈森嚴鉅麗是大手筆唐順之曰通篇無一浮語王世〉

　　　〈貞曰閎壯茅坤曰嶺南節度使所領者重鎮所建饗軍之堂制亦弘敞而文亦稱〉

唐制嶺南爲五府府部州以十數其大小之戎號令

之用則聽于節度使焉〈令一作名○五府謂廣州安南桂管邕管容管也部猶管〉

〈也大戎小戎皆兵車也詩元戎十乘以先啓行又曰小戎俴收五楘梁輈元戎所乘之車謂之大戎從後〉

〈行者謂之小戎〉其外大海多蠻夷由流求訶陵西抵大夏康

居環水而國以百數則統于押蕃舶使焉〈一無焉字○流求東〉

〈夷訶陵南蠻也大夏康居西域二國名嶺南節度兼押蕃舶使〉內之幅員萬里以執

秩拱稽時聽教命〈一本執上有就字拱下有王字○左傳僖公二十七年作執秩以正〉

〈其官執秩主爵秩之名吳語曰擁鐸拱稽注拱執也稽計兵名籍也〉外之覊屬數萬里

以譯言䞇寶歲帥貢職〈一本外下有境字○覊屬謂所管覊縻州也〉合一

使之重以治于廣州故賓軍之事宜無與校大且賓

有牲牢饔餼嘉樂好禮以同遠合疏軍有犒饋宴饗

勞旋勤歸以羣力一心〈合下一有外字饔音邕餼音戲○周官五禮吉凶賓軍嘉〉

〈詩雖有牲牢饔餼不肯用也注牛羊豕爲牲繫養者曰牢熟曰饔腥曰餼饔熟食也餼饋餉也詩疏出車〉

〈以勞旋杕杜以勤歸〉於是治也閈閎階序不可與他邦類必厚

棟大梁夷庭高門然後可以上充於揖讓下周於步

武〈閈音汗上大梁一作杗屋○閈門也爾雅衖門謂之閎東西牆謂之序夷大也〉今御史大

夫扶風公廉廣州且專二使増德以來遠人申威以

修戎政大饗宴合樂從其豐盈〈元和八年十二月以御史大夫扶風郡公〉

〈馬總爲嶺南節度使〉先是爲堂於治城西北陬其位公北向賓

衆南向奏部伎于其西視泉池于其東隅奧庳側庭

廡下陋日未及晡則赫炎當目汗眩更起而禮莫克

終故凡大宴饗大賓旅則寓于外壘儀形不稱〈陬子侯切〉

〈庳音婢陋一作漏晡音逋一作昃○陬隅也爾雅室西南隅謂之奧庳下也日加申時曰晡〉公於

是始斥其制爲堂南面横八楹從十楹嚮之宴位化

爲東序西又如之其外更衣之次膳食之宇列觀以

游目偶亭以展聲彌望極顧莫究其往泉池之舊増

濬益植以暇以息如在林壑問工焉取則師輿是供

問役焉取則蠻隸是徵問材焉取則隙宇是遷或益

其闕伐山浮海農賈拱手張目視具乃十月甲子克

成〈觀去聲焉字並於虔切○輿衆也○王世貞曰規制宏麗〉公命饗于新堂幢牙

茸纛金節析羽旂旗旟旞咸飾于下鼓以鼖晉金以

鐸鐃〈幢傳江切茸而容切纛音道旞音遂旂一作斾鼖音賁○幢幡牙牙旗纛以旄牛尾爲之置左〉

〈騑馬首大如斗名羽葆幢周禮山國用虎節澤國用龍節皆以金爲之又軍吏載旗百官載旟又熊虎爲〉

〈旗鳥隼爲旟全羽爲旞析羽爲旌又諸侯執賁鼓軍將執晉鼓卒長執鐃兩司馬執鐸鼓人曰以賁鼓鼓〉

〈軍事以晉鼓鼓金奏以金鐃止鼓以金鐸通鼓注大鼓謂之賁長八尺晉鼓長六尺六寸鐃如鈴無舌有〉

〈秉執而爲之以此擊鼓〉公與監軍使肅上賓延羣僚將校士吏

咸次于位卉裳𦋺衣胡夷蜑蠻睢盱就列者千人以

上〈𦋺音計蜑音誕睢火隹切○卉𦋺皆蠻夷所服書島夷卉服卉草也𦋺氈類織毛爲之𦋺西胡毳有〉

〈若今毼及氍之類南方夷曰蜑睢盱張目貌或云睢仰目盱張目也〉鉶鼎體節燔炮胾

灸羽鱗貍互之物沉泛醍盎之齊均飫于卒士〈鉶音刑胾〉

〈側吏切灸之夜切貍音埋互一作牙以互字俗體作而誤也醍他禮切盎於浪切齊才詣切○鉶盛羮〉

〈之器體謂全體節謂支節也胾大臠也灸燔肉也周禮鼈人掌取互物以時簎魚鼈龜蜃凡貍物注互謂〉

〈有甲介者貍自貍伏于泥中者又酒正辨五齊之名一泛齊二醴齊三盎齊四醍齊五沉齊也注泛者泛〉

〈泛然盎猶翁也成而翁翁然醍者色紅赤沉者成而滓沉也〉興王之舞服夷之伎

揳擊吹鼓之音飛騰幻怪之容寰觀于遠邇〈揳先結切亦作〉

〈戛吹去聲幻一作眩○興王舞謂七德舞九功舞之類服夷伎唐有西涼伎天竺伎龜茲伎安國伎疎勒〉

〈伎康國伎之類幻怪如魚龍曼延之戲〉禮成樂遍以敘而賀且曰是邦

臨護之大五人合之非是堂之制不可以備物非公

之德不可以容衆曠于往初肇自今茲大和有人以

觀遠方古之戎政其曷用加此〈五人謂嶺南節度兼五府討擊使〉華

元名大夫也殺羊而御者不及〈左傳宣公二年宋華元禦楚師戰華元殺〉

〈羊食士其御羊斟不與及戰曰疇昔之羊子爲政今日之事我爲政與入鄭師故敗〉霍去病良

將軍也餘肉而士有飢色〈漢霍去病爲侍中貴不省士其從軍上爲遣太官齎〉

〈數十乘旣還重車餘弃梁肉而士有飢色〉猶克稱能以𡸁到今矧茲具美

其道不廢願刻于金石以永示後祀遂相與來告且

乞辭某讓不獲乃刻于茲石云〈一本無云字〉

　　邠寧進奏院記〈貞元四年張獻甫代韓游瓌領邠寧節度使邠寧軍素驕憚獻〉

　　　〈甫嚴因游瓌去遂縱掠邀范希朝爲帥都將楊晟朝誅首亂者獻甫得入後爲斯院故子〉

　　　〈厚記之云云〉

凡諸侯述職之禮必有棟宇建于京師朝覲爲修容

之地㑹計爲交政之所其在周典則皆邑以具湯沐

其在漢制則皆邸以奉朝請唐興因之則皆院以備

進奏政以之成禮於是具由舊章也〈邸一本作𨚎同請才性切○湯〉

〈沐謂其賦稅供湯沐之具也邸朝宿之舍在京師者漢律春曰朝秋曰請〉皇帝宅位十一

載悼邊氓之未乂惡兇虜之猶阻博求羣臣以朗寧

王張公爲能〈張獻甫〉俾其建節剖符守股肱之郡統爪

牙之職董制三軍撫柔萬人乃新斯院弘我舊制高

其閈閎壯其門閭以奉王制以修古典至敬也以尊

朝覲以率貢職至忠也執忠與敬臣道畢矣〈舊制一作舊規〉

公嘗鳴珮執玉展禮天朝又嘗伐叛獲醜獻功魏關

其餘歸時事修常職賓屬受辭而來使旅賁奉章而

上謁稽疑於大宰質政於有司下及奔走之臣傳遽

之役川流環運以達教令大凡展采於中都率由是

焉〈賁音奔○唐史獻甫以軍功試光祿𨜮殿中監從河中節度使賈耽討梁崇義有勞德宗西幸又從〉

〈渾瑊討朱泚戰多累遷至金吾將軍檢校工部尚書李懷光叛吐蕃盜邊獻甫領禁兵戍咸陽累年兵農〉

〈悅安〉故領斯院者必獲歷閶闔登太清仰萬乘之威而

通內外之事王宮九關而不聞轅門十舍而如近斯

乃軍府之要樞邠寧之能政也〈樞一作㑹邠一作朗○離騷經吾令帝閽〉

