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第161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一百六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一百六十一卷
明倫彙編 皇極典 第一百六十二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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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皇極典

 第一百六十一卷目錄

 帝紀部總論一

  古三墳書太古河圖代姓紀

  董仲舒春秋繁露堯舜不擅移湯武不專殺

  揚子法言重黎篇

  王充論衡宣漢篇 恢國篇 須頌篇

  蔡邕獨斷漢帝世次

  王通中說天地篇

  丘光庭兼明書三皇 五帝

  朱子全書唐虞三代 春秋 秦 西漢 東漢 三國 晉 唐 五代 宋

皇極典第一百六十一卷

帝紀部總論一 编辑

古三墳書 编辑

《太古河圖代姓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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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氣未升,濁氣未沉,遊神未靈,五色未分,中有其物, 冥冥而性存,謂之混沌。混沌為太始,太始者,元胎之 萌也。太始之數一,一為太極。太極者,天地之父母也。 一極易,天高明而清,地博厚而濁,謂之太易。太易者, 天地之變也。《太易》之數二,二為兩儀。兩儀者,陰陽之 形也,謂之太初。太初者,天地之交也。《太初》之數四,四 盈,《易》,四象變而成萬物,謂之太素。太素者,三才之始 也。太素之數三,三盈,《易》,天地孕而生男女,謂之三才。 三才者,天地之備也。遊神動而靈,故飛走潛化動植 蟲魚之類,畢備於天地之間,謂之太古。太古者,生民 之始也。太古之人皆壽,盈《易》始,三男三女,冬聚夏散, 食鳥獸蟲魚草木之實,而男女搆精,以女生為姓。始 三頭,謂之《合雄紀》。生子三世,合雄氏沒,子孫相傳,記 其壽命,謂之「敘命紀。」通紀四姓,生子二世,男女眾多, 群居連逋,從強而行,是謂《連逋紀》。生子一世,通紀五 姓,是謂《五姓紀》。天下群居,以類相親,男女眾多,分為 九頭,各有居方,故號居方氏。沒,生子三十二世,強弱 相迫,欲生吞害,中有神人提挺而治,故號提挺氏。提 挺氏生子三十五世,通紀七十二姓,故號通姓氏。有 巢氏生太古之先,覺識於天地草木蟲魚鳥獸,俾人 居巢穴,積鳥獸之肉,聚草木之實,天下九頭,咸歸有 巢,始君也,動止群群,相聚而尊事之,壽《一太易》,本通 姓氏之後也。燧人氏有巢子也,生而神靈,教人炮食, 鑽木取火,天下生靈尊事之。始有日中之市,交易其 物。有傳教之臺,有結繩之政,《壽一太易》,本通姓氏之 後也。

董仲舒春秋繁露 编辑

《堯舜不擅移湯武不專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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堯舜何緣而得擅移天下哉?《孝經》之語曰:「事父孝,故 事天明。」事天與父同禮也。今父有以重予子,子不敢 擅予他人,人心皆然,則王者亦天之子也。天以天下 予堯舜,堯舜受命於天而王天下,子猶安敢擅以所 重受天子者予他人也。天有不以予堯舜斬奪之故, 明為子道,則堯舜之不私傳天下而擅移位也,無所 疑也。儒者以湯武為至賢大聖也,以為全道究義盡 美者,故列之堯舜之謂聖王,如法則之。今足下以湯 武為不義,然則足下之所謂義者,何世之王也?曰:弗 知。弗知者,以天下王為無義者耶?其有義者而足下 不知耶?則答之以神農。應之曰:「神農氏之為天子,與 天地俱起乎?將有所伐乎?神農氏有」所伐可,湯武有 所伐,獨不可,何也?且天之生民,非為王也,而天立王 以為民也。故其德足以安樂民者,天予之;其惡足以 賊害民者,天奪之。《詩》云:「殷士膚敏,祼將于京,侯服于 周,天命靡常。」言天之無常予,無常奪也。故封泰山之 上,禪梁父之下,易姓而王,德如堯舜者七十二人。王 者,天之所予也,其所「伐皆天之所奪也。今唯以湯武 之伐桀紂為不義,則七十二王亦有伐也。推足下之 說,將以七十二王為皆不義也。故夏無道而殷伐之, 殷無道而周伐之,周無道而秦伐之,秦無道而漢伐 之,有道伐無道,此天理也」,所從來久矣,寧能至湯武 而然耶?夫非湯武之伐桀紂者,亦將非秦之伐周,非 徒不知天理,又不明人禮。《禮》,子為父隱惡。今使伐人 者而信不義,當為國諱之,豈宜如誹謗者?此所謂一 言而再過者也。君也者,掌令者也,令行而禁止也。今 桀、紂令天下而不行,禁天下而不止,安在其能臣天 下也?果不能臣天下,何謂湯、武弒?

揚子法言 编辑

《重黎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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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問:「陳勝、吳廣。」曰:「亂。」曰:「不若是則秦不亡。」曰:「亡秦乎恐秦未亡而先亡矣。」或問:「六國病其已久矣。一病一 瘳,迄始皇三載,而咸時激,地保人事乎?」曰:「具。請問事。」 曰:「孝公以下,彊兵力農,以蠶食六國,事也。」《保》曰:「東溝 大河,南阻高山,西采雍梁,北鹵涇垠。便則申,否則蟠, 保也激?」曰:「始皇方斧,將相方刀;六國方木,將相方肉。 激也。」或問:「秦伯列為侯衛,卒吞天下,而赧曾無以制 乎?」曰:「天子制公侯伯子男也庸節。節莫差於僭,僭莫 僭於祭,祭莫重於地,地莫重於天,則襄、文、宣、靈其兆 也。昔者襄公始僭西畤以祭白帝,文、宣、靈宗興鄜、密 上下,用事四帝,而天王不匡,反致文、武胙。是以四彊 之內,各以其力來侵,攘肌及骨,赧獨何以制秦乎?」或 問:「嬴政二十六載,天下擅秦。秦十五載而楚,楚五載 而漢,五十載之際,而天下三擅。天耶?人耶?」曰:「具。周建 子弟列名城,班五爵,流之十二。當時雖欲漢,得乎?六 國蚩𧈪,為嬴弱姬,卒之屏營,嬴擅其政,故天下擅秦。 秦失其猷;罷侯置守,守失其微,天下孤暌。項氏暴彊, 改宰侯王,故天下擅」楚。擅楚之月,有漢剏業山南,發 跡三秦,追項山東,故天下擅漢。天也。《人》曰:「兼才尚權, 右計左數,動謹於時,人也。天不人不因,人不天不成。」 或問:「楚敗,垓下方死?」曰:「天也。諒乎?」曰:「漢屈群策,群策 屈群力楚。」「群策,而自屈其力。屈人者克,自屈者負, 天曷故焉。」或問:「秦、楚既為天典命矣,秦縊灞上,楚分 江西,興廢何速也?」曰:「天胙光德,而隕明忒。昔在有熊、 高陽、高辛,唐虞三代,咸有顯懿。故天胙之為神明主, 且著在天庭,是生民之願也。厥饗國久長,若秦楚彊 鬩震撲,胎籍三正,播其虐於黎苗。子弟且欲喪之,況 於民乎?況於」鬼神乎?廢未速也。

