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第026卷

明倫彙編 官常典 第二十五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二十六卷
明倫彙編 官常典 第二十七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官常典

 第二十六卷目錄

 宗藩部彙考十八

  周一

  吳一

官常典第二十六卷

宗藩部彙考十八 编辑

周一 编辑

吳一 编辑

武王克商,封仲雍後《周章》於吳。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吳太伯、太伯弟仲雍,皆周太王 之子,而王季歷之兄也。季歷賢而有聖子昌,太王欲 立季歷以及昌,於是太伯、仲雍二人乃奔荊蠻,文身 斷髮,示不可用,以避季歷。季歷果立,是為王季,而昌 為文王。太伯之奔荊蠻,自號句吳,荊蠻義之,從而歸 之千餘家,立為吳太伯。太伯卒,無子,弟仲雍立,是為 吳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立。季簡卒,子叔達立。叔達卒, 子周章立。是時,周武王克殷,求太伯仲雍之後,得周 章。周章已君吳,因而封之。周章卒,子熊遂立。熊遂卒, 子柯相立。柯相卒,子彊鳩夷立。彊鳩夷卒,子餘橋疑 吾立。餘橋疑吾卒,子柯盧立。柯盧卒,子周繇立。周繇 卒,子屈羽立。屈羽卒,子夷吾立。夷吾」卒,子禽處立。禽 處卒,子轉立。轉卒,子《頗高》立。頗高卒,子句卑立。是時 晉獻公滅周北虞公,以開晉伐虢也。句卑卒,子去齊 立。去齊卒,子壽夢立。

按《吳越春秋》,古公三子,長曰太伯,次曰仲雍。雍一名 吳仲,少曰季歷。季歷娶妻太任氏,生子昌。昌有聖瑞, 古公知昌聖,欲傳國以及昌,曰:「興王業者其在昌乎?」 因更名曰季歷。太伯、仲雍望風知指,曰:「歷者,適也。」知 古公欲以國及昌。古公病,二人託名採藥於衡山,遂 之荊蠻,斷髮文身,為夷狄之服,示不可用。古公卒,太 伯、仲雍歸赴喪畢,還荊蠻國民君而事之,自號為勾 吳。吳人或問何像而為勾吳?太伯曰:「吾以伯長居國, 絕嗣者也。其當有封者,吳仲也,故自號勾吳,非其方 乎?」荊蠻義之,從而歸之者千有餘家,共立以為勾吳。 數年之間,民人殷富。遭殷之末世衰,中國侯王數用 兵,恐及於荊蠻,故太伯起城,周三里二百步,外郭三 百餘里,在西北隅,名曰故吳,人民皆耕田其中。古公 病將卒,令季歷讓國於太伯,而三讓不受,故云:「太伯 三以天下讓。」於是李歷蒞政,修先王之業,守仁義之 道。季歷卒,子昌立,號曰西伯,遵公劉古公之術,業於 養老,天下歸之。西伯致太平,伯夷自海濱而往。西伯 卒,太子發立,任周、召而伐殷。天下已安,乃稱王。追諡 古公為「太王,追封太伯於吳。太伯祖卒,葬於梅里平 墟。仲雍立,是為吳仲雍。仲雍卒,子季簡,簡子督達,達 子周章,章子熊,熊子遂,遂子柯相,相子疆鳩夷,夷子 餘喬,疑吾,吾子柯廬,廬子周繇,繇子屈羽,羽子夷吾, 吾子禽處,處子專,專子頗高,高子句畢立。」是時晉獻 公滅周,北虞虞公,以開晉之伐虢氏。畢子去齊,齊子 壽夢立,而吳益彊稱王。凡從太伯至壽夢之世,與中 國時通朝會,而國斯霸焉。壽夢元年,朝周適楚,觀諸 侯禮樂。魯成公會於鍾離,深問周公禮樂,成公悉為 陳前王之禮樂,因為詠歌三代之風。壽夢曰:「孤在夷 蠻,徒以椎髻為俗,豈有斯之服哉。」因嘆而去曰:「於乎 哉,禮也。」按注何像疑作何據

簡王二年春正月,吳伐郯。秋八月,吳入州來。

按《春秋》成公七年。按《左傳》,七年春,吳伐郯郯成季 文子曰:「中國不振旅,蠻夷入伐,而莫之或恤,無弔者 也夫!《詩》曰:『不弔昊天,亂靡有定』。其此之謂乎?有上不 弔,其誰不受亂?吾亡無日矣。君子曰:『知懼如是,斯不 亡矣』。」楚圍宋之役,師還,子重請取於申呂以為賞田, 王許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呂所以邑也,是以為 賦以御北方。若取之,是無申、呂也。晉、鄭必至於漢」,王 乃止。子重是以怨巫臣,子反欲取夏姬,巫臣止之,遂 取以行。子反亦怨之。及共王即位,子重、子反殺巫臣 之族子閻、子蕩及清尹弗忌及襄老之子黑要而分 其室。子重取子閻之室,使沈尹與王子罷分子蕩之 室。子反取《黑要》與清尹之室。巫臣自晉遺二子《書》曰: 「爾以讒慝貪惏事君,而多殺不辜,余必使爾罷於奔 命以死。」巫臣請使於吳,晉侯許之。吳子壽夢說之,乃 通吳於晉,以兩之一。卒適吳,舍偏兩之一焉。與其射 御,教吳乘車,教之戰陳,教之叛楚,寘其子狐庸焉,使 為行人於吳。吳始伐楚,伐巢、伐徐,子重奔命。馬陵之 會,吳入州來。子重自鄭奔命。子重、子反於是乎一歲 七奔命。蠻夷屬於楚者,吳盡取之,是以始大通吳於 上國。

上國諸夏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壽夢立而吳始益大稱王。自太

伯作吳,五世而武王克殷,封其後為二:其一虞在中 國,其一吳在夷蠻,十二世而晉滅中國之虞。中國之 虞滅,二世而夷蠻之吳興。」大凡從太伯至壽夢十九 世王。壽夢二年,楚之亡,大夫申公巫臣怨楚將子反 而奔晉。自晉使吳教吳用兵乘車,令其子為吳行人。 吳於是始通於中國。吳伐楚。

簡王十年「冬十一月,晉士燮、齊高無咎、宋華元、魯叔 孫僑如、衛孫林父、鄭公子鰌、邾人會吳于鍾離」 按《春秋成公十五年》。按《左傳》十五年冬十一月「會 吳于鍾離,始通吳也。」

《靈王》二年春,「楚公子嬰齊帥師伐吳。夏六月己未,單 子、晉侯、宋公、魯侯、衛侯、鄭伯、莒子、邾子、齊世子光同 盟于雞澤。」

按《春秋》襄公三年。按《左傳》,三年春,「楚子重伐吳,為 簡之師,克鳩茲,至於衡山,使鄧廖帥組甲三百、被練 三千以侵吳。吳人要而擊之,獲鄧廖。其能免者組甲 八十、被練三百而已。子重歸,既飲至三日,吳人伐楚, 取駕。駕,良邑也。鄧廖亦楚之良也。君子謂子重於是 役也,所獲不如所亡。楚人以是咎子重。子重病之,遂 遇」心疾而卒。夏,晉為鄭服故,且欲修吳好,將合諸侯。 使士丐告於齊曰:「寡君使丐,以歲之不易,不虞之不 戒,寡君願與一二兄弟相見,以謀不協,請君臨之。」使 丐乞盟。齊侯欲勿許,而難為不協,乃盟於耏外。六月, 公會單頃公及諸侯。己未,同盟于雞澤。晉侯使荀會 逆吳子於淮上,吳子不至。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壽夢十六年,楚共王伐吳,至 衡山。」

《靈王四年》「夏,魯仲孫蔑、衛孫林父會吳于善道。秋,晉 侯、宋公、陳侯、魯侯、衛侯、鄭伯、曹伯、莒子、邾子、滕子、薛 伯、齊世子光、吳人、鄫人會于戚。」

按《春秋》襄公五年。按《左傳》,五年夏,吳子使壽越如 晉,辭不會于雞澤之故,且請聽諸侯之好。晉人將為 之合諸侯,使魯衛先會吳,且告會期。故孟獻子、孫文 子會吳于善道。「九月丙午,盟于戚」,會吳且命戍陳也。 靈王九年春,晉侯、宋公、魯侯、衛侯、曹伯、莒子、邾子、滕 子、薛伯、杞伯、小邾子、齊世子光會吳于柤。

按《春秋》襄公十年。按《左傳》「十年春,會于柤,會吳子 壽夢也。」

靈王十一年「秋九月,吳子乘卒,子遏立。」遏諸樊名立見下十三年 按《春秋襄公十二年》。按《左傳》十二年秋,「吳子壽夢 卒,臨於周廟,禮也。」

靈王十二年秋,吳侵楚。

按《春秋》不書。按《左傳》,襄公十三年秋,吳侵楚。養由 基奔命,子庚以師繼之。養叔曰:「『吳乘我喪,謂我不能 師也,必易我而不戒。子為三覆以待我,我請誘之』。子 庚從之,戰於庸浦,大敗吳師,獲公子黨。君子以吳為 不弔。《詩》曰:『不弔昊天,亂靡有定』。」

靈王十三年春正月,晉士丐、齊崔杼、宋華閱、魯季孫 宿、叔老、衛北宮括、鄭公孫蠆、曹人、莒人、邾人、滕人、薛 人、杞人、小邾人會吳于向。秋,楚公子貞帥師伐吳。 按《春秋》襄公十四年。按《左傳》,十四年春,吳告敗于 晉,會于向,為吳謀楚故也。范宣子數吳之不德也,以 退吳人。吳子諸樊既除喪,將立季札。季札辭曰:「曹宣 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子臧。子臧去 之,遂弗為也,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君義嗣也。誰 敢奸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才,願附於子臧,以無 失節,固立之。棄其室而耕』。」乃舍之。秋,楚子為庸浦之 役故,子囊師於棠以伐吳。吳不出而還,子囊殿,以吳 為不能而弗儆。吳人自皋舟之隘,要而擊之,楚人不 能相救。吳人敗之,獲楚公子宜穀。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二十五年,王壽夢卒。壽夢有子 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季札。季札 賢而壽夢欲立之,季札讓不可,於是乃立長子諸樊 攝行事,當國王。諸樊元年,諸樊已除喪,讓位季札。季 札謝曰:「曹宣公之卒也,諸侯與曹人不義。曹君將立 子臧,子臧去之,以成曹君。君子曰:『能守節矣。君義嗣, 誰敢干君?有國非吾節也。札雖不材,願附於子臧之 義』。」吳人固立季札,季札棄其室而耕,乃舍之。