〈開關兮倚閶闔而望予注閶闔天門也廣雅輕清者上爲天故天爲太清九關言天門九重也字見招魂〉

〈左傳晉楚治兵㑹於中原其避君三舍注三十五里曰一舍〉惟公端明而厚温裕

而肅宏略特出大志高邁施德下邑而黎人咸懷設

險西陲而戎虜伏息茂功益于太常盛烈動於人聽

則斯院之設乃他政之未者也〈設險一作摶敵茂一作戎○唐史獻甫至〉

〈鎮斷山峻塹選巖要地築烽堡請復鹽州及洪門洛原鎮屯兵詔可獻甫遣兵馬使魏光逐吐蕃築鹽夏〉

〈二城虜衆畏不敢入宼〉贊公於他政之末故詞不周德稱公於

天子之都故禮不稱位斯古道也貞元十二年十月

六日河東柳宗元爲記

　　興州江運記〈江嘉陵江也一統志在漢中府鳳縣北一里西自大散關來經兩當〉

　　　〈縣與川江合始通舟楫而縣東之斜谷河紫金水縣西之小峪河紅崖河縣南之東溝河〉

　　　〈埜羊河俱流出注之○樸茂典實自是傑作虞集曰點次水陸利害處如掌〉

御史大夫嚴公牧于梁〈貞元十五年以興州刺史嚴礪兼御史大夫爲山南西道〉

〈節度使礪本梓州鹽亭縣人書華陽黑水惟梁州梁卽山南道〉五年嗣天子舉周漢

進律増秩之典以親諸侯〈與一作用○五年自貞元十六年至二十一年也二〉

〈十一年順宗卽位改元元和〉謂公有功德理行就加禮部尚書是

年四月使中謁者來錫公命〈嚴礪加禮部尚書新舊傳逸之漢書百官表謁〉

〈者掌賓贊受事灌嬰爲中謁者後掌以閹人爲之春秋文公元年天王使毛伯來錫公命〉賓僚吏

屬將校卒士黧老童孺填溢公門舞躍歡呼願建碑

紀德𡸁億萬祀公固不許而相與怨咨遑遑如不飲

食於是西鄙之人密以公刊山導江之事願刻巖石

〈西一作四密一作私以下或無公字〉曰維梁之西其蔽曰某山其守曰

興州興州之西爲戎居歲備亭障實以精卒以道之

險隘兵困于食守用不固公患之〈一無患之二字〉曰吾嘗爲

興州凡其土人之故吾能知之〈一無土字〉自長舉北至於

青泥山又西抵于成州過栗亭川踰寶井堡崖谷峻

隘十里百折負重而上若蹈利刃盛秋水潦窮冬雨

雪深泥積水相輔爲害顛踣騰藉血流棧道糗糧芻

藁墳谷委山馬牛羣畜相藉物故餫夫畢力守卒延

頸嗷嗷之聲其可哀也若是者綿三百里而餘自長

舉之西可以導江而下二百里而至昔之人莫得知

也吾受命于君而育斯人其可已乎〈盛秋窮冬二句一作水潦于秋〉

〈雨雪于冬踣音匐又匹候切藉慈夜切下同相藉一作相枕餫音運之西一作而西○長舉興州屬縣名〉

〈成州同谷郡今爲鞏昌府成縣踣僵也說文野饋曰餫〉乃出軍府之幣以備器

用卽山僦功由是轉巨石仆大木焚以炎火沃以食

醯摧其堅剛化爲灰燼畚鍤之下易甚朽壤乃闢乃

墾乃宣乃理隨山之曲直以休人力順地之高下以

殺湍悍厥功旣成咸如其素〈僦卽又切醯馨兮切畚音本鍤側洽切殺所界〉

〈切湍悍一作水怒○新史地理志興州長舉縣元和中節度使嚴礪自縣而西疏嘉陵江二百里焚巨石〉

〈沃醯以碎之通溝以饋成州戍兵〉於是決去壅土疏導江濤萬夫呼

抃莫不如志雷騰雲奔百里一瞬旣㑹旣遠澹爲安

流烝徒謳歌枕臥而至戍人無虞專力待宼〈瞬音舜澹一作〉

〈淡○詩烝徒楫之烝衆也〉惟我公之功疇可侔也而無以酬德致

其大願又不可得命〈致一作至〉矧公之始來屬當惡歲府

庾甚虚器備甚殫饑饉昬札死徙充路賴公節用愛

人克安而生老窮有養幼乳以遂不問不使咸得其

志〈殫音單徙一作徒饉音僅○左傳札瘥夭昬注夭死曰札小疫曰瘥短折曰夭未名曰昬〉公命

鼓鑄庫有利兵公命屯田師有餘糧選徒練旅有衆

孔武平刑議獄有衆不黷増石爲防膏我稻粱歲無

凶災家有積倉傳舘是飾旅忘其歸杠梁已成人不

履危〈黷音瀆傳直戀切杠一作虹〉若是者皆以戎隙帥士而爲之

不出四方之力而百役已就且我西鄙之職官故不

能具舉〈方一作人且下有非字〉惟公和恆直方廉毅信讓敦尚

儒學揖損貴位率忠與仁以厚其誠其有可以安利

于人者行之堅勇不俟終日其興功濟物如此其大

也〈如此上一有宜字〉昔之爲國者惟水事爲重故有障大澤

勤其官而受封國者矣〈矣一作焉○左傳昭公元年臺駘宣汾洮障大澤顓帝嘉〉

〈之封諸汾川禮記冥勤其官而水死〉西門遺利史起興歎〈史記西門豹爲鄴令發民〉

〈鑿十三渠引河水灌民田田皆漑名聞天下澤流後世漢書溝洫志魏文侯時西門爲鄴令有令名至文〉

〈侯曽孫襄王時與羣臣飲酒王祝曰令吾臣皆如西門豹之爲人臣也史起進曰魏氏之行田也以百畝〉

〈鄴獨二百畝是惡田也漳水在其旁西門豹不知用是不智也於是以起爲鄴令〉白圭壑隣

孟子不與〈見孟子告子下〉公能夷險休勞以惠萬代其功烈

尤章章焉不可蓋也是用假辭謁工勒而存之用永

憲于後祀

　　全義縣復北門記〈全義本名臨源大曆四年更名屬桂州今爲桂林府興安〉

　　　〈縣記云盧遵卽子厚之內弟涿人也○唐順之曰自作議論〉

賢者之興而愚者之廢廢而復之爲是習而循之爲

非恆人猶且知之不足乎列也然而復其事必由乎

賢者推是類以從於政其事可少哉〈一本賢者愚者無二者字又無〉

〈廢而習而四字○茅坤曰起亦自奇〉賢莫大於成功愚莫大於恡且誣

〈恡音吝〉桂之中嶺而邑者曰全義衞公城之南越以平

盧遵爲全義視其城塞北門鑿他雉以出問之其門

人曰餘百年矣或曰巫言是不利於令故塞之或曰

以賓旅之多有懼竭其餼饋者欲迴其途故塞之〈餼許〉

〈旣切迴柳自音去聲未詳〉遵曰是非恡且誣歟賢者之作思利乎

人反是罪也余其復之〈思下一有以字〉詢于羣吏吏叶厥謀

上于大府大府以俞邑人便焉讙舞里閭居者思正

其家行者樂出其途由道廢邪用賢弃愚推以革物

宜民之蘇〈羣吏下一又有羣字由道廢邪一作由是道以廢邪〉若是而不列殆

非孔子徒也爲之記云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六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七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記