王充論衡 编辑

《宣漢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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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者稱五帝、三王致天下太平,漢興以來,未有太平。 彼謂五帝、三王致太平,漢未有太平者,見五帝、三王 聖人也,聖人之德能致太平。謂漢不太平者,漢無聖 帝也,賢者之化不能太平。又見孔子言:「鳳鳥不至,河 不出圖,吾已矣夫!」方今無鳳鳥、《河圖》,瑞頗未至悉具, 故謂未太平。此言妄也。夫太平以治定為效,百姓以 安樂為符。孔子曰:「修己以安百姓,堯舜其猶病諸。」百 姓安者,太平之驗也。夫治人以人為主,百姓安而陰 陽和,陰陽和則萬物育,萬物育則奇瑞出。視今天下 安乎?危乎?安則平矣。瑞雖未具,無害於平。故夫王道 定事以驗,立實以效。效驗不彰,實誠不見。時哉?實然 證驗不具。是故王道立事以實,不必具驗。聖主治世, 期於平安,不須符瑞。且夫太平之瑞,猶聖主之相也。 聖王骨法未必同,太平之瑞,何為當等?彼聞堯舜之 時,鳳凰景星皆見,《河圖》《洛書》皆出,以為後王治天下, 當復若等之物,乃為太平。用心若此,猶謂堯當復比 齒,舜當復八眉也。夫帝王聖相,前後不同,則得瑞古 今不等。而今王無鳳鳥、《河圖》,為未太平,妄矣。孔子言 《鳳凰》《河圖》者,假前瑞以為語也,未必謂世當復有鳳 凰與《河圖》也。夫帝王之瑞,眾多非一,或以鳳鳥麒麟; 或以《河圖》《洛書》,或以甘露醴泉;或以陰陽和調,或以 百姓乂安,今瑞未必同於古,古應未必合乎今,遭以 所得,未必相襲。何以明之?以帝王興起,命祜不同也。 周則「烏魚,漢斬大蛇」,推論唐、虞,猶周、漢也。初興始起, 事效物氣,無相襲者,太平瑞應,何故當?鈞以已至之 瑞,效方來之應,猶守株待兔之蹊,藏身破罝之路也。 天下太平,瑞應各異,猶家人富殖,物不同也。或積米 穀,或藏布帛,或畜牛馬,或長田宅。夫樂米穀,不愛布 帛,歡牛馬,不美田宅,則謂米穀愈布帛,牛馬勝田宅 矣。今百姓安矣,符瑞至矣,終謂古瑞。《河圖》、鳳凰不至, 謂之未安。是猶食稻之人,入飯稷之鄉,不見稻米,謂 稷為非穀也。實者天下已太平矣,未有聖人,何以致 之?未見鳳凰,何以效實?問世儒不知聖,何以知今無 聖人也?世人見鳳凰,何以知之?既無以知之,何以知 今無鳳凰也?委不能知有聖與無,又不能別鳳凰是 鳳與非,則必不能定今太平與未平也。孔子曰:「如有 王者,必世而後仁。」三十年而天下平。漢興至文帝時 二十餘年,賈誼創議,以為天下洽和,當改正朔服色 制度,定官名,興禮樂。文帝初即位,謙讓未遑。夫如賈 生之議,文帝時已太平矣。漢興二十餘年,應孔子之 言,必世然「後仁也。」漢一代之年數已滿,太平立矣。賈 生知之,況至今且三百年?謂未太平,誤也。且孔子所 謂「一世三十年也。漢家三百歲,十帝耀德,未平如何?」 夫文帝之時,固已平矣,歷世持平矣。至平帝時,前漢 已滅,光武中興,復致太平。問曰:「文帝有瑞,可名太平; 光武無瑞,謂之太平,如何?」曰:「夫帝王瑞應,前後」不同。 雖無物瑞,百姓寧集,風氣調和,是亦瑞也。何以明之? 帝王治平,升封泰山告安也。秦始皇升封泰山,遭雷 雨之變,治未平,氣未和;光武皇帝升封,天晏然無雲, 太平之應也。治平氣應,光武之時,氣和人安,物瑞等 至,人氣已驗,論者猶疑。孝宣皇帝元康二年,鳳凰集

於泰山,後又集於新平;四年,神雀集於長樂宮,或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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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上林,九真獻麟。神爵二年,鳳凰、甘露降集京師。四

年,鳳凰下杜陵及上林。《五鳳》三年,帝祭南郊,神光並 見,或興于谷,燭燿齋宮,十有餘日。明年,祭后土,靈光 復至,至如南郊之時。甘露、神雀降,集延壽萬歲宮。其 年三月,鸞鳳集長樂宮東門中樹上。甘露元年,黃龍 至,見於新豐,醴泉滂流。彼鳳凰雖五六至,或時一鳥 而數來,或時異鳥而各至。麒麟、神雀、黃龍、鸞鳥,甘露、 醴泉,祭后土天地之時,神光靈耀,可謂繁盛累積矣。 孝明時雖無鳳凰,亦致麟、甘露、醴泉、神雀、白雉、紫芝、 嘉禾,金出鼎見,離木復合。五帝三王,經傳所載瑞應, 莫盛孝明。如以瑞應效太平,宣明之年,倍五帝、三王 也。夫如是,孝宣、孝明可謂太平矣。能致太平者,聖人 也。世儒何以謂「世未有聖人?」天之稟氣,豈為前世者 渥,後世者泊哉?周有三聖,文王、武王、周公,並時猥出。 漢亦一代也,何以當少於周?周之聖王何以當多於 漢?漢之高祖、光武,周之文、武也。文帝、武帝、宣帝、孝明, 今上過周之成、康、宣王,非以身生漢世,可褒增頌歎, 以求媚稱也。核事理之情,定說者之實也。俗好褒遠, 稱古講瑞,上世為美,論治則古王為賢,睹奇於今,終 不信然。使堯舜更生,恐無聖名。獵者獲禽,觀者樂獵, 不見漁者之心不顧也。是故觀於齊不虞魯,遊於楚 不懽宋。唐、虞、夏、殷同載,在二尺四寸,儒者推讀,朝夕 講習。不見《漢書》,謂漢「劣不若,亦觀獵不見漁,遊齊、楚 不願宋、魯也。」使漢有弘文之人,經傳漢事,則《尚書》《春 秋》也。儒者宗之,學者習之,將襲舊六為七。今上上王 至高祖,皆為聖帝矣。觀杜撫、班固等所上《漢頌》,頌功 德符瑞,汪濊深廣,滂沛無量,踰唐、虞,入皇域,三代隘 辟,厥深洿沮也。殷監不遠,在夏后之世,且舍唐、虞、夏、 殷,近「與周家,斷量功德,實商優劣,周不如漢。」何以驗 之?周之受命者,文武也,漢則高祖、光武也。文武受命 之降,怪不及高祖、光武初起之祐,孝、宣、明之瑞,美於 周之成、康、宣王、孝宣、孝明符瑞,唐虞以來,可謂盛矣。 今上即命奉成,持滿,四海混一,天下定寧,物瑞已極, 人應訂隆。唐世,黎民雍熙。今亦天下修仁,歲遭運氣, 穀頗不登。迥路無絕道之憂,深幽無屯聚之奸。周家 越裳獻白雉,方今匈奴、鄯善、哀牢貢獻牛馬。周時僅 治五千里內,漢氏廓土收荒服之外,牛馬珍於白雉。 近屬不若遠物。古之裸人,今被朝服;古之露首,今冠 《章甫》;古之跣跗,今履《商舄》。以磐石為沃田,以桀暴為 良民,夷埳坷為均平。「化不賓」為「齊民」,非太平而何?夫 實德化,則周不能過漢,論符瑞,則漢盛於周,度土境, 則周狹於漢,漢何以不如周?獨謂周多聖人,治致太 平。儒者稱聖泰隆,使聖卓而無跡;稱治亦泰盛,使太 平絕而無續也。

