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第0581卷

方輿彙編 職方典 第五百八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方輿彙編 第五百八十一卷
方輿彙編 職方典 第五百八十二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方輿彙編職方典

 第五百八十一卷目錄

 四川總部藝文一

  諭巴蜀父老檄     漢司馬相如

  難蜀父老文         前人

  益州牧箴          揚雄

  蜀都賦           前人

  蜀都賦          晉左思

  序蜀志後語         常璩

  入蜀紀行詩序       唐王勃

  五丁力士開蜀門賦以蠻國廓開遂通人俗為韻

               陳山甫

  招北客文          岑參

  對蜀父老問        盧照鄰

  辨蜀都賦         宋王騰

  蜀論            蘇軾

  入蜀記           陸游

  鑿二江賦         狄遵度

職方典第五百八十一卷

四川總部藝文一 编辑

《諭巴蜀父老檄》
漢·司馬相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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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巴蜀太守,蠻夷自擅,不討之日久矣。時侵犯邊境, 勞士大夫。陛下即位,存撫天下,集安中國,然後興師 出兵,北征匈奴,單于怖駭,交臂受事,屈膝請和,康居 西域,重譯納貢,稽首來享。移師東指,閩越相誅;右弔 番禺,太子入朝。南夷之君,西僰之長,常效貢職,不敢 怠惰,延頸舉踵,喁喁然皆鄉風慕義,欲為臣妾。道里」 遼遠,山川阻深,不能自致。夫不順者巳誅,而為善者 未賞,故遣中郎將往賓之,發巴蜀之士各五百人以 奉幣衛。使者不然,靡有兵革之事,戰𩰚之患。今聞其 乃發軍興制,驚懼子弟,憂患老長,郡又擅為轉粟運 輸,皆非陛下之意也。當行者或亡,迯自賊殺,亦非人 臣之節也。夫邊郡之士,聞熢舉燧燔,皆攝弓而馳,荷 兵而走,流汗相屬,惟恐居後,觸白刃,冒流矢,議不反 顧,計不旋踵,人懷怒心,如報私讎。彼豈樂死惡生,非 編列之民,而與巴蜀異主哉?計遠慮深,急國家之難, 而樂盡人臣之道也。故有剖符之封,析圭而爵,位為 通侯,居列東第,終則遺顯號於後世,傳土地於子孫, 行事甚忠敬,居位甚「安逸,名聲施於無窮,功烈著而 不滅。是以賢人君子,肝腦塗中原,膏液潤野草而不 辭也。今奉幣使至南夷,即自賊殺,或亡逃扺誅,身死 無名,諡為至愚,恥及父母,為天下笑。人之度量相越, 豈不遠哉!然此非獨行者之罪也,父兄之教不先,子 弟之率不謹,寡廉鮮恥,而俗不長厚也。其被刑戮,不 亦宜」乎!陛下患使者有司之若彼,悼不肖愚民之如 此,故遣信使曉諭百姓,以發卒之事,因數之以不忠 死亡之罪,讓三老孝弟以不教誨之過。方今田時,重 煩百姓,已親見近縣,恐遠所谿谷山澤之民不遍聞, 檄到,亟下縣道,咸諭陛下意,毋忽。

《難蜀父老文》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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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興七十有八載,德茂存乎六世,威武紛紜,湛恩汪 濊,群生霑濡,洋溢乎方外。於是乃命使西征,隨流而 攘,風之所被,罔不披靡。因朝、冉、從駹,定莋存、邛,《略、斯》 揄舉苞蒲,結軌還轅,東鄉。將報,至於蜀都,耆老大夫 縉紳先生之徒二十有七人儼然造焉。辭畢,因進曰: 「蓋聞天子之於夷狄也,其義羈靡勿絕而已。今罷三 郡之士,通夜郎之塗,三年於茲,而功不竟,士卒勞倦, 萬民不贍。今又接以西夷,百姓力屈,恐不能卒業,此 亦使者之累也,竊為左右患之。且夫邛莋、西僰之與 中國並也,歷年茲多,不可記已。仁者不以德來,強者 不以力并,意者其殆不可乎!今割齊民以附夷狄,弊 所恃以事無用,鄙人固陋,不識所謂。」使者曰:「烏謂此 乎?必若所云,則是蜀不變服而巴不化俗也,僕尚惡 聞若說。然斯事體大,固非觀者之所覯也。余之行急, 其詳不可得聞已。」請為大夫粗陳其略。蓋世必有非 常之人,然後有非常之事;有非常之事,然後有非常 之功。非常者,固常人之所異也。故曰:「非常之原,黎民 懼焉;及臻厥成,天下」晏如也。昔者洪水沸出,氾濫衍 溢,民人升降移徙,崎嶇而不安。夏后氏慼之,乃堙洪 塞源,決江疏河,灑沈澹災,東歸之於海,而天下永寧。 當斯之勤,豈惟民哉?心煩於慮,身親其勞,躬傶骿胝, 無胈膚,不生毛,故休烈顯乎無窮,聲稱浹乎來茲。且 夫賢君之踐位也,豈特委瑣齷齪,拘文牽俗,循誦習 傳,當世取說云爾哉?必將崇論閎議,創業垂統,為萬 世規。故馳騖乎兼容并包,而勤思乎參天貳地。且《詩》 不云乎:「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是 以六合之內,八方之外,浸淫衍溢,懷生之物,有不浸 潤於澤者,賢君恥之。今封疆之內,冠帶之倫,咸獲嘉 祉,靡有闕遺矣。而夷狄殊俗之國,遼絕異黨之域,舟 車不通,人跡罕至,政教未加,流風猶微。內之則犯義 侵禮於邊境;外之則邪行橫作,放弒其上。君臣易位尊卑失序,父兄不辜,幼孤為奴,係縲號泣,內鄉而怨, 曰:蓋聞中國有至仁焉,德洋恩普,物靡不得其所。今 獨曷為遺己,舉踵思慕,若枯旱之望雨,盩夫為之垂 涕,況乎上聖,又烏能巳!故北出師以討強胡,南馳使 以誚勁越,四面風德,二方之君,鱗集仰流,願得受號 者以億計。故乃關沫若,徼牂牁,鏤靈山,梁孫原創道 德之塗,垂仁義之統,將博恩廣施,遠撫長駕,使疏逖 不閉,阻深闇昧,得耀乎光明,以偃甲兵於此,而息討 伐於彼,遐邇一體,中外禔福,不亦康乎!夫拯民於沉 溺,奉至尊「之休德,反衰世之陵夷,繼周氏之絕業,天 子之急務也。百姓雖勞,又烏可以已哉!且夫王者,固 未有不始於憂勤,而終於逸樂者也。然則受命之符, 合在於此。方將增太山之封,加梁父之事,鳴和鸞,揚 樂頌,上《咸》五,下登三。觀者未睹指,聽者未聞音,猶鷦 鵬已翔乎寥廓,而羅者猶視乎藪澤。悲夫!」於是諸大 夫茫然喪其所懷來,失厥所以進,喟然並稱曰:「允哉 漢德,此鄙人之所願聞也。百姓雖勞,請以身先之。」敞 罔靡徙遷延而辭避。

《益州牧箴》
揚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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巖巖岷山,古曰梁州。華陽西極,黑水南流。茫茫洪波, 鯀堙降陸。于時八都,厥民不隩。禹導江、沱,岷、嶓啟乾。 遠近底貢,磬錯砮丹。絲麻條暢,有粳有稻。自京阻畛, 民攸溫飽。帝有桀、紂,湎沈頗僻。遏絕苗民,滅夏殷績。 爰周受命,復古之常。幽、厲夷業,破絕為荒。秦作無道, 三方潰叛。義兵征暴,遂國於漢。拓開疆宇,恢梁之野。 列為十二,光羡虞夏。牧臣司梁,是職是圖。經營盛衰, 敢告士夫。