按《吳越春秋》:吳子壽夢二十五年,壽夢病將卒,有子 四人,長曰諸樊,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季札。季札 賢,壽夢欲立之。季札讓曰:「禮有舊制,柰何廢前王之 禮而行父子之私乎?」壽夢乃命諸樊曰:「我欲傳國及 札,爾無忘寡人之言。」諸樊曰:「周之太王知西伯之聖, 廢長立少,王之道興。今欲授國於札,臣誠耕於野。」王 曰:「昔周行之德,加於四海,今汝於區區之國,荊蠻之 鄉,奚能成天子之業乎?且今子不忘前人之言,必授 國。」以次及於季札。諸樊曰:「敢不如命!」壽夢卒,諸樊以 適長攝行事,當國政。吳王諸樊元年已除喪,讓季札 曰:「『昔前王未薨之時,嘗晨昧不安,吾望其色也,意在

於季札』。又復三朝悲吟而命我曰:『吾知公子札之賢
考證
欲廢長立少,重發言於口。雖然我心已許之,然前王

不忍行其私計,以國付我,我敢不從命乎?今國者,子 之國也,吾願達前王之義』。」季札謝曰:「夫適長當國,非 前王之私,乃宗廟社稷之制,豈可變乎?」諸樊曰:「苟可 施於國,何先王之命?」有太王改為季歷,二伯來入荊 蠻,遂城為國,周道就「成,前人誦之,不絕於口,而子之 所習也。」札復謝曰:「昔曹公卒,庶存適亡,諸侯與曹人 不義而立於國。子臧聞之,行吟而歸。曹君懼,將立子 臧,子臧去之,以成曹之道。札雖不才,願附子臧之義, 吾誠避之。」吳人固立季札,季札不受,而耕於野,吳人 舍之。諸樊驕恣,輕慢鬼神,仰天求死。將死,命弟餘祭 曰:「必以國及季札。」乃封季札於延陵,號曰延陵季子。 靈王二十二年,吳娶于晉。

按《春秋》不書。按《左傳》,襄公二十三年:「晉將嫁女於 吳,齊侯使析歸父媵之。」

靈王二十三年夏楚子伐吳。

按《春秋》襄公二十四年。按《左傳》,二十四年夏,楚子 為舟師以伐吳,不為軍政,無功而還。吳人為楚舟師 之役,故召舒鳩人。舒鳩人叛楚,楚子師於荒浦,使沈 尹壽與師,祁犁讓之。舒鳩子敬逆二子而告無之,且 請受盟。二子復命,王欲伐之。薳子曰:「不可。彼告不叛, 且請受盟,而又伐之,伐無罪也。姑歸息民,以待其卒。 卒而不貳,吾又何求?若猶叛我,無辭有庸。」乃還。 靈王二十四年秋八月,楚屈建帥師滅舒鳩。冬十二 月,吳子遏伐楚,門于巢,卒,弟餘祭立。

按《春秋》襄公二十五年。按《左傳》二十五年秋,楚薳 子馮卒,屈建為令尹,屈蕩為莫敖,舒鳩人卒叛楚,令 尹子木伐之,及離城,吳人救之。子木遽以右師先子 疆,息桓、子捷、子駢、子盂帥左師以退,吳人居其間七 日,子疆曰:「久將墊隘,隘乃禽也。不如速戰。請以其私 卒誘之,簡師陳以待我,我克則進,奔則亦視之,乃可 以免。不然,必為吳禽。」從之。五人以其私卒先擊吳師。 吳師奔,登山以望,見楚師不繼,復逐之,傅諸其軍。簡 師會之,吳師大敗。遂圍舒鳩。舒鳩潰。八月,楚滅舒鳩。 冬十二月,吳子諸樊伐楚,以報舟師之役,門于巢。巢 牛臣曰:「吳王勇而輕,若啟之,將親門。我獲射之,必殪。 是君也死,疆其少安。」從之。吳子門焉。牛臣隱於短牆, 以射之,卒。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十三年,王諸樊卒,有命授弟餘 祭,欲傳以次,必致國於季札而止,以稱先王壽夢之 意。且嘉季札之義,兄弟皆欲致國,令以漸至焉。季札 封於延陵,故號曰延陵季子。」

景王元年,「吳子使札聘于魯。」夏五月,閽弒吳子餘祭, 弟夷末立。

按《春秋》襄公二十九年。按《左傳》二十九年,夏五月, 吳人伐越,獲俘焉,以為閽,使守舟。吳子餘祭觀舟閽, 以刀弒之。六月,吳公子札來聘,見叔孫穆子,說之,謂 穆子曰:「子其不得死乎!好善而不能擇人,吾聞君子 務在擇人。吾子為魯宗卿而任其大政,不慎舉,何以 堪之?禍必及子。請觀於周樂。」使工為之歌《周南》《召南》, 曰:「美哉,始基之矣,猶未也,然勤而不怨矣。」為之歌《邶、 鄘、衛》,曰:「美哉淵乎!憂而不困者也。吾聞衛康叔、武公 之德如是,是其衛風乎!」為之歌《王》,曰:「美哉!思而不懼, 其周之東乎?」為之歌《鄭》,曰:「美哉,其細已甚,民弗堪也。 是其先亡乎?」為之歌《齊》,曰:「美哉!泱泱乎,大風也哉!表 東海者,其太公乎!國未可量也。」為之歌《豳》,曰:「美哉蕩 乎!樂而不淫,其周公之東乎!」為之歌《秦》,曰:「此之謂夏 聲。夫能夏則大,大之至也,其周之舊乎?」為之歌《魏》,曰: 「美哉渢渢乎!大而婉,險而易,行以德輔此,則明主也。」 為之歌《唐》,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遺民乎!不然,何 憂之遠也?非令德之後,誰能若是?」為之歌《陳》,曰:「國無 主,其能久乎?」自《鄶》以下無譏焉,為之歌《小雅》,曰:「美哉! 思而不貳,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猶有先王之遺 民焉」,為之歌《大雅》,曰:「廣哉,熙熙乎!曲而有直體其文 王之德乎?」為之歌《頌》,曰:「至矣哉!直而不倨,曲而不屈, 邇而不偪,遠而不攜,遷而不淫,復而不厭,哀而不愁, 樂而不荒,用而不匱,廣而不宣,施而不費,取而不貪, 處而不底,行而不流,五聲和,八風平,節有度,守有序, 盛德之所同也。」見舞《象箾》《南籥》者,曰:「美哉,猶有憾。」見 舞《大武》者,曰:「美哉,周之盛也,其若此乎。」見舞《韶濩》者, 曰:「聖人之弘也,而猶有慚德,聖人之難也。」見舞《大夏》 者,曰:「美哉,勤而不德,非禹其誰能修之。」見舞《韶箾》者, 曰:「德至矣哉!大矣,如天之無不幬也,如地之」無不載 也,雖甚盛德,其蔑以加於此矣。觀止矣,若有他樂,吾 不敢請已。其出聘也,通嗣君也。故遂聘於齊。說晏平 仲謂之曰:「子速納邑與政。無邑無政,乃免於難。齊國 之政,將有所歸。未獲所歸,難未歇也。」故晏子因陳桓 子以納政與邑,是以免於樂高之難。聘於鄭,見子產 如舊相識,與之縞帶。子產獻紵衣焉,謂子產曰:「鄭之 執政侈,難將至矣,政必及子。子為政,慎之以禮。不然, 鄭國將敗。」適衛,說蘧瑗、史狗、史鰌、公子荊、公叔發、公子朝,曰:「衛多君子,未有患也。」自衛如晉,將宿於戚,聞 鐘聲焉,曰:「異哉!吾聞之也,辯而不德,必加於戮。夫子 獲罪於君以在此,懼猶不足,而又何樂?夫子之在此 也,猶燕之巢於幕上,君又在殯,而可以樂乎?」遂去之。 文子聞之,終身不聽琴瑟。適晉,說趙文子、韓宣子、魏 獻子曰:「晉國其萃於三族乎?」說叔向,將行,謂叔向曰: 「吾子勉之。君侈而多良,大夫皆富,政將在家。吾子好 直,必思自免於難。」按《公羊傳二十九年》:夏,吳子使 札來聘。吳無君無大夫,此何以有君?有大夫?賢季子 也。何賢乎季子?讓國也。其讓國柰何?謁也餘祭也夷 昧也,與季子同母者四。季子弱而才,兄弟皆愛之,同 欲立之以為君。謁曰:「今若是迮而與季子國,季子猶 不受也。請無與子而與弟,弟兄迭為君而致國乎?」季 子皆曰:「諾。」故諸為君者,皆輕死為勇,飲食必祝,曰:「天 苟有吳國,尚速有悔於予身。」故謁也「死,餘祭也立。餘 祭也死,夷昧也立。夷昧也死,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季 子使而亡焉。僚者,長庶也,即之季子使而反,至而君 之爾。闔廬曰:「先君之所以不與子國而與弟者,凡為 季子故也。將從先君之命與?則國宜之季子者也。如 不從先君之命與,則我宜立者也。僚焉得為君乎?」於 是使專諸刺僚,而致國乎季子,季子不受,曰:「爾殺吾 君,吾受爾國,是吾與爾為篡也;爾殺吾兄,吾又殺爾, 是父子兄弟相殺,終身無己也。」去之延陵,終身不入 吳國。故君子以其不受為義,以其不殺為仁。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季札之初,使北,過徐君。徐君好 季札劍,口弗敢言。季札心知之,為使上國,未獻。還至 徐,徐君已死,於是乃解其寶劍,繫之徐君冢樹而去。 從者曰:『徐君已死,尚誰予乎』?季子曰:『不然。始吾心已 許之,豈以死倍吾心哉』!」

《景王》三年「冬十一月,吳子使屈狐庸聘于晉。」

按《春秋》不書。按《左傳》,襄公三十一年冬,吳子使屈 狐庸聘于晉,通路也。趙文子問焉,曰:「『延州來季子其 果立乎?巢隕諸樊,閽戕戴吳,天似啟之,何如』?對曰:『不 立,是二王之命也,非啟季子也。若天所啟,其在今嗣 君乎』?」甚德而度,德不失民,度不失事,民親而事有序。 其天所啟也。有吳國者,必此君之子孫,實終之季子 守節者也,雖有國,不立。

景王七年「秋七月,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胡子、沈 子、淮夷伐吳,遂滅賴。」冬,吳伐楚。