《恢國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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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淵,喟然歎曰:「仰之彌高,鑽之彌堅。」此言顏淵學於 孔子,積歲累月,見道彌深也。《宣漢》之篇,高漢於周,擬 漢過周,論者未極也。恢而極之,彌見漢奇。夫經熟講 者,要妙乃見;國極論者,恢奇彌出。恢論漢國,在百代 之上,審矣。何以驗之?黃帝有涿鹿之戰,堯有丹水之 師;舜時有苗不服,夏啟有扈叛逆,高宗伐鬼方,三年 剋之。周成王管、蔡悖亂,周公東征,前代皆然,漢不聞 此。高祖之時,陳豨反,彭越叛,治始安也。孝景之時,吳、 楚興兵,怨晁錯也。匈奴時擾,正朔不及天荒之地,王 功不加兵,今皆內附,貢獻牛馬,此則漢之威盛,莫敢 犯也。紂為至惡,天下叛之。武王舉兵,皆願就戰,八百 諸侯,不期俱至。項羽惡微號而用兵,與高祖俱起,威 力輕重,未有所定,則項羽力勁,折鐵難於摧木。高祖 誅項羽折鐵,武王伐紂摧木,然則漢力勝周多矣。凡 克敵,一則易,二則難。湯、武伐桀、紂,一敵也。高祖誅秦 殺項,兼勝二家,力倍湯、武。武王為殷西伯,臣事於紂, 以臣伐君,夷、齊恥之。扣馬而諫,武王不聽,不食周粟, 餓死首陽。高祖不為秦臣,光武不仕王莽,誅惡伐無 道,無伯夷之譏,可謂順於周矣。丘山易以起,高淵洿 易以為深,起於微賤,無所因階者難。襲爵承位,尊祖 統業者易。堯以唐侯,入嗣帝位;舜以司徒,因堯受禪; 禹以司空,緣功代舜。湯由七十里,文王百里,武王為 西伯,襲文王位。三郊五代之起,皆有因緣,力易為也。 高祖從亭長提三尺劍取天下,光武由白水奮威武, 海內無尺土所因,一位所乘,直奉天命。推自然,此則 起高於淵洿,為深於丘山也。比方五代,孰者為優?傳 書或稱武王伐紂,太公陰謀食小兒以丹,令身純赤, 長大,教言殷亡。殷民見兒身赤,以為天神,及言殷亡, 皆謂商滅。兵至牧野,晨舉脂燭,奸謀惑民,權掩不備, 周之所諱也,世謂之虛。漢取天下,無此虛言。《武成》之 篇,言周伐紂,血流浮杵。以《武成》言之,食兒以丹,晨舉 脂燭,殆且然矣。漢伐亡新,光武將五千人,王莽遣二 公將三萬人,戰於昆陽,雷雨晦冥,前後不相見。漢兵 出昆陽城,擊二公軍,一而當十,二公兵敗,天下以雷 雨助漢威。敵孰與舉脂燭,「以人事,譎取殷哉?」或云:武 王伐紂,紂赴火死,武王就斬以鉞,懸其首於大白之旗。齊宣王憐釁鐘之牛,睹其色之觳觫也;楚莊赦鄭 伯之罪,見其肉袒而形暴也。君子惡不惡其身?紂尸 赴於火中,所見悽愴,非徒色之觳觫,袒之暴形也。就 斬以鉞,懸乎其首,何其忍哉!高祖入咸陽,閻樂誅二 世,項羽殺「子嬰,高祖雍容入秦,不戮二尸;光武入長 安,劉聖公已誅王莽;乘兵即害,不刃王莽之死。」夫斬 赴火之首,與貰被刃者之身,德虐孰大也?豈以《羑里》 之恨哉?以人君拘人臣,其逆孰與?秦奪周國,莽酖平 帝也。鄒伯奇論桀紂之惡,不若亡秦,亡秦不若王莽。 然則紂惡微而周誅之痛,秦、莽罪重而漢伐之「輕,寬 狹誰也?」高祖母妊之時,蛟龍在上,夢與神遇,好酒貰, 飲酒舍,負讎,及醉,留臥其上。常有神怪,夜行斬蛇,蛇 嫗悲哭。與呂后俱之田廬,時自隱匿,光氣暢見,呂后 輒知。始皇望見東南有天子氣,及起,五星聚於東井, 楚望漢軍,雲氣五色,光武且生,鳳凰集於城,嘉禾滋 于屋,皇妣之身,夜半無燭,空中光明。初者,蘇伯阿望 舂陵,氣鬱鬱蔥蔥。光武起過舊廬,見氣憧憧上屬於 天,五帝三王初生始起,不聞此怪,堯母感於赤龍。及 起,不聞奇祐,「禹母吞薏苡,將生得元圭,契母咽鷰子 湯,起白狼銜鉤,后稷母履大人之跡,文王起得赤雀, 武王得魚烏,皆不及漢」太平之瑞,黃帝、堯、舜鳳凰一 至,凡諸眾瑞,重至者希。漢文帝黃龍玉棓,武帝黃龍, 麒麟連木,宣帝鳳凰五至,麒麟神雀,甘露醴泉,黃龍 神光,平帝白雉黑雉,孝明麒麟神雀,甘露醴泉,白雉 黑雉,芝草連木嘉禾,與宣帝同奇,有神鼎黃金之怪, 一代之瑞,累仍不絕。此則漢德豐茂,故瑞祐多也。孝 明天崩,今上嗣位,元二之間,嘉德布流。三年,零陵生 芝草五本,四年,甘露降五縣,五年,芝復生;六年,黃龍 見,大小凡八。前世龍見不雙,芝生無二,甘露一降。而 今八龍並出,十一芝累生,甘露流五縣。德惠盛熾,故 瑞繁夥也。自古帝王,孰能致斯?儒者論曰:「王者推行 道德,受命於天。」《論衡初秉》,以為「王者生稟天命,性命 難審,且兩論之,酒食之賜,一則為薄」,再則為厚。如儒 者之言,五代皆一受命,唯漢獨再,此則天命於漢厚 也。如審《論衡》之言,生稟自然,此亦漢家所稟厚也。絕 而復屬,死而復生,世有死而復生之人,人必謂之神。 漢統絕而復屬,光武存亡,可謂優矣。武王伐紂,庸、蜀 之人佐戰牧野;成王之時,越裳獻雉,倭人貢暢;幽、厲 衰微,戎狄攻周。平王東走,以避其難。至漢,四裔朝貢。 孝平元始元年,越裳重譯獻白雉一、黑雉二。夫以成 王之賢,輔以周公,越裳獻一,平帝得三。後至四年,金 城塞外羌良橋、橋種良願等獻其魚鹽之地,願內屬 漢,遂得西王母石室,因為西海郡。周時戎狄攻王,至 漢內屬,獻其寶地。西王母國在絕極之外,而漢屬之。 德孰大,壤孰廣?方今哀牢、鄯善諾降附歸德,匈奴時 擾,遣將攘討,獲擄生口千萬數。夏禹倮入吳國,太伯 採藥,斷髮文身。唐、虞國界,吳為荒服,越在九夷,罽衣 關頭,今皆夏服褒衣、履舄。巴、蜀、越巂、鬱林、日南、遼東、 樂浪,周時被髮椎髻,今戴皮弁;周時重譯,今吟《詩》《書》。 《春秋》之義,「君親無將,將而必誅。」廣陵王荊迷於嬖巫, 楚王英惑於俠客,事情列見。孝明三宥,二王吞藥,周 誅管、蔡,違斯遠矣。楚外家許氏與楚王謀議,孝明曰: 「許民有屬於王,欲王尊貴,人情也。聖心原之,不繩於 法,隱強侯傅,懸書市里,誹謗聖政。今上海思犯奪爵 土,惡其人者,憎其𦙃餘。立二王之子,安楚廣陵,強弟 貟嗣祀。陰氏,二王,帝族也」,位為王侯,與管、蔡同。管、蔡 滅嗣,二王立後,恩已褒矣。隱強,異姓也,尊重父祖,復 存其祀,立武庚之義,繼祿父之恩,方斯羸矣。何則?並 為帝王,舉兵相征,貪天下之大,絕成湯之統,非聖君 之義,失承天之意也。隱強,臣子也,漢統自在,絕滅陰 氏,無損於義,而猶存之,惠滂沛也。故夫雨露之施,內 則注於骨「肉,外則布於他族。唐之晏晏,舜之烝烝,豈 能踰此?驩兜之行,靖言庸回,共工私之,稱薦於堯。三 苗巧佞之人,或言有罪之國,鯀不能治水,知力極盡, 罪皆在身,不加於上。唐虞放流,死於不毛。怨惡謀上, 懷挾叛逆,考事失實,誤國殺將,罪惡重於四子。孝明 加恩,則論徙邊。今上寬惠,還歸州里,開闢以來」,恩莫 斯大。《晏子》曰:「鉤星在房、心之間,地其動乎?」夫地動天 時,非政所致。皇帝振畏,猶歸於治,廣徵賢良,訪求過 闕。高宗之側身,周成之開匱勵能,逮此穀登歲平。庸 主因緣,以建德政,顛沛危殆,聖哲優者,乃立功化。是 故微病恆醫皆巧,篤劇扁鵲乃良。建初孟年,無妄氣 至,歲之疾疫也。比旱不雨,牛死「民流」,可謂劇矣。皇帝 敦德,俊乂在官,第五司空,股肱國維,轉穀振贍,民不 乏餓,天下慕德,雖危不亂。民饑於穀,飽於道德,身流 在道,心回鄉內。以故道路無盜賊之跡,深幽迥絕,無 劫奪之奸。以危為寧,以困為通,五帝三王,孰能堪斯 哉!