《蜀都賦》
前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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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都之地,古曰梁州。禹治其江,渟皋彌望。鬱乎青蔥, 沃野千里。上稽《乾度》,則井絡儲精;下按《地紀》,則坤宮 奠位。東有巴賨,綿亙百濮。銅梁金臺,火井龍湫。其中 則有玉石嶜岑,丹青玲瓏,邛節桃枝石。䲛水螭南有 犍牂、潛彝,昆明、峨嵋、絕限,崀嵣,嵁巖亶翔。靈山揭其 右,離堆被其東。「于近則有瑕英菌芝,玉石江珠;于遠 則有銀、鉛、錫、碧、馬、犀、象。僰西有鹽泉鐵冶,橘林銅陵。 邙連盧池,澹漫波淪。」「其旁則有期牛兕旄,金馬碧雞; 北則有岷山外羌、白馬;獸則麙羊野麋,羆犛、貘、貒。」 《鹿麝戶》豹能黃。胡蜼玃猨蠝玃猱。猶豰畢方。爾 乃蒼山隱天。汾崟迥叢,增嶄重崒。石:《崔》。嶵 嵬霜雪終夏叩巖岭嶙崇隆臨柴諸徼。崼𡸣五屼參 差湔山巖巖觀上岑喦龍陽累峗漼。交倚崔崒,崛 崎集嶮。脅施形,精出偈嵁。隱倚彭門。《嵃嵑 岢》方彼碑池。《輵嶰》礫乎岳岳。北屬崑崙,泰極,涌 泉醴凝,水流津漉,集成川。於是乎則左沉犁,右羌庭 漆。水浡其匈,都江漂其涇。乃溢乎通溝,洪濤溶洗,千 湲萬谷,合流逆折,泌瀄乎爭降,湖潧排碣,反波逆濞。 石洌巘。紛巘周溥,旋溺冤綏,頹慚博岸,敵呷祽《瀨 磴》巖汾汾忽溶,闛沛踰窘。出限連混,陁隧銍釘。鐘 涌,聲讙薄泙龍歷豐隆潛延延。雷扶電,擊,鴻康濭遠 遠乎長喻。馳山下卒,湍降疾流。分川並注,合乎江州。 干木則楩櫟,豫章樹榜。樿柙青稚雕梓枌梧。橿 櫪㯕楢木㮨枒。信楫叢俊幹湊集。楬圠樘椅。從 風推參。循崖撮。捼。涇淫溶。繽紛幻靡。汎閎野望。芒芒 菲菲。其竹則鍾。龍野篠紛鬯宗生族。《俊茂》豐 《芙洪》,溶忿葦紛揚。合。柯與風披。夾江綠山。尋卒而 起。結根才業。填衍野。「若此者,方乎數十百里,于汜 則汪汪漾漾,積土崇隄,其淺濕則生蒼葭,蔣蒲藿芧, 青蘋芊葉蓮藕茱華菱根。其中則有翡翠鴛鴦,裊鸕 鷁鷺,䨥鶤鷫鷞;其深則有猵獺沈鱓,水豹蛟蛇,黿蟺 鱉龜眾鱗鰨」爾乃其都門,二九四百餘閭。兩江珥 其市,九橋帶其流。武儋「鎮都,刻削成蘞,王基既彝蜀 侯尚叢卬籠石。」岓岑倚。從秦漢之徙,元以山東,是 以隤山,厥饒水貢,其獲苴、竹。浮流龜磧,竹《石蝎》相救, 魚酌不收,鵌。《鴝䳨》風胎雨𪃟,眾物駭目。殫不知所 禦,爾乃其裸羅諸圃,緣畛黃甘,諸柘柿桃,杏李,枇 杷杜樼,栗柰棠梨離支,雜以梴橙,被以櫻梅,樹以木 蘭,扶林禽爚,般關旁支,何若英絡其間,春机楊柳,褭 弱蟬抄,扶施連卷。貕,螗,《蛦子》。呼焉爾乃五穀馮 戎。瓜匏饒多。卉以部麻。往往薑梔附子。巨蒜木艾椒 蘺蒟醬酴清眾獻儲斯盛冬育筍。舊菜增伽。百華投 春。隆隱芬芳。蔓茗熒郁翠紫青黃麗靡「燭若揮錦 布繡望茫兮無幅。」爾乃其人自造奇錦紌。䋶縿 緣盧中,發文揚采,轉代無窮。其布則「細都弱折,綿繭 成衽,阿麗纖靡,避晏與陰。」蜘蛛作絲,不可見風。筩中 黃潤,一端數金。雕鏤釦器,百伎千工,東西鱗集,南北 並湊,馳逐相逢,周流往來。方轅齊轂,隱軫幽輵,埃㪍 塵拂。萬端異類,崇戎總濃,般旋闤闠齊。楚而喉不 感慨,萬物湊馳,四時迭代,彼不折貨,我罔之械,財用 饒贍,蓄積備具。若夫慈孫孝子,宗厥祖禰,鬼神祭祀, 揀《時選》曰:「瀝豫齋戒,襲明衣,表元縠,儷吉日異,清濁

合疏,明綏離旅。」乃使有伊之徒,調夫五味,甘甜之和
考證
芍藥之羹,江東鮐鮑,隴西牛羊,糴米肥䐗,𪊍不行

鴻𧴅《乳》,獨竹孤鶬,炮鷁,被紕之胎。山麇髓腦,水遊 之腴。蜂豚應鴈,被鴳晨鳧,戮鶂初乳,山鶴既交,春羔 秋膾鮫龜,肴秔田臑鷩,形不及勞,五肉七菜,朦厭 腥臊,可以練神養血腄者,莫不畢陳。爾乃其俗,迎春 送臘,百金之家,千金之公,乾池泄澳,觀魚於江。若其 吉日嘉會,期於送春之陰,迎夏之陽,侯羅司馬,郭范 畾楊,置酒乎榮川之閒宅,設坐乎華都之高堂,延帷 揚幕,接帳連岡,眾器雕琢,藻刻將星,朱綠之畫,邠盼 麗光,龍蛇蜿蜷錯其中,禽獸奇偉髦山林。昔天地降 生,杜鄠密促之君,則荊上亡尸之相,厥女作歌,是以 其聲呼吟靖領,激呦喝啾,戶音六成,行夏低徊,胥徒 入冥。及廟噆吟,請連,單情舞曲,轉節,踃馺應聲,其佚 則接,芬錯芳襜。《纖延》瞷凄秋發陽春《羅儒吟》、吳公 連眺朱顏、《離絳脣》,眇眇之態。《噉》出焉。若其遊怠、魚 弋、卻公之徒,相與如平陽。臣沼羅車百乘。期會投 宿。觀者方隄。行船競逐。偃衍㯳曳。絺索恍惚羅畏。瀰 澥蔓蔓。沕沕蘢睢。䁨兮《罧布》列,枚孤施兮纖繁出。驚 雌落兮高雄蹶翔,挂兮奔縈畢俎飛膾《沈單》然後 別。