　　潭州楊中丞作東池戴氏堂記〈一本無楊中丞作四字○潭州〉

　　　〈今長沙也永貞元年子厚謫永州過潭而作○中有雋語綴景若畫虞集曰此篇旣要揄〉

　　　〈揚楊公又要揄揚戴氏布置最爲得法唐順之曰周匝曲折渾成此柳文之佳者王世貞〉

　　　〈曰文至淡而濃極密而疎美矣〉

弘農公刺潭三年〈楊憑字嗣仁虢州弘農人貞元十八年九月自太常少𨜮爲潭州刺〉

〈史湖南觀察使〉因東泉爲池環之九里丘陵林麓距其涯坻

島渚洲交其中其岸之突而出者水縈之若玦焉池

之勝於是爲最〈九里一作三里坻音遲俗體一作坘一作𡊨玦古穴切○說文丘土之高〉

〈者又林屬於山則爲麓爾雅大陸曰阜大阜曰陵牧外謂之埜埜外謂之林坻小渚也說文海中有山可〉

〈依止曰島爾雅水中可居曰洲釋名小洲曰渚玦如環而決○以玦形水極新麗〉公曰是非

離世樂道者不宜有此卒授賓客之選者譙國戴氏

曰𥳑爲堂而居之〈而下一有令字○晉史戴達譙國人簡或其裔也〉堂成而

勝益奇望之若連艫縻艦與波上下就之顛倒萬物

遼廓眇忽樹之松柏杉櫧被之菱芡芙蕖鬱然而陰

粲然而榮凡觀望浮游之美專於戴氏矣〈艫音盧艦音檻櫧音〉

〈諸○艫在船後持櫂處艦船屋版也戰船四方施版以禦矢杉櫧皆木名櫧似柃葉冬不落上林賦沙棠〉

〈櫟櫧郭璞云櫧似采柔〉戴氏嘗以文行累爲連率所賓禮貢之

澤宮而志不願仕與人交取其退讓受諸侯之龍不

以自大其離世歟〈率與帥同○連率賓禮謂爲方鎮所辟也禮記射義天子將祭必先〉

〈習射於澤澤者所以擇士也注澤澤宮〉好孔氏書旁及莊文莫不總統

以至虚爲極得受益之道其樂道歟〈莊文謂莊子文子也漢書藝文〉

〈志文子九篇注云老子弟子易謙受益〉賢者之舉也必以類當弘農公

之選而專茲地之勝豈易而得哉地雖勝得人焉而

居之則山若増而高水若闢而廣堂不待飾而已奐

矣〈奐音煥○奐大也說文奐明奐禮記美哉輪焉美哉奐焉〉戴氏以泉池爲宅居

以雲物爲朋徒攄幽發粹日與之娛則行宜益高文

宜益峻道宜益懋交相贊者也旣碩其內又揚于時

吾懼其離世之志不果矣〈攄抽居切○周禮保章氏以五雲之物辨吉凶〉君

子謂弘農公刺潭得其政爲東池得其勝授之得其

人豈非動而時中者歟於戴氏堂也見公之德不可

以不記〈一有之字〉

　　桂州裴中丞作訾家洲亭記〈一本無裴中丞作四字訾音紫又旣〉

　　　〈移切○子厚刺柳時爲桂州裴中丞行立作訾姓也○筆勢沛然寫得曠闊此老胸中固〉

　　　〈自具丘壑者茅坤曰地之勝固奇峭文亦稱之〉

大凡以觀游名於代者不過視於一方其或傍達左

右則以爲特異至若不騖遠不陵危環山洄江四出

如一夸奇競秀咸不相讓徧行天下者唯是得之〈騖馳〉

〈也洄逆流也○茅坤曰起處便措意新〉桂州多靈山發地峭堅林立四

埜署之左曰灕水水之中曰訾氏之洲凡嶠南之山

川達于海上於是畢出而古今莫能知〈灕音離嶠渠妙切○署州〉

〈署也灕水一名桂江兩岸皆高山峻嶺越人謂山銳而高曰嶠〉元和十二年御史中

丞裴公來蒞茲邦都督二十七州諸軍州事盜遁姦

革德惠敷施期年政成而當天子平淮夷定河朔吿

于諸侯〈元和十二年裴行立徙桂州刺史桂管觀察使冬十月克淮蔡十三年春正月赦天下〉

公旣施慶于下乃合僚吏登茲以嬉觀望悠長悼前

之遺〈悠一作攸〉於是厚貨居氓移于閑壤伐惡木刜奧艸

前指後畫心舒目行忽然若飄浮上騰以臨雲氣萬

山西向重江東隘聯嵐含輝旋視具宜常所未覩倏

然互見以爲飛舞奔走與游者偕來〈刜抶刀切隘一作阨嵐盧含切〉

〈互一本从俗體作○刜砍也〉乃經工庀材攷極相方南爲燕亭延

宇𡸁阿步簷更衣周若一舍北有崇軒以臨千里左

浮飛閣右列閒舘比舟爲梁與波升降苞灕山涵龍

宮昔之所大蓄在亭內日出扶桑雲飛蒼梧海霞島

霧來助游物其隙則抗月檻於迴谿出風榭於篁中

晝極其美又益以夜列星下布顥氣迴合邃然萬變

若與安期羡門接於物外則凡名觀游於天下者有

不屈伏退讓以推高是亭者乎〈庀匹靡匹婢二切諸本皆誤作化相息亮〉

〈切簷與同更平聲升一作昇涵一作含亭一作廷顥音浩○庀具也又治也周禮夜考諸極星相度也〉

〈樹八尺之臬而度其日之出入之景以定東西又參日中之景以正南北也司馬相如賦步櫩周流步櫩〉

〈者言其下可行步卽今之步廊也一統志灕山在桂林府東南灕水經其下一名象鼻山龍宮疑指龍隱〉

〈洞也今在府城東七星巖之前兩崖壁立仰視洞頂有龍跡其下水聲湧激如在三峽淮南子日出于暘〉

〈谷拂于扶桑扶桑東夷地名蒼梧山名在梧州班固西都賦鮮顥氣之清英注顥日也安期羡門皆古仙〉

〈人列仙傳安期生琅邪阜鄉人史記始皇之碣石燕人盧生求羡門○茅坤曰中句法不免齊梁體〉旣

成以燕歡極而賀咸曰昔之遺勝槩者必於深山窮

谷人罕能至而好事者後得以爲己功未有直治城

挾闤闠車輿步騎朝過夕視訖千百年莫或異顧一

旦得之遂出於他邦雖博物辯口莫能舉其上者然

則人之心目其果有遼絶特殊而不可至者邪〈闤音環闠〉

〈音潰○巿牆曰闤巿門曰闠○束語氣甚宕逸〉蓋非桂山之靈不足以瓌觀

非是洲之曠不足以極視非公之鑒不能以獨得噫

造物者之設是久矣而盡之於今余其可以無籍乎

〈瓌姑回切籍或作藉○籍謂記也○焦竑曰子厚諸記結束每每用此法〉

　　邕州柳中丞作馬退山茅亭記〈一本無柳中丞作四字○邕州〉

　　　〈今南寧府屬廣西馬退山在府城北十五里○昔人稱此作爲柳記中第一予大不然之〉

　　　〈只此白雲爲藩籬碧山爲屏風二句何等穉陋茅坤曰興致摹寫足稱山水〉

冬十月作新亭于馬退山之陽因高丘之阻以面勢

無欂櫨節梲之華不斵椽不翦茨不列牆以白雲爲

藩籬碧山爲屏風昭其儉也〈欂音薄櫨音盧梲音拙茨音慈○面勢謂方面〉

〈形勢字見周禮欂柱也櫨柱上跗也節者栭刻鏤爲山梲者樑上楹畫爲藻文也昭其儉見左傳桓公二〉

〈年臧哀伯之辭〉是山崒然起於莽蒼之中馳奔雲矗亘數一

百里尾蟠荒首注大溪諸山來朝勢若星拱蒼翠

詭狀綺綰繡錯蓋天鍾秀於是不限於遐裔也〈崒慈䘏切〉

〈莽蒼並上聲矗初六切蟠音盤將侯切○莊子適莽蒼者三飱而返莽蒼草埜之色崒謂𥤮出也矗直〉

〈也〉然以壤接荒服俗參夷徼周王之馬跡不至謝公

之屐齒不及巖徑蕭條登探者以爲歎〈徼音呌○國語戎翟荒服〉

〈在九州之外荒忽無常故曰荒服左傳穆王欲肆其心周行天下將皆必有車轍馬跡焉南史謝靈運登〉

〈躡常着木屐上山則去其前齒下山則去其後齒〉歲在辛卯我仲兄以方牧

之命試于是邦〈辛卯元和六年也子厚從兄名寬字存諒集中有祭文云從事諸侯假于〉

〈郡藩卽謂此也〉夫其德及故信孚信孚故人和人和故政多

暇由是嘗徘徊此出以寄勝槩迺墍迺塗作我攸宇

於是不崇朝而木工吿成〈墍許氣切○書若作室家旣勤垣墉惟其塗墍茨說〉

〈文墍仰塗也〉每風止雨收煙霞澄鮮輒角巾鹿裘率昆弟

友生冠者五六人步山椒而登焉於是手揮絲桐目

送還雲西山爽氣在我襟袖以極萬類攬不盈掌〈椒一〉

〈作極○離騷馳椒丘且焉止息注椒山顛也晉書王徽之曰西山朝來致有爽氣○手揮絲桐目送還雲〉

〈二句若創爲之更覺奇絶邵寶曰發穠纖于𥳑古妙〉夫美不自美因人而彰蘭

亭也不遭右軍則清湍修竹蕪沒於空山矣〈王羲之嘗與同〉

〈志宴集於㑹稽山陰之蘭亭羲之自爲序有云此地有崇山峻嶺茂林修竹又有清流激湍映帶左右引〉

〈以爲流觴曲水〉是亭也僻介閩嶺佳境罕到不書所作使盛

跡鬱湮是貽林㵎之媿故志之〈劉辰羽曰全用粧抹成一篇好文字到末〉

〈更覺神也〉

　　永州韋使君新堂記〈或無韋使君三字○子厚貶永州十年其州刺史見〉

　　　〈於集者六元和元年刺史韋公見賀改元表二三年刺史馮公見修淨土院記五年以前〉

　　　〈刺史崔君敏見南池燕集序及墓誌後又有崔簡者未幾以罪去見簡墓誌等文十年刺〉

　　　〈史崔能見湘源二妃廟碑萬石亭記所謂韋公蓋在七八年閒者也見上嶺南鄭相公啓〉

　　　〈及黄溪祈雨詩○雅暢圓徹〉

將爲穹谷嵁巖淵池於郊邑之中則必輦山石溝㵎

壑陵絶險阻疲極人力乃可以有爲也然而求天作

地生之狀咸無得焉逸其人因其地全其天昔之所

難今於是乎在〈嵁五男五咸二切○一起連作幾轉全用虛字襯成馬端臨曰發端數語〉

〈大類莊子胠篋篇文字特語意變幻微有不同〉永州實惟九疑之麓其始度

土者環山爲城有石焉翳于奧艸有泉焉伏于土塗

蛇虺之所蟠貍鼠之所游茂樹惡木嘉葩毒卉亂雜

而爭植號爲穢墟〈度徒洛切于並作乎○漢書志九疑山在零陵今屬寧遠縣麓山足〉

〈也書惟荒度土功〉韋公之來旣逾月理甚無事望其地且異

之始命芟其蕪行其塗積之丘如蠲之瀏如旣焚旣

釃奇勢迭出清濁辨質美惡異位視其植則清秀敷

舒視其蓄則溶漾紆餘怪石森然周于四隅或列或

跪或立或仆竅穴逶邃堆阜突怒乃作棟宇以爲觀

游凡其物類無不合形輔勢效伎於堂廡之下外之

連山高原林麓之崖閒厠隱顯邇延埜綠遠混天碧

咸㑹於譙門之內〈蠲音涓瀏劉柳溜三音釃山宜切內一作外○漢書陳勝攻陳守丞〉

〈與戰譙門中譙門謂門上爲高樓以望也樓亦名之爲譙故謂美麗之樓爲麗譙○許應元曰敘荒蕪處〉

〈便似箇荒蕪境界敘修潔處便似箇修潔場所可謂文中有畫〉已乃延客入觀繼以

宴娛或贊且賀曰見公之作知公之志公之因土而

得勝豈不欲因俗以成化公之擇惡而取美豈不欲

除殘而佑仁公之蠲濁而流清豈不欲廢貪而立廉

公之居高以望遠豈不欲家撫而戸曉〈茅坤曰贊賀語似不免俗〉

〈韻而文亦經緯〉夫然則是堂也豈獨草木土石水泉之適歟

山原林麓之觀歟將使繼公之理者視其細知其大

也宗元請志諸石措諸屋漏以爲二千石楷法〈屋漏一作〉

〈壁編○爾雅西南隅謂之奧西北隅謂之屋漏漢書宣帝紀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無愁歎之聲者政平〉

