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村集 (四庫全書本)/卷23

巻二十二 梅村集 巻二十三 巻二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梅村集巻二十三
  國子監祭酒呉偉業撰
  序三
  江南廵撫韓公奏議序
  御史中丞蒲坂韓公廵撫江南之五載
  天子洊鍚公命進秩司空公自以幸得備位維是地方之得失閭閻之利病分條其所以興及所以革之狀適當宁幸聽其言得奉行弗墜以少逭於闕失其副封與草藁具在手自裒輯得若干巻授其部民呉偉業序之偉業讀而嘆曰
  上之加勞公與公之盡心厥職者其在斯乎其在斯乎昔我
  世祖章皇帝聽覽之暇命儒臣采經摭傳以撰集羣書無亦以後之人制度文為鑒於前王之成訓罔或遺漏故不厭其多聞慱物而義類之宏深也若奏對之體貴乎指事造實以通變而適用其理覈其文顯一切傅㑹繁曲之辭屏使弗進偉業每南苑夜直見諸公坐而假寐漏下三十刻中書猶捧督撫所上章奏以叅訂國書有微文之疑互則為之執筆彷徨看詳久而後定然則有事於敷陳者可不慎哉詩曰維今之人不尚有舊書曰乃身在外乃心罔不在王室當韓公之在京師宿衞忠正曉習文法佐太宰以贊邦治周官所云大事則從其長小事則專逹其公之謂歟
  天子器其能擢自帷幄出典畿輔三命作牧四方具瞻公涖政浹旬固已赫然改觀矣亡何有遷擢江南之命先是江南山越未平雈苻數起閩海巨冦䦨入内地以詿誤吏民當事者赤囊紛馳告變收捕之章又數從中下公至之日氛祲消而姦宄息不動聲色用拊循彈壓以為政向之所謂告急之書窮考之案則皆無之顧以東南區區一隅賦税居天下之半秦楚滇黔閩粤之餉檄使旁午奔命弗遑呉民户賦而口歛鄉部書都鄙之版椽史掌邦國之貳調發出納千條萬端郡邑守相日有要月有成趨辦不及即鐫譙隨之發代者拜除如流罷免者覊管不去雖有考課之法亦不得而施公能無焦心極慮以求當世之長䇿耶昔有宋安撫大臣設上佐以勾管機宜文字主者執凡治要而已今者職事巨細旬朔動以具聞其間
  詔條赦令計簿獄詞所當鈎稽而出入者節目繁夥不可億算惟公通逹政體能周知乎輕重贏縮之數而操綱紀以御之如游刅如治絲如燭炤而觽解故有所建白區處詳當體例精宻深嚴之地朝拜夕可所司莫得而駮難焉論者以此重其才服其略他人為之弗能及也已竊惟古來奏疏莫善於晁賈亦嘗建積粟鑄錢韓范歐陽本經術大儒在西夏河北所進劄子首以理財足國為務夫論事人主之前先使之知經制出入充然其有餘則仁義道徳之言始可得而進自古然矣方今西北之土未盡墾山澤之産未盡出啇賈并兼之利未盡講求以歸縣官舉天下之費畢出之於農故軍興孔亟水旱災荒則上與下焦然其並困我公以肺腑居重任憂公如家權時制宜用其徴發期㑹以仰副度支之急若夫定經賦寛民力為根本以兼為東南此萬世之謀不易之論未始不端言之也漢神爵之治尚綜覈而致其隆於三代唐貞觀之政行仁義而收其效於富强聖主賢臣諮諏要道或課名實或布寛仁一張一弛同條其貫非已事之極驗耶
  世祖所以大修吏治務合經意者葢兼之也
  今天子寅恭祇畏廣詢愽諮尤閔念我東南之民以訪求疾苦其久任公者將盡行公之言而公之言有非一時所能盡處腹心宻勿之地入則造膝留身出則皂囊封上嘉謀嘉猷從容陳請必期實有所禆益此豈疏逖小臣芻蕘獻替者可得而比然則其嘉惠呉民雖古大臣之用心無以過之矣彼於文墨治辧之間謂公功著職修服其才而重其略不知此特庶務之可見者耳又烏足以窺公之大哉謹序
