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閨媛典/第359卷

明倫彙編 閨媛典 第三百五十八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明倫彙編 第三百五十九卷
明倫彙編 閨媛典 第三百六十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明倫彙編閨媛典

 第三百五十九卷目錄

 閨艷部外編一

閨媛典第三百五十九卷

閨艷部外編一 编辑

《三餘帖》:嫦娥奔月之後,羿晝夜思維成疾。正月十四 夜,忽有童子詣宮求見曰:「臣夫人之使也。夫人知君 懷思,無從得降。明日乃月圓之候,君宜用米粉作丸, 團圓如月,置室西北方,呼夫人之名,三夕可降耳。」如 期果降,復為夫婦如初。今言月中有嫦娥,大謬。蓋月 中主者乃結璘,非嫦娥也。

《述異記》:「武都大夫化為女子,顏色美麗,蓋山之精也。 蜀王娶以為妻,無幾物故,遂葬於成都郭中。」

《搜神記》:漢談生者,年四十無婦,常感激讀《詩經》。夜半, 有女子年可十五六,姿顏服飾天下無雙,求就生為 夫婦,言曰:「我與人不同,勿以火照我也,三年之後方 可照耳。」與為夫婦,生一兒,已二歲,不能忍,夜伺其寢, 後盜照視之,其腰已上生肉如人,腰已下但有枯骨。 婦覺,遂言曰:「君負我,我垂生矣,何不能忍一歲以相 照也。」生辭謝涕泣,不可復止,云:「與君雖大義,永離顧 念。我兒若貧,不能自偕活者,暫隨我去,方遺君物。」生 隨之去,入華堂,室宇器物不凡,以一珠袍與之,曰:「可 以自給。」裂取生衣裾留之。後生持袍詣市睢陽王家 買之,得錢十萬。王識之,曰:「是我女袍,那得在市?此必 發冢。」乃拷取之。生具以實對,王猶不信,乃視女冢,冢 完如故。發視之,棺蓋下果得衣裾,呼其兒,視,正類王 女。即召談生,復賜遺之以女婿,表其兒為郎中。 《三國魏志鍾繇傳》註。陸氏《異林》曰:「繇嘗數月不朝會, 意性異常。或問其故,云:『嘗有好婦來,美麗非凡』。問者 曰:『必是鬼物,可殺之』。婦人後往,不即前,止戶外。繇問 何以?」曰:「『公有相殺意』。繇曰:『無此』。」勤勤呼之乃入。繇意 雖有不忍之心,然猶斫之傷髀。婦人即出,以新綿拭 血。竟路,明日,使人尋跡之,至一大冢中,有好婦人,形 體如生人,著白練衫,丹繡裲襠,傷左髀,以裲襠中綿 拭血。

李善《感甄賦》註:東阿王,漢末求甄逸女不遂,太祖回 與五官中郎將。植殊不平,晝思夜想,忘寢與食。黃初 中入朝,帝示植玉縷金帶枕,植見之不覺泣下。時已 為郭后讒死,帝意亦悟,因令太子留宴飲,以枕賚植。 植還度轘轅,將息洛水上,忽見女子來,自云:「我本託 心君王,其心不遂。此枕是我嫁時從嫁前與五官中 郎將,今與君王。遂用薦枕席,歡情交集。」又云:「豈不欲 常見,但為郭后以糠塞口,今被髮掩面,羞將此形貌, 重睹君王耳。」言訖,遂不復見所在。遣人獻珠於王,王 答以玉珮,悲喜不能自勝,因作《感甄賦》。後明帝見之, 改為《洛神賦》。

《丹鉛總錄》:博陵縣有郝仙女廟,仙女,魏青龍中山人, 年及笄,姿色姝麗,採蘋水中,蒼煙白霧,俄失所在。母 哀求水濱,願言一見。良久,異香襲人,隱約於波渚間, 曰:「兒以靈契託跡綃宮,陰主水府,世緣已斷,毋用悲 悒。而今而後,使鄉梓田蠶歲宜,有感而通,乃為吾驗。」 後人立廟焉。有《題喜遷鶯》於壁云:「汀洲蘋滿記翠籠」, 采采,相將鄰媛。蒼渚煙生,金支光爛,人在霧綃鮫館。 小鬟頓成雲散,羅襪凌波不見。翠鸞遠,但清溪如鏡, 野花留靨。情睠。驚變現、身後神功,繞就吳蠶繭。漢女 菱歌,湘妃瑤瑟,春動倚雲層殿。彤車載花一色,醉就 碧桃清宴。故山晚,嘆流年一笑,人間飛電。

《蔣子文傳》:「會稽鄮縣東野有女子,姓吳,字望子,年十 六,姿容可愛。其鄉里有解鼓舞神者要之,便往緣塘 行,半路,忽見一貴人,端正非常,貴人乘船,手力十餘 整頓。令人問望子欲何之,具以事對。貴人云:『我正往 彼。便於入船共去。望子辭不敢,忽然不見。望子既拜 神坐,見向船中貴人儼然端坐,即蔣侯像也。問望子 『來何遲』』」,因擲兩橘與之。數數形見,遂隆情好,心有所 欲,輒空中下之。常思噉鱠,雙鯉隨心而至。望子芳香 流聞數里,頗有神驗。經三年,望子忽生外意,神便絕 往來。

《齊諧記》:陽羨許彥於綏安山行,遇一書生,年十七八, 臥路側,云腳痛,求寄鵝籠中。彥以為戲言,書生便入 籠,籠亦不更廣,書生亦不更小,宛然與雙鵝並坐,鵝 亦不驚,彥負籠去,都不覺重。前行息樹下,書生乃出 籠謂彥曰:「『欲為君薄設』。彥曰:『善』。」乃口中吐出一銅奩 子,其中諸饌珍羞,方丈器皿皆銅,氣味香旨,世所罕 見。酒數行,謂彥曰:「向