按《春秋》昭公四年,吳伐楚不書。按《左傳》襄公二十 八年:齊慶封來奔,獻車於季武子,美澤可以鑑。展莊 叔見之,曰:「車甚澤,人必瘁,宜其亡也。」叔孫穆子食慶 封,慶封汜祭。穆子不說,使工為之誦茅鴟,亦不知。既 而齊人來讓,奔吳。吳句餘予之朱方,聚其族焉而居 之,富於其舊。子服惠伯謂叔孫曰:「天殆富淫人,慶封 又富矣。」穆子曰:「善人富,謂之賞,淫人富,謂之殃。天其 殃之也,其將聚而殲旃!」昭公四年秋七月,楚子以諸 侯伐吳,宋太子、鄭伯先歸,宋華費遂、鄭大夫從。使屈 申圍朱方,八月甲申,克之。執齊慶封而盡滅其族,將 戮慶封。椒舉曰:「臣聞無瑕者可以戮人。慶封唯逆命, 是以在此,其肯從於戮乎?播於諸侯,焉用之?」王弗聽, 負之斧鉞,以徇於諸侯,使言曰:「無或如齊慶封,弒其 君,弱其孤,以盟其大夫。」慶封曰:「無或如楚共王之庶 子圍,弒其君,兄之子麇而代之,以盟諸侯。」王使速殺 之,遂以諸侯滅賴。賴子面縛御璧,士袒輿櫬從之,造 於中軍。王問諸椒舉,對曰:「成王克許,許僖公如是。王 親釋其縛,受其璧,焚其」櫬。王從之,遷賴於鄢。楚子欲 遷許於賴,使鬥韋龜與公子棄疾城之而還。申無宇 曰:「楚禍之首,將在此矣。召諸侯而來,伐國而克,城竟 莫校。王心不違,民其居乎?民之不處,其誰堪之?不堪 王命,乃禍亂也。」冬,吳伐楚,入棘、櫟麻,以報朱方之役。 楚沈尹射奔命於夏汭,箴尹宜咎。城鍾離,薳啟彊,城 巢然丹,「城州來東國水,不可以城,彭生罷賴之師。」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餘祭三年,齊相慶封有罪,自 齊來奔吳。吳予慶封朱方之縣,以為奉邑,以女妻之, 富於在齊。七年,楚公子圍弒其王夾敖而代立,是為 靈王。十年,楚靈王會諸侯而以伐吳之朱方,以誅齊 慶封。吳亦攻楚,取三邑而去。」

索隱曰:《春秋經》襄二十五年,「吳子遏卒;二十九年,閽殺吳子餘祭。」昭十五年,「吳子夷末卒」,是餘祭立四年,餘昧在位十七年。系家倒錯二王之年,此七年正是餘祭之三年。

景王八年「冬,楚子、蔡侯、陳侯、許男、頓子、沈子、徐人、越 人伐吳。」

按《春秋》昭公五年。按《左傳》,五年,冬十月,楚子以諸 侯及東夷伐吳,以報棘櫟麻之役。薳射以繁揚之師 會於夏汭。越大夫常壽過帥師會楚子於瑣,聞吳師 出薳,啟彊帥師從之,遽不設備。吳人敗諸鵲岸,楚子 以馹至於羅汭。吳子使其弟蹶由犒師,楚人執之,將 以釁鼓。王使問焉,曰:「女卜來,吉乎?」對曰:「吉。寡君聞君 將治兵於敝邑,卜之以守,龜曰:『余亟使人犒師,請行以觀王怒之疾徐,而為之備,尚克知之』。」龜兆告吉,曰: 「克可知也。君若驩焉,好逆使臣,滋敝邑休怠而忘其 死,亡無日矣。今君奮焉震電馮怒,虐執使臣,將以釁 鼓,則吳知所備矣。敝邑雖羸,若早修完,其可以息師? 難易有備,可謂吉矣。且吳社稷是卜,豈為一人?使臣 獲釁軍鼓,而敝邑知備,以禦不虞,其為吉孰大焉?國 之守龜,其何事不卜?一臧一否,其誰能常之?城濮之 兆,其報在邲。今此行也,其庸有報志?」乃弗殺。楚師濟 於羅汭。沈尹赤會楚子,次於萊山。薳射帥繁、揚之師, 先入南懷,楚師從之。及汝清,吳不可入。楚子遂觀兵 於坻箕之山。是行也,吳早設備,楚無功而還,以蹶由 歸。楚子懼吳,使沈尹射待命於巢薳,啟彊待命於雩 婁,禮也。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餘祭十一年,楚伐吳,至雩婁。」 景王九年「秋九月,楚薳罷帥師伐吳。」

按《春秋》昭公六年。按《左傳》:六年,「秋九月,徐儀楚聘 於楚,楚子執之,逃歸,懼其叛也,使薳洩伐徐。吳人救 之。令尹子蕩帥師伐吳,師於豫章而次於乾谿。吳人 敗其師於房鍾,獲宮廄尹棄疾。子蕩歸罪於薳洩而 殺之。」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餘祭十二年,楚復來伐,次於 乾谿,楚師敗走。十七年,王餘祭卒,弟餘昧立。」

索隱曰:《春秋》襄二十九年經曰「閽殺吳子餘祭」,合在季札聘魯之前,倒錯於此。

王餘昧二年,楚公子棄疾弒其君靈王。

《索隱》曰:據《春秋》,即「餘昧十五年」也。

景王十八年「春正月,吳子夷末卒,子僚立。」

按:《春秋》昭公十五年。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四年,王餘昧卒,欲授弟季札。季 札讓,逃去。於是吳人曰:「先王有命,兄卒弟代,立必致 季子。季子今逃位,則王餘昧後立;今卒,其子當代。」乃 立王餘昧之子僚為王。

索隱曰:此文以為「餘昧子」,《公羊傳》以為「壽夢子。」

景王二十年冬,楚人及吳戰于長岸。

按《春秋》昭公十七年。按《左傳》,十七年冬,吳伐楚。陽 丐為令尹,卜戰,不吉。司馬子魚曰:「我得上流,何故不 吉?且楚故,司馬令龜,我請改卜。令曰:『魴也以其屬死 之,楚師繼之,尚大克之』。」吉。戰于長岸。子魚先死,楚師 繼之,大敗吳師,獲其乘舟餘皇。使隨人與後至者守 之,環而塹之,及泉,盈其隧炭,陳以待命。吳公子光請 於其眾曰:「喪先王之乘舟,豈唯光之罪,眾亦有焉。請 藉取之,以救死。」眾許之。使長鬣者三人潛伏於舟側, 曰:「我呼餘皇則對。師夜從之。」三呼皆迭對。楚人從而 殺之。楚師亂,吳人大敗之,取餘皇以歸。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僚二年,公子光伐楚,敗而亡 王舟。光懼,襲楚,復得王舟而還。」

景王二十三年春,楚伍員奔吳。

按《春秋》不書。按《左傳》,昭公二十年:春王二月,費無 極言於楚子曰:「『建與伍奢將以方城之外叛,自以為 猶宋、鄭也,齊、晉又交輔之,將以害楚,其事集矣』。王信 之,問伍奢,伍奢對曰:『君一過多矣,何信於讒』?」王執伍 奢,使城父司馬奮揚殺太子,未至而使遣之。三月,太 子建奔宋。王召奮揚,奮揚使城父人執己以至。王曰: 「言出於余口,入於爾耳,誰告建也?」對曰:「臣告之君王 命臣曰:『事建如事余。臣不佞,不能苟貳,奉初以還,不 忍後命,故遣之,既而悔之,亦無及已』。」王曰:「而敢來,何 也?」對曰:「使而失命,召而不來,是再奸也。」逃無所入。王 曰:「歸從政,如他日。」無極曰:「奢之子材若在,吳必憂楚 國盍以免其父。召之,彼仁必來,不然將為患。」王使召 之,曰:「來,吾免而父棠」君尚謂其弟員曰:「爾適吳,我將 歸死,吾知不逮。我能死,爾能報。聞免父之命,不可以 莫之奔也;親戚為戮,不可以莫之報也。奔死免父,孝 也;度功而行,仁也;擇任而往,知也;知死不辟,勇也。父 不可棄,名不可廢。爾其勉之,相從為愈。」伍尚歸,奢聞 員不來,曰:「楚君大夫其旰食乎?」楚人皆殺之。員如吳, 言伐楚之利於州于公子光,曰:「是宗為戮,而欲反其 讎,不可從也。」員曰:「彼將有他志,余姑為之求士而鄙 以待之。」乃見鱄,設諸焉,而耕於鄙。按注州于即吳子僚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僚五年,楚之亡臣伍子胥來 奔,公子光客之。公子光者,王諸樊之子也,常以為吾 父兄弟四人,當傳至季子,季子即不受國,光父先立, 即不傳季子,光當立,陰納賢士,欲以襲王僚。伍子胥 之初奔吳,說吳王僚以伐楚之利。公子光曰:「胥以父 兄為僇於楚,欲自報其仇耳,未見其利。」於是伍員知 光有他志,乃求勇士專諸見之光,光喜,乃客伍子胥。 子胥退而耕於野,以待專諸之事。