〈訟理也與我共此者其惟良二千石乎注刺史稱二千石〉

　　永州崔中丞萬石亭記〈一本無崔中丞三字○崔中丞名能萬石山今〉

　　　〈在永州府城北山多怪石下瞰碧沼歐陽修題萬石亭詩云山窮與水險上下極㳂洄故〉

　　　〈其於文章出語多崔巍謂此文也○布置景色遠近全在筆墨濃淡得之此作畫之法實〉

　　　〈可作文〉

御史中丞清河男崔公來蒞永州閒日登城北墉臨

于荒埜叢翳之隙〈閒一作百叢一本從俗體作藂翳一計切○墉垣也叢聚也〉見

怪石特出度其下必有殊勝步自西門以求其墟伐

竹披奧欹側以入緜谷跨谿皆大石林立渙若奔雲

錯若置碁怒者虎鬬企者鳥厲抉其穴則鼻口相呀

搜其根則蹄股交峙環行卒愕疑若搏噬〈抉古穴切呀虛加切〉

〈股一作肱卒七沒切卒愕一作愕目○其形容偏得於此而於石尤近〉於是刳闢杇壤

翦焚榛薉決澮溝導伏流散爲疎林洄爲清池寥廓

泓渟若造物者始判清濁效奇於茲地非人力也〈刳音〉

〈枯薉與穢同泓烏宏切渟音亭〉乃立游亭以宅厥中直亭之西石若

掖分可以眺望其上青壁斗絶沉于淵源莫究其極

自下而望則合乎攢巒與山無窮〈斗與陡同攢當作巑在官切○掖肘〉

〈掖臂下也巑岏小山貌說文山小而銳曰巒〉明日州邑耋老雜然而至曰

吾儕生是州蓺是埜睂尨齒鯢未嘗知此豈天墜地

出設茲神物以彰我公之德歟旣賀而請名公曰是

石之數不可知也以其多而命之曰萬石亭〈鯢音倪○年八〉

〈曰耋尨黑白雜也詩黄髮鯢齒注齒落更生細者夀徵也〉耋老又言曰懿夫公

之名亭也豈專狀物而已哉公嘗六爲二千石旣盈

其數然而有道之士咸恨公之嘉績未洽于人敢頌

休聲祝于明神〈盈一作嬴〉漢之三公秩號萬石我公之德

宜受茲錫〈漢制三公號稱萬石其俸月各三百五十斛〉漢有禮臣惟萬石

君我公之化始于閨門〈孝景時以石奮爲諸侯相奮長子建次甲次乙次慶皆以〉

〈馴行孝謹官至二千石於是景帝曰石君及四子皆二千石人臣尊寵乃舉集其門且號奮爲萬石君〉

道合于古祐之自天埜夫獻辭公夀萬年〈易自天祐之吉旡不〉

〈利○王世貞曰勃然而頌若蹈若舞〉宗元嘗以牋奏隸尚書敢專筆削

以附零陵故事時元和十年五月五日記

　　零陵三亭記〈本是常情但文字宛轉綿密汪洋唱嘆自是人不能及茅坤曰牢籠〉

　　　〈勝槩却又别出一番見解〉

邑之有觀游或者以爲非政是大不然夫氣煩則慮

亂視壅則志滯君子必有游息之物高明之具使之

清寧平夷恆若有餘然後理達而事成〈說觀游之理極其微眇〉

零陵縣東有山麓泉出石中沮洳汚塗羣畜食焉牆

藩以蔽之爲縣者積數十人莫知發視〈沮將預切洳人恕切○詩〉

〈彼汾沮洳注沮洳水浸處下濕之地也〉河東薛存義以吏能聞荆楚閒

潭部舉之假湘源令〈潭部謂湖南觀察使湘源縣屬永州〉㑹零陵政尨

賦擾民訟于牧推能濟弊來蒞茲邑遁逃復還愁痛

笑歌逋租匿役朞月辨理宿蠹藏姦披露首服民旣

卒稅相與歡歸道途迎賀里閭門不施胥吏之席耳

不聞鼛鼓之音雞豚糗醑得及宗族州牧尚焉旁邑

倣焉然而未嘗以劇自撓山水鳥魚之樂澹然自若

也〈辨音辦首音狩鼛音臯一作鼕鼓聲非是糗丘救許久二切醑思呂切○周禮以鼛鼓鼓役事糗熬〉

〈米也醑漉酒也〉乃發牆藩驅羣畜決疏沮洳搜剔山麓萬石

如林積坳爲池爰有嘉木美卉𡸁水叢峯瓏𤫩蕭條

清風自生翠煙自留不植而遂魚樂廣閑鳥慕靜深

别孕巢穴沈浮嘯萃不畜而富〈坳於交切瓏音籠𤫩卽玲字音零○說文〉

〈坳地窳下也〉伐木墜江流于邑門陶土以埴亦在署側人

無勞力工得以利乃作三亭陟降晦明高者冠山巔

下者俯清池更衣膳饔列置備具賓以燕好旅以舘

舍高明游息之道具於是邑由薛爲首〈饔於恭切舍去聲〉在

昔裨諶謀埜而獲〈諶音忱○左傳襄公十一年裨諶能謀謀於埜則獲謀於邑則否諶〉

〈鄭大夫也鄭國將有諸侯之事則必使乘車以適埜謀作盟㑹之辭〉宓子彈琴而理〈宓音〉

〈伏○宓不齊字子賤爲單父宰鳴琴不下堂而單父治巫馬期爲單父戴星而入以身親之單父亦治子〉

〈賤曰彼任力我任人任力者勞任人者逸〉亂慮滯志無所容入則夫觀游

者果爲政之具歟薛之志其果出於是歟及其弊也

則以玩替政以荒去理使繼是者咸有薛之志則邑

民之福其可旣乎〈虞集曰旣以游觀爲政而中又寓箴規妙〉余愛其始而

欲久其道乃撰其事以書于石薛拜手曰吾志也遂

刻之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七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八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記