《蜀都賦》
晉·左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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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西蜀公子者,言于東吳王孫曰:「蓋聞天以日月為 綱,地以四海為紀,九土星分,萬國錯跱。崤函有帝王 之宅,洛河為王者之里。吾子豈亦曾聞蜀都之事歟? 請為左右揚搉而陳之。夫蜀都者,蓋兆基于上世,開 國于中古,廓靈關而為門,包玉壘而為宇,帶二江之 雙流,抗峨嵋之重阻。水陸所湊,兼六合而交會焉;豐」 蔚所盛,茂八區,而藹焉。于前則跨躡犍牂,枕輢交 趾,經途所亙,五千餘里,山阜相屬,含谿懷谷,岡巒糾 紛,觸石吐雲,鬱葐蒕以翠微,崛巍巍以峨峨,干青霄 而秀出,舒丹氣以為霞,龍池瀑濆其隈,漏江伏流 潰其阿。汨若湯谷之揚濤,沛若濛汜之涌波。於是乎 邛竹緣嶺,菌桂臨崖。旁挺龍目,側生荔枝。布綠葉之 萋萋,結朱實之離離。迎隆冬而不凋,常奕奕以猗猗。 孔翠群翔,犀象競馳。白雉朝雊,猩猩夜啼。金馬騁光 而絕景,碧雞倏忽而曜儀。火井沈熒于幽泉,高焰飛 煽于天垂。其間則有琥珀丹青,江珠瑕英,金沙銀鑠, 符采彪炳,暉麗灼爍。于後則卻背華容,北指崑崙,緣 以劍閣,阻以石門,流漢湯湯,鷩浪雷奔。望之天迴,即 之雲昏,水物殊品,鱗介異族,或藏蛟螭,或隱碧玉,嘉 魚出于丙穴,良木攢于褒谷。其樹則有木蘭梫桂,杞 橚椅桐,㯶枒楔樅,楩柟幽藹于谷底,松柏蓊鬱于山 峰。擢修幹,竦長條扇飛,雲拂輕霄。羲和假道于峻岐, 陽烏迴翼乎高標。巢居栖翔,聿兼鄧林。穴宅奇獸,窠 宿異禽,熊羆咆其陽,鵰鶚鴥其陰,猨狖騰希而競捷, 虎豹長嘯而永吟。于東則左綿巴中,百濮所充,外負 銅梁于宕渠,內函要害于膏腴。其中則有巴菽巴戟, 靈壽桃枝,樊以蒩圃,濱以鹽池。蛦!山棲黿龜,水處 潛龍。蟠于沮澤,應鳴鼓而興雨。丹沙赩熾出其坂,蜜 房郁毓被其阜。《山圖》采而得道,《赤斧》服而不朽。若乃 剛悍生其方,風謠尚其武。奮之則賨旅,翫之則渝舞。 銳氣剽于中葉,《蹻容》出于樂府。于西則右挾岷山,涌 瀆發川。陪以《白狼》,彝歌成章。坰野草昧,林麓黝。「交 讓所植,蹲鴟所伏。百藥灌叢,寒卉冬馥。異類眾夥,于 何不育。」其中則有青珠黃環,碧砮芒硝,或豐綠荑,或 蕃丹椒。蘪蕪布濩于中阿,《風連》延蔓于蘭皋。「紅葩紫 飾,柯葉漸苞,敷蕊葳蕤,落英飄颻。神農是嘗,《盧跗》是 料,芳追氣邪,味蠲癘痟。」其封域之內,則有原隰墳衍, 通望彌博。演以潛沫,浸以綿洛。溝洫脈散,疆里綺錯, 黍稷油油,稉稻莫莫。指渠口以為雲門,灑滮池而為 陸澤。雖星畢之滂沱,尚未齊其膏液。爾乃邑居隱賑, 夾江傍山,棟宇相望,桑梓接連。家有鹽泉之井,戶有 橘柚之園。其園則有林檎枇杷,橙柹梬楟,榹桃函列, 梅李羅生,百果甲坼,異色同榮,朱櫻春熟,素柰夏成。 若乃大火流,涼風厲,白露凝,微霜結,紫梨津潤,樼栗 罅發,蒲萄亂潰,石榴競裂,甘至自零,芬芳酷烈。其圃 則有蒟蒻茱萸,瓜疇芋區,甘蔗辛薑,陽蓲陰敷,日往 菲微,月來扶疏,任土所麗,眾獻而儲。其《沃瀛》則有攢 蔣叢蒲,綠菱紅蓮,雜以蕰藻,糅以蘋蘩,總莖柅柅,裛 葉蓁蓁,蕡實時味,王公羞焉,其中則有鴻儔鵠侶。 《鷺鵜鶘》「晨鳧旦至,候鴈銜蘆。木落南翔,冰泮北徂。雲 飛水宿,哢吭清渠。其深則有,白黿命鱉。元獺上祭,鱣 鮪鱒魴。」鱧鯊鱨,差鱗次色,錦質報章,躍濤戲瀨,中 流相忘。于是乎金城石郭,兼市中區;既麗且崇,實號 成都。闢二九之通門,畫方軌之廣塗。營新宮于爽塏, 擬承明而起廬;結陽城之延閣,飛觀榭乎雲中。開高 軒以臨山,列綺窗而瞰江。內則「議殿爵堂,武義虎威。」 宣化之闥,崇禮之闈。華闕雙邈,重門洞開;金鋪交映, 玉題相暉。「外則軌躅八達,里閈對出。比屋連甍,千廡 萬室。」亦有甲第,當衢向術。壇宇顯敞,高門納駟。庭扣 鐘磬,堂撫琴瑟。匪葛匪姜,疇能是恤。亞以少城,接乎其西。市廛所會,萬商之淵。列隧百重,羅肆巨千。賄貨 山積,纖麗星繁。都人士女,袨服靚妝。賈貿墆鬻,舛錯 從橫。異物詭譎,奇于八方。布有橦華,麪有桄榔。邛杖 傳節于大夏之邑,蒟醬流味于番禺之鄉,輿輦雜沓, 冠帶混并,累轂疊跡,叛衍相傾。諠譁鼎沸,則哤聒宇 宙;囂塵張天,則埃𡏖曜靈。闤闠之裡,伎巧之家,百室 離房,機杼相和。貝錦斐成,濯色江波,黃潤比筒籯金。 所過侈侈隆冨卓鄭埒名,公擅山川,貨殖私庭,藏鏹 巨萬,鈲摫兼呈。亦以財雄,翕習邊城,三蜀之豪,時來 時往,養交都邑,結儔附黨,劇談戲論,扼腕抵掌,出則連騎, 歸從百兩,若其舊俗,終冬始春,吉日良辰,置酒 高堂,以御嘉賓。金罍中坐,肴核四陳,觴以清醥,鮮以 紫鱗,羽爵既競,絲竹乃發,巴姬彈絃,漢女擊節,起《西 音》于促柱,歌《江上》之飉厲。紆長袖而屢舞,翩蹮蹮以 裔裔,合樽促席,引滿相罰。樂飲今夕,一醉累月。若夫 王孫之屬,郤公之倫,從禽于外,巷無居人。並乘驥子, 俱服魚文。元黃異校,結駟繽紛。西踰金隄,東越玉津。 朔別晦期,匪日匪旬。蹴蹈蒙籠,涉躐寥廓。鷹犬倏眒, 罻羅絡幕。毛群陸離,羽族紛泊,翕響揮霍中網林薄。 屠麖麋,剪旄麈。帶文蛇,跨彫虎。志未騁,時欲晚。追輕 翼,赴絕遠,出彭門之闕,馳九折之坂,經三峽之崢嶸, 躡五屼之蹇滻,戟食鐵之獸,射噬毒之鹿,拍貙氓于 葽草,彈言鳥于森木,拔象齒,戾犀角,鳥鍛翮,獸廢足, 殆而朅來相與,第如滇池,集於江洲,試水客,艤輕舟, 娉江妃,與神遊,罨翡翠,釣鰋鮋,下高鵠,出潛虯,吹洞 蕭,發櫂謳,感鱏魚,動陽侯,騰波沸涌,珠貝沉浮,若雲 漢含星,而光耀洪流。將饗獠者,張帟幕,會平原,酌清 酤,割芳鮮,飲御酣,賓旅旋,車馬雷駭,轟轟闐闐,若風 流雨散,漫乎數百里之間。斯蓋宅土之所安樂,觀聽 之所踊躍也。焉。獨山川為世朝市,若乃卓犖奇譎,倜 儻罔已,一經神怪,一緯人理。遠則岷山之精,上為井 絡,天帝運期而會昌,景福肸蠁而興作。碧出萇弘之 血,鳥生杜宇之魄,妄變化于非常,嗟見偉于疇昔。近 則江漢炳靈,世載其英。蔚若相如,皭若君平,王褒暐 曄而秀發,揚雄含章而挺生,幽思絢道德,摛藻掞天 庭。考四海而為雋,當中葉而擅名。是故游談者以為 美,造作者以為程也。至乎臨谷為塞,因山為障,峻阻 塍埒,長城豁險,吞若巨防。一人守隘,萬夫莫向。公孫 躍馬而稱帝,劉宗下輦而自王。由此言之,天下孰尚? 故雖兼諸夏之冨有,猶未若玆都之無量也。

《序蜀志後語》
常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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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蜀。厥初開國,載在書籍,或因文緯,或見《史記》,久遠 隱沒,實多疏略。及周之世,侯伯擅威,雖與牧野之師, 希同盟要之會,而秦資其冨,用兼天下。漢祖階之,奄 有四海。梁、益及晉,分益為寧。司馬相如、嚴君平、揚子 雲、陽成子元、鄭伯邑、尹彭城、譙常侍、任給事等,各集 傳記,以作本紀,略舉其隅。其次聖稱賢,仁人志士,言 「為世範,行為表則」者,名挂史錄。而陳君承祚,別為耆 舊,始漢及魏,煥乎可觀。然三州土地,不復悉載,《地理 志》頗言山水。歷代轉久,郡縣分建,地名改易,於以居 然。辨物知方,猶未詳備。于時漢晉方隆,官司星列,提 封圖簿,歲集司空。故人君學士,蔭高堂,翳幃幕,足綜 物土,不必待本紀矣。曩遭厄運,函夏「滔埡,李氏據蜀, 兵連戰結,三州傾墜,生民殲盡。府庭化為狐狸之窟, 城郭蔚為熊羆之宿,宅遊雉鹿,田棲虎豹,平原鮮麥 黍之苗,千里蔑雞狗之響,丘城蕪邑,莫有名者。」嗟乎! 三州近為荒裔,桑梓之域,曠為長野,反側維之,心若 焚灼,懼益遐棄,城陴靡聞。乃考諸舊紀,先宿所傳,并 《南裔志》,驗以《漢書》,取其近是及自所聞,以著斯篇。又 略言公孫述《蜀書》咸熙以來喪亂之事,約取耆舊士 女英彥,又肇自開闢,終乎永和三年,凡十篇,號曰《華 陽國志》。夫書契有五,善達道義,章法戒,通古今,表功 勳而後旌賢能。恨璩才短,少無遠及,不早援翰執素, 廣訪博咨,流離困瘵,方資腐帛于顛牆之下,求餘光 于灰塵之中,劘滅者多,故有所闕,猶愈于遺忘焉。《蜀 紀》言三皇乘祗車出谷口,秦宓曰:「今之斜谷也。」及武 王伐紂,蜀亦從行。《史記》:周貞王之十六年,秦厲公城 南鄭。此谷道之通久矣。而說者以為蜀王因石牛始 通,不然也。《本紀》既以炳明,而世俗間橫有為《蜀傳》者, 言蜀王蠶叢之間,周迴三千歲。又云「荊人鱉靈死,屍 化西土,後為蜀帝。周萇弘之血變成碧珠,杜宇之魄 化為子鵑。」又言:蜀椎髻左衽,未知書,文翁始知《書》學。 按《蜀紀》帝居房心,決事參伐,則蜀分野。言蜀在帝議 政之方,帝不議政,則王氣流于西,故周失紀綱。而蜀 先王七國皆王,蜀又稱帝。此則蠶叢自王,杜宇自帝, 皆周之叔世,安得三千歲?「且太素資始,有生必有死。 死,終物也。自古以來,未聞死者能更生當世。或遇有 之,則為怪異,子所不言,況能為帝王乎?」碧珠出不一 處,地之相距動數千里,一人之血,豈能致此?子鵑鳥, 今云是嶲,或云巂周,四海有之,何必在蜀。昔唐帝萬