按《吳越春秋》,楚平王有太子名建,平王以伍奢為太 子太傅,費無忌為少傅。平王使無忌為太子娶於秦, 秦女美容,無忌報平王曰:「秦女天下無雙,王可自取。」 王遂納秦女為夫人,而幸愛之,生子珍,而更為太子 娶齊女。無忌因去太子而事平王,深念平王一旦卒而太子立,當害己也,乃復讒太子建。建母蔡氏無寵, 乃使太子守城父,備邊兵。頃之,無忌日夜言太子之 短曰:「太子以秦女之故,不能無怨望之心,願王自備。」 太子居城父,將兵外交諸侯,將入為亂。平王乃召伍 奢而按問之。奢知無忌之讒,因諫之曰:「王獨柰何以 讒賊小臣而疏骨肉乎?」無忌承宴復言曰:「王今不制, 其事成矣,王且見擒。」平王大怒,因囚伍奢,而使城父 司馬奮揚往殺太子。奮揚使人前告太子急去,不然 將誅。三月,太子奔宋。無忌復言平王曰:「伍奢有二子 皆賢,不誅,且為楚憂,可以其父為質而召之。」王使使 謂奢曰:「能致二子則生,不然則死。」伍奢曰:「臣有二子, 長曰尚,少曰胥。尚為人慈溫仁信,若聞臣召,輒來。胥 為人,少好於文,長習於武,文治邦國,武定天下,執綱 守戾,蒙垢受恥,雖冤不爭,能成大事,此前知之士,安 可致耶?」平王謂伍奢之譽二子,即遣使者駕駟,封函 印綬,往許召子尚。子胥令曰:「賀二子父奢,以忠信慈 仁,去難就免。」平王內慚囚繫忠臣,外愧諸侯之恥,反 進奢為國相,封二子為侯,尚賜鴻都侯,胥賜蓋侯,相 去不「遠三百餘里,奢久囚繫,憂思二子,故遣臣來奉 進印綬。」尚曰:「父繫三年,中心切怛,食不甘味,嘗苦饑 渴,畫夜感思,憂父不活,惟父獲免,何敢貪印綬哉?」使 者曰:「父囚三年,王今幸赦,無以賞賜,封二子為侯,一 言當至,何所陳哉?」尚乃入報子胥曰:「父幸免死,二子 為侯,使者在門,兼封印綬,汝可見使。」子胥曰:「尚且安 坐,為兄卦之今日甲子,時加於巳,支傷日下,氣不相 受,君欺其臣,父欺其子,今往方死,何侯之有?」尚曰:「豈 貪於侯,思見父耳,一面而別,雖死而生。」子胥曰:「尚且 無往,父當我活,楚畏我勇,勢不敢殺,兄若誤往,必死 不脫。」尚曰:「父子之愛,恩往中出,徼倖相見,以自濟達。」 於是子胥嘆曰:「與父俱誅,何明於世?冤讎不除,恥辱 日大。尚從是往,我從是決。」尚泣曰:「吾之生也,為世所 笑,終老地上,而亦何之?不能報讎,畢為廢物。汝懷文 武,勇於策謀,父兄之讎,汝可復也。吾如得返,是天祐 之。其遂沈埋,亦吾所喜。」胥曰:「尚且行矣!吾去不顧,勿 使臨難,雖悔何追!」旋泣辭行,與使俱往。楚得子尚,執 而囚之,復遣追捕子胥,胥乃貫弓執矢去楚。楚追之, 見其妻曰:「胥亡矣!」去三百里,使者追及無人之野,胥 乃張弓布矢,欲害使者,使者俯伏而走。胥曰:「報汝平 王,欲國不滅,釋吾父兄,若不爾者,楚為墟矣。」使返報 平王。王聞之,即發大軍追子胥,至江,失其所在,不獲 而返。子胥行至大江,仰天行哭林澤之中,言楚「王無 道,殺吾父兄,願吾因於諸侯,以報讎矣。」聞太子建在 宋,胥欲往之。伍奢初聞子胥之亡,曰:「楚之君臣且苦 兵矣,尚至楚就父,俱戮於市。」伍員奔宋,道遇申包胥, 謂曰:「楚王殺吾父兄,為之奈何?」申包胥曰:「於乎!吾欲 教子報楚則為不忠,教子不報則為無親友也。子其 行矣,吾不容言。」子胥曰:「吾聞父母之讎,不與戴天履 地;兄弟之讎,不與同域接壤;朋友之讎,不與鄰鄉共 里。今吾將復楚辜,以雪父兄之恥。」申包胥曰:「子能亡 之,吾能存之;子能危之,吾能安之。」胥遂奔宋。宋元公 無信於國,國人惡之。大夫華氏謀殺元公,國人與華 氏因作大亂。子胥乃與太子建俱奔鄭,鄭人甚禮之。 太子建又適晉,晉頃公曰:「太子既在鄭,鄭信太子矣。 太子能為內應而滅鄭。」即以鄭封太子。太子還鄭,事 未成,會欲私其從者,從者知其謀,乃告之於鄭。鄭定 公與子產誅殺太子建。建有子名勝,伍員與勝奔吳, 到昭關,關吏欲執之,伍員因詐曰:「上所以索我者,美 珠也。今我已亡矣,將去取之。」關吏因舍之,與勝行去, 追者在後,幾不得脫。至江,江中有漁父乘船從下方 泝水而上,子胥呼之,謂曰:「漁父渡我。」如是者再,漁父 欲渡之,適會旁有人窺之,因而歌曰:「日月昭昭乎侵 已馳,與子期乎蘆之漪。」子胥即止蘆之漪。漁父又歌 曰:「日已夕兮予心憂悲,月已馳兮何不渡為,事寖急 兮當奈何?」子胥入船,漁父知其意也,乃渡之千潯之 津。子胥既渡,漁父乃視之,有其飢色,乃謂曰:「子俟我 此樹下,為子取餉。」漁父去後,子胥疑之,乃潛身於深 葦之中。有頃父來,持麥飯鮑魚羹盎漿,求之樹下不 見,因歌而呼之曰:「蘆中人,蘆中人豈非窮士乎?」如是 至再,子胥乃出蘆中而應漁父曰:「吾見子有飢色,為 子取餉,子何嫌哉?」子胥曰:「性命屬天,今屬丈人,豈敢 有嫌哉?」二人飲食畢欲去,胥乃解百金之劍,以與漁 者:「此吾前君之劍,中有七星,價直百金。」以此相答。漁 父曰:「吾聞楚之法令,得伍胥者賜粟五萬,石爵執圭, 豈圖取百金之劍乎?」遂辭不受,謂子胥曰:「子急去勿 留,且為楚所得!」子胥曰:「請丈人姓字。」漁父曰:「今日凶 凶,兩賊相逢,吾所謂渡楚賊也。兩賊相得,得形於默, 何用姓字為?子為蘆中人,吾為漁丈人,富貴莫相忘 也!」子胥曰:「諾。」既去,誡漁父曰:「掩子之盎漿,無令其露。」 漁父諾。子胥行數步,顧視漁者,已覆船自沈於江水 之中矣。子胥默然,遂行至吳,疾於中道乞食溧陽。適 會女子擊綿於瀨水之上,筥中有飯,子胥遇之,謂曰「夫人可得一餐乎?」女子曰:「妾獨與母居三十未嫁,飯 不可得。」子胥曰:「夫人賑窮途少飯,亦何嫌哉?」女子知 非恆人,遂許之。發其簞筥,飯其盎漿,長跪而與之。子 胥再餐而止。女子曰:「君有遠逝之行,何不飽而餐之?」 子胥已餐而去,又謂女子曰:「掩夫人之壺漿,無令其 露。」女子嘆曰:「嗟乎!妾獨與母居三十年,自守貞明,不 願從適,何宜饋飯而與丈夫越虧禮儀,妾不忍也。子 行矣!」子胥行反顧,女子已自投於瀨水矣。於乎!貞明 執操其丈夫女哉!子胥之吳,乃被髮徉狂,跣足塗面, 行乞於市。市人觀,罔有識者。翌日,吳市吏善相者見 之曰:「吾之相人多矣,未嘗見斯人也,非異國之亡臣 乎?」乃白吳王僚,具陳其狀,王宜召之。王僚曰:「與之俱 入。」公子光聞之,私喜曰:「吾聞楚殺忠臣伍奢,其子子 胥勇而且智,彼必復父之讎,來入於吳,陰欲養之。」市 吏於是與子胥俱入見王。王僚怪其狀偉,身長一丈, 腰十圍,眉間一尺。王僚與語三日,辭無復者。王曰:「賢 人也。」子胥知王好之,每入語語,遂有勇壯之氣,稍道 其讎,而有切切之色。王僚知之,欲為興師,復讎公子, 謀殺王僚,恐子胥前親於王,而害其謀,因讒伍胥之 諫伐楚者,非為吳也,但欲自復私讎耳。王無用之。子 胥知公子光欲害王僚,乃曰:「彼光有內志,未可說以 外事。」入見王僚曰:「臣聞諸侯不為匹夫興師用兵於 比國。」王僚曰:「何以言之?」子胥曰:「諸侯專為政,非以意 救急後興師。今大王踐國制威,為匹夫興兵,其義非 也,臣固不敢如王之命。」吳王乃止。子胥退耕於野,求 勇士,薦之公子光,欲以自媚,乃得勇士《專諸》。《專諸》者, 堂邑人也。伍胥之亡楚,如吳時,遇之於途,專諸方與 人鬥,將就敵,其怒有萬人之氣,甚不可當。其妻一呼 即還,子胥怪而問其狀:「何夫子之怒盛也,聞一女子 之聲而折道,寧有說乎?」專諸曰:「子視吾之儀,寧類愚 者也?何言之鄙也?夫屈一人之下,必伸萬人之上。」子 胥因相其貌,碓顙而深目,虎膺而熊背,戾於《從難》,知 其勇士,陰而結之,欲以為用。遭公子光之有謀也,而 進之公子光。光既得專諸,而禮待之。公子光曰:「天以 夫子輔孤之失根也。」專諸曰:「前王餘昧立僚,立自其 分也。公子何因而欲害之乎?」光曰:「前君壽夢有子四 人,長曰諸樊,則光之父也;次曰餘祭,次曰餘昧,次曰 季札。札之賢也。將卒,傳付適長,以及季札。念季札為 使亡在諸侯,未還,餘昧卒,國空有立者,適長也。適長 之後,即光之身也。今僚何以當代立乎?吾力弱,無助 於掌事之間,非用有力,徒能安吾志,吾雖代立,季子 東還,不吾廢也!」專諸曰:「何不使近臣從容言於王側, 陳前王之命,以諷其意,令知國之所歸,何須私備劍 士,以捐先王之德?」光曰:「僚素貪而恃力,知進之利,不 睹退讓,吾故求同憂之士,欲與之并力,惟夫子詮斯 義也!」專諸曰:「君言甚露乎?於公子何意也?」光曰:「不也, 此社稷之言也。小人不能奉行,惟委命矣。」專諸曰:「願 公子命之。」公子光曰:「時未可也。」專諸曰:「凡欲殺人君, 必前求其所好,吳王何好?」光曰:「好味。」專諸曰:「何味所 甘?」光曰:「好嗜魚之炙也。」專諸乃去,從太湖學炙魚,三 月得其味,安坐待公子命之。按注千潯當作千尋 按《越絕書》:荊平王臣伍子奢,得罪於王,且殺之,其子 子尚奔吳,子胥奔鄭,王召子尚於吳曰:「子父有罪,入 則免之,不入則殺之。」子尚入,復召子胥於鄭,曰:「子入 則免父死,不入則殺之。」子胥介胄彀弓出見使者,謝 曰:「介胄之士,固不拜矣,請有道於使者。王以奢為無 罪,赦而蓄之,其子又何適乎?」使者還報王,王知子胥 不入也,殺子奢、子尚。子胥聞之,奔至吳,徒跣被髮乞 於市三日。市正疑之,道於闔廬曰:「市中有非常人。」徒 跣被髮乞於市三日。闔廬曰:「吾聞荊平王殺其臣伍 子奢而非其罪,其子子胥勇且智,彼必經諸侯之邦, 可以報其父仇者。」使召子胥入。吳王下階迎而唁,數 之曰:「吾知子非恆人也,何素窮如此?」子胥跪而垂泣 曰:「胥父無罪,平王殺之,而并其子尚。子胥遯逃出走, 唯大王可以歸骸骨者,惟大王哀之。」吳王曰:「諾。」上殿 與語三日夜,語無復者。王乃號令邦中,無貴賤長少, 有不聽子胥之教者,猶不聽寡人也,罪至死不赦。 敬王元年秋七月戊辰,吳敗頓、胡、沈、蔡、陳、許之師于 雞父。胡子髡、沈子逞滅,獲陳夏齧。冬十月甲申,吳太 子諸樊入郹。