  江海膚功詩序
  古者克敵必示子孫故於人臣之有功者旂常以記之鐘鼎以銘之簡冊丹青以載之鼓籥笙簧以歌之王命尸臣官此栒邑虎拜稽首天子萬年啇周以前尚矣降此則輔氏之鐘魏顆所以獲杜囘也邢國之鼎禮至所以掖國子也燕然北征竇車騎所以登山刻石也冀州安居皇甫義真所以定亂作歌也上之人載在盟府弦之樂官圖其勞於不朽為臣者則又受彞器而刻其辭用薦家廟傳後世永永矢報於勿忘嗚呼功名之際豈不盛哉今我西安梁公庸江寧一㨗再造南土
  天子晉秩而寵異之且將定封焉呉之人以其憂兵閔亂賴公克底於寧也作歌詩數十章公曰吾之功既在史氏矣惟士大夫贈我以言重於琱戈黼黻不可以不記乃執首簡命偉業曰子為我序之公秦人也車鄰駟鐵小戎無衣之詩其音亢切而僨厲清笳急笛驟而歌之介胄之士無不撫劍擥腕變色衝冠者此秦風之雄乎若夫三江五湖之間樓船羽葢黄頭櫂歌非猶夫扶風壯士之聲情慷慨也石城烏棲江南之弄非猶夫隴頭水闗山月之激昂三嘆也語曰歌詩必類斯豈其類哉予則以為不然公之在軍中通詩書習禮樂有輕裘緩帶投壺雅歌之風及其孤軍决戰雖以呉人之不武驅之赴利决命爭首視五陵六郡之豪不是過焉又何有於風土而謂南音寛柔嘽緩不足乎聽耶然則呉士大夫之屬而和者用公之氣以講軍容而壯武節其辭皆發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蹈厲請以奏之師中當古短簫鐃歌之曲可也公笑而頷曰善遂書之以為序
  鹽運分司張森岳賑濟册序
  苟可以仁恩及物則智不必勤其官能不必舉其職推而行之罔或勿濟今夫鹽筴者利之所自出專以佐國而足用非曉然有益於民者也周禮掌邦之委積治年之豐㐫於荒政纎悉具備而山澤之利則盡推以予民其設之官者制其政令而已無所謂征𣙜以取之也自管子相齊以為海王之國即水煮鹽宜筦其權而盡歸之於上其説曰予之在君奪之在君使人長見予之形而不見奪之理後世遵而行之豪强并兼擅利孔而撓上法者害固以浸除而諸君吾子之所食無不量其釡升而為之設衡立凖其法至為苛細鹽筴尚為有益於民否耶鹽筴誠有有益於民者國家水旱之不時什一之征常恐不足於用惟鹽為天地所藏取之無害足以佐公家之急漢元封中置鹽官二十八郡齊居其六山東嘗大水民饑流人轉徙賑恤以億萬計然而外奉軍旅内供興作得以不匱則鹽筴為之饒也鹽筴為之饒於國家愛濟元元之意未嘗不陰為之助獨為是官者不能顯以養民其顯以養民如吾友張君森岳是已張君為青州鹽運分司青州者山東負海之地管子所謂渠展之鹽梁趙宋衞資以仰給者也為君計者鈎稽弊漏恤下惠商廣蓄積以備乏絶斯足以勤其官矣權時緩急搜逋舉羡俾朝家以全力為農民不加賦而用自給斯足以舉其職矣乃有進於是者嵗比不登民之流離不能自存者僵仆滿道
  朝廷方發帑金遣使者賑救畿以南而張君能先民之急捐貲為粥於路又下勸分之令募豪長者相假貸願輸者具以其名聞奬勵有方賦恤有法所全活最衆是可為難也已夫張君嘗治一道以牧民有稱於時矣此其事辦之有餘余以為難者方君以鹽筴為官能不拘拘於職守救災𤯝施徳惠知所本務管子賢人也相齊之功覇以九世而君之所見似為過之誠可書也於是乎言
  海防魯公頌言序