國時雍,虞舜光宅八表,大禹功濟九州,后稷封殖天
考證
下,井田之制,庠序之教,由來遠矣。孔子曰:「述而不作,

信而好古,竊比于我老彭。」則彭祖本生蜀,為殷太史, 夫人為國史,作為聖則仙,自上世,見稱在昔。及周之 末,服事于秦,首為郡縣,雖濱戎夷,亦有冠冕。故《蜀紀》 曰:大人之鄉,方大之國也。至于漢興,反當荒服,而無 書學乎?《漢書》曰:郡國之有文學,因文翁始。若然,「翁以 前齊魯當無文學哉?」漢末時,漢中祝元靈性滑稽,用 州牧劉焉談調之末與蜀士燕胥聊著翰墨,當時以 為極歡。後人有以為惑,恐此之類必起于元靈之由 也。惟智者辨其不然,幸也。綜其理數,或以為西土嶮 固,襟帶易守,世亂先違,道治後服,若吳、楚然,故逋逃 必萃奸雄闚覦。蓋帝王者,統天理物,必居土中,德膺 命運,非可資能恃險以干常亂紀,雖饕竊名號,終于 絕宗殄祀。何者?「天命不可以詐詭而邀,神器不可以 僥倖而取也。是以四岳、三塗、陽城、太室,九州之險,而 不一姓。冀之北土,馬之所產,古無興國。」夫恃險憑危, 不階曆數,而能傳國,垂世所未有也。故公孫劉氏以 敗于前,而諸李踵之,覆亡于後。天人之際,存亡之術, 可以為永鍳也;干運犯曆,破家喪國,可以為京觀也。 今齊之《國志》,貫之一揆,同見不臣,所以防狂狡,杜姦 萌,以崇《春秋》,敗絕之道也;而顯賢能,著治亂,亦以為 獎勸也。其《序》曰:「先王經略萬國,剖分厥甸,巴梁,式象 縣辰。九俊述職,賦政以均。佐周斃紂,相漢亡秦。實繁 其民,世載其俊。」述《巴志》第一。「維天有漢,鑒亦有光,實 司群望,表我華陽,炎劉是應,洪祚攸長。」述《漢中志》第 二。「井絡啟耀,文昌契符,茫茫禹蹟,畫為九州,功冒普 天,率土以休,光靈遐照,慶祚爽流,邦家濟濟,世德作 求。」述《蜀志》第三。「蠢爾南域,在彼要荒,漢武德振,蠻貊 是攘,開州列郡,幽裔來王,柔遠能邇,實須才良,甄德 表失,以明紀綱。」述《南中志》第四。「赤德中微,巨猾干篡, 白虜乘釁,致民塗炭。爰迄靈獻,皇極不建,牧后失圖, 英雄迭進,覆車齊軌,蒙此艱難。」述《公孫劉二牧志》第 五。「政去王室,權流二桀,瓜分天壤,宰割民物,舍彼信 順,任此智計,大道既隱,詭詐競設,並以豪持,力爭當 世,居正慮明,名號絕替。身兼萬乘,籍同列國。」述《劉先 主志》第六。「乾坤渾始,樹君立王。天工人代,萬邦是望。 明不二日,地不二皇。苟非其器,窮高必亢。矇矇後主, 弗慮弗臧。負乘致寇,世業以喪。」述《劉後主志》第七。「陽 升三九,品物始亨。帝紘失振,任非其良。趙昌禍階,亂 是用長。羅州播蕩,朱旌莫亢。皮張不造,戎醜攸行。哀 哀元黎,顧瞻靡望。」述《大同志》第八。「素精南飄,大維弛 綱,薨薨特流,肆其豺狼;蕩雄纂承,殲我益、梁牧守,顛 摧,黔首辛嘗;三州毀曠,悠然以荒,絡結王綱,民亦流 亡。」述《李特雄期壽勢志》第九。「華嶽降精,江、漢吐靈,濟 濟多士,命世克生。德為世雋,幹為時貞,略舉士女,表 諸賢明,世濟其美,不隕其名。」述《先賢士女總讚論》第 十:「皇皇大晉,下土是覆,化被教洽,誕茲彥茂,峨峨俊 乂,亹亹英秀,如岳之崇,如蘭之臭,經德秉哲,綽然有 裕」,述《後賢志》第十一:「博考故行,總厥舊聞,班序州部, 區別山川,憲章成敗,旌昭仁賢,抑絀虛妄,糾正謬言, 顯善懲惡,以杜未然」,述《序志》第十二。譔曰:「駟牡騤騤, 萬馬龍飛,陶然斯猶,阜會」京畿。麏獲西守,鹿,從東麋。 《郇伯勞》之,旬不從辰。嘗茲珍嘉,甘心庶幾。中為令德, 一行可師。璝瑋俶儻,貴韜光輝。據中體正,平揖宣尼。 導以禮樂,教洽化齊。木訥剛毅,有威有懷。鏘鏘宮縣, 磬筦諧諧。金奏石拊,降福孔皆。總括道檢,總覽幽微。 選賢與能,人遠乎哉。

《入蜀紀行詩序》
唐·王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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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章二年五月癸卯,余自長安觀景物於蜀,遂出褒 斜之隘道,抵岷峨之絕徑,超元谿,歷翠阜,迨彌月而 臻焉。若乃採江山之俊勢,觀天地之奇作,丹壑爭流, 青峰雜起,陵濤鼓怒以伏注,天壁嵯峨而橫立,亦宇 宙之絕者也。雖莊周詫呂梁之險,韓侯怯孟門之峻, 會何足云?蓋登培塿者,起衡霍之心;遊涓澮者,發江」 湖之思。況乎躬覽勝事,足踐靈區,煙霞為朝夕之資, 風月得林泉之助。嗟乎!山川之感召多矣!余能無情 哉!爰立文律,用宣行唱,編為三十首,投諸好事焉。

《五丁力士開蜀門賦》以蠻國廓開遂通人俗為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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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山甫

「伊山為蜀,是曰『蠻俗。惟天俾秦,厥生神人。拔長蛇贔 屭,而闢廣岫之嶙峋。在昔褒斜未通,羌僰異域,彼為 彝國,物產難究,封疆罕測。秦將欲廣其南,冠其北,張 儀於是度其勢,量其力,假牛之計斯設,饋女之功是 克』。」蜀王乃命力士,闢高山。貪功饕餮,忘情險艱。捫峰 巒於日側,抉虺蜮于雲間。將以砥嶄崒,等躋攀,振衣 而力抗千嶂,攘臂而威陵八蠻。俄而白日蕩搖,青天 忽霍。鬼哭神怨,風號霧廓。怒髮森植,雄心震躍。灑珠 汗以雹散,瞪星眸而電落。將欲斷煙靄,排喦崿,訝巨 靈之所拓;蹂重林,迴絕壑,疑夏后之所鑿。吁可畏哉! 砰轟若雷,虎視五嶽,鯨吞九垓。徒見其豁若谷,嵽若 堆。橫隱嶙,直崔嵬。大應心踣,高隨手摧。江標峻棧之形,呀然地裂;闕𩰚高峰之色,騞若天開。巳而後患方 啟,前心莫遂。喧闐兮乍進,秦卒邐迤而全收蜀地。道 路無阻,關梁有備。旋聞五丁死而蠻黨移,一逕通而 秦人至。雖共工之勇,將觸也非雄;項籍之力,將拔也 寧同?曾未若擘秀嶺,駭蒼穹,今古攸賴,秦蜀是通。羽 毛讋死以填谷,草樹驚摧而墮空。遂使鞭石之帝,移 山之公,壯志難奪,莫不慕其英風。