《須頌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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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之帝王建鴻德者,須鴻筆之臣。褒頌紀載,鴻德乃

彰,萬世乃聞。」問:「說《書》者欽明文思以下,誰所言也?」曰
考證
「篇家也。」篇家誰也?孔子也。然則孔子,鴻筆之人也,自

衛反魯,然後樂正,雅頌各得其所也。鴻筆之奮,蓋斯 時也。或說《尚書》曰:「尚者,上也,上所為,下所書也。下者 誰也?」曰:「臣子也。」「然則臣子書,上所為矣。」問:「儒者禮言 制,樂言作,何也?」曰:「禮者上所制,故曰制;樂者下所作, 故曰作。天下太平,頌聲作。方今天下太平矣,頌詩樂 聲可以作,未傳者不知也,故曰拘儒衛。孔悝之鼎銘, 周臣勸行。孝宣皇帝稱潁川太守黃霸有治狀,賜金 百斤,漢臣勉政。夫以《人王頌》稱臣子,臣子當褒君父, 於義較矣。虞氏天下太平,夔歌舜德,宣王惠周,詩頌 其行;召伯述職,周歌《棠樹》。」是故《周頌》三十一,殷頌五, 魯頌四,凡頌四十篇,詩人所以嘉上也。由此言之,臣 子當頌明矣。儒者謂「漢無聖帝,治未太平。」《宣漢》之篇, 論漢已有聖帝,治已太平。《恢國》之篇,極論漢德非常, 實然乃在百代之上。表德頌功,宣褒主上,詩之頌言, 右臣之典也。舍其家而觀他人之室,忽其父而稱異 人之翁,未為德也。漢,今天下之家也;先帝,今上民臣 之翁也。夫曉主德而頌其美,識國奇而恢其功,孰與 疑暗不能也?孔子稱:「大哉堯之為君也!唯天為大,唯 堯則之。蕩蕩乎民無能名焉。」或年五十,擊壤於塗。或 曰:「大哉,堯之德也!」擊壤者曰:「吾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鑿井」而飲,耕田而食,堯何等力?孔子乃言:「大哉堯之 德」者,乃知堯者也。涉聖世不知聖主,是則盲者不能 別青黃也;知聖主不能頌,是則喑者不能言是非也。 然則方今盲喑之儒,與唐擊壤之民,同一才矣。夫孔 子及唐人言「大哉」者,知堯德蓋堯盛也。擊壤之民云 「堯何等力」,是不知堯德也。夜舉燈燭,光耀「所及,可得 度也。日照天下,遠近廣狹,難得量也。浮於淮、濟,皆知 曲折;入東海者,不曉南北。故夫廣大從橫難數,極深 揭厲難測。漢德豐廣,日光海外也。知者知之,不知者 不知漢盛也。」漢家著書,多上及殷周,諸子並作,皆論 他事,無褒頌之言,《論衡》有之。又《詩》頌,國名。《周頌》與杜 撫固所上《漢頌》,相依類也。宣帝之時畫圖,漢列士或 不在於畫上者,子孫恥之。何則?父祖不賢,故不畫圖 也。夫頌言非徒畫文也,如千世之後,讀經書不見漢 美,後世怪之。故夫古之通經之臣,紀主令功,記於竹 帛;頌上令德,刻於鼎銘。文人涉世,以此自勉。漢德不 及六代,論者不德之故也。地有丘洿,故有高平,或以 钁鍤平而夷之,為平地矣。世見五帝三王為經書,漢 事不載,則謂五三優於漢矣。或以論為钁鍤損三,五 少豐滿。漢家之下,豈徒並為平哉?漢將為丘,五三轉 為洿矣。湖池非一,廣狹同也。樹竿測之,深淺可度。漢 與百代,俱為主也。實而論之,優劣可見。故不樹長竿, 不知深淺之度;無論衡之論,不知優劣之實。漢在百 代之末,上與百代料德湖池,相與比也。無鴻筆之論, 不免庸庸之名,論好稱古而毀今,恐漢將在百代之 下,豈徒同哉!諡者,行之跡也。諡之美者,成、宣也。惡者, 靈、厲也。成湯遭旱,周宣亦然。然而成湯加成、宣王,言 宣無妄之災,不能虧政,臣子累諡,不失實也。由斯以 論堯,堯亦美諡也。時亦有洪水,百姓不安,猶言堯者 得實考也。夫一字之諡,尚有明主,況千言之論,萬文 之頌哉?船車載人,孰與其徒多也?素車朴船,孰與加 漆采畫也?然則鴻筆之人,國之船車采畫也。農無彊 夫,穀粟不豋;國無彊文,德闇不彰,漢德不休,亂在百 代之間,彊筆之儒,不著載也。高祖以來,著書非不講 論,漢司馬長卿為《封禪書》,文約不具。司馬子長紀黃 帝以至孝武,揚子雲錄宣帝以至哀、平,陳平仲紀光 武,班孟堅頌孝明,漢家功德,頗可觀見。今上即命,未 有褒載。論衡之人,為此畢精,故有齊世宣漢,恢國驗 符。龍無雲雨,不能參天。鴻筆之人,國之雲雨也,載國 德於傳書之上,宣昭名於萬世之後。厥高非徒參天 也;城牆之土,平地之壤也。人加築蹈之力,樹立臨池 之功,德崇於城牆;文人之筆,勁於築蹈。聖主德盛功 立,莫有褒頌紀載,奚得傳馳,流去無疆乎?人有高行, 或譽得其實,或欲稱之不能言,或謂不善不肯陳。一 斷此三者,孰者為賢?五三之際,於斯為盛。孝明之時, 眾瑞並至,百官臣子,不為少矣。唯班固之徒,稱頌國 德,可謂譽得其實矣。頌文譎以奇,彰漢德於百代,使 帝名如日月,孰與不能言?言之不美?善哉!秦始皇東 南遊,升會稽山,李斯刻石,紀頌帝德。至瑯琊亦然。秦 無道之國,刻石文,世觀讀之者,見堯舜之美。由此言 之,須頌明矣。當今非無李斯之才也,無從升會稽歷 瑯琊之階也。絃歌為妙異之曲,坐者不曰善,絃歌之 人,必怠不精。何則?妙異難為,觀者不知善也。聖國揚 妙異之政,眾臣不頌,將順其美,安得所施哉?今方板 之書在竹帛,無主名,所從生出,見者忽然不卸服也。 如題曰《甲甲某子之方》,若言已驗,嘗試人爭刻寫以 為珍祕。上書於國,記奏於郡,譽薦士吏,稱術行能,章 下記出士吏賢妙。何則?章表其行,記明其才也。國德 溢熾,莫有宣褒,使聖國大漢有庸庸之名,咎在俗儒, 不實論也。古今聖王不絕,則其符瑞,亦宜累屬。符瑞之出,不同於前,或時已有,世無以知,故有講瑞。俗儒 好長古而短今,言瑞則渥前而薄後,是應變而定之, 漢不為少。漢有實事,儒者不稱。古有虛美,誠心然之, 信久遠之偽,忽近今之實,斯蓋三增九虛,所以成也。 能聖實聖,所以興也。儒者稱聖過實,稽合於漢,漢不 能及,非不能及儒者之說,使難及也。實而論之,漢更 難及。穀熟歲平,聖主因緣,以立功化,故《治期》之篇,為 漢激發。治有期,亂有時,能以亂為治者,優優者有之。 建初孟年,無妄氣至,聖世之期也,皇帝執德,救備其 災,故順鼓明雩,為漢應變,是故災變之至,或在聖世。 時旱禍湛,為漢論災,是故《春秋》為漢制法,《論衡》為漢 平說。從門應庭,聽堂室之言,什而失九,如升堂闚室, 百不失一。論衡之人,在古荒流之地,其遠非徒門庭 也。日刻徑重千里,人不謂之廣者,遠也;望夜甚雨,月 光不暗,人「不睹。」曜者,隱也,聖者垂日月之明,處在中 州,隱於百里。遙聞傳授不實,形耀不實,難論得詔書 到,計吏至,乃聞聖政。是以褒功失丘山之積,頌德遺 膏腴之美,使至臺閣之下,蹈班賈之跡,論功德之實, 不失毫釐之微。武王封比干之墓,孔子顯三累之行, 大漢之德,非直比干、三累也。道立國表,路出其下。望 《國表》者,昭然知路。漢德明著,莫立邦表之言,故浩廣 之德未光於世也。