　　零陵郡復乳穴記〈據地理志零陵乃永州郡名今言石鍾乳連之人告盡者〉

　　　〈五年而題以零陵誤也唐地理志載連州連山郡貢石鍾乳本草唐注亦載其次出連州〉

　　　〈未嘗言永州出以年攷之元和四年永州刺史崔𥳑連州刺史乃崔君敏二州刺史之姓〉

　　　〈同故題亦從而誤耳後子厚有與崔連州論石鍾乳書可徵也題以連山郡復乳穴記則〉

　　　〈於文爲合○妙在雜然而謠一段都是將無作有然語言皆有斟酌出入類此唐順之曰〉

　　　〈敘事奇而束處更奇〉

石鍾乳餌之最良者也楚越之山多產焉于連于韶

者獨名於世連之人吿盡焉者五載矣以貢則買諸

他部〈本草石鍾乳味甘温無毒主欬逆上氣明目益精安五藏通百節利九竅久服延年圖經云生〉

〈少室山谷及泰山今道州江華縣及連英韶階峽州山中皆有之生山嵓陰濕處溜山液而成空中相通〉

〈長六七寸〉今刺史崔公至逾月穴人來以乳復吿邦人悅

是祥也雜然謠曰甿之熙熙崔公之來公化所徹土

石蒙烈以爲不信起視乳穴〈甿與氓字同〉穴人笑之曰是

惡知所謂祥也嚮吾以刺史之貪戾嗜利徒吾役而

不吾貨也吾是以病而紿焉今吾刺史令明而志潔

先賴而後力欺誣屏息信順休洽吾以是誠吿焉〈紿徒〉

〈亥切○說文紿欺也賴利也〉且夫乳穴必在深山窮林冰雪之所

儲豺虎之所廬由而入者觸昏霧扞龍蛇束火以知

其物縻繩以志其返其勤若是出又不得吾直吾用

是安得不以盡吿今而乃誠吾吿故也何祥之爲〈今下〉

〈一有令人字〉士聞之曰謠者之祥也乃其所謂怪者也笑

者之非祥也乃其所謂真祥者也君子之祥也以政

不以怪誠乎物而信乎道人樂用命熙熙然以效其

有斯其爲政也而獨非祥也歟〈士聞之一作吾聞之○王世貞曰士聞之〉

〈曰亦常語而下得奇〉

　　道州毁鼻亭神記〈毁一作斥鼻與庳同○道州圖經昔舜封象有鼻國卽其〉

　　　〈地前漢書注有鼻在零陵今零陵有鼻墟是也按集道州文宣王廟記云薛伯高以十年〉

　　　〈二月用牲幣于廟而此云九年來刺道州旣底于理似非始至之事子厚以明年正月召〉

　　　〈其曰某謫永州記必將召時作○王世貞曰點綴鬱然〉

鼻亭神象祠也不知何自始立因而勿除完而恆新

相傳且千歲元和九年河東薛公由刑部郎中刺道

州除穢革邪敷和于下州之罷人去亂卽治變呻爲

謠若痿而起若矇而瞭騰踴相視讙愛克順〈刺一作㓨字同〉

〈罷音疲痿人佳於危二切矇音蒙瞭力小切○痿痺濕病也漢書如痿人不忘起〉旣底于理

公乃攷民風披地圖得是祠駭曰象之道以爲子則

傲以爲弟則賊君有鼻而天子之吏實理以惡德而

專世祀殆非化吾人之意哉命亟去之〈君上一有旣字〉於是

撤其屋墟其地沉其主於江公又懼楚俗之尚鬼而

難諭也乃徧告于人曰吾聞鬼神不歆非類又曰淫

祀無福凡天子命刺史于下非以專土疆督貨賄而

已也蓋將教孝悌去奇邪俾斯人敦忠睦友祗肅信

讓以順于道吾之斥是祠也以明教也苟離于正雖

千載之違吾得而更之況今茲乎苟有不善雖異代

之鬼吾得而攘之況斯人乎〈一本無於江至諭也十四字將教一作將窮奇〉

〈居宜切肅一作庸苟下一無有字○主木主也左傳僖公十年晉狐突曰神不歆非類民不祀非族注歆〉

〈饗也禮記非其所祭而祭之名曰淫祀淫祀無福○正義凜凜似昌黎祭鱷魚文口聲〉州民旣

諭相與歌曰我有耇老公燠其肌我有病癃公起其

羸髫童之嚚公實智之鰥孤孔艱公實遂之孰尊惡

德遠矣自古孰羨淫昬俾我斯瞽千歲之冥公闢其

戸我子洎孫延世有慕〈耇音搆燠於六切癃音隆羨一作恣○以歌謠入文最爲〉

〈生色〉宗元時謫永州邇公之邦聞其歌詩以爲古道罕

用賴公而存斥一祠而二教興焉明罰行于鬼神愷

悌達于蠻夷不惟禁淫祀黜非類而已願爲記以刻

山石俾知教之首〈罰下一無明字達上一無愷悌字〉

　　永州龍興寺息壤記〈龍興寺今改名太平在永州府太平門內○事甚神〉

　　　〈異而解亦透〉

永州龍興寺東北陬有堂堂之地隆然負塼甓而起

者廣四步高一尺五寸始之爲堂也夷之而又高凡

持鍤者盡死〈甓蒲歷切鍤側洽切○爾雅瓴甋謂之甓夷平也鍤鍬也〉永州居楚

越間其人鬼且禨由是寺之人皆神之人莫敢夷〈呂氏〉

〈春秋荆人鬼越人禨禨鬼俗也列子楚人鬼越人禨注信鬼神與禨祥也〉史記天官書及

漢志有地長之占而亡其說甘茂盟息壤蓋其地有

是類也〈長臻兩切茂一作戊○史記天官書載水澹澤竭地長西漢天文志所載同實不原其說〉

〈史記秦王迎甘茂於息壤因與之盟〉昔之異書有記洪水滔天鮌竊帝

之息壤以堙洪水帝乃令祝融殺鮌于羽郊其言不

經見今是土也夷之者不幸而死豈帝之所愛邪〈鮌與〉

〈鯀同○山海經啓筮云鮌竊帝之息壤以堙洪水云云又見淮南子〉南方多疫勞者先

死則彼持鍤者其死於勞且疫也土烏能神余恐學

者之至於斯徵是言而唯異書之信故記于堂上

　　永州龍興寺東丘記〈子厚謫永州十年凡爲記序其年月有不可得而攷〉

　　　〈者此其一也○豪逸有氣能自結撰故佳茅坤曰曠奧二字爲案亦奇〉

游之適大率有二曠如也奧如也如斯而已其地之

凌阻峭出幽鬱寥廓悠長則於曠宜抵丘垤伏灌莽

迫遽迴合則於奧宜〈灌木叢生莽宿草也〉因其曠雖増以崇臺

延閣迴環日星臨瞰風雨不可病其敞也因其奧雖

増以茂樹叢石穹若洞谷蓊若林麓不可病其邃也

〈蓊翁孔切○王世貞曰其敞其邃未妥不識更有佳字可易否〉今所謂東丘者奧之

宜者也其始龕之外弃地余得而合焉以屬於堂之

北陲凡㘭窪坻岸之狀無廢其故〈龕音堪合一作發㘭於交切窪烏瓜〉

〈切坻音遲○龕塔下室也陲邊也窪清水也〉屛以密竹聯以曲梁桂檜松

杉楩柟之植幾三百本嘉卉美石又經緯之俛入綠

縟幽蔭薈蔚步武錯迕不知所出温風不爍清氣自

至小亭陿室曲有奧趣然而至焉者往往以邃爲病

〈楩音駢柟與楠同薈音穢蔚音畏迕阮古切爍式灼切陿胡來切小一作水○詩薈兮蔚兮注草木盛多〉

〈之貎迕過也陿隘也〉噫龍興永之佳寺也登高殿可以望南極

闢大門可以瞰湘流若是其曠也而於是小丘又將

披而攘之則吾所謂游有二者無乃闕焉而喪其地

之宜乎〈王世貞曰提得前語醒且不費力〉丘之幽幽可以處休丘之

窅窅可以觀妙溽暑遁去茲丘之下大和不遷茲丘

之巔奧乎茲丘孰從我游余無召公之德懼翦伐之

及也故書以祈後君子〈窅伊鳥切遁一作頓下協音戸○詩蔽芾甘棠勿翦勿伐〉

〈召伯所茇序云美召伯也召伯之教明於南國○束韻語逸致翩翩唐順之曰臨了更健舉〉

　　永州法華寺新作西亭記〈寺在零陵縣東宋改名光孝今名高山柳〉

　　　〈集中有西山宴遊記云因坐法華西亭時元和四年九月則此記當在前作○此老胸中〉

　　　〈玲瓏解脱略無沾惹如末後翻出覺照數語是何等意想〉

法華寺居永州地最高有僧曰覺照照居寺西廡下

廡之外有大竹數萬又其外山形下絶然而薪蒸篠

簜蒙雜擁蔽吾意伐而除之必將有見焉〈篠音小簜徒黨切○〉