《招北客文》
岑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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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之先曰「蠶叢兮縱其目。」一作號以稱王。當「周室陵頹 兮,亂無紀綱。洎乎杜宇」從天而降,鱉靈泝江而上。相 禪而帝,據有南國之九世二字一作地蜀本南夷人也,皆 左其衽而椎其髻。及通乎秦也,始于惠王之代。《五牛 琢》。文粹作椓而秦女至,一蛇死而力士斃。二江雙注,群山 四蔽,其地卑濕,其風脞脆,蠻貊雜處,滇僰為鄰,地偏 而兩儀不正,寒薄而四氣不均,花葉再榮,秋冬如春, 暮夜多雨,朝旦多雲,陽景罕開,陰氣恆昏,以暑以濕, 為瘵為癘,氣浥熱以中人。吾知重膇之疾兮,將嬰爾 身。蜀之不可往,北客《歸去來》兮,其東則大江沄沄,下 絕地垠,「百谷相吞。出於荊門,突怒吼劃;附於太白,渤 潏硼砰,會於滄溟。跳噴浩淼,上濺飛鳥;蹙縮盤渦,下 漩黿鼉。三峽兩壁,亂峰如戟。㟏岈屹崒,𣻳洞劃坼。高 干天霓。雲外水積,晝日無光。其下黑窄,瞿塘無底。淺 處萬尺,啼猿哀哀,腸斷過客。」復有千歲老蛟,能變其 身,好飲人血,化為婦人,衒服靚妝,遊於水濱。五月之 間,白帝之下,洪濤塞峽,不見灔澦。翻天蹙地,震吼雷 怒。亦有行一作巨舟突然而去。人未及顧,棹未及舉。瞥 見陽臺,不辨雲雨。「千里一歇日未亭」,文粹作移午,須臾黑。 一作狂風暴起,拔樹震山;石走沙飛,波騰浪翻。舟子失 據,摧檣折竿,漩入九泉,沒而不還,支體糜散。蕩入石 間,水族呀呀撥。文粹作拔剌爭餐。蜀之東兮,文粹無兮字「不可 以往,北客《歸去來》兮。」其西則高山萬重,峻極屬天。西 有崑崙,其峰相連,日月迴環。礙文粹作閡於山巔。「巒崖盤 嶔,天壁敻絕。陽和不入,陰氣固閉。千年曾冰,萬古積 雪。谿寒地坼,谷凍石裂。夏月草枯,春天木折。蒼煙凝 兮黑霧結,人墮指兮馬傷骨。江水噴激,迴盤紆鬱。」文粹 作縈棧壁緣雲,鉤連相撐。繩梁嶪虛儔,文粹作傍沓杳冥。下 不見底,空聞波聲。過者矍然,亡魂喪精。復引一索,其 名為「笮。」人懸半空,度彼城壑。或如鳥兮或如玃。倏往 還來,幸不落復。文粹作或有豪豬千群努。一作怒鬣射人,寒 熊孔碩。登樹自擲,見人則擘。巨麋如牛,修角如劎。餓 虎爭肉,吼怒闞闞。復有高崖墜石兮,聲如雷之軯轟。 上敲下磕,似火迸兮滿山。流星。《磵谿》忽兮倒流,林岸 為之頹傾驚。文粹作碎非騰狖與過。鳥駭木魅兮山精飛, 石壓人兮不可行。西有犬戎,與此山通。行貌類人,言 語不同。氈廬隆穹,毳裘蒙茸。啜酪啖肉,持槍挾弓。依 草及泉,務戰與攻。其聲如犬,其聚如蜂。中國之人兮, 或流落於其中。豈知掘鼠茹雪以為食,終當鈹其足 而纍其胸。泣漢月於西海,思故鄉於北風。蜀之西不 可以往。「北客《歸去來》」兮,其南則有邛崍。文粹作笮之關,天 設險艱,少有平地,連延長山,橫亙瀘江,傍隔百蠻。吁 彼漢源,上當漏天,靡日不雨,四時霶然。其人如魚,爰 處在泉,終年霖霪。時復日出,狺狺諸犬,向天吠日,人 皆濕寢,偏死腰疾。復有陽山之路,毒瘴下凝。白日無 光,其氣瞢瞢。暑雨下濕,黃茅上蒸。南方之人兮不敢 過,豈止走獸踣兮飛鳥墮,吾不知造化兮何致。文粹作知 此方些「蜀之南兮,不可以居。」文粹作蜀之南不可以往北客《歸去 來》兮,其北則有「劎山巉巉,天鑿之門。二壁谽谺,高崖 嶙峋。上拄南斗,傍鎮於坤;下有長道,北達於秦。秦地 神州,中有聖人。左右伊皋,能致我君。雙闕峨峨,上覆 慶雲;千官鏘鏘,朝於紫宸。玉樓鳳凰,金殿麒麟。布德 垂澤,搜賢修文。皇化欣欣,煦然如春」,蜀之北兮。一作不 「可以往。」《北客》歸去來兮,

《對蜀父老問》
盧照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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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集荒落,律紀蕤賓。余自豐鎬歸於五津,從王事也。 丁丑,屆於昇仙橋上送客亭,即相如所謂「不乘赤車 駟馬,不出汝下」者也。遇蜀父老皤然龐眉華髮者休 於斯,謂余曰:「子非衣冕之族,歟文章之徒歟?飾仁義 以干時乎?懷《詩》《書》以邀名乎?吾聞諸夫子曰:『邦有道, 貧且賤焉恥也。當今萬方日照,九有風靡,主上垂衣 裳,正南面而已矣,庸非有道乎?而子爵不登上造,位 不至中涓,藜羹不厭,短褐不全,豈非貧賤乎?吾視子 形容顦粹,顏色疲怠,心若涉六經,眼若營四海,何其 無恥也?何其不一干聖主,效智出奇,何棲棲默默,自 苦若斯?吾聞克為卿失則烹,何故區區冗冗,無所成 名』?」余笑而應之曰:「井魚不可以語於海者,拘於墟也; 夏虫不可以語於冰者,篤於時也。」蓋聞智者不背時 而徼倖,明者不違道以干非。是以聖賢馳騖,莫赦三 家之轍;匹夫高抗,不屈萬乘之威。道在則簞瓢匪陋, 義存則珪組斯違。或立談以邀鼎食,或白首而甘布 衣,或委輅而仕屬論都之會;或射鉤以相遇匡霸之 機。亦有朝為伊、周,暮「為桀跖。當其時也,襲珩珮之鏘鏘;失其時也,委溝渠而喀喀。」故使龍丘先生,羞聞擁 篲;鴈門太守,不知縫掖。孟軻偃蹇,為王者師,范雎匍 匐為諸侯客。冨貴者,君子之餘事,仁義者,賢達之常 跡。來不可違,類鴻鴈之隨陽;去不可留,同白駒之過 隙。行蘇張之辯於委燧之年,則迂矣;用韓、彭之術於 堯、舜之朝,則舛矣;守彝、齊之節於湯、武之時,則孤矣; 抱申、商之法於成、康之日,則愚矣。彼一時也,此一時 也,易時而處,失其所以。大唐之有天下也,出入三代 五十餘載,月竁來庭,風丘款塞,金革已偃,羽檄已平, 雖有廉、白之將,孫、吳之兵,百勝無遺策,千里不留行, 無所用也。社首既禪,介丘既封,創明堂,立辟雍,雖有 闕里之聖,淹中之儒,叔孫通之蕝公,玉帶之圖,將焉 設也?《咸》《英》並作,《韶》《武》畢用,奏之方澤而地祇登,昇之 圜丘而天神降,雖有伶倫、伯夔,延陵、子期,操雅曲則 風雲動,激悽音則草木悲,又何施也?畫衣莫犯,囹圄 不修,雖有咎繇仲甫之器,釋之定國之儔,金科在握, 丹筆如流,非急務也,人歸東戶,家沐南薰,山澤無溪 隧,雞犬不相聞,雖有文翁、黃霸之述職,子游、子賤之 絃歌,政成禮讓,俗被雍和,固無取也。干戈已戢,禮樂 已興,刑罰已措,梁父已昇,公卿常伯,庶政其凝,雖有 鴻才大略,麗句豐詞,發言盈乎百代,濡翰周乎四時, 略無益於今日,而適足以怫之。是故天子恭己,群臣 演成,攘袂而陵稷卨,撫掌而笑阿衡。無為而萬物皆 遂,不言而品彙咸亨。莫不稱贊《鴻烈》,揄揚頌聲。言殊 者招累,行危者相傾。效智者輟談於草澤,出奇者裹 足於山楹。許由去而堯臣不少,善卷逃而舜德不輕。 夫周冕雖華,猿猴不之好也;夏屋雖崇,騏驥不之處 也。載鼷以車馬,不如放之於藪穴也;樂鷃以鐘「鼓,不 如栖之以深林也。」此數物者,豈惡榮而好辱哉?蓋不 失其天真也。若余者,十五而志於學,四十而無聞焉, 詠羲農之化,翫姬孔之篇,周遊幾千里,馳騁數十年。 時復陵霞汎月,搦札彈弦,隨時上下,與俗推遷,門有 張公之霧,突無墨子之煙,雖吾道之窮矣,夫何妨乎 浩然。今將授子以中和之樂,申「子以《封禪》之篇。終眇 慚乎措地,竊所慕於談天。」於是蜀父老再拜而謝曰: 「鄙夫瞽陋,長自愚惑,習俗遐陬,不遊上國。聞王人之 休旨,聽皇猷之允塞,亦猶獻雉而遇司南,御龍而光 有北。請終餘論,永告邛僰。」

《辨蜀都賦》
宋·王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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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騰」 ,宋人以其與左思辨,故附見於此。辨人物習性,有忠有邪,有智有愚,出於才行,而不由土產。