《蔡邕獨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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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帝世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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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帝弟雖在三禮,兄弟不相為後。文帝即高帝子,於 惠帝兄弟也,故不為惠帝後,而為第二。宣帝弟,次昭 帝,史皇孫之子,於昭帝為兄孫,以係祖,不得上與父 齊,故為七世。光武雖在十二,於父子之次,於成帝為 兄弟,於哀帝為諸父,於平帝為父祖,皆不可為之後。 上至元帝,於光武為父,故上繼元帝而為九世。故《河 圖》曰:「赤九世會昌」,謂光武也。「十世以光」,謂孝明也。「十 一以興」,謂孝章也。成雖在九,哀雖在十,平雖在十,一 不稱次。

王通中說 编辑

《天地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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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子》曰:「二帝三王,吾不得而見也,捨兩漢將安之 乎?大哉七制之主,其以仁義公恕統天下乎!其役簡, 其刑清,君子樂其道,小人懷其生。四百年間,天下無 二志,其有以結人心乎?終之以禮樂,則三王之學也。」

丘光庭兼明書 编辑

《三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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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康成以伏羲、女媧、神農為三皇,宋均以燧人、伏羲、 神農為三皇,《白虎通》以伏羲、神農、祝融為三皇,孔安 國以伏羲、神農、黃帝為三皇,明曰:「女媧、燧人、祝融事, 經典未嘗以帝皇言之,又不承五行之運,蓋霸而不 王者也。且祝融乃顓頊之代,火官之長,可列於三皇 哉?」則知諸家之論,唯安國為長。

《五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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鄭康成以黃帝、少昊、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六 人而云五帝者,以其俱合五帝座星也。司馬遷以黃 帝、顓頊、帝嚳、唐堯、虞舜為五帝,孔安國以少昊、顓頊、 高辛、唐、虞為五帝。明曰:「康成以女媧為皇,軒轅為帝。 按軒轅之德不劣女媧,何故不為稱皇,而淪之入帝, 仍為六人哉?」考其名跡,未為允當者也。司馬遷近遺 少昊,而遠收黃帝,其為疏略,一至於斯。安國精詳,可 為定論。

朱子全書 编辑

《唐虞三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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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堯舜在湯武時,還做湯武事否?」曰:「堯舜且做堯舜 看,湯武且做湯武看。看得其心分明,自見得。」

堯舜之禪授,湯武之征伐,分明有優劣不同,卻要都 回護教一般,少閒便說不行。且如孔子謂:「《韶》盡美矣, 又盡善也;《武》盡美矣,未盡善也。」分明是武王不及舜。 文王三分天下有其二,以服事殷。武王勝殷殺紂,分 明是不及文主。泰伯三以天下讓,其可謂至德也矣, 分明太王有翦商之志,是太王不及泰伯。蓋天下有 萬世不易之常理,又有權一時之變者,如君君、臣臣, 父父、子子,此常理也有不得已處,即是變也,然畢竟 還那常理底是。今卻要以變來壓著那常底說,少閒 只見說不行,說不通了。若是以常人去比聖賢,則說 是與不是不得。若以聖賢比聖賢,則自有是與不是 處,須與他分箇優劣。今若隱避回互「不說,亦不可。」又 云:「如『可與立,可與權』。若能可與立時,固是好。然有不 得已處,只得用權。蓋用權,是聖人不得已處,那裏是 聖人要如此?」又問:「堯舜揖遜,雖是盛德,亦是不得已 否?」曰:「然。」

「湯武之征伐,只知一意惻怛救民而已,不知其他。」 問武王之未盡善。曰:「若不見得他性之反之不同處, 又豈所謂『聞其樂而知其德乎?舜與武王固不待論。 今且論湯武,則其反之至與未至,雖非後學所敢議, 然細讀其書,恐亦不待聞樂而知之也』。」請問。曰:「以《書觀之,湯畢竟反之工夫極細密。但以仲虺稱湯處觀 之」,如「以禮制心,以義制事」等語,又自謂有慚德,覺見 不是,往往自此益去加功。如武王大故疏其數紂之 罪,辭氣暴厲,如湯,便都不如此。以上語類四條 文王之事紂,唯知以臣事君而已,都不見其他,茲其 所以為至德也。若謂三分天下,紂尚有其一,未忍輕 去臣位,以商之先王德澤未忘,曆數未終,紂惡未甚, 聖人若之何而取之,則是文王之事紂,非其本心,蓋 有不得已焉耳。若是則安得謂之至德哉?至於武王 之伐紂,觀政于商,亦豈有取之之心?而紂罔有悛心。 武王灼見天命人心之歸己也,不得不順而應之,故 曰「予弗順天,厥罪惟均。」以此觀之,足見武王之伐紂, 順乎天而應乎人,無可疑矣。答范伯崇 以上文集一條