  呉郡瀕海之邑其民有事於供億而驛騷弗寧者非甚良牧莫能恤也苕上魯公由絲綸近臣出副二千石來蒞吾呉以防海為其職嘗與余論海事而籌之曰夫海上之築城堡立墩臺所以駐屯兵也除道成梁陳芻置頓則以備王人之銜命大帥之廵守惟恐賦歛之不時闕而為罪其於用民之力亦已極矣夫土功者王政之所不廢也吾誠以其時量工命日揣髙卑度厚薄而為之則城可立臺可成而民不至於重困今之役賦丈之無方故具下未能授功而先為之擾又民欲成之而兵欲毁之彼津亭土堠之不修者非玩也其戍守者利於其墮而頻為之興築也若之何勿禁也先王之制凡承王命為過賔者牢醴餼獻飲食之數各以班位而為之等今庶具百物嵗一賦之於民帷帟几席槽櫪碪⿱事過則棄之而酒漿糗糒牲牢芻茭常以賔至之無時偫於無用為黠吏之所浸没負販之細民徴索匈匈列肆晝閉既又計畆而定其徴是商與民交困也巳語曰有優無匱吾誠先為之繕館舍庀器用而後令候人逆之於郊致舘致餐拜而將幣官正奉符而閲具數胥徒執牘而書其物賔至如歸民用不擾若之何弗舉也余聞之嘆曰善哉言乎夫為政之道樽節愛養息事寧人非狃一時之安而惰窳之也開敏彊毅興事就功亦非輕百姓之力而程督之也語曰不一勞者不永逸不暫費者不永寧若魯公所言規為措置慮始經久民不知役而時噢咻之斯非體國之長謀而使民之佚道乎魯公之駐節出治在乎海虞虞巖邑也其山有飛泉夾澗之竒其材有丹楓翠樾之美其田野有陂渠塘濼稉稻蒲蠃之饒人民好嬉游而不事作業美衣食而不知葢藏因之以饑饉加之以誅求物力大詘水則浸以尚湖綰江海之衝而設重戍游徼之騎旁午而狎至艅艎之舟邪許而畢集
  朝廷簡文臣以勾㑹其資給而整齊其法制於職秩為重公府初立庶事草創將吏有犒饋宴饗勞旋勤歸掾史有出納竒贏徴令考校他若僚采之聮事賔客之過從絡繹奔凑咸於是乎在苟非閈閎之髙堂皇之峻唐陛屛樹審術辨方則上無以發教令治文書下無以充揖讓洽笑語魯公有憂之且公之來也嘗諏於都人士曰學校者為政之本也古者行師在泮獻馘行飲至之禮今海上桴鼔無警而戍邏之卒有芻牧於孔子之宫者我備官而遽忘之耶乃即訓導沈君與謀以尊經閣傾圮日久不可莫之治也揆日戒徒畚挶既具翬革斯起易其黮䵝煥以丹青瞽宗瞿相顧瞻奕奕而公治事之堂亦適㑹於成諸生入學鼔篋得游息講肄之所而海上突騎水犀諸軍負弩被甲而趨庭者見榱題輪奐有嚴有翼無大無小歡欣鳬藻凡此二役皆公於農事之隙斥羡金捐俸入以為之故鼛鼔弗戒而版築克就君子曰魯公於為政知所重矣春秋於浚洙城防新延廐則非之於復閟宫作泮宫修御廪則善之誠由此而推其於築城置堠平易道路儲偫糇糧皆當預之以時而定之以法俾其下居平無勞苦嘆息之聲臨事無供頓顛踣之怨公之才實優為之而吾呉人之獲有休息其道端出乎此也沈君率其邑之士大夫徴余文為賀余因以前所聞於公者為告而且深有所望焉
  魏貞庵兼濟堂文集序
  自古一代之興必有名世鉅人出而宏濟蒼生潤色鴻業然而長於政事者未必工於文章工於文章者未必優於理學求其兼備無遺者不數見也當西漢之隆蕭曹丙魏號為賢相然所長者止於政事無論理學即文章且無聞焉而司馬遷相如枚臯揚雄之流又徒以文章著稱而不及施於政事其於理學則亦未能窺其萬一也所謂兼備無遺者求之古而不得乃今得之於柏鄉魏公公稟鴻駿魁杰之才遭逄
  聖朝廻翔禁近值
  世祖章皇帝興治右文招延俊乂數舉
  經筵命儒臣講論大義或時
  巡遊南苑應制賦詩一時文學侍從之臣無不掞藻摛華對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
  休命而公實巋然為冠首其後歴諫垣躋柏府宻勿論思綱紀庶政封章數十上如請開日講頒孝經録遺忠闢異端諸疏皆闗天下國家大計葢非