自趙諗狂圖,好事者類指以疵蜀人,蜀之衣冠,含笑 強顏,無與辨之者,余嘗切齒焉。及讀《左思賦》,見其薄 蜀陋吳,諂魏以諛晉之君臣,苟售一時之聲價,而滅 天下之忠義。晉之公卿,一口稱譽,風俗頹矣。士無特 操,以陷西朝於五代,卒貽萬世之愧。夫魏者,漢之賊 也。原思之詞,似欲尊正統而黜偏方,然不顧正氣之 淪溺,乃知蜀之橫被狂抑,其所由來者久矣。故作《辨 蜀都賦》以申蜀人之憤氣。其商略土風,採摭人物,不 該乎治亂興廢之變,邪正是非之理者,不在鋪布之 限。非若前輩之詞,主於類聚山川毛羽動植,以煥文 彩之美觀,悅讀誦之利口而已。辨疑先生核理儲思, 欲折蜀都,未繹其辭。客有東方者過而問之曰:「昔者 太沖搆十稔之意,搜三都之奇,文成示人,張華見推, 士安序焉,盛傳於時,豈其猶有未盡,而夫子欲糾其 所違?」先生曰:「嘻!子未之知也。吾蜀立極之初,域民之 始,井邑山川之秀,人物風俗之美,是則左思備言之 矣。然而論列人材,詳明士類,第言文藻之華掞,不及 蜀人之忠義,遂與吳」俗例加抑忌,非特沒其實美,且 沮之以橫議,川靈為之扼腕,嶽鎮為之憤氣。吾以此 為有遺恨,故申言其所以。夫品物流形,九土分敷,惟 有蜀為極險之區,羊腸繞其垠鍔,鳥道駕於至虛,行 者卻屨以視棧,乘者投繩而鉤車,驗太白之所賦,蓋 未髣其錙銖。實天限而地隔,故山峭而川迂,宜若與 中夏否閉,而不通其車書。然而朝宗之水浩浩而南 傾,內附之山峨峨而東蹙。口呀雙劍若邠岐,虎啗之 吻尾拽。終南乃咸雍金城之麓。以其有所附屬而不 能自立,故命名者號之曰「蜀。」自西而東,昔本無途。金 牛詐言,五丁是除。吾人由之,既艱且虞。一夫舉足,十 夫荷儲。食黃白以骨立,臥冰藜而裂膚。蜀「士遠於進 取,蜀民疲於轉輸。嘆天閽之巳邈,望秦隴以長吁。然 且連綱之運應聲,穿領之牛係路。陟長坂以猶及,繞 大江而不誤。指日而物不緩期,按籍而民無逋戶。邊 餉以需,上供有裕。悉陸海之攸產,飽神囷之所聚。」五 季之阨,王朴獻謀。謀先取蜀,以阜兵餱。餱足兵強,乃 征方州。時乏遠御,朴言不酬。及我太祖算如朴策,蜀 定國冨,次平諸國,蜀于是時興王有力。嚮者孟氏撫 傴矜憐,惠愛其人,捐租五年,及我王師宣威三川,卒 無一夫東嚮而控弦。蓋傾心于正統,視私恩猶缺然。 是使偽命牽羊,偏方銜璧,顧旌纛以涕泗,仆逵衢而 思積。感恩之意則誠,效順之心自直。豈若他邦之蠢悍,怒螳臂於車轍。由古而來,可得而聞。李雄、劉闢,季 連、公孫,因仍世難,割據坤靈,盜蜀而王,踵起而霸,類 非蜀人。三國之際,異方鼎峙,若南若北,輔吳崇魏。惟 我蜀人,不私非類。雖輔璋戴備以自固,猶謂吾君之 子,而卒臣劉氏。晉宋而下,南北風馬,南鬱屈以遊魂, 北陸梁而騁駕。惟此西土,爰歸南化。迨蕭紀之「不令, 泝岷江而僭正,梁人名寇以救亂,魏氏懷奸而託信, 彼實包藏,此惟附順,逆施不惠於宜都,內潰爰從於 遲迥,豈瞻顧於北風,葢欽恭於王命?」不惟蜀人,不盜 蜀都。歷代以來,亂離間起,在內在外,為奸為宄。董卓、 桓氏、元載、朱泚、龐勛、劉闢、樊崇、韓遂,懷兇扇悖,言不 詳紀。試攷《譜牒》,按其閭里,苟揮羿浞之戈,悉匪岷嶓 之士。在唐中弱,齊蔡幽并,諧結諸鄰,唇齒相因。叛主 之師,逐帥之黥,陸梁百年,不為王臣,是亦何嘗,連吾 蜀民?帝室內訌,櫱牙匪彝。震動萬乘,再狩於西,民與 其帥,開關迓之。天王蒞止,百官六師,國用告乏,眾艱 於饑,與其吏民,縑粟輸之。比其還歸,恬不知危。茲蓋 處平則率理,以「奉京邑之靈;遭變則自完,以待中原 之睦。欲攜之則難叛,欲一之則易服」,豈特文有餘而 武不足耶?亦其天資正順而敦篤。近者趙諗圖結巴 渠,包藏歷年,困於無徒。爰及吳儔,妖謀是趨;蜀人白 發,遄服其誅。由是言之,蜀何負於君王?歟思徒見其 鄰於西彝,遠於上國,誚丘壑之險,鄙方隅之僻,但分 中外之質麗,不決正邪之名實,何所據耶?成周之盛, 四海同風,冠帶所加,古無比隆。淮徐連齊魯之軫而 有彝,伊洛接豐鎬之都而有戎。方春秋之尊,夏,視吳 楚猶《貉虫大》;周宗伯而不數,抑又矧于閩中。雖今俊 乂之所出,在昔語言之不通,是則與我均為遠服,安 得妄論其異同?然而自差觀之華陽黑水,別封畛於 堯籍;岷山導江,歷經營於禹跡。秦氏剖符,李冰擁節。 五政七賦,被自古昔。而四載所至,南止荊、揚之域。荊 揚之民,島彝卉服,矧又過此以往耶?百粵之取,始自 漢武;郡國雖叛,衣冠未楚。所謂「粵人無用,章甫,常袞 化之士乃文舉。」然則論淺深之時,較久近之序,烏可 與蜀同日而語?王莽「元舅,霍山冢勳;遺愛帝婿,林甫 皇孫。許李聯階於黼座,封裴接棟於楓宸。既同心於 肺腑,亦託體於親鄰。逞螟蟊之毒噬,為虺蝮於君親。 是則勢疏者未必孽惡,地近者未必誠純。我雖遠於 國,而忠則邇也。高下既別,一凸一凹,太行成皋,三門 二崤。或壯帝王之形勢,或資奸盜之炰烋。或王路之 攸梗」,或伏兵之所交。正用之則亦在德只,邪憑之則 遂為寇巢。吾人之心如砥,吾人之行如螘。結羶美於 一心,捐崎嶇於萬里。申韓生於中土,不免為僻學;鄭 衛作於中州,不免為僻樂。九野同列於地,何獨非梁、 益之墟。四隅無私於天,曷常戾西南之角。況乎江行 地脈,鮮決掃而敗岸;星直天狼,工弭奸而觸惡。肖此 正氣,挺吾先覺。節以遇立,文非苟作。王褒明君臣之 合,何武憤福威之削。張綱扼腕於跋扈,揚子甘心於 寂寞。相如不數,子昂見卻,謂誦述以阿諛,恐吾徒之 貽怍。才高則委靡面靦,氣直則回邪膽落。彼徒嫉於 西子,殊不慚其鄭璞。不意兒曹懵其志行之僻,反以 居處僻我也。且圃植蕙而菜育,畦疏禾而莠生,梟倫 鳳俗,蜒肖龍蟠,君子小人,常溷其間。古何邦而無佞, 亦何地而無賢?龜蒙孔孟之攸宅,冀北唐虞之所營, 宜丘門之不雜,何蹠黨之橫行?鯀為父而禹子,蔡為 弟而旦兄,導挺節而敦逆,奕推忠而杞奸。彼為同屬 以行異,況指一方而概言。吾請與子姑置遠近之殊, 而摭正邪之辨。晉取之魏,魏取之漢,功非定亂,位寔 圖篡思誠晉人言諛而辯辭,抑蜀以黜吳,志借魏而 佞晉。魏為高廟之寇賊,蜀寔中山之宗姓。不然,何故 進亂世之奸雄,而沮先王之枝屬乎?況蜀以得賢而 王,失賢而亡;魏以己篡而張,以人篡而戕。彼賦《魏事》, 徒言刑罰之清平,何不言文若之殞命也?彼言忠良 之聚會,何不言「三馬之食槽也?」詞未及已,客奮而起。 獲聞高義,欽服厥旨。嘆草澤之空言,不能廷辯於天 子。

《蜀論》
蘇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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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匹夫匹婦,天下之所易也;武夫任俠,天下之所畏也。 天下之人知夫至剛之不可屈,而不知夫至柔之不 可犯也。」是以天下之亂,常至於漸深而莫之能止。蓋 其所畏者,愈驕而不可制;而其所易者,不得志而思 以為亂也。秦晉之勇,蜀漢之怯,怯者重犯禁,而勇者 輕為奸,天下之所知也。當戰國之時,秦、晉之兵彎弓 而帶劎,馳騁上下,咄嗟叱咤,蜀漢之士所不能當也。 然而天下既安,秦、晉之間豪民殺人以報仇讎,椎埋 發冢以快其意,而終不敢為大變也。蜀人畏吏奉法, 俯首聽命,而其匹夫小人意有所不適,輒起而為亂, 其故何也?觀其平居無事,盜入其室,懼傷而不敢較, 此非有好亂難制之氣也。然其弊常至於大亂而不 可救,則亦優柔不決之俗有以啟之耳。今夫秦、晉之

民,倜儻而無所顧,負力而傲其吏,吏有不善而不能
考證
以有容也,叫號紛呶,奔走告訴,以爭毫釐曲直之際,

而其甚者至有懷刃以賊其長吏,以極其忿怒之節, 如是而已矣。故夫秦、晉之俗,有一朝不測之怒,而無 終身戚戚不報之怨也。若夫蜀人,辱之而不能競,犯 之而不能報,循循而無言,忍詬而不驟發也。至於其 心有所不可復忍,然後聚而為群盜,散而為大亂,以 發其憤憾不洩之氣。故雖秦、晉之勇,而其為亂也,志 近而禍淺。蜀人之怯,而其為變也,怨深而禍大。此其 勇怯之勢必至於此,而無足怪也。是以天下之民,惟 無怨於其心,怨而得償,以快其怒,則其為毒也,猶可 以少解。惟其鬱鬱而無所洩,則其為志也遠而其毒 深,故必有大亂,以發其怒而後息。古者君子之治天 下,強者有所不憚,而弱者有所不侮,蓋為是也。《書》曰: 「無虐。」獨而畏高明。《詩》曰:「不侮鰥寡,不畏強禦。」此言 天下之匹夫匹婦,其力不足以與敵,而其智不足以 與辨,勝之不足以為武,而徒使之怨,以為亂故也。嗟 夫,安得斯人者而與之論天下哉!