《春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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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自東遷之後,王室益弱,畿內疆土皆為世臣據襲, 莫可誰何。而畿外土地亦皆為諸侯爭據,天子雖欲 分封而不可得。如封鄭桓公,都是先用計指射鄶地, 罔而取之,亦是無討土地處。此後王室子孫,豈復有 疆土分封?某嘗以為郡縣之事,已萌於此矣。至秦時, 是時勢窮極,去不得了,必須如此做也。以上語類一條

《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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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仁卿問:「自秦始皇變法之後,後世人君皆不能易 之,何也?」曰:「秦之法盡是尊君卑臣之事,所以後世不 肯變。且如三皇稱皇,五帝稱帝,三王稱王,秦則兼皇 帝之號,只此一事,後世如何肯變?」又問:「賈生『仁義攻 守之說,恐秦如此,亦難以仁義守之』。」曰:「他若延得數 十年,亦可扶持整頓。只是犯眾怒多,下面逼得來緊」, 所以不旋踵而亡。如三皇五帝,三王以來,皆以封建 治天下,秦一切掃除,不留種子。秦視六國之君,如坑 嬰兒,今年捉一人,明年捉兩人,絕滅都盡,所以犯天 下眾怒。當時但聞「秦」字,不問智愚男女,盡要起而亡 之,更阻遏他不住。以上語類一條

《西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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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亂之後易治,戰國嬴秦漢初是也。

周太繁密,秦人盡掃了,所以賈誼謂「秦專用苟簡自 恣之行。」太史公、董仲舒論漢事,皆欲用夏之忠。不知 漢初承秦掃去許多繁文,已是質了。

或問:「高祖為義帝發喪是詐,後如何卻成事?」曰:「只緣 當時人和詐,也。無如五伯假之,亦是諸侯皆不能假 故也。」

問:「『『養虎自遺患事』。張良當時若放過,恐大事去矣』。如 何?」曰:「若只計利害,即無事可言者。當時若放過未取, 亦不出三年耳。」問:「機會之來,間不容髮。況沛公素無 以繫豪傑之心,放過即事未可知。」曰:「若要做此事,先 來便莫與項羽講解。既已約和,即不可為矣。大抵張 良多陰謀,如入關之初,賂秦將之為賈人者,此類甚 多。」問:「伊川卻許以有儒者氣象,豈以出處之際可觀 耶?」曰:「為韓報仇事,亦是是為君父報仇。」

或問:「太史公書,項籍垓下之敗,實被韓信布得陣好, 是以一敗而竟斃。」曰:「不特此耳。自韓信左取燕齊趙 魏,右取九江英布收大司馬周殷,而羽漸困於中,而 手足日翦,則不待垓下之敗,而其大勢蓋已不勝漢 矣。」

伯豐因問善家令言尊太公事。曰:「此等處,高祖自是 理會不得。但他見太公擁篲,心卻不安。然如尊太公 事,亦古所未有耳。」

《三代以下》,漢之文帝,可謂「恭儉之主。」

文帝學申、韓,刑名黃、老,清靜亦甚雜,但是天資素高, 故所為多近厚。至景帝以刻薄之資,又輔以慘刻之 學,故所為不如文帝。班固謂「漢言文景帝者,亦只是 養民。」一節略同。亦如周云「成康」,康亦無大好處。 文帝曉事,景帝不曉事。

文帝便是善人,武帝卻有狂底氣象。陸子靜《省試策》 說武帝強文帝,其論雖偏,亦有此理。文帝資質雖美, 然安於此而已。其曰:「卑之無甚高,論令今可行」,題目 只如此。先王之道,情願不要去做,只循循自守。武帝 病痛固多,然天資高,志向大,足以有為,使合下便得 箇真儒輔佐,豈不大有可觀?惜乎無真儒輔佐,不能 「勝其多欲之私」,做從那邊去了。

文帝雖只此,然亦不是胸中無底。觀與賈誼夜半前 席之事,則其論說甚多。誼蓋皆與帝背者,帝只是應 將去。誼雖說得如厝火薪下之類,如此之急,帝觀之 亦未見如此。又云:「彼自見得當時之治,亦且得安靜 不可撓。」

武帝做事好揀好名目,如欲逞兵立威,必曰:「高皇帝 遺我平城之憂。」若果以此為恥,則須修文德以來之, 何用窮兵黷武,驅中國生民於沙漠之外,以嘗鋒鏑 之慘?

問:「霍光廢昌邑,是否?」曰:「是。使太甲終不明伊尹,如之 何?」曰:「亦有道理。」

問宣帝雜王、伯之說。曰:「須曉得如何是王,如何是伯方可論此。宣帝也不識王、伯,只是把寬慈底便喚做 王,嚴酷底便喚做伯。明道王伯劄子說得後,自古論 王、伯,至此無餘蘊矣。」以上語類十四條

《東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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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無有自做得成者。光武要小小自做家活子,亦是 鄧禹先尋得許多人,太宗便是房杜為尋得許多人。 今只要自做。

古人年三十時,都理會得了,便受用行將去。今人都 如此費力。只如鄧禹十三歲學於京師,已識光武為 非常人。後來杖策謁軍門,只以《數言》定天下大計。以上 語類二條

溫公論東漢名節,覺得有未盡處。但知黨錮諸賢趨 死不避,為光武、明、章之烈,而不知建安以後,中州士 大夫只知有曹氏,不知有漢室,卻是黨錮殺戮之禍 有以敺之也。且以荀氏一門論之,則荀淑正言於梁 氏用事之日,而其子爽已濡節於董卓專命之朝,及 其孫彧則遂為唐衡之婿,曹操之臣,而不知以為非 矣。蓋「剛大直方」之氣,折於凶虐之餘,而漸圖所以全 身就事之計,故不覺其淪胥而至此耳。答劉子澄以上文集一 條

《三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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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論《三國形勢》,曰:「曹操合下便知據河北可以為取 天下之資。既被袁紹先說了,他又不成出他下,故為 大言以誑之。胡致堂說史臣後來代為文辭以欺後 世,看來只是一時無說了,大言耳。此著被袁紹先下 了,後來崎嶇萬狀,尋得箇獻帝來,為挾天子令諸侯 之舉,此亦是第二大著。若孫權據江南,劉備據蜀,皆」 非取天下之勢,僅足自保耳。

曹操用兵,煞有那幸而不敗處,卻極能料。如《征烏桓》, 便能料得劉表不從其後來。

問:「先主為曹操所敗,請救於吳。若非孫權用周瑜以 敵操,亦殆矣。」曰:「孔明之請救,知其不得不救。孫權之 救備,須著救他。不如此,便當迎操矣。此亦非好相識, 勢使然也。及至先主得荊州,權遂遣呂蒙擒關羽,才 到利害所在,便不相顧。」

劉備之敗於陸遜,雖言不合輕敵,亦是自不合連營 七百餘里,先自做了敗形。是時孔明在成都督運餉, 後云:「法孝直若在,不使主上有此行。」孔明先不知曾 諫止與否,今皆不可考。但孔明雖正,然盆法孝直輕 快,必有術以止之。以上語類四條

《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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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儀為司馬昭軍師,昭殺之,雖無辜,裒仕晉,猶有可 說,而裒不仕,乃過於厚者。嵇康魏臣而晉殺之,紹不 當仕晉明矣。蕩陰之忠固可取,亦不相贖,事讎之過, 自不相掩。司馬公云:「使無蕩陰之忠,殆不免君子之 譏。」不知君子之譏,初不可免也。