  當宁知公之深不能盡用公之言以興致太平而非公之才與公之學亦不能輔導以成至治
  聖主良臣相得益彰於以調元贊化經國庇民千載一時也
  今上御極公以銓衡重望入居政府於時重熈累洽海内晏安從容於黄扉綸閣之間得以留心述作愽游才藝而公又䆳於闗閩濂雒之㫖其學以性善為本以致知為要所輯聖學知統録及大全纂要學規彚編諸書皆足以闡繹微言紹明聖緒而以其餘閒作為詩歌則又能籠挫萬物匠心獨妙至於悲鼎湖之莫逮痛子期之云亡其忠孝氣節於君父友朋之間尤惓惓乎三致意焉所謂理學文章政事公殆兼而有之葢公之才與學其積之也有本而出之也不窮今夫江河之水灝瀚潢漾雖疏而為川注而為瀆而其源則一也公之蓄於中者停泓演迤雖試之於政見之於文而其本則一也公之宏致逺識固非若漢之輔相醇謹樸遫者可擬而亦豈僅如賦上林誇長楊者以翰墨為勲績詞賦為君子而已哉公為髙邑趙忠毅公之甥忠毅與公同主銓政世傳為美談然忠毅值黨議紛呶羣言謡諑之日枋用未久而公之功名在日月之旁筦樞軸之任以視忠毅其所遇之幸不幸何如也公所著詩文甚多中州彭子士報謀之呉君冉渠楊君仲延撮其尤要者鋟板以行葢公之學與公之才其所以開物成務者雖不盡於此而於此亦足以見其大者焉故不揣而為之序
  古文彚鈔序
  古文之名何昉乎葢後之君子論其世思以起其衰不得已而强名之者也先儒謂三代無文人春秋以降始有子産叔向用文詞為功而莊周列禦冦遂以名其家西京以下班班矣其時有古文尚書古文孝經者以六書難字為考正而巳初非以其文名之也自魏晉六朝工於四六駢偶唐宋鉅儒始為黜浮崇雅之學將力挽斯世之頽靡而軌之於正古文之名乃大行葢以自名其文之學於古耳其於古人之曰經曰史者未敢遽以文名之南宋後經生習科舉之業三百年來以帖括為時文人皆趨今而去古間有援古以入今古文時文或離或合離者病於空踈合者病於剽竊彼其所謂古文與時文對待而言者也葢古學之亡久矣呉郡蔣新又吾友韜仲僉憲公之孫也刻其古文彚鈔成問序於余曰此吾祖所以教於家者也願得一言以識勿忘余取其目觀之則自周禮檀弓家語以下左國公糓國䇿三史八家之言皆在而其書不過數帙噫嘻是何其取之之愽而用之之約乎夫周禮河間獻王所得與儀禮同上之秘府然儀禮有逸經三十九篇巳亡而周禮冬官一篇亦闕小戴氏增損禮書曲禮檀弓以下共四十三篇馬氏又益以月令明堂位樂記篇第苦其錯雜故論禮者以為不如春秋三傳之為全書然漢儒多尊公糓抑左氏至東京以後始顯而國語亦輔之以行名曰春秋外傳戰國䇿劉向所定三十三篇崇文總目稱十一篇宋時再命儒臣訂定迺完夫士生於古學廢絶之後區區掇拾整齊於煨燼屋壁之餘亡者澌滅而不傳存者混淆而無次有識者咨嗟太息恨後生不見古人之大全良以此也詎肯厭遺經為難竟又從而摘裂破碎之哉三史唯孟堅為蘭臺定本史記巳有闕文蔚宗所删取者謝承袁山松諸家今已莫可叅訂若夫韓歐大家之文後人尊而奉之業巳家昌黎而户廬陵然君子以為元末諸儒所為楘學者其於八家講求各有本原所當愽稽以要其歸未可於尺幅之内規規而趨之也葢讀書之難如此蔣氏自清流公以春秋起家予交於僉憲最深知能世其家學今新又年甚少才甚髙將以其學游京師而刻所鈔以無忘先志傳曰學猶殖也不殖將落新又之所殖不既多乎夫韓宣子適魯見易象與春秋司馬遷渉江淮探禹穴而世本楚漢春秋叅之以訪求而後大備京師者文人學士之所集羽翼經傳之書在焉然則新又其繹於所已聞以進乎所未聞可也彼夫採摭薈蕞之書豈足為新又重哉余既慨世人之不悦學而新又好古又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其祖父之教有合於昔人讀書之大指乃因其請而叙以歸之云