按《春秋》昭公二十三年,吳入郹不書。按《左傳》,二十 三年:秋七月,吳人伐州來,楚薳越帥師及諸侯之師 奔命救州來,吳人禦諸。鍾離子瑕卒,楚師熸。吳公子 光曰:「諸侯從於楚者眾,而皆小國也,畏楚而不獲已, 是以來。吾聞之曰:『作事威克其愛,雖小必濟。胡、沈之 君幼而狂,陳大夫齧壯而頑,頓與許、蔡疾楚政。楚令 尹死,其師熸,帥賤多寵,政令不壹。七國同役而不同 心,帥賤而不能整,無大威命,楚可敗也。若分師先以 犯胡、沈與陳,必先奔。三國敗諸侯之師,乃搖心矣。諸 侯乖亂,楚必大奔。請先者去備薄威,後者敦陳整旅』。」 吳子從之。戊辰晦,戰于雞父。吳子以罪人三千先犯胡、沈與陳。三國爭之,吳為三軍以繫於後。中軍從。王 光帥右,掩餘帥左。吳之罪人或奔或止。三國亂,吳師 擊之,三國敗,獲胡、沈之君及陳大夫。舍胡、沈之囚,使 奔許與蔡頓,曰:「吾君死矣。」師譟而從之。三國奔,楚師 大奔。《書》曰:「胡子髡、沈子逞,滅獲陳夏齧。」君臣之辭也。 不言戰,楚未陳也。楚太子建之母在郹,召吳人而啟 之。冬十月甲申,吳太子諸樊入郹,取楚夫人與其寶 器以歸。楚司馬薳越追之不及,將死。眾曰:「請遂伐吳 以徼之。」薳越曰:「再敗君師,死且有罪。亡君夫人,不可 以莫之死也。」乃縊於薳澨。按疏吳子遏號諸樊何容王僚子取遏號為名傳誤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僚八年,吳使公子光伐楚,敗 楚師,迎楚故太子建母於居巢以歸,因以北伐,敗陳、 蔡之師。」

敬王二年冬,吳滅巢。

按《春秋》昭公二十四年。按《左傳》二十四年,冬十月, 楚子為舟師以略吳疆。沈尹戌曰:「此行也,楚必亡邑。 不撫民而勞之,吳不動而速之,吳踵楚而疆埸無備, 邑能無亡乎?」越大夫胥犴勞於豫章之汭。越公子倉 歸,王乘舟,倉及壽夢帥師從王,王及圉陽而還。吳人 踵楚而邊人不備,遂滅巢,及鍾離而還。沈尹戌曰:「亡 郢之始,於此在矣。王壹動而亡,二姓之帥幾如是而 不及郢。《詩》曰:『誰生厲階,至今為梗』。其王之謂乎!」 按《吳越春秋》九年,吳使光伐楚,拔居巢、鍾離。吳所以 相攻者,初楚之邊邑脾梁之女與吳邊邑處女蠶爭 界上之桑,二家初攻吳國不勝,遂更相伐,滅吳之邊 邑。吳怒,故伐楚,取二邑而去。

敬王五年「夏四月,吳公子光弒其君僚而自立。」 按《春秋》昭公二十七年。按《左傳》,二十七年春,「吳子 欲因楚喪而伐之,使公子掩餘、公子燭庸帥師圍潛。 使延州來季子聘於上國,遂聘於晉,以觀諸侯。楚莠 尹然、工尹麇帥師救潛,左司馬沈尹戌帥都君子與 王、馬之屬以濟師,與吳師遇於窮。令尹子常以舟師 及沙汭」而還。左尹郤宛、工尹壽帥師至於潛,吳師不 能退。吳公子光曰:「此時也,弗可失也。」告鱄設諸曰:「上 國有言曰:『不索何?獲我王嗣也』。吾欲求之。事若克,季 子雖至,不吾廢也。」鱄設諸曰:「王可弒也。母老子弱,是 無若我何?」光曰:「我爾身也。」夏四月,光伏甲於堀室而 享王。王使甲坐於道,及其門,門階戶席,皆王親也,夾 之以鈹。羞者獻體,改服於門外,執羞者坐行而入,執 鈹者夾承之及體,以相授也。光偽足疾,入於堀室。鱄 設諸寘劍於魚中以進,抽劍刺王,鈹交於胸,遂弒王 闔廬,以其子為卿。季子至曰:「苟先君無廢祀,民人無 廢主,社稷有奉,國家無傾,乃吾君也,吾誰敢怨?哀死 事生,以待天命,非我生亂立者從之,先人之道也。」復 命哭墓,復位而待。吳公子掩餘奔徐,公子燭庸奔鍾 吾。楚師聞吳亂而還。

按《吳越春秋》:十三年春,吳欲因楚葬而伐之,使公子 蓋餘、燭傭以兵圍楚,使季札於晉以觀諸侯之變。楚 發兵絕吳後,吳兵不得還。於是公子光心動。伍胥知 光之見機也,乃說光曰:「今吳王伐楚,二弟將兵,未知 吉凶,專諸之事,於斯急矣。時不再來,不可失也。」於是 公子見專諸曰:「今二弟伐楚,季子未還,當此之時,不 求何獲?時不可失,且光真王嗣也。」專諸曰:「僚可殺也, 母老子弱,弟伐楚,楚絕其後。方今吳外困於楚,內無 骨鯁之臣,是無如我何也?」四月,公子光伏甲士於窋 室中,具酒而請王僚。僚白其母曰:「公子光為我具酒 來請期,無變悉乎?」母曰:「光心氣怏怏,常有愧恨之色, 不可不慎。」王僚乃被《棠銕》之甲三重,使兵衛陳於道。 自宮門至於光家之門,階席左右,皆王僚之親戚,使 坐立侍,皆操長戟交軹。酒酣,公子光佯為足疾,入窋 室裹足,使專諸置魚腸劍炙魚中進之。既至王僚前, 專諸乃擘炙魚,因推匕首,立戟交軹,倚專諸胸,胸斷 臆開,匕首如故,以刺王僚,貫甲達背。王僚既死,左右 共殺專諸,眾士擾動,公子光伏其甲士以攻僚眾,盡 滅之,遂自立,是為吳王闔閭也。乃封專諸之子,拜為 客卿。季札使還至吳,闔閭以位讓,季札曰:「苟前君無 廢社稷以奉君也,吾誰怨乎?哀死待生,以俟天命,非 我所亂。立者從之,是前人之遺命。」哭僚墓,復位而待 公子蓋餘、燭傭二人將兵,遇圍於楚者,聞公子光殺 王僚自立,乃以兵降楚,楚封之於舒。

敬王八年冬十二月,吳滅徐,伐楚,拔舒。

按《春秋昭公三十年》,伐楚,拔舒不書。按《左傳》三十 年:吳子使徐人執掩餘,使鍾吾人執燭庸,二公子奔 楚。楚子大封而定其徙。使監馬尹大心逆吳公子,使 居養莠尹然。左司馬沈尹戌城之,取於城父與胡田 以與之,將以害吳也。子西諫曰:「吳光新得國而親其 民,視民如子,辛苦同之,將用之也。若好吳邊疆,使柔 服焉,猶懼其至,吾又疆其讎以重怒之,無乃不可乎! 吳,周之胄裔也,而棄在海濱,不與姬通。今而始大,比 於諸華光,又甚文;將自同於先王,不知天將以為虐 乎?使翦喪吳國而封大異姓乎?其抑亦將卒以祚吳乎?其終不遠矣。我盍姑億吾鬼神,而寧吾族姓,以待 其歸,將焉用自播揚焉?」王弗聽。吳子怒。冬十二月,吳 子執鍾吾子,遂伐徐,防山以水之。己卯,滅徐。徐子章 禹斷其髮,攜其夫人以逆吳子。吳子唁而送之,使其 邇臣從之,遂奔楚。楚沈尹戌帥師救徐,弗及,遂城夷, 使徐子處之。吳子問於伍員曰:「初而言伐楚,余知其 可也,而恐其使余往也,又惡人之有余之功也。今余 將自有之矣。伐楚何如?」對曰:「楚執政眾而乖,莫適任 患。若為三師以肄焉,一師至,彼必皆出。彼出則歸,彼 歸則出,楚必道敝。亟肄以罷之,多方以誤之。既罷而 後以三軍繼之,必大克之。」闔廬從之,楚於是乎始病。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闔廬元年,舉伍子胥為行人, 而與謀國事。楚誅伯州犁,其孫伯嚭亡奔吳,吳以為 大夫。三年,吳王闔廬與子胥、伯嚭將兵伐楚,拔舒,殺 吳亡將二公子光謀欲入郢,將軍孫武曰:「民勞,未可 待之。」