晉元帝無意復中原,卻託言糧運不繼,誅督運令史 淳于伯而還。行刑者以血拭柱,血為之逆流。天人幽 顯,不隔絲毫。

問:「晉元帝所以不能中興者,其病安在?」曰:「元帝與王 導,元不曾有中原志。收拾吳中人情,惟欲晏安江沱 耳。」問:「祖逖摧鋒越河,所向震動,使其不死,當有可觀。」 曰:「當是時,王導已不愛其如此。使戴若思輩監其軍, 可見如何得事成?」以上語類三條

《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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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高祖私意分數少,唐太宗一切假仁借義以行其 私。

漢高祖取天下,卻正當為他直截恁地做去,無許多 委曲。唐初隋大亂如此,高祖、太宗因群盜之起,直截 如此做去,只是誅獨夫,為他心中打不過,又立恭帝, 假援回護,委曲如此,亦何必爾?所以不及漢之創業 也。

唐太宗以晉陽宮人侍高祖,是致其父於必死之地, 便無君臣、父子、夫婦之義。漢高祖亦是粗疏,惟光武 差細密,卻曾讀書來。

太宗奏建成、元吉,高祖云門當鞫問,汝宜早參。及次 早,建成入朝,兄弟相遇,遂相殺。尉遲敬德著甲持刃 見高祖,高祖在一處泛舟。程可久謂:「既許明早理會, 又卻去泛舟,此處有闕文,或為隱諱。」先生曰:「此定是 添入此一段,與前後無情理,太宗決不曾奏。既奏了, 高祖見三兒要相殺,如何尚去泛舟?此定是加建成」 元吉之罪處。又謂「太宗先奏了。不是前不說。」

「太宗殺建成元吉,比周公誅管蔡,如何比得!太宗無 周公之心,只是顧身,然當時亦不合為官屬所迫,兼 太宗亦是心不穩。溫公此處亦看不破,乃云:『待其先 發而應之』,亦只便是。『鄭伯克段於鄢』,須是有周公之 心則可。」問曰:「范太史云:『是高祖處得不是』?」曰:「今論太 宗,且責太宗;論高祖,又自責高祖;不成只責高祖,太」 宗全無可責。又問:「不知太宗當時要處得是合如何?」 曰:「為太宗孝友,從來無了,卻只要來。此一事上使,亦 如何使得!」先生又曰:「高祖不數日,軍國事便付與太宗,亦只是不得已。唐世內禪者三,如肅宗分明不是。 只如睿宗之於元宗,亦只為其誅韋氏有功了事,亦 不得已耳。」

又論太宗事云:「太宗功高,天下所係屬,亦自無安頓 處。只高祖不善處置了,又建成乃欲立功蓋之。如元 宗誅韋氏有功,睿宗欲立宋王成器,宋王成器便理 會得事,堅不受。」

因及王魏事,問:「論後世人,不當盡繩以古人禮法。畢 竟高祖不當立建成。」曰:「建成既如此,王魏何故不見 得?又何故不知太宗如此,便須莫事建成,亦只是望 僥倖。」問:「二人如此機敏,何故不見得?」曰:「王魏亦只是 直。」

「三代而下,以義為之,只有一箇諸葛孔明。若魏鄭公, 全只是利。李密起有一道士說:密即『東都縛煬帝,獨 夫天下必應』。」揚謂:「密不足道。漢唐之興,皆是為利,須 是有湯武之心,始做得。太宗亦只是為利,亦做不得。」 先生曰:「漢高祖見始皇出,謂丈夫當如此耳。項羽謂 『彼可取而代也』,其利心一也。郭汾陽功名愈大而心」 愈小。意思好《易》,傳及諸葛,次及郭汾陽。

問:「胡氏《管見》斷武后於高宗非有婦道,合稱高祖、太 宗之命,數其九罪,廢為庶人而賜之死。竊恐立其子 而殺其母,未為穩否?」曰:「這般處,便是難理會處。在唐 室言之,則武后當殺;在中宗言之,乃其子也。宰相大 臣,今日殺其母,明日何以相見!」

退之云:凡此蔡功,惟斷乃成。今須要知他斷得是與 不是。古今煞有以斷而敗者,如唐德宗非不斷,卻生 出事來,要之,只是任私意。帝剛愎,不明理,不納人言, 惟憲宗知蔡之不可不討,知裴度之不可不任。若使 他理自不明,胸中無所見,則何以知裴公之可任?若 只就斷字上看,而遺其左右前後,殊不濟事。以上語類十條

《五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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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莊宗善音律,好寵伶優。其卒也,得鷹坊人善友,斂 樂器而焚之。所謂「君以此始,必以此終。」豈欺我哉! 周世宗天資高,於人才中尋得箇王朴來用,不數年 閒,做了許多事業。且如禮樂律曆等事,想他見都會 得,故能用其說成其事。如本朝太祖直是明達,故當 時創法立度,其節拍一一都是,蓋緣都曉得許多道 理故也。

周世宗規模雖大,然性迫無甚寬大氣象,做好事亦 做,教顯顯地都無些含洪之意,亦是數短而然。 晉悼公幼年聰慧似周世宗,只是世宗卻得太祖接 續他做將去,雖不是一家人,以公天下言之,畢竟是 得人接續,所做許多規模不枉卻。且如周武帝一時 也自做得好,只是後嗣便如此弱了。後來雖得一箇 隋文「帝,終是甚不濟事。」以上語類四條

《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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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言:「太祖受命,盡除五代弊法,用能易亂為治。」曰:「不 然,只是去其甚者,其他法令條目,多仍其舊。大凡做 事底人,多是先其大綱,其他節目可因,則因此方是 英雄手段。如王介甫大綱都不曾理會,卻纖悉於細 微之間,所以弊也。」

神宗銳意為治,用人便一向傾信他。初用富鄭公,甚 傾信,及論兵,鄭公曰:「願陛下二十年,不可道著『用兵』 二字。」神宗只要做鄭公,只要不做,說不合。後來傾信 王介甫,終是坐此病,只管好用兵,用得又不著。費了 無限財穀,殺了無限人,殘民蠹物之政,皆從此起。西 番小小擾邊,只是打一陣退便了,卻去深入,侵他疆 「界。才奪得鄯州等空城,便奏捷。朝廷不審,便命官發 兵去守,依舊只是空城,城外皆是番人,及不能得歸, 朝廷又發兵去迎歸,多少費力。」熙河之敗,喪兵十萬, 神宗臨朝大慟,自得疾而終。後來蔡京用事,又以為 不可棄,用兵復不利,又事幽燕。此亦自神宗啟之,遂 至中朝傾覆。反思鄭公之言,豈不為天下至論? 神宗極聰明,於天下事無不通曉,真不世出之主,只 是頭頭做得不中節拍。如王介甫為相,亦是不世出 之資,只緣學術不正當,遂誤天下。使神宗得一真儒 而用之,那裏得來?此亦氣數使然。天地生此人,便有 所偏了,可惜!可惜!

問荊公得君之故。曰:「『神宗聰明絕人,與群臣說話,往 往領略不去。才與介甫說,便有於吾言無所不說』底 意思,所以君臣相得甚懽。向見何萬一之少年時所 著數論,其間有說云:『本朝自李文靖公、王文正公當 國以來,廟論主於安靜,凡有建明,便以生事歸之。馴 至後來,天下弊事極多』。此說甚好。且如仁宗朝,是甚」 次第時節,國勢卻如此緩弱,事多不理。英宗即位,已 自有性氣要改作,但以聖躬多病,不久晏駕,所以當 時諡之曰「英。」神宗繼之,性氣越緊,尤欲更新之,便是 天下事難得恰好,卻又撞著介甫出來承當,所以做 壞得如此。又曰:「介甫變法固有以召亂,後來又卻不 別去整理,一向放倒,亦無緣治安。」

神宗其初要結高麗去共攻契丹,高麗如何去得?契丹自是大國,《高麗》朝貢於彼,如何敢去犯他?