《入蜀記》
陸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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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日,過荊門十二碚,皆高崖絕壁,嶄岩突兀,則峽中 之嶮可知矣。過碚,望五龍及雞籠山,嵯峨正如夏雲 之奇峰。荊門者,當以險固得名。碚上有石穴正方,高 可通人,俗謂之荊門,則妄也。晚至峽州,泊至喜亭。峽 門,在唐為硤州,後改為峽,而印文則為陝州。元豐中, 郎官何洵直建言:「峽與陝相亂,請改鑄印文從山。」事 下少府監,而監丞歐陽發言「湖北之陝州,從阜從夾。」 夾從兩人陝西之陝州,「從阜從夾。」夾從兩人「偏旁不同,本不相 亂,恐四方謂少府監官皆不識字」,當時朝士之議皆 是發,而卒從洵直言改鑄云。《至喜亭記》,歐陽公撰,黃 魯直書。七日,見知州葉安行以小舟遊西山甘泉寺, 竹橋石磴,甚有幽趣。有靜練、洗心二亭,下臨江山,頗 疏豁。法堂之右,小徑數十步,至老婦泉,謂姜詩妻龐 氏也。泉上有龐氏祠,然歐陽公不以為信,故其詩曰: 「叢祠已廢姜祠在,事跡難尋楚語訛。」又此篇首章云: 「江上孤峰蔽綠蘿」,初謂孤峰蒙藤蘿耳,及至此乃知 山下為綠蘿谿也。又至漢景帝廟及東山寺,景帝不 知何以有廟於此,歐陽公為令時,有《祈雨文》在廟中。 東山寺亦見歐陽公詩,距望京門五里,寺外一亭,臨 小池,有山如屏環之頗佳。晚群集於楚塞樓,遍歷爾 雅臺、錦障亭,亭前海棠二本,亦百年物。《爾雅》臺者,《圖 經》以為郭景純註《爾雅》於此。八日過下牢關,夾江千 峰萬嶂,有競起者,有獨拔者,有崩欲壓者,有危欲墜 者,有橫裂者,有直坼者,有凸者,有窪者,有罅者,奇怪 不可盡狀。初冬,草木皆青蒼不彫,西望重山如闕,江 出其間,則所謂下牢谿。歐陽公有詩云:「入峽水漸曲, 轉灘山更多。」即此也。登三游洞,躡石磴二里,其嶮處 不可著腳。洞大如三間屋,有一穴通人過,然陰黑峻 嶮繚山腹傴僂。自岩下至洞前,差可行,然下臨溪潭, 石壁十餘丈,水聲恐人。又一穴後有壁,可居鍾乳,歲 久垂地若柱,正當穴門,上有刻云:「黃大臨、弟庭堅,同 辛紘子大方,紹聖二年三月辛亥來遊。」旁石壁上刻 云:「景祐四年七月十日,夷陵歐陽永叔。」下缺一字。又 刻「判官丁」,下又缺數字。丁者,寶臣也,字元珍。今「丁」字 下二字亦髣髴可見,殊不類元珍字。又永叔但曰「夷 陵」,不稱令。洞外溪上又有一崩石偃仆,刻云:「黃庭堅 弟叔向、子相、姪儆,同道人唐履來遊觀辛亥舊題,如 夢中事也。建中靖國元年三月庚寅」,按魯直初謫黔 南,以紹聖三年過此,歲在乙亥,今云「辛亥」者,誤也。泊 石牌峽,石穴中有石,宛如老翁持魚竿狀。九日,過扇 子峽,重山相掩,正如屏風扇,疑以此得名。登蝦蟆碚, 《水品》所載第四泉是也。蝦蟆在山麓臨江,頭鼻吻、頷 絕類,而背脊皰處尤逼真,造物之巧有如此者。自背 上深入,得一洞,穴石色綠,澗泉泠泠有聲。自洞出,垂 蝦蟆口鼻間成水簾入江。是日極寒,岩嶺有積雪,而 洞中溫然如春,碚洞相對。稍西有一峰,孤起侵雲,名 「天柱峰。」自此山勢稍平,然江岸皆大石堆積,彌望,正 如濬渠土狀。晚次黃牛廟,山復高峻,村人來賣茶,茶 如柴枝草葉,苦不可口。廟靈感神,封嘉應保安侯,皆 紹興以來制書也。其下即無義灘,亂石塞中流,望之 可畏,然舟過乃不甚覺,蓋操舟之妙也。傳云神佐夏 禹治水有功,故食於此。門左右立小石馬,廟後有木, 似冬青而非葉,有黑文,類符篆,然葉各不同。歐詩刻 石廟中,又有張文忠一贊,其詞曰:「壯哉黃牛,有大神 力。輦聚巨石,百千萬億。劎戟齒牙,礨硊江側。壅激波 濤,險不可測。威脅舟人,駭怖失色。刲羊釃酒,千載廟 食。」張意似謂神聚石壅流,以脅人求祭饗,蓋過論也。 夜,舟人來告,請無擊更鼓,云廟後山中多虎,聞鼓則 出。十日早,過鹿角、虎頭、史君諸灘,水縮已三之二,然 湍險猶可畏。泊城下,歸州秭歸縣界也。與兒曹步沙 上回望,正見黃牛峽廟後山如屏風疊,嵯峨插天,第 四疊上有若牛狀,其色赤黃,前有一人,如戴帽笠者。 昨日及今早,雲冒山頂,至是始見之。因至白沙市慈濟院,見主僧志堅,問地名城下之由,云「院後有楚故 城,今尚在。」因相與訪之。城在一岡阜上,甚小,南北有 門,前臨江水,對黃牛峽。城西北一山,蜿蜒回抱,山上 有伍子胥廟。大扺自荊以西,子胥廟至多。城下多巧 石,如靈壁、湖口之類。十一日過達洞灘,灘惡,乃陸行 過灘,灘際多奇石,五色粲然可愛,亦或有文成物象 及符書者。猶見黃牛峽廟後山。太白詩云:「三朝上黃 牛,三暮行太遲。三朝又三暮,不覺鬢成絲。」歐陽公詩: 「朝朝暮暮見黃牛,徒使行人過此愁。山高更遠望猶 見,不是黃牛滯客舟。」蓋諺謂「朝見黃牛,暮見黃牛」,一 朝一暮,黃牛如故。故二公皆及之。歐陽公自荊渚赴 夷陵,而有《下牢》《三游》及《蝦蟆碚、黃牛廟》詩者,蓋在官 時來游也。晚泊馬肝峽口,兩山對立,修聳摩天,略如 廬山。江岸多石,頗礙牽百丈。十二日,過東𤃩灘,入馬 肝峽。石壁高絕處,有石下垂如肝,故以名峽。其旁有 獅子岩,岩中有一小石,蹲踞張頤,碧草被之,如青獅 子,泉泠泠自岩中出。溪上又有一峰孤起,秀麗略如 小孤舟。晚抵新灘。十三日,舟上新灘,南岸曰官漕,北 曰龍門。龍門水湍急,多暗石,官漕差可行,故舟率由 南上,然石多銳,易穿船,故為峽中最險處,必空舟乃 利往,舟人利重載,鮮不及也。游江瀆北廟,廟正臨龍 門,下溫泉出石隙,常不涸,一村賴之。婦人負木盎汲, 盎長二尺,三足,以杓挹水,即倒坐旁石束盎於背而 去。大抵峽中多役婦負物,不獨水也。有婦負酒沽,如 負水狀,呼買之,長跪以獻。嫁夫者率戴高二尺同心 髻,插銀釵,多至六,後插牙梳如手大。十四日,留驛中。 晚渡江南,登山至江濱南廟有碑,前進士曾華旦撰, 言因山崩石壅為舟害,於是著令,自十月至二月禁 行舟。知歸州趙誠聞於朝,疏鑿之,而灘害始去皇祐 二年也。蓋江絕於天聖中,至是而復通,然灘害至今 未悉去,若乘冬春間水落石出時,可併力盡鑱去銳 石,則灘害可除。然灘上居民皆利於敗舟,賤板木 及滯留買賣,或賂石工,以為石不可去,須斷以必行, 乃可成。又舟之所以敗,皆失於重載,當以大字刻石 置驛前,則過者必自懲創矣。十五日,過白狗峽,泊舟 興山口。肩輿遊玉虛洞。去江岸五里許,隔一溪,所謂 香溪也。源出昭君村,水味美,錄於水品,色碧如黛,呼 小舟以渡。過溪,又至魚洞門,小纔袤丈,既入則極大, 可容數百人,宏敞壯麗,如大人宮殿。中有石成幢蓋 幡旗、芝草竹筍、仙人、龍虎鳥獸之屬,千狀萬態,莫不 逼真。其絕異者,東石正圓如日,西石半規如月。予平 生所見巖竇,無踰此者。有熙寧中謝師厚《岑岩記》題 名,又有陳堯咨所作記,敘此洞本末,云:「唐天寶中,獵 者始得之,比歸已夜風急不可」秉燭,炬然,月明如晝, 兒曹與全師皆杖策相從,殊不覺崖谷之險也。十六 日,到歸州,館於報恩光孝寺,距城一里許,蕭然無僧。 歸之為州,纔三四百家,負臥牛山,臨江前即人鮓甕, 城中無尺寸土,灘,聲常如暴風雨至。隔江有楚王城, 亦山谷間,然地比歸州差平,或云楚始封於此。《山海 經》:「夏啟封孟除於丹陽城。」郭璞注云:「在秭歸縣南。」疑 即此也。然《史記》成王封熊繹於丹陽,裴駰乃云在枝 江縣,未詳孰是。十七日,群集於望洋堂、玩芳亭,亦皆 砂石犖确之地。十九日,訪宋玉宅,在秭歸縣之東,今 為酒家,舊有石刻「宋玉宅」三字,近以郡人避太守家 諱去之,可惜也。二十日,早離歸州,出巫峽門,過天慶 觀。少留觀,《唐天寶元年碑》載明皇夢老子事,巴東太 守劉所立,字畫頗清逸,碑側題當時郡官吏胥姓 名,字亦佳。又有周顯德中荊南判官孫光憲,為知歸 州高從讓所立碑。從讓蓋南平王家子弟,光憲亦知 名,國史有事跡,蓋五代時歸、峽皆隸荊渚也。殿前有 柏,數百年物,觀下即吒灘,亂石無數。飯於靈泉寺,遂 登舟。過業灘,亦名灘也,水落舟輕,俄頃遂過。二十一 日,舟中望石門關,僅通一人行,天下至險也。晚泊巴 東縣,江山雄麗,大勝秭歸,但井邑極蕭條。邑中纔百 餘戶,自令廨而下皆茅茨。謁寇萊公祠堂,登秋風亭。 是日重陰微雪,天氣飂飄,復觀亭名,使人悵然有天 涯之歎。遂登雙柏堂。堂舊有萊公所植柏,今已槁死, 然南山重複,秀麗可愛。白雲亭,天下幽奇絕境也。群 山環擁層出,間見古木森然,往往二三百年物。欄外 雙瀑瀉石,澗中跳珠濺玉,冷入人骨。其下是為慈溪, 奔流與江會。予自吳入楚,行五千餘里,過十五州,亭 榭之勝,無如白雲者,而正在縣廨廳事之後。二十一 日,發巴東,山益奇怪,有夫子洞者一竇,在峭壁絕高 處,人跡所不可至,然髣髴若有欄楯,不知所謂「夫子」 者何也。過三分泉,自山竇中出,止兩派,俗云「三派有 年,兩派中熟,一派或絕流。」饑饉泊,疲石。夜雨。二十三 日,過巫山凝真觀,謁妙用真人祠。真人即世所謂巫 山神女也。祠正對巫山,峰巒上入霄漢,山腳直插江 中。議者謂太華、衡、廬皆無此奇,然十二峰者不可悉 見,所見八九峰,惟神女峰最為纖麗奇峭,宜為仙真