  龔芝麓詩序
  大宗伯合肥龔先生裒其新舊所著詩手授丹徒姜子子翥曰子知吾詩者也亟圖所以廣其傳於是大行伯成呉侯方以為政餘閒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扢風雅謀諸顧子修逺陳子椒𡶶相與詮次而刻之呉中集成命其友婁東呉偉業弁簡端偉業伏而讀仰而思曰夫詩人之為道不徒以其才也有性情焉有學識焉其淺深正變之故不於斯三者考之不足以言詩之大也今以吾龔先生選詞之縟麗使事之精切遣調之雋逸取意之超詣其詩之工固已俊鶻之舉也扶摇一擊騏驥之奔也决驟千里先生之潜搜冥索出政事鞅掌之餘髙咏長吟在賔客填咽之際嘗為余張樂置飲授簡各賦一章歌舞恢笑方雜沓於前而先生渉筆巳得數紙坐者未㪚傳誦者蚤遍於逺近矣此先生之才也身為三公而修布衣之節交盡王侯而好山澤之遊故人老宿殷勤贈答北門之窶貧行道之饑渴未嘗不徬徨而慰勞也後生英儁宏奬風流考槃之寤歌彤管之悦懌未嘗不流連而奬許也自伐木之道衰而黽勉有無匍匐急難者吾不得而見之矣先生傾囊槖以恤窮交出氣力以援知已其惻怛真摯見之篇什者百世而下讀之應為感動而况於身受之者乎此先生之性情也板蕩極而楚騷乃興正始存而大雅復作以先生時世論之繇其前則愾我寤歎憂讒慝痛淪胥也繇其後則式燕以敖誦萬年洽四國也舉申旦不寐之衷與夙夜在公之道上求之於古昔内審之於平生於是運㑹之升降人事之變遷物候之暄凉世途之得失盡取之以融釋其心神而磨淬其術業故其為詩也有感時侘傺之響而不改於和平有鋪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鴻藻之辭而無心於靡麗秦風之篇曰蒹葭蒼蒼白露為霜士君子所以久而益堅者其砥礪必有道矣此先生之學識也余定交於先生者三十五年凡友朋之稱詩者以百數舉其最曰合肥大宗伯芝𪋤萊陽宋少司寇九青九青鎖闈論文江行紀勝與吾軰㡬人同事於楚公暇唱酬相得甚歡適㑹先生謁告南還相與淋漓傾倒於白門金昌之間斯二者相知為深九青好矜慎其詩嘗追擬少陵頗能得其一二日必課五言一首兾其學大有成就始肯出以示人乃不幸而以兵殁雖其斷篇零落百不一存余每與先生言而傷之先生深心學杜晩更放而之於香山劒南其投老諸什為尤工既手輯其全集又出餘力以愽綜二百餘年之作其推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幽隱為太過而矯時救俗以至排詆三四鉅公即其中未必自許為定論也誠有見於後人之駁難必起而吾以議論與之上下庶幾疑信徃復同敝天壤而先生之於詩也可以百世然後知昔人之詩其作之者傳論之者亦傳至磨滅如九青雖相知有吾兩人無可加其稱述惟為之撫巻追歎而巳余忝少長於先生既推服其才又熟於性情學識之有素故於論詩表而著之嗟乎先生之功於斯世甚大固無藉於詩以傳而詩之工已臻於至極余衰且憊庶幾厠名集中隨諸子之後他日有追數其交游而及之者此余從伯成之請而序之之意也不然余之言豈足為先生重哉
  宋直方林屋詩草序