〈麤曰薪細曰蒸書篠簜旣敷篠小竹簜大竹〉照謂余曰是其下有陂池芙

蕖申以湘水之流衆山之㑹果去是其見遠矣遂命

僕人持刀斧羣而翦焉叢莽下頽萬類皆出曠焉茫

焉天爲之益高地爲之加闢丘陵山谷之峻江湖地

澤之大咸若有増廣之者〈茅坤曰詞亦曠達〉夫其地之奇必

以遺乎後不可曠也余時謫爲州司馬官外常員而

心得無事乃取官之祿秩以爲其亭其亭且廣蓋方

丈者一焉或異照之居於斯而不蚤爲是也〈外字下一有乎〉

〈字○永貞元年貶永州司馬員外置同正員〉余謂昔之上人者不起宴坐

足以觀於空色之實而游乎物之終始其照也逾寂

其覺也逾有然則嚮之礙之者爲果礙邪今之闢之

者爲果闢邪彼所謂覺而照者吾詎知其不由是道

也豈若吾族之挈挈於通塞有無之方以自挾邪〈塞下〉

〈一有乎字○用本色語翻得奇〉或曰然則宜書之乃書于右

　　永州龍興寺西軒記〈記作于到永之初元和改元時○出佛道處甚滯泥〉

　　　〈可憎〉

永貞年余名在黨人不容於尚書省出爲邵州道貶

永州司馬至則無以爲居居龍興寺西序之下余知

釋氏之道且久固所願也然余所庇之屋甚隱蔽其

戸北向居昧昧也寺之居於是州爲高西序之西屬

當大江之流江之外山谷林麓甚衆於是鑿西墉以

爲戸戸之外爲軒以臨羣木之杪無所不矚焉不徙

席不運几而得大觀〈一本無無所字〉夫室嚮者之室也席與

几嚮者之處也嚮也昧而今也顯豈異物邪因悟夫

佛之道可以轉惑見爲真智卽羣迷爲正覺捨大闇

爲光明夫性豈異物邪孰能爲余鑿大昬之墉闢靈

照之戸廣應物之軒者吾將與爲徒遂書爲二其一

志諸戸外其一以貽巽上人焉〈巽上人名重巽〉

　　柳州復大雲寺記〈武后天授元年七月有東魏國寺僧法明等十人僞撰大〉

　　　〈雲經四卷表上之言太后乃彌勒下生當代唐爲閻浮提主制頒于天下令諸州各置大〉

　　　〈雲寺總度僧千人柳州大雲寺在今府城南仙奕山下記元和十二年作〉

越人信祥而易殺傲化而偭仁病且憂則聚巫師用

雞卜〈偭音面○祥謂祥怪也偭背也漢武帝元封二年初令越巫祠上帝百鬼而用雞卜番禺雜編〉

〈嶺表凡小事必卜名雞卜鼠卜米卜蓍卜牛骨卜雞卵卜田螺卜篾竹卜〉始則殺小牲不

可則殺中牲又不可則殺大牲而又不可則訣親戚

飭死事曰神不置我已矣因不食蔽面死〈一本無已字〉以

故戸易耗田易荒而畜事不孳董之禮則頑束之刑

則逃唯浮圖事神而語大可因而入焉有以佐教化

〈孳音伎因下一無而字〉柳州始以邦命置四寺其三在水北而

大雲寺在水南水北環治城六百室水南三百室俄

而水南火大雲寺焚而不復且百年三百室之人失

其所依歸復立神而殺焉元和十三年刺史柳宗元

始至逐神于隱遠而取其地其傍有小僧舍闢之廣

大逵達横術北屬之江〈術音遂○九達謂之逵邑中道曰術月人審端經術江柳〉

〈江也在今府城南一名潯水〉告于大府取寺之故名作大門以字

揭之立東西序崇佛廟爲學者居㑹其徒而委之食

使擊磬鼓鐘以嚴其道而傳其言而人始復去鬼息

殺而務趣於仁愛病且憂其有告焉而順之庶乎教

夷之宜也〈憂下一無其字○大府謂觀察府也〉凡立屋大小若干楹凡

闢地南北東西若干畝凡樹木若干本竹三萬竿圃

百畦田若干塍治事僧曰退思曰令寰曰道堅後二

年十月某日寺皆復就〈圃一作囿塍音繩○畦菜畦也塍稻畦埓也〉

　　永州龍興寺修淨土院記〈一作巽上人修淨土院記土音杜○記云〉

　　　〈今刺史馮公作大門馮刺永州在元和二三年記當在是時作淨土佛國土也〉

中國之西數萬里有國曰身毒釋迦牟尼如來示現

之地彼佛言曰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曰極樂

佛號無量夀如來其國無有三惡八難衆寶以爲飾

其人無有十𦆑九惱羣聖以爲友有能誠心大願歸

心是土者苟念力具足則往生彼國然後出三界之

外其於佛道無退轉者其言無所欺也〈身音捐毒音篤難乃旦切〉

〈○身毒卽天竺也釋迦牟尼者迦維衞國淨飯王太子姓刹利三惡八難見淨名疏十纏見𡸁裕篇〉晉

時廬山遠法師作念佛三昧詠大勸于時其後天台

顗大師著釋淨土十疑論弘宣其教周密微妙迷者

咸賴焉蓋其留異跡而去者甚衆〈顗魚豈切○遠謂慧遠也智顗眼有〉

〈重瞳俊朗通達詣金陵瓦棺寺創弘禪法〉永州龍興寺前刺史李承晊及

僧法林置淨土堂于寺之東偏常奉斯事逮今餘二

十年廉隅毁頓圖像崩墜㑹巽上人居其宇下始復

理焉〈晊日職切音質〉上人者修最上乘解第一義無體空折

色之跡而造乎真源通假有借無之名而入於實相

境與智合事與理幷故雖往生之因亦相不捨〈禪有深淺〉

〈等級若頓悟自心本來清淨元無煩惱無漏智性本自具足此心卽佛依此而修者爲最上乘弘明集真〉

〈諦曰第一義諦俗諦亦曰世諦〉誓葺茲宇以開後學有信士圖爲佛

像法相甚具焉今刺史馮公作大門以表其位余遂

周延四阿環以廊廡繢二大士之像繒蓋幢幡以成

就之〈繢胡對切繒音諍〉嗚呼方能求無生之生者知舟筏之

存乎是遂以天台十疑論書于牆宇使觀者起信焉

〈筏音伐○金剛經知我說法如筏喻者法尚應捨何况非法法華經若乘戒舟鼓以慈棹而不能横截風〉

〈濤達登彼岸者無此理也〉

　　永州鐵爐步志〈附○志云余乘舟來居九年此當於元和八年作○風刺華胄〉

　　　〈亦趣亦毒〉

江之滸凡舟可縻而上下者曰步〈縻音靡○吳人呼水際爲步韓文羅〉

〈池廟碑云步有新船若瓜步之類是也〉永州北郭有步曰鐵爐步余乘

舟來居九年往來求其所以爲鐵爐者無有問之人

曰蓋嘗有鍛鐵者居其人去而爐毁者不知年矣獨

有其號冒而存〈鍛都玩切下或無鐵字〉余曰嘻世固有事去名

存而冒焉若是邪步之人曰子何獨怪是今世有負

其姓而立於天下者曰吾門大他不我敵也問其位

與德曰久矣其先也然而彼猶曰我大世亦曰某氏

大其冒於號有以異於茲步者乎向使有聞茲步之

號而不足釜錡錢鎛刀鈇者懷價而來能有得其欲

乎則求位與德於彼其不可得亦猶是也位存焉而

德無有猶不足以大其門然且樂爲之下子胡不怪

彼而獨怪於是〈錡奇螘二音錢音翦鎛音博鈇膚甫二音○詩注有足曰錡無足曰釜周〉

〈禮鍛氏爲鎛器注錢鎛田器刀鈇兵器也鈇莝斫刀〉大者桀冒禹紂冒湯幽厲

冒文武以傲天下由不推知其本而姑大其故號以

至於敗爲世笑僇斯可以甚懼若求茲步之實而不

得釜錡錢鎛刀鈇者則去而之他又何害乎子之驚

於是末矣〈僇與戮同〉余以爲古有太史觀民風采民言若

是者則有得矣嘉其言可采書以爲志〈王制命太師陳詩以觀民〉

〈風命巿納賈以觀民之所好惡漢時亦分八使周適四方巡行風俗觀采方言〉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八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九