按《吳越春秋》:楚之白喜來奔,吳王問子胥曰:「白喜何 如人也?」子胥曰:「白喜者,楚白州犁之孫。平王誅州犁, 喜因出奔,聞臣在吳而來也。」闔閭曰:「州犁何罪?」子胥 曰:「白州犁,楚之左尹,號曰郄宛,事平王。平王幸之,常 與盡日而語,襲朝而食。費無忌望而妬之,因謂平王 曰:『王愛幸宛,一國所知,何不為酒,一至宛家,以示群』」 臣於宛之厚。平王曰:「善。」乃具酒於郄宛之舍。無忌教 宛曰:「平王甚毅猛而好兵,子必故陳兵堂下門庭。」宛 信其言,因而為之。及平王往而大驚曰:「宛何等也?」無 忌曰:「殆且有篡殺之憂,王急去之,事未可知。」平王大 怒,遂殺郄、宛。諸侯聞之,莫不歎息。喜聞臣在吳,故來 請見之。闔閭見白喜而問曰:「寡人國僻遠,東濱海側, 聞子前人為楚、荊之暴怒,費無忌之讒口,不遠吾國, 而來於斯,將何以教寡人?」喜曰:「楚國之失,虜,前人無 罪,橫被暴誅。臣聞大王收伍子胥之窮厄,不遠千里, 故來歸命,惟大王賜其死。」闔閭傷之,以為大夫,與謀 國事。吳大夫被離承宴,問子胥曰:「何見而信喜?」子胥 曰:「吾之怨與喜同。子不聞《河上歌》乎?同病相憐,同憂 相救,驚翔之鳥,相隨而集,瀨下之水,因復俱流,胡馬 望北風而立,越燕向日而熙,誰不愛其所近,悲其所 思者乎?」被離曰:「君之言外也,豈有內意以決疑乎?」子 胥曰:「吾不見也。」被離曰:「吾觀喜之為人,鷹視虎步,專 功擅殺之性,不可親也。子胥不然其言,與之俱事吳 王三」年,吳將欲伐楚,未行,伍子胥、白喜相謂曰:「吾等 為王養士,畫其策謀,有利於國,而王故伐楚,出其令 託,而無興師之意,奈何?」有頃,吳王問子胥、白喜曰:「寡 人欲出兵於二子,何如?」子胥、白喜對曰:「臣願用命。」吳 王內計,二子皆怨楚,深恐以兵往破滅而已。登臺向 南風而嘯,有頃而歎,群臣莫有曉王意者。子胥深知 王之不定,乃薦孫子於王。孫子者,名武,吳人也,善為 兵法,辟隱深居,世人莫知其能。胥乃明知鑒辯,知孫 子可以折衝銷敵,乃一旦與吳王論兵,七薦孫子。吳 王曰:子胥託言進士,欲以自納。而召孫子,問以兵法, 每陳一篇,王不知口之稱善,其意大悅,問曰:「兵法寧 可以小試耶?」孫子曰:「可。可以小試於後宮之女。」王曰: 「諾!」孫子曰:「得大王寵姬二人,以為軍隊長,各將一隊。 令三百人皆被甲兜鍪,操劍盾而立,告以軍法,隨鼓 進退,左右迴旋,使知其禁。」乃令曰:「一鼓皆振,二鼓操 進,三鼓為戰形。」於是宮女皆掩口而笑,孫子乃親自 操枹擊鼓,三令五申,其笑如故。孫子顧視諸女,連笑 不止。孫子大怒,兩目忽張,聲如駭虎,髮上衝冠,項旁 絕纓,顧謂執法曰:「取鈇鑕!」《孫子》曰:「約束不明,申令不 信,將之罪也。既以約束,三令五申,卒不卻行,士之過 也。軍法如何?」執法曰:「斬!」武乃令斬隊長二人,即吳王 之寵姬也。吳王登臺觀望,正見斬二愛姬,馳使下之 令曰:「寡人已知將軍用兵矣。寡人非此二姬,食不甘 味,宜勿斬之。」孫子曰:「臣既已受命為將,將法在軍,君 雖有令,臣不受之!」孫子復撝鼓之,當左右進退迴旋 規矩,不敢瞬目,二隊寂然,無敢顧者。於是乃報吳王 曰:「兵已整齊,願王觀之,惟所欲用,使赴水火,猶無難 矣,而可以定天下。」吳王忽然不悅曰:「寡人知子善用 兵,雖可以霸,然而無所施也,將軍罷兵就舍,寡人不 願。」孫子曰:「王徒好其言而不用其實。」子胥諫曰:「臣聞 兵者凶事,不可空試。故為兵者誅伐不行,兵道不明。 今大王虔心思士,欲興兵戈以誅暴楚,以霸天下而 威諸侯,非孫武之將而誰能涉淮踰泗,越千里而戰 者乎?」於是吳王大悅,因鳴鼓會軍,集而攻楚。孫子為 將,拔舒殺吳亡將二公子蓋餘、燭傭謀欲入郢。孫武 曰:「民勞未可恃也。」楚聞吳使孫子、伍子胥、白喜為將, 楚國苦之,群臣皆怨,咸言費無忌讒殺伍奢、白州犁, 而吳侵境不絕於寇,楚國群臣有一朝之患。於是司 馬成乃謂子常曰:「太傅伍奢、左尹白州犁,邦人莫知 其罪。君與王謀誅之,流謗於國,至於今日。其言不絕」, 誠惑之。蓋聞仁者殺人以掩謗者,猶弗為也。今子殺 人以興謗於國,不亦異乎!夫費無忌楚之讒口,民莫知其過。今無辜殺三賢士,以結怨於吳,內傷忠臣之 心,外為鄰國所笑。且郄伍之家,出奔於吳,吳新有伍 員、白喜,秉威銳志,結讎於楚,故彊敵之兵日駭,楚國 有事,子即危矣。夫智者除讒以自安,「愚者受佞以自 亡。今子受讒,國以危矣。」子常曰:「是曩之罪也,敢不圖 之。」九月,子常與昭王共誅費無忌,遂滅其族。國人乃 謗止。吳王有女滕玉,因謀伐楚,與夫人及女會蒸魚 王前,嘗半而與女。女怒曰:「王食魚辱我,不忍久生。」乃 自殺。闔閭痛之,葬於國西閶門外,鑿池積土,文石為 槨,題湊為中,金鼎玉杯、銀樽珠襦之寶,皆以送女。乃 舞白鶴於吳市中,令萬民隨而觀之,還使男女與鶴 俱入羨門,因發機以掩之,殺生以送死。國人非之。湛 盧之劍,惡闔閭之無道也,乃去而出水,行如楚。楚昭 王臥而寤,得吳王湛盧之劍於床。昭王不知其故,乃 召《風湖子》而問曰:「寡人臥覺而得寶劍,不知其名,是 何劍也?」《風湖子》曰:「此謂湛盧之劍。」昭王曰:「何以言之?」 《風湖子》曰:「臣聞吳王得越所獻寶劍三枚,一曰魚腸, 二曰磐郢,三曰湛盧。魚腸之劍,已用,殺吳王僚也,磐 郢以送其死女,今湛盧入楚也。」昭王曰:「湛盧所以去 者何也?」《風湖子》曰:「臣聞越王元常使歐冶子造劍五 枚,以示薛燭,燭對曰:『魚腸劍逆理不順,不可服也。臣 以殺君,子以殺父。故闔閭以殺王僚,一名磐郢,亦曰 豪曹,不法之物,無益於人,故以送死。一名湛盧,五金 之英,太陽之精,寄氣托靈,出之有神,服之有威,可以 折衝拒敵。然人君有逆理之謀,其劍即出,故去無道 以就有道。今吳王無道,殺君謀楚,故湛盧入楚』。」昭王 曰:「其直幾何?」《風湖子》曰:「臣聞此劍,在越之時,客有酬 其直者,有市之鄉三十,駿馬千匹,萬戶之都二,是其 一也。」薛燭對曰:「赤堇之山,已令無雲,若耶之溪,深而 莫測,群臣上天,歐冶死矣。雖傾城量金,珠玉盈河,猶 不能得此寶,而況有市之鄉,駿馬千匹,萬戶之都,何 足言也?」昭王大悅,遂以為寶。闔閭聞楚得湛盧之劍, 因斯發怒,遂使孫武、伍胥、白喜伐楚。子胥陰令宣言 於楚曰:「楚用子期為將,吾即侍而殺之;子常用兵,吾 即去之。」楚聞之,因用子常,退子期。吳拔六與潛二邑。

《左傳昭公三十一年》:「吳人侵楚、伐夷、侵潛六,始用子胥之謀,是為闔廬四年。」《子胥傳》亦合。今此書以為三年,何也?

敬王九年秋吳人侵楚。

按《春秋》不書。按《左傳》,昭公三十一年「秋,吳人侵楚, 伐夷,侵潛六。楚沈尹戌帥師救潛,吳師還,楚師遷潛 於南岡而還。吳師圍弦,左司馬戌、右司馬稽帥師救 弦及豫章,吳師還。」始用子胥之謀也。

敬王十年,吳伐越。

按《春秋》,昭公三十二年不書。按《史記吳太伯世家》: 「王闔廬五年,伐越,敗之。」

敬王十二年秋楚人伐吳。

按《春秋定公二年》。按《左傳》,二年,夏四月,桐叛楚。吳 子使舒鳩氏誘楚人曰:「以師臨我。我伐桐,為我使之 無忌。」秋,楚囊瓦伐吳,師於豫章。吳人見舟於豫章,而 潛師於巢。冬十月,吳軍楚師於豫章,敗之,遂圍巢,克 之,獲楚公子繁。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闔廬六年,楚使子常、囊瓦伐 吳而擊之,大敗楚軍於豫章,取楚之居巢而還。」按史記年