哲宗常使一舊卓子不好,宣仁令換之,又只如此在。 問之云:「是爹爹用底。」宣仁大慟,知其有紹述意也。又 劉摯嘗進君子小人之名,欲宣仁常常諭哲宗使知 之。宣仁曰:「常與孫子說,然未曾了得。」宣仁亦是見其 如此,故皆不肯放下。哲宗甚銜之。紹述雖是其本意, 亦是激於此也。

當初約女真同滅契丹,既女真先滅了契丹,金帛子 女已為女真席卷而去,遂竭府庫問女真換此空城, 又以歲幣二百萬貫而為每歲空額,是時帑藏空竭, 遂斂賦民間,共科得六百餘萬貫,恣為用事者侵使, 更無稽考。又契丹相郭藥師以常勝軍來降,朝廷處 之河北諸路,近邊塞上。後又有契丹甚人來降,亦有 一軍名「義勝軍」,亦處之河北諸路,皆厚廩給。是時中 國已空竭,邊上屯戍之兵餼廩久絕,饑寒欲死,而常 勝、義勝兩軍安坐而享厚祿。及後來金入中國,常勝、 《義勝》兩軍先往降之。二軍散處中國,盡知河北諸路 險要虛實去處,遂為敵鄉導,長驅入中原。又徽宗先 與阿骨打盟誓,兩邊不得受叛降。中「國雖得契丹空 城而無一人,又遠屯戍中原之兵以守之,飛芻轉餉, 不勝其擾。契丹敗亡,餘將數數引兵來降,朝廷又皆 受之」,蓋不受,又恐其為盜,金人已有怨言。又金中有 張玨者,知平州,欲降,徽宗親寫詔書以招之。中間路 往,又為金所得,而張玨已來降矣,金人益怨。又契丹 亡國之主天祚者在金中,徽宗又親寫招之,若歸中 國,當以皇兄之禮相待。天祚大喜,欲歸中國,又為金 所得。由是金人大怒云:始與我盟誓如此,今乃寫詔 書招納我叛亡,遂移檄來責問。檄外又有甚檄文,極 所以罵詈之語,今《實錄》中皆不敢載。徽宗大恐,遂招 引到張玨,斬其首與金人,又作道理分雪天祚之事, 遂啟其輕侮之心。每讀其書,看得人頭痛,更無一版 有一件事做得應節拍

嘗在李先生家藥方冊子上見箇御筆,其冊子是朝 廷紙做,乃是當時議臣中有請變祖宗科舉之法,上 既俞之矣。明日耿南仲、馮澥輩又論神宗法制當紹 述不可改,故降御筆云:「昨來因議臣論奏,失於不審, 遂行出。今得師傅大臣之言,深合朕心,所有前降指 揮,更不施行。」當時只緣紹述做得如此了,猶且不悟, 故李伯紀煞與欽宗論說,但卻不合。因綱罷,而太學 生及軍民伏闕乞留之。自後君臣遂生閒隙,疑其軍 民脅己,方圍閉時,降空名告身千餘道,令其便宜補 授其官,上至節度使。綱只書填了數名小使臣,餘者 悉繳回,而欽宗已有「近日人臣擅作威福,漸不可長」 之語,如此教人如何做事!廣曰:「自漢唐來,惟有本朝 臣下最難做事,故議論勝而功名少。」曰:「議論勝,亦自 仁廟後而蔓衍於熙豐。若是太祖時雖有議論,亦不 過說當時欲行之事耳,無許多閒言語也。」

岳飛嘗面奏金人欲立欽宗子來南京,欲以變換南 人耳目,乞皇子出閣,以定民心。時孝宗方十餘歲。高 宗云:「卿將兵在外,此事非卿所當預。」是時有參議姓 王者在候班,見飛呈劄子,時手震。及飛退,上謂王曰: 「岳飛將兵在外,卻來干與此等事。卿緣路來,見他曾 與甚麼人交?」王曰:「但見飛沿路學小書甚密,無人得 知,但以此推脫了。但此等事甚緊切,不知上何故恁 地說。如飛武人能慮及此,亦大故是有見識。某向來 在朝,與君舉商量,欲拈出此等事,尋數件相類者一 併上之,將其後裔,乞加些官爵以顯之。」未及而罷。 昭慈小不快,高廟問疾,因話間曰:「有一事久欲說與 官家。」高廟請其故,曰:「宣仁廢立之說,皆是章厚之徒 撰造,中間雖嘗辨白,然載在國史者尚未嘗改。可令 史官重議刪修,以昭明聖母之德於萬世。」時趙忠簡 當國,遂薦元祐故家子弟,如范如圭數人,方始改得 正,然亦頗有偏處。才是元祐事,便都是,熙豐時事,便 都不是。後趙罷,張魏公繼之,又欲修改,動蓋魏公亦不甚主張 元祐事令史官某等簽出,未及改而又罷。

問壽皇為皇子本末。曰:「『本一上殿官樓寅亮上言,舉 英宗故事,且謂太祖受命,而子孫無為帝王者,當於 太祖之下選一人養宮中。他日皇子生,只添一節度 使耳』。繼除臺官,趙忠簡遂力贊於外。當時宮中亦有 齟齬,故養兩人。後來皆是高宗自主張。未禪位前數 日,忽批云:『宗室某可追贈秀王,諡『安喜』。先已安排了』」, 若不然,壽皇如何處置?

高宗「大行壽皇三年,戴布愨頭,著衣衫,遵行古禮」,可 謂上正千年之失。當時宰相不學,三日後便服朝服, 雖壽皇謙德,不欲以此諭群臣,然臣子自不當如此, 可謂「有父子而無君臣。」

壽皇合下若有一人夾持定十五六年做多少事? 壽皇直是有志於天下,要用人,嘗歎自家不如箇孫 仲謀能得許多人。

某嘗謂「士大夫不能盡言於壽皇,真為自負。」蓋壽皇 儘受人言,未嘗有怒色,但不樂時,止與人分疏辨析爾。

壽皇晚來極為和易。某嘗因奏對言檢旱天語云:「檢 放之弊,惟在於後時而失實。」只這四字,盡得其要領。 又言:經總制錢則曰「聞巧為名色以取之民。」其於天 下事極為諳悉。

歲旱,壽皇禁中祈雨有應。一日,引宰執入見,恭父奏 云:「此固陛下至誠感通,然天人之際,其近如此。若他 事一有不至,則其應亦當如此。願陛下深加聖慮,則 天下幸甚。」恭父斯語,頗得大臣體。

上即位踰月,留揆以一二事忤旨,特批逐之,人方服 其英斷。先生被召至上饒,聞之有憂色曰:「人心易驕 如此,某今方知可懼。」黃問曰:「某人專恣當逐,何懼之 有?」曰:「大臣進退,亦當存其體貌,豈宜如此?」又問:「恐是 廟堂諸公難其去,故以此勸」上逐之。曰:「亦不可如此。 何不使其徒諭之以物論,俟其請去而後許之,則善」 矣。幼主新立,豈可導之以輕逐大臣耶?且如陳源之 徒,論其罪惡,須是斬之乃善。然人主新立,復教以殺 人,某亦不敢如此做也。以上語類十八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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