　　　　　　　　　　明檇李蔣之翹輯注

　記

　　游黄溪記〈自游黄溪至小石城山爲記凡九皆記永州山水之勝年月或記或不記〉

　　　〈應次第而作耳○其言扶疎其字錯落綴景處自有雅人深致孫鑛曰柳之胸中富於丘〉

　　　〈壑故其記亭池山水更奇〉

北之晉西適豳東極吳南至楚越之交其閒名山水

而州者以百數永最善〈漢書西南夷傳南夷君以十數夜郎最大卭都最大徙筰〉

〈都冉駹最大子厚文勢本此邵伯温曰子厚此記云永最善然别云永州於楚爲最南狀與越相類僕悶〉

〈卽出游游復多恐何言之不同也〉環永之治百里北至于浯溪西至

于湘之源南至于瀧泉東至于黄溪東屯其閒名山

水而村者以百數黄溪最善〈浯音吾瀧音雙瀧泉一作龍東門屯徒門切東〉

〈屯上一無黄溪二字○浯溪在祁陽縣湘水南元結愛其山水居之瀧奔湍也〉黄溪拒州治

七十里由東屯南行六百步至黄神祠〈百一作里非是無神祠二〉

〈字屬下句讀〉祠之上兩山牆立丹碧之華葉駢植與山升

降其缺者爲崖峭巖窟水之中皆小石平布〈丹上一有如字〉

〈一無小字○虞集曰看來丹碧華葉乃實景自然着如字不得〉黄神之上揭水八十

步至初潭最奇麗殆不可狀其略若剖大甕側立千

尺溪水積焉黛蓄膏渟來若白虹沉沉無聲有魚數

尾方來㑹石下〈揭音憩積一作卽來一作采沉沉一作沉之○詩深則厲淺則揭注以衣〉

〈涉爲厲揭揭衣也黛畫睂墨也渟水止也柳自注楚越之人數魚以尾不以頭○俊絶似水經注中佳句〉

南去又行百步至第二潭石皆巍然臨峻流若頦頷

齗齶其下大石雜列可坐飲食有鳥赤者烏翼大如

鵠方東嚮立〈頦胡來古海二切頷戸感切又音含齗魚巾切齶音諤雜一作離○頦頤下也〉

〈齗齒根肉也〉自是又南數里地皆一狀樹益壯石益瘦水

鳴皆鏘然〈鏘七羊切〉又南一里至大冥之川山舒水緩有

土田〈逐段點綴詳略俱有法〉始黄神爲人時居其地傳者曰黄

神王姓莽之世也莽旣死神更號黄氏逃來擇其深

峭者濳焉〈漢書王莽自謂黄虞之後姚嬀陳田王氏凡五姓皆黄虞苗裔其令天下尚此五姓〉

〈名籍于秩宗室黄神王姓蓋取諸此〉始莽嘗曰余黄虞之後也故號其

女曰黄皇室主黄與王聲相邇而又有本其所以傳

言者益驗〈莽號其女定安公主太后爲黄皇室主絶之于漢〉神旣居是民咸

安焉以爲有道死乃俎豆之爲立祠後稍徙近乎民

今祠在山陰溪水上〈莊子畏壘之民欲俎豆予於賢人之閒俎豆謂禮之爲主也〉

元和八年五月十六日旣歸爲記以啓後之好游者

〈茅坤曰予按子厚所謫永州柳州大較五嶺以南多名山削壁清泉怪石而子厚適以文章之雋傑客茲〉

〈土者久之愚竊謂公與山川兩相遭非子厚之困且久不能以搜巖穴之奇非巖穴之怪且幽亦無以發〉

〈子厚之文予閒過粤中恣情山水閒始信子厚非予欺而且恨永柳以外其他勝㮣猶多於永柳相頡頏〉

〈且有過之者而卒無傳焉抑可見天地內不特遺才而不得試當併有名山絶壑而不得自炫其奇於騷〉

〈人墨客之文者可勝道哉〉

　　始得西山宴游記〈西山在府城西瀟江之滸○起得浩蕩感激言外不可知〉

　　　〈真不得不遷之山水者轉入妙境令人起舞唐順之曰神色酣暢〉

自余爲僇人居是州恆惴慄其隟也則施施而行漫

漫而遊日與其徒上高山入深林窮迴溪幽泉怪石

無遠不到到則披草而坐傾壺而醉醉則更相枕以

臥臥而夢意有所極夢亦同趣覺而起起而歸以爲

凡是州之山水有異態者皆我有也而未始知西山

之怪特〈僇與戮同隟與隙同施如字又音怡漫莫半切枕下一無以臥二字一無臥而夢三字態〉

〈一作勝○王世貞曰語如綴珠總以挑剔始得二字與末二句相應〉今年九月二十八

日因坐法華西亭望西山始指異之〈指一作抵〉遂命僕人

過湘江緣染溪斫榛莽焚茅茷窮山之高而止〈僕一作人〉

〈染一作冉說見前愚溪序注茷音吠一作茇音跋○說文茷草葉盛貎〉攀援而登箕踞

而遨則凡數州之土壤皆在袵席之下其高下之勢

岈然窪然若垤若穴尺寸千里攢蹙累積莫得遯隱

縈青繚白外與天際四望如一〈踞音據岈火加切窪烏瓜切垤徒結切攢〉

〈租丸切繚音了外一作水○踞蹲也漢書注謂伸其兩足而坐其形似箕㟏岈山深之狀窪水汙也○少〉

〈陵望嶽詩有齊魯青未了一語何等氣㮣子厚此記實可與爭雄然讀者必登高豁目自見其趣〉然

後知是山之特出不與培塿爲類悠悠乎與灝氣俱

而莫得其涯洋洋乎與造物者游而不知其所窮〈培薄〉

〈口切塿朗口切○方言冢或謂之培關而東小冢謂之塿〉引觴滿酌頽然就醉不

知日之入蒼然暮色自遠而至至無所見而猶不欲

歸心凝形釋與萬化冥合〈冥一作俱一又作與物不異或云萬化冥合語類與〉

〈灝氣俱不如與物不異之穩〉然後知吾嚮之未始游游於是乎始

故爲之文以志是歲元和四年也

　　鈷鉧潭記〈鈷音古鉧諸韻無從毋字集韻作䥈滿補母朗二切並注云鈷䥈也○鈷〉

　　　〈䥈乃鼎具據小丘記云得西山後八日又得鈷鉧潭則此記在西山記後作亦元和四年〉

　　　〈文下二記當繼此也○小景清麗如盤石疎林清溪短棹〉

鈷鉧潭在西山西其始蓋冉水自南奔注抵山石屈

折東流其顛委勢峻盪擊益㬥齧其涯故旁廣而中

深畢至石乃止流沬成輪然後徐行其清而平者且

十畝有樹環焉有泉懸焉其上有居者以予之亟游

也旦款門來告曰不勝官租私券之委積旣芟山而

更居願以潭上田𧵍財以緩禍予樂而如其言〈亟丘異切〉

〈𧵍音茂○款叩也𧵍交易也〉則崇其臺延其檻行其泉於高者墜

之潭有聲潨然〈者一本作而又一本者而字並存潨徂宗切又音終○說文潨小水入大〉

〈水也〉尤與中秋觀月爲宜於以見天之高氣之迥孰使

予樂居夷而忘故土者非茲潭也歟

　　鈷鉧潭西小丘記〈尋常事尋常意他立名造語變化得别蘇子美滄浪亭記〉

　　　〈大略本此虞集曰公之好奇如貪夫之籠百貨而其文亦變幻百出〉

得西山後八日尋山口西北道二百步又得鈷鉧潭

西二十五步常湍而浚者爲魚梁梁之上有丘焉生

竹樹其石之突怒偃蹇負土而出爭爲奇狀者殆不

可數〈湍而一作湍之狀一作壯〉其嶔然相累而下者若牛馬之飲

于溪其衝然角列而上者若熊羆之登于山丘之小

不能一畝可以籠而有之〈嶔音欽崯音吟累力追切○嶔崯山險貎〉問其

主曰唐氏之弃地貨而不售問其價曰止四百余憐

而售之〈唐順之曰問其主問其價二意似淺淺者然子厚備述到此最有斟酌且文字亦騷〉李

深源元克己時同遊皆大喜出自意外卽更取器用

剷刈穢草伐去惡木烈火而焚之嘉木立美竹露奇

石顯〈剷音產字與剗同平也〉由其中以望則山之高雲之浮溪

之流鳥獸之遨遊舉熙熙然迴巧獻技以效茲丘之

下〈一本獸下有魚龜字或止有魚字〉枕席而臥則清泠之狀與目謀

瀯瀯之聲與耳謀悠然而虚者與神謀淵然而靜者

與心謀不匝旬而得異地者二雖古好事之士或未

能至焉〈瀯音營悠然一作悠悠然匝一作帀同○說文瀯水回也〉噫以茲丘之勝

致之灃鎬鄠杜則貴游之士爭買者日増千金而愈

不可得〈鎬戸老切鄠音戸一本無之士二字○灃水出終南山入渭鎬水源出太乙西谷武王遷〉

〈都依此水曰鎬京漢曰鎬池鄠漢縣上林苑在其地杜杜曲也在韋曲之東杜岐公别墅當時語云城南〉

〈韋杜去天尺五○孫鑛曰忽遇感慨一轉更新〉今弃是州也農夫漁夫過而

陋之賈四百連歲不能售而我與深源克己獨喜得

之是其果有遭乎書於石所以賀茲丘之遭也〈賈與價同〉

〈○羅洪先曰結得閑雅〉

　　至小丘西小石潭記〈無多景却寫得杳杳冥冥忽忽悠悠是絶妙小品文〉

　　　〈字〉

從小丘西行百二十步隔篁竹聞水聲如鳴佩環心

樂之〈聞一作閒絶句○篁竹田也一曰竹名〉伐竹取道下見小潭水尤

清洌泉石以爲底近岸卷石底以出爲坻爲嶼爲嵁

爲巖青樹翠蔓蒙絡搖綴參差披拂〈嵁五男苦男五感三切○岻嶼〉

〈皆小洲也〉潭中魚可百許頭皆若空遊無所依日光下澈

影布石上怡然不動俶爾遠逝往來翕忽似與遊者

相樂潭西南而望斗折蛇行明滅可見〈潭中至所依十四字一本〉

〈連上讀云披拂潭中下視游魚類若乘空澈音徹俶昌六切○斗北斗史記枉矢類流星蛇行而倉黑○〉

〈悠然有濠濮閒想至斗折蛇行字尤奇楊慎曰子厚空遊語本之酈道元水經注淥水平潭清潔澄深俯〉

〈視遊魚類若乘空沉佺期詩魚似鏡中懸亦用酈語也〉其岸勢犬牙差互不可

知其源坐潭上四面竹樹環合寂寥無人淒神寒骨

悄愴幽邃以其境過清不可久居乃記之而去〈荒寒之景〉

〈如畫讀之颯颯〉同遊者吳武陵龔古余弟宗玄𥛬而從者崔

氏二小生曰恕己曰奉壹〈龔一作襲○崔氏二小生卽崔𥳑之子也〉