表在敬王十一年

敬王十四年「冬十一月庚午蔡侯以吳子及楚人戰 于柏舉楚師敗績庚辰吳入郢。」

按《春秋》「定公四年。」按《左傳》,四年春三月,劉文公合 諸侯于召陵,謀伐楚也。沈人不會於召陵,晉人使蔡 伐之。夏,蔡滅沈。秋,楚為沈故圍蔡。伍員為吳行人以 謀楚。楚之殺郤宛也,伯氏之族,出伯州犁之孫嚭,為 吳太宰以謀楚。楚自昭王即位,無歲不有吳師。蔡侯 因之,以其子乾與其大夫之子為質於吳。冬,蔡侯、吳 子、唐侯伐楚,舍舟於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左司馬 戌謂子常曰:「子沿漢而與之上下,我悉方城外以毀 其舟,還塞大隧、直轅、冥阨。子濟漢而伐之,我自後擊 之,必大敗之。」既謀而行。武城黑謂子常曰:「吳用木也, 我用革也,不可久也,不如速戰。」史皇謂子常:「楚人惡 子而好司馬,若司馬毀吳舟於淮,塞城口而入,是獨 克吳也。子必速戰,不然不免。乃濟漢而陳,自小別至 於大別,三戰,子常知不可,欲奔。」史皇曰:「安求其事難 而逃之,將何所入?子必死之。初罪必盡說。」十一月庚 午,二師陳於柏舉。闔廬之弟夫概王晨請於闔廬曰: 「楚瓦不仁,其臣莫有死志。先伐之,其卒必奔,而後大 師繼之,必克。」弗許。夫概王曰:「所謂『臣義而行不待命』 者,其此之謂也。今日我死,楚可入也。」以其屬五千先 擊子常之卒。子常之卒奔,楚師亂,吳師,大敗之。子常 奔鄭。史皇以其乘廣死,吳從楚師及清發,將擊之。夫 概王曰:「困獸猶鬥,況人乎!若知不免而致死,必敗。我 若使先濟者知免,後者慕之,蔑有鬥心矣。半濟而後 可擊也。」從之,又敗之。楚人為食,吳人及之,奔食而從之。敗諸雍澨,五戰及郢。己卯,楚子取其妺季𦬒𢌿我 以出。涉雎,鍼尹固與王同舟,王使執燧象以奔吳師。 庚辰,吳入郢,以班處宮。子山處令尹之宮。夫概王欲 攻之,懼而去之。夫概王入之。左司馬戌及息而還。敗 吳師於雍澨,傷初,司馬臣闔廬,故恥為禽焉。謂其臣 曰:「誰能免吾首?」吳句卑曰:「臣賤可乎?」司馬曰:「我實失 子,可哉?」三戰皆傷,曰:「吾不可用也已。」句卑布裳,剄而 裹之,藏其身,而以其首免。楚子涉雎濟江,入於雲中。 王寢盜攻之,以戈擊王。王孫由于以背受之,中肩。王 奔鄖。鍾建負季𦬒以從,由于徐蘇而從。鄖公辛之弟 懷將弒王,曰:「平王殺吾父,我殺其子,不亦可乎?」辛曰: 「君討臣,誰敢讎之?君命,天也;若死天命,將誰讎?《詩》曰: 『柔亦不茹,剛亦不吐。不侮矜寡,不畏彊禦。唯仁者能 之。違彊陵弱,非勇也;乘人之約,非仁也;滅宗廢祀,非 孝也;動無令名,非知也;必犯是,余將殺女鬥』。」辛與其 弟巢以王奔隨。吳人從之,謂隨人曰:「周之子孫在漢 川者,楚實盡之。天誘其衷,致罰於楚,而君又竄之,周 室何罪?君若顧報周室,施及寡人,以獎天衷,君之惠 也。」漢陽之田,君實有之。楚子在公宮之北,吳人在其 南,子期似王,逃王而己為王,曰:「以我與之,王必免。」隨 人卜與之,不吉,乃辭。吳曰:「以隨之辟小而密邇於楚, 楚實存之,世有盟誓,至於今未改。若難而棄之,何以 事君?執事之患,不唯一人。若鳩楚竟,敢不聽命。」吳人 乃退。鑪金初官於子期氏,實與隨人要言。王使見,辭 曰:「不敢以約為利。」王割子期之心,以與隨人盟。初,伍 員與申包胥友,其亡也,謂申包胥曰:「我必復楚國。」申 包胥曰:「勉之!子能復之,我必能興之。」及昭王在隨,申 包胥如秦乞師,曰:「吳為封豕長蛇」,以荐食。上國虐始 於楚。寡君失守社稷,越在草莽,使下臣告急,曰:「夷德 無厭,若鄰於君,疆埸之患也。逮吳之未定,君其取分 焉。若楚之遂亡,君之土也。若以君靈撫之,世以事君。」 秦伯使辭焉,曰:「寡人聞命矣,子姑就館,將圖而告。」對 曰:「寡君越在草莽,未獲所伏,下臣何敢即安。」立依於 庭牆而哭,日夜不絕聲,勺飲不入口。七日。秦哀公為 之賦《無衣》,九頓首而坐,秦師乃出。按《穀梁傳》:子胥 父誅於楚也,挾弓扶矢而干闔廬。闔廬曰:「大之甚,勇 之甚!」為是欲興師而伐楚。子胥諫曰:「臣聞之,君不為 匹夫興師,且事君猶事父也。虧君之義,復父之讎,臣 弗為也。」於是止。蔡昭公朝於楚,有美裘,正是日囊瓦 求之,昭公不與,為是拘昭公於南郢,數年然後得歸。 歸乃用事乎漢曰:「苟諸侯有欲伐楚者,寡人請為前 列焉。」楚人聞之而怒,為是興師而伐蔡。蔡請救於吳。 子胥曰:「蔡非有罪,楚無道也。君若有憂中國之心,則 若此時可矣。」為是興師而伐楚。吳入楚,壞宗廟,徙陳 器,撻平王之墓。昭王之軍敗而逃,父老送之,曰:「寡人 不肖,亡先君之邑,父老反矣,何憂無君?寡人且用此 入海矣。」父老曰:「有君如此其賢也,以眾不如吳,以必 死不如楚。」相與擊之,一夜而三敗,吳人復立。

按《吳越春秋》九年,吳王謂子胥、孫武曰:「始子言郢不 可入,今果何如?」二將曰:「夫戰,借勝以成其威,非常勝 之道。」吳王曰:「何謂也?」二將曰:「楚之為兵,天下彊敵也, 今臣與之爭鋒,十亡一存,而王入郢者,天也,臣不敢 必。」王曰:「吾欲復擊楚,奈何而有功?」二將曰:「囊瓦者,貪 而多,過於諸侯,而唐蔡怨之,王必伐得唐蔡乃可。」曰: 「何怨?」二將曰:「昔蔡昭公朝於楚,有美裘二枚,善佩二 枚。各以一枚獻之昭王,王服之以臨朝。昭公自服一 枚,子常欲之,昭公不與,子常三年留之,不使歸國。唐 成公朝楚,有二文馬,子常欲之,公不與,亦三年止之。 唐臣相與謀從成公,從者請馬以贖成公,飲從者酒, 醉之,竊馬而獻子常,子常乃遣成公」歸國。群臣誹謗 曰:「君以一馬之故,三年自囚,願賞竊馬之功。」於是成 公常思報楚君臣,未嘗絕口。蔡人聞之,固請獻裘,佩 於子常。蔡侯得歸如晉,訴於子元與太子質而請伐 楚。故曰:得唐、蔡而可伐楚。吳王於是使使謂唐、蔡曰: 「楚為無道,虐殺忠良,侵食諸侯,困辱二君。寡人欲舉 兵伐楚,願二君有謀。」唐侯使其子乾為質於吳。三國 合謀伐楚,舍兵於淮汭,自豫章與楚夾漢水為陣。子 常遂濟漢而陣自小別山,至於大別山,三不利,自知 不可,進欲奔亡。史皇曰:「今子常無故與王共殺忠臣 三人,天禍來下,王之所致。」子常不應。十月,楚二師陣 於柏舉。闔閭之弟夫概晨起請於闔閭曰:「子常不仁, 貪而少恩,其臣下莫有死志,追之必破矣。」闔閭不許。 夫概曰:「所謂『臣行其志不待命』者,其謂此也。」遂以其 部五千人擊子常,大敗,走奔鄭。楚師大亂,吳師乘之, 遂破楚眾。楚人未濟,漢會楚人食吳,因奔而擊破之。 雍滯五戰,徑至於郢。王追於吳,寇出。固將亡,與妹季 𦬒出河、濉之間。楚大夫尹固與王同舟而去。吳師遂 入郢,求昭王。王涉濉濟江,入於雲中。暮宿,群盜攻之, 以戈擊王頭。大夫尹固、隱王以背受之,中肩,王懼,奔 鄖。大夫鍾建負季𦬒以從。鄖公辛得昭王,大喜,欲還 之。其弟懷怒曰:「昭王是我讎也。」欲殺之。謂其兄辛曰「昔平王殺我父,吾殺其子,不亦可乎?」辛曰:「君討其臣, 敢讎之者?夫乘人之禍,非仁也;滅宗廢祀,非孝也;動 無令名,非智也。」懷怒不解。辛陰與其季弟巢以王奔 隨。吳兵逐之,謂隨君曰:「周之子孫在漢水上者楚滅 之。謂天報其禍,加罰於楚,君何寶之?周室何罪,而隱 其賊?能出昭王,即重惠也。」隨君卜昭王與吳王,不吉, 乃辭。吳王曰:「今隨之僻小,密近於楚,楚實存我,有盟 至今未改。若今有難而棄之,今且安靜,楚敢不聽命?」 吳師多其辭,乃退。是時大夫子期雖與昭王俱亡,陰 與吳師為市,欲出昭王。王聞之得免,即割子期心,以 與隨君盟而去。吳王入郢,止留伍胥以不得昭王,乃 掘平王之墓,出其屍,鞭之三百,左足踐腹,右手抉其 目,誚之曰:「誰使汝用讒諛之口,殺我父兄,豈不冤哉!」 即令闔閭妻昭王夫人,伍胥、孫武、白喜亦妻子常、司 馬成之妻,以辱楚之君臣也。遂引軍擊鄭。鄭定公前 殺太子建而困迫子胥。自此鄭定公大懼,乃令國中 曰:「有能還吳軍者,吾與分國而治。」漁者之子應募曰: 「臣能還之,不用尺兵斗糧,得一橈而行歌道中,即還 矣!」公乃與漁者之子橈子胥,軍將至,當道扣橈而歌 曰:「蘆中人如是再。」子胥聞之,愕然大驚曰:「何等謂?」與 語「公為何誰矣?」曰:「漁父者子吾國。君懼,懼令於國,有 能還吳軍者,與之分國而治。臣念前人與君相逢於 途,今從君乞鄭之國。」子胥歎曰:「悲哉!吾蒙子前人之 恩,自致於此,上天蒼蒼,豈敢忘也!」於是乃釋鄭國,還 軍守楚,求昭王所在。日急,申包胥亡在山中,聞之,乃 使人謂子胥曰:「子之報讎,其以甚乎?子故平王之臣, 北面事之,今於《僇屍》之辱,豈道之極乎?」子胥曰:「為我 謝申包胥曰:『日暮路遠,倒行而逆施之於道也』。」申包 胥知不可,乃之於秦,求救楚。晝馳夜趨,足踵蹠劈,裂 裳裹膝,鶴倚哭於秦庭,七日七夜,口不絕聲。秦哀公 素沉湎,不恤國事。申包胥哭已,歌曰:「吳為無道,封豕 長蛇,以食上國,欲有天下,政從楚起。寡君出在草澤, 使來告急。」如此七日,哀公大驚,楚有賢臣如是,吳猶 欲滅之。寡人無臣若斯者,其亡無日矣!為賦《無衣》之 詩,曰:「豈曰無衣?與子同袍!王于興師,與子同讎。」包胥 曰:「臣聞戾德無厭,王不憂鄰國疆場之患。逮吳之未 定,王其取分焉。若楚遂亡,於秦何利?則亦亡君之土 也。願王以神靈存之,世以事王。」秦伯使辭焉,曰:「寡人 聞命矣,子且就館,將圖而告。」包胥曰:「寡君今在草野, 未獲所伏,臣何敢即安?」復立於庭,倚牆而哭,日夜不 絕聲,水不入口。秦伯為之垂涕,即出師而送之。 按《越絕書》:子胥居吳三年,大得吳眾,闔廬將為之報 仇,子胥曰:「不可。臣聞諸侯不為匹夫興師。」於是止。其 後荊將伐蔡,子胥言之闔廬,即使子胥救蔡而伐荊, 十五戰,十五勝。荊平王已死,子胥將卒六千,操鞭捶 笞平王之墓而數之曰:「昔者吾先人無罪,而子殺之, 今此報子也。」後子昭王臣司馬子其令尹子西歸,相 與計謀。子「胥不死,又不入荊邦,猶未得安,為之奈何? 莫若求之而與之同邦乎?」昭王乃使使者報子胥於 吳曰:「昔者吾先人殺子之父而非其罪也,寡人尚少, 未有所識也,今子大夫報寡人也特甚,然寡人亦不 敢怨子。今子大夫何不來歸?子故墳墓丘冢,為我邦 雖小,與子同有之;民雖少,與子同使之。」子胥曰:「以此 為名,名即章;以此為利,利即重矣。前為父報仇,後求 其利,賢者不為也。父已死,子食其祿,非父之義也。」使 者遂還,乃報荊昭王曰:「子胥不入荊邦明矣。」

敬王十五年夏,於越入吳。《楚》「申包胥以秦師敗吳師 于軍祥。」

按《春秋》定公五年,秦敗吳師不書。按《左傳》,五年夏, 越入吳。吳在楚也。「六月,申包胥以秦師至。秦子蒲、子 虎帥車五百乘以救楚。子蒲曰:『吾未知吳道』。使楚人 先與吳人戰,而自稷會之,大敗夫概王於沂。吳人獲 薳射於柏舉,其子帥奔徒以從子西,敗吳師於軍祥。 秋七月,子期、子蒲滅唐。」九月,夫概王歸,自立也。以與 王戰,而敗奔楚,為堂谿氏。吳師敗楚師於雍澨。秦師 又敗吳師,吳師居麇。子期將焚之,子西曰:「父兄親暴 骨焉,不能收,又焚之,不可。」子期曰:「國亡矣,死者若有 知也,可以歆舊祀,豈憚焚之?」焚之而又戰,吳師敗。又 戰於公壻之谿,吳師大敗。吳子乃歸囚。輿罷。輿 罷請先,遂逃歸。葉公,諸梁之弟。后臧從其母於吳,不 待而歸,葉公終不正視。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闔廬十年春,越聞吳王之在 郢,國空,乃伐吳。吳使別兵擊越,楚告急秦,秦遣兵救 楚,擊吳,吳師敗。闔廬弟夫概見秦、越交敗吳,吳王留 楚不去。夫概亡歸吳,而自立為吳王。闔廬聞之,乃引 兵歸攻夫概。夫概敗奔楚。楚昭王乃得以九月復入 郢,而封夫概於堂谿,為堂谿氏。」

按《吳越春秋》:「申包胥以秦師至,秦使公子子蒲、子虎 率車五百乘,救楚擊吳。二子曰:『吾未知吳道』。」使楚師 前與吳戰,而即會之,大敗夫概。七月,楚司馬子成、秦 公子子蒲與吳王相守,私以間兵伐唐,滅之。子胥久留楚,求昭王不去,夫概師敗卻退,九月潛歸,自立為 吳王。闔閭聞之,乃釋楚師,欲殺夫概,奔楚。昭王封夫 概於棠溪,闔閭遂歸子胥、孫武、白喜留與楚師於淮 澨。秦師又敗吳師。楚子期將焚吳軍,子西曰:「吾國父 兄身戰,暴骨草野焉,不收又焚之,其可乎?」子期曰:「亡 國失眾,存沒所在,又何殺生以愛死?死如有知,必將 乘煙起而助我,如其無知,何惜草中之骨而亡」吳國 遂焚而戰,吳師大敗。子胥等相謂曰:「彼楚雖敗我餘 兵未有所損我者。」孫武曰:「吾以吳干戈西破楚,逐昭 王而屠荊平王墓,割戮其屍,亦已足矣。」子胥曰:「自霸 王已來,未有人臣報讎如此者也,行去矣!」吳軍去後, 昭王反國,樂師、扈子非、荊王信讒佞,殺伍奢、白州犁, 而寇不絕於境。至乃掘平王墓,戮屍姦室,以辱楚君 臣,又傷昭王困迫,幾為天下大鄙,然已愧矣。乃援琴 為楚作《窮劫》之曲,以暢君之迫厄之暢達也。其詞曰: 「王耶王耶何乖烈,不顧宗廟聽讒孽,任用無忌多所 殺。誅夷白氏族幾滅,二子東奔適吳越。吳王哀痛助 忉怛,垂涕舉兵將西伐。伍胥白喜孫武決,三戰破郢 王奔發。留兵縱騎虜荊闕,楚荊骸骨遭發掘。鞭辱腐 屍恥難雪。幾危宗廟社稷滅,嚴王何罪國幾絕。卿士 悽愴民惻悷,吳軍雖去怖不歇。願王更隱撫忠節,勿 為讒口能謗褻。」昭王垂涕,深知《琴曲》之情,扈子遂不 復鼓矣。子胥等過溧陽瀨水之上,乃長太息曰:「吾嘗 饑於此,乞食於一女子,女子飼我。」遂投水而亡。將欲 報以百金,而不知其家。乃投金水中而去。有頃一老 嫗行哭而來,人問曰:「何哭之悲?」嫗曰:「吾有女子,守居, 三十不嫁。往年擊綿於此,遇一窮途君子而輒飯之, 而恐事泄,自投於瀨水。今聞伍君求不得其償,自傷 虛死,是故悲耳。」人曰:「子胥欲報百金,不知其家,投金 水中而去。」嫗遂取金而歸。子胥歸吳,吳王聞三師將 至,治魚為鱠,將到之日,過時不至,魚臭。須臾子胥至, 闔閭出鱠而食,不知其臭。王復重為之,其味如故。吳 人作《鱠》者,自闔閭之造也。諸將既從還楚,因更名閶 門曰《破楚門》。按注以暢君之迫厄之暢達也以暢暢字當作傷之暢之字當作而 敬王十六年夏四月己丑,吳敗楚舟師。

按《春秋》不書。按《左傳》定公六年:「夏四月己丑,吳太 子終纍敗楚舟師,獲潘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 國大惕,懼亡,子期又以陵師敗於繁揚,令尹子西喜 曰:『乃今可為矣』。」於是乎遷郢於鄀,而改紀其政,以定 楚國。

按《史記吳太伯世家》:「王闔廬十一年,吳王使太子夫 差伐楚,取番。楚恐而去郢,徙鄀。」

索隱曰:定六年《左傳》四月「己丑,吳太子終纍敗楚舟師。」杜預曰:「闔廬子,夫差兄。」此以為夫差,當謂名異而一人耳。《左傳》又曰:「獲番子臣小惟子及大夫七人,楚於是乎遷郢於鄀」,此言番番音潘,楚邑名。子臣,即其邑之大夫也。

按《吳越春秋》:復謀伐齊,齊侯使女為質於吳。吳王因 為太子波聘齊女。女少思齊,日夜號泣,因乃為病。闔 閭乃起北門,名曰望齊門,令女往遊其上。女思不止, 病日益甚,乃至殂落。女曰:「令死者有知,必葬我於虞 山之巔,以望齊國。」闔閭傷之,正如其言,乃葬虞山之 巔。是時太子亦病而死,闔閭謀擇諸公子可立者,未 有定計。波太子夫差日夜告於伍胥曰:「王欲立太子, 非我而誰當立?此計在君耳。」伍子胥曰:「太子未有定, 我入則決矣。」闔閭有頃,召子胥謀立太子。子胥曰:「臣 聞《紀》廢於絕後,興於有嗣。今太子不祿,早失侍御。今 王欲立太子者,莫大乎波秦之子夫差。」闔閭曰:「夫愚 而不仁,恐不能奉統於吳國。」子胥曰:「夫差信以愛人, 端於守節,敦於禮義,父死子代,經之明文。」闔閭曰:「寡 人從子,立夫差為太子,使太子屯兵守楚,留止自治 宮室,立射臺於安里。華池在平昌南城,宮在長樂。闔 閭出入游臥,秋冬治於城中,春夏治於城外,治姑蘇 之臺,旦食䱉山,晝游蘇臺,射於鷗陂,馳於游臺,興樂 石城,走犬長洲,斯且」闔閭之霸時。於是太子定因伐 楚,破師拔番。楚懼吳兵復往,乃去郢,徙於蒍。若當此 之時,吳以子胥、白喜、孫武之謀,西破彊楚,北威齊晉, 南伐於越。按注波太子下當又有子字波秦秦字疑衍夫愚而不仁夫下當有差字 敬王二十四年「夏五月,於越敗吳于《檇李》。」「吳子光卒, 子夫差立。」

按《春秋》定公十四年。按《左傳》十四年夏,吳伐越,越 子句踐禦之,陳于檇李。句踐患吳之整也,使死士再 禽焉,不動。使罪人三行,屬劍於頸而辭曰:「二君有治, 臣奸旗鼓,不敏於君之行前。不敢逃刑,敢歸死。」遂自 剄也,師屬之目。越子因而伐之,大敗之。靈姑浮以戈 擊闔廬,闔廬傷將指,取其一屨還,卒於陘,去檇李七 里。夫差使人立於庭。苟出入,必謂己曰:「夫差而忘越 王之殺而父乎?」則對曰:「唯,不敢忘。」三年乃報越。 按《越絕書》:闔廬冢在閶門外,名虎丘下,池廣六十步, 水深丈五尺,銅槨三重墳。或作澒池六尺,玉鳧之流,扁 諸之劍,三千,方圓之「三千時耗,魚腸之劍在焉,千萬人築治之。取土臨湖口,築三日而白虎居其上,故 號虎丘。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

本作品原文沒有標點。標點是人工智能程序古詩文斷句 v2.1創建,並且經由維基文庫用戶編輯改善的。本站用戶之編輯以知识共享 署名-相同方式共享 4.0协议(CC BY-SA 4.0)發佈。

歡迎各位持續修正標點,請勿複製與本站版權協議不兼容的標點創作。

Public domainPublic domainfalsefals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