  徃余在京師與陳大樽游休沐之暇相與論詩大樽必取直方為稱首且索余言為之序當是時大樽巳成進士負盛名凡海内騷壇主盟大樽睥睨其間無所讓而獨推重直方不惜以身下之余乃以知直方之才而大樽友道為不可及也巳於是天下言詩者輙首雲間而直方與大樽舒章齊名或曰陳李或曰陳宋葢不敢有所軒輊也大樽既前死舒章得一官又不䆒其用直方乃以名位大發聞於時既躋顯要進卿貳為天子之大臣矣復不幸蚤没其少子舜納裒其父平生之作取首簡屬余余俯仰四十年執友零落殆盡愛舜納之才以為直方不死而自顧頽然不勝其衰且憊矣乃撫巻三嘆而為之序曰吾讀小雅得朋友之道焉昔文武盛而伐木興周徳衰而谷風作詩者所以垂教易俗而朋友故舊其厚與薄之遞降舉世之隆替係馬尚論者可不思其故乎余嘗反復於東漢之季其賢而好士莫過於蔡伯喈孔文舉伯喈之愛王粲欲舉家之書籍悉以與之伯喈没其撰集漢事遭亂弗存仲宣不聞有所搜葺也文舉誘掖後進賔客日盈其門巳而死於曹氏最後好其文而購之者乃在魏文帝其當時故人不過習脂一慟而巳葢古道之難如此詩有之風雨如晦雞鳴不巳士君子處於搶攘之際其生而同心死而同恤百世而下未有及山巨源之於嵇中㪚也今以觀吾直方何其類巨源之風乎巨源位登三事年垂八十視直方過之其詩文詞賦足以比肩知巳則直方所長特優巨源弗及也惟是讀感憤之詩追忘言之契後死而結集其文章既貴而善䕶其妻子則巨源之於直方千載同符不期而合吾黨之放廢僅存比於向秀阮籍之徒者如余是也能不嘆哉語曰鍾子期死伯牙終身不鼔琴直方之琴今已渢渢乎明堂清廟之響矣若以語乎孔子之憂患左徒之離騷則撫絃下指終有所哽咽而未發是編也不復存其少作詎足以盡直方而直方所以原本詩人之忠厚不忘故舊者端在乎此直方於兄弟最友愛子建以明經髙隱著書嘗擬唐人數百家未就而卒讓木為二千石於嶺表其近詩益進每郵筒寓余余雖老實籍君兄弟以不孤噫嘻此大樽所稱三宋也直方死友朋兄弟之道誰復有講求之者哉舜納工詩有儁才而年少余恐其略於舊聞故舉直方學行有闗當世者著之家集葢不止於詩亦不止為宋氏巳也庶幾舜納知所勉焉
  孫孝若稿序
  余初以制藝起家常㩾然自以為不足好從諸先逹考求故實以增益其所聞見其之虞山也獲與孫子喬先生遊先生年巳六十餘常為余言少時猶及見皇甫司勲王弇州兩公云葢先生之父三州公以能詩名海内兩公親與定交先生侍函丈聞緒論追叙其事嘆詫為不可復得余聞語亦慨然者久之當是時先生之二子恭甫居顯官而光甫與余同舉進士先生不以為榮好舉徃賢之流風軼事以相諷勉余以知先生之不可及而其澤深且長也巳後十餘年恭甫之長君孝若舉進士裒所為文若干首問叙於余孝若之為人也風流醖藉機神警速實傾倒於余余亦心折之甚其天才之所軼發家學之所纉承足以囊括古今貫穿經史出入古文詩歌之間制藝乃其餘事即而求之所造固巳如此矣嗟乎今之為制藝者咸哆然有自大之心其中初無所得而欲以輕侮當世凌忽老成邀結黨類詆諆儕軰以余耳目所見比比而是也夫以孝若之人才之門地不欲沾沾於一日之名捨本業而追時好及其㨗南宫懸國門天下翕然稱之京師三公貴人無不援孝若以為重者而亟得余之一言豈文章道誼朋友之投分固有數歟抑余之蹇拙無似齟齬於世孝若因以取之歟若謂世經多故人物凋䘮雖樸陋如余者猶遺民佚老之僅存可以徴舊聞而道掌故則余且震懼不敢當而孝若固進而益請者葢亦乃祖之風類也以是辭不獲而為之序








  梅村集巻二十三
<集部,別集類,清代,梅村集>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