所託。《祝史》云:「每八月十五夜月明時,有絲竹之音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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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峰頂上。峰頂上猿皆鳴,達旦方漸止。」廟後山半有

石壇平曠,傳云:夏禹見神女授符書於此壇上。觀十 二峰,宛如屏障。是日天宇晴霽,四顧無纖翳,惟神女 峰上有白雲數片,如鸞鶴翔舞,徘徊久之不散,亦可 異也。祠舊有烏數百,送迎客舟,自唐幽州刺史李貽 詩已云「群烏幸胙餘」矣。近乾道元年忽不至,今絕無 一烏,不知其故。泊清水洞,洞極深,後門自山後出,黮 闇水流其中,鮮能入者。歲旱祈雨頗應。二十四日早 抵巫山縣,在峽中亦壯縣也。市井勝歸、峽二郡隔江 南陵山極高大,有路如線,盤曲至絕頂,謂之一百八 盤,蓋施州正路。黃魯直詩云:「一百八盤攜手上,至今 歸夢繞羊腸。」即謂此也。縣廨有古鐵盆,底銳似半甕 狀,極堅厚,銘在其中,蓋漢永平中物也。缺處鐵色,光 黑如佳漆,字畫淳質可愛玩。有石刻,魯直作《盆記》,大 略言:建中靖國元年,余弟叔向自涪陵尉攝縣事,余 起戎州,來寓縣廨。此盆舊以種蓮,余洗濯乃見字云: 遊楚故離宮,俗謂之細腰宮。有一池,皆當時宮中宴 遊之地,今湮沒略盡矣。三面皆荒山,南望江山奇麗。 又有將軍墓,東晉人也,一碑在墓後,趺陷入地,碑傾 前欲壓,字纔半存。二十五日午後,至大溪口,泊舟出 美梨,大如升。二十六日,發大溪口,入瞿唐峽,兩壁對 聳,上入霄漢,其平如削成,仰視天,如疋練然。水已落 峽中,平如油盎。過聖姥泉,蓋石上一罅,人大呼於旁 則泉出,屢呼則屢出,可怪也。晚至瞿唐關,唐故夔州, 與白帝城相連。杜詩云:「白帝夔州各異城」,蓋言難辨 也。關西門正對灔澦堆,堆碎石積成,出水數十丈。土 人云:「方夏秋水漲時,水又高於堆數十」丈。入謁白帝 廟,氣象甚古,松柏皆數百年物。有數碑,皆孟蜀時立。 庭中石筍,有黃魯直建中靖國元年題字。又有越公 堂,隋楊素所創,少陵為賦詩者,已毀,近所築亦宏壯。 自關而東即東屯,少陵所居也。二十七日,至夔州,州 在山麓沙上,所謂魚腹永安宮也,今為州倉,而州治 在宮西北甘夫人墓西南。景德中,轉運使丁謂、薛顏 所徙,比白帝,頗平曠,然失關險,無復形勢,在瀼之西, 故一曰「瀼西。」土人謂山間之流通江者曰「瀼」云。州東 南有八陣磧,孔明之遺跡,碎石行列如引繩。每歲江 漲,磧上水數十丈,比退陣石如故。

《鑿二江賦》
狄遵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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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呼!吾聞魚鳧氏以降,秦太守之前,蜀之為國,不知 幾千萬年。方二江之害被茲土。以禹之功不是施兮, 嗟後來亦奚言。彼民之昏溺兮,無乃得之於天?不能 遷土而改宅兮,其流漂亦誰冤?」勁崖挺以中亞兮,激 狂瀾而右旋。橫騖折走莫知其所之兮,吼穹谷而下 穿。蛟鼉鱉蟹訝以相濡兮,何允蠢而緣延?嘬膚吮血 沸以咀嚼兮,咸飲腐而飽膻。萑蒲菱芡紛以相被兮, 汙百頃之良田。土不藝而民無所食兮,孰與奏其艱 鮮?民之害固不可終極兮,歷百千萬世。天乃授之以 賢曰:「噫中國之無人,遂使民至於此焉。」天之生斯民 兮,使之食飽而居安。降巨菑以漂之兮,天之意不然。 水之性固就下善利兮,決之則宣。濬九川而距四海, 亦奚艱。且九載之孜孜,民不憚苦而訴煩。蓋因利而 為利兮,勞之在先。不忍一勤其力兮,乃至騖萬世而 害弗捐。胡不浚發其利源,剷削其害根。巨崖剖以 「裂兮,砉頹乾而陷坤。怒石奮以交墜兮,吁電走而雷 奔。蕩重淵以傾覆兮,喪百恠之精魂。雲轉霧溢,盤薄 蹙蹐兮,注壑於其門。寂寥散漫,肆以長往兮,若氣散 於坯渾。決其餘以傍溉兮,居其側數百頃,皆膏腴之 上珍。民降丘而下宅兮,若蟻聚而蜂屯。則幾年幾世 之積害,一日刷去兮,不啻捐芥而蕩塵。」嗚呼!蜀之為 國,非地之中,宜乎彝貃之雜處,魚鱉之與同。有李侯 者至,然後別類於水物。有仲翁者至,然後同俗於華 風。然則今所棟宇而處,衣冠而嬉,皆二公之所翳。若 李侯之事,固所莫得而繼。彼仲翁之教,亦何憚而弗 為。嗚呼!以禹之功,至大至神,括六合以橫被,疇有存 而勿論。胡茲為害,獨不得聞。無乃力「所不洎兮,抑亦 遺其功於後人。」而今而後乃知,民未得所欲,事或有 不利,先世所未暇除去,聖人所未及裁制,苟有志於 生民,皆吾人之所事,若曰茲事體大,必聖人而後為, 則小子也不敢與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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