　　袁家渴記〈渴音褐詳篇中○自袁家渴至小石城山四記皆同時作石渠記云元和〉

　　　〈七年十月十九日云云則餘記可類推矣○予聞之董太史玄宰云以徑之奇怪論則畫〉

　　　〈不如山水以筆墨之精妙論則山水決不如畫及觀此記則奇怪精妙吾直以爲兩相當〉

　　　〈耳〉

由冉溪西南水行十里山水之可取者五莫若鈷鉧

潭由溪口而西陸行可取者八九莫若西山由朝陽

巖東南水行至蕪江可取者三莫若袁家渴皆永中

幽麗其處也〈永一作水非是其一作奇○朝陽巖在瀟江之滸巖有洞澗出流入湘江又有〉

〈香流洞磬石大曆元年元結因維舟巖下以其高而東向遂名朝陽蕪江未詳或云疑是瀟字之誤〉楚

越之閒方言謂水之反流者爲渴音若衣褐之褐〈反一〉

〈作支○入方言二句極奇古〉渴上與南館高嶂合下與百家瀨合

其中重洲小溪澄潭淺渚閒廁曲折平者深黑峻者

沸白舟行若窮忽又無際〈高一作西○綴景幽深畫不能盡〉有小山

出水中山皆美石上生青叢冬夏常蔚然其旁多巖

洞其下多白礫其樹多楓柟石楠楩櫧樟柚草則蘭

芷又有異卉類合歡而蔓生轇轕水石〈美石下一複出石字礫音〉

〈歷柟如占切楩毗連切櫧音諸柚余救切轇音交轕音葛○礫小石也楓柟石楠木名楩木似豫章櫧已〉

〈詳前樟卽豫章柚橘類也合歡草名爾雅云葉似槐五月花紅白色瓣上若絲茸至暮而合轇轕猶交加〉

〈也○唐順之曰此段類子虛賦〉每風自四山而下振動大木掩苒衆

草紛紅駭綠蓊葧香氣衝濤旋瀨退貯谿谷搖颺葳

蕤與時推移其大都如此〈蓊烏功烏孔二切葧音勃葳音威蕤儒隹切○蓊葧〉

〈草茂貎葳蕤草木華盛貎○蘇軾曰子厚善造語若此殆入妙矣〉余無以窮其狀永

之人未嘗遊焉余得之不敢專也出而傳於世其地

世主袁氏故以名焉

　　石渠記〈子厚諸記每狀一水一石處亦各極其致故令人讀之似欲解衣盤礡於其境〉

　　　〈茅坤曰清冽〉

自渴西南行不能百步得石渠民橋其上有泉幽幽

然其鳴乍大乍細渠之廣或咫尺或倍尺其長可十

許步其流抵大石伏出其下〈漢書注八寸曰咫〉踰石而往有

石泓昌蒲被之青鮮環周〈鮮苔蘚也〉又折西行旁陷巖石

下北墮小潭潭幅員減百尺清深多鯈魚〈鯈音條又直留切○〉

〈爾雅鮂黑鰦郭注云卽白鯈江東呼爲鮂〉又北曲行紆餘睨若無窮然卒

入于渴〈說文紆詘也又縈也〉其側皆詭石怪木奇卉美箭可列

坐而庥焉風搖其顛韻動崖谷視之旣靜其聽始遠

〈遠一作達字〉予從州牧得之攬去翳朽決疏土石旣崇而

焚旣釃而盈〈釃山宜切〉惜其未始有傳焉者故累記其所

屬遺之其人書之其陽俾後好事者求之得以易元

和七年正月八日蠲渠至大石十月十九日踰石得

石泓小潭渠之美於是始窮也

　　石㵎記〈永中山水子厚已搜抉無遺使子厚不謫居于此則永終一荒壤耳唐順之曰〉

　　　〈點綴如明珠翠羽〉

石渠之事旣窮上由橋西北下土山之陰民又橋焉

其水之大倍石渠三之一〈一本無一字〉亘石爲底達于兩

涯若牀若堂若陳筵席若限閫奧水平布其上流若

織文響若操琴〈一本無亘字或作巨字〉揭跣而往折竹掃陳葉

排腐木可羅胡牀十八九居之交絡之流觸激之音

皆在牀下翠羽之木龍鱗之石均蔭其上〈揭音憩又丘列切〉

古之人其有樂乎此邪後之來者有能追余之踐履

邪得意之日與石渠同〈一無意字〉由渴而來者先石渠後

石㵎由百家瀨上而來者先石㵎後石渠㵎之可窮

者皆出石城村東南其間可樂者數焉其上深山幽

林逾峭險道狹不可窮也〈結得恍惚似山海經語〉

　　小石城山記〈境固幽峭旁出議論更奇茅坤曰借石之瑰瑋以吐胸中之氣〉

自西山道口徑北踰黄茅嶺而下有二道其一西出

尋之無所得其一少北而東不過四十丈上斷而川

分有積石横當其垠其上爲睥睨梁欐之形〈睥匹計切睨五〉

〈計切二字皆宜從土杜預注左傳或作僻倪音義同欐音麗一音禮小船也○埤堄城上垣女墻也莊子〉

〈梁麗可以衝城梁麗屋棟麗與欐同〉其旁出堡塢有若門焉窺之正黑

投以小石洞然有水聲其響之激越良久乃已環之

可上望甚遠無土壤而生嘉樹美箭益奇而堅其疏

數偃仰類智者所施設也〈堡音保塢烏古切○堡小城也塢小嶂也廣韻營居〉

〈曰塢〉噫吾疑造物者之有無久矣及是愈以爲誠有又

怪其不爲之於中州而列是夷狄更千百秊不得一

售其伎是固勞而無用神者儻不宜如是則其果無

乎或曰以慰夫賢而辱於此者或曰其氣之靈不爲

偉人而獨爲是物故楚之南少人而多石是二者余

未信之

　　柳州東亭記〈元和十年正月子厚自永州召至京師三月復出刺柳州此記於十〉

　　　〈二年九月作〉

出州南譙門左行二十六步有弃地在道南南值江

西際𡸁楊傳置東曰東館其內草木猥奧有崖谷傾

凸缺圯豕得以爲囿蛇得以爲藪人莫能居〈傳音轉圯部鄙〉

〈切凸杜結他骨陀訥三音諸本作亞○譙城上樓也江柳江一名潯水𡸁楊地名傳置謂驛也凸高起也〉

〈又出也〉至是始命披刜蠲疏樹以竹箭松檉桂檜柏杉

易爲堂亭峭爲杠梁下上徊翔前出兩翼馮空拒江

江化爲湖衆山横環嶛闊瀴灣當邑居之劇而忘乎

人閒斯亦奇矣〈刜音弗蠲音娟疏音疎檉正真切易以豉切杠音江馮音憑嶛音聊一作〉

〈崦淹掩二音瀴音嬰○檉河柳郭璞云今河傍赤莖小楊也嶛山高而相戾也又險也選南都賦其山嶛〉

〈刺瀴水絶遠貎〉乃取館之北宇右闢之以爲夕室取傳置之

東宇左闢之以爲朝室又北闢之以爲陰室作屋于

北墉下以爲陽室作斯亭于中以爲中室朝室以夕

居之夕室以朝居之中室日中而居之陰室以違温

風焉陽室以違淒風焉若無寒暑也則朝夕復其號

旣成作石于中室書以告後之人庶勿壞元和十二

年九月某日柳宗元記

　　柳州山水近治可遊者記〈前半似水經注後半似山海經極其奇古〉

　　　〈王世貞曰杜之蜀詩柳之永柳記皆千古絶唱也茅坤曰全是敘事不著一句議論感慨〉

　　　〈却澹宕風雅〉

古之州治在潯水南山石閒今徙在水北直平四十

里南北東西皆水匯〈潯諸本作薄非是匯音潰○說文匯水回合也〉北有雙

山夾道嶄然曰背石山〈嶄鉏咸仕咸二切○背石山今在府城北十里東曰桃竹〉

〈西曰鵲兒〉有支川東流入于潯水潯水因是北而東盡大

壁下其壁曰龍壁其下多秀石可硯〈龍壁山在城東北十五里中有〉

〈石壁峭立下臨灘瀨〉南絶水有山無麓廣百尋高五丈下上若

一曰甑山山之南皆大山多奇又南且西曰駕鶴山

壯聳環立古州治負焉有泉在坎下常盈而不流〈甑山〉

〈在水南駕鶴山在城西南旁臨大江聳立如鶴故名〉南有山正方而崇類屏者

曰屏山其西曰四姥山皆獨立不倚〈屏蒲幷切姥莫補切一本誤落〉

〈四字○屏山在城南二里四姥山在西五里其山四面對峙而無所連屬〉城北流潯水瀨

下又西曰仙奕之山山之西可上其上有穴穴有屏

有室有宇其宇下有流石成形如肺肝如茄房或積

于下如人如禽如器物甚衆東西九十尺南北少半

〈北流一作北沉茄音加一作茹一作蜂○仙奕山在城西南茄荷莖也〉東登入小穴常

有四尺則廓然甚大無竅正黑燭之高僅見其宇皆

流石怪狀〈周禮注八尺曰尋倍尋曰常〉由屏南室中入小穴倍常

而上始黑已而大明爲上室由上室而上有穴北出

之乃臨大埜飛鳥皆視其背其始登者得石枰於上

黑肌而赤脈十有八道可奕故以云〈北出之或複一出字枰蒲明切〉

〈○枰棋局也〉其山多檉多櫧多篔簹之竹多櫜吾其鳥多

秭歸〈篔音雲簹音當櫜音高一作橐秭音子又資李切秭歸一作子規○篔簹竹名節間相去數尺〉

〈者櫜吾未詳或云櫜當作蘘吾當作荷上以形誤下以聲誤也按蘘荷葉似初生甘蔗根似薑牙可治蟲〉

〈毒未知是否姊歸鳥名見高唐賦說文爲子嶲史記爲姊𨾚禽經爲子規徐廣爲子𨾚字雖異而名實同〉

〈也〉石魚之山全石無大草木山小而高其形如立魚

在多秭歸西有穴類仙奕入其穴東出其西北靈泉

在東趾下有麓環之泉大類轂雷鳴西奔二十尺有

洄在石㵎因伏無所見多綠青之魚及石鯽多鯈〈石魚〉

〈上一有其南有三字立魚下無在多姊歸四字在字疑衍及一作多○石魚山在城西南洄回水也〉雷

山兩崖皆東西雷水出焉蓄崖中曰雷塘能出雲氣

作雷雨變見有光禱用俎魚豆彘修形糈𥺌酒陰虔

則應在立魚南〈見音現糈音所又音胥𥺌當從禾音徒音土酒陰一作陰酒○修脯也糈〉

〈祭神米也稌稻也山海經其祀之糈用𥺌米酒陰言陰酒卽明水也雷塘事詳見集禱雨文〉其間

多美山無名而深峨山在埜中無麓峨水出焉東流

入于潯水〈深峨山在城西三里又名鵝山〉

　

　

唐柳河東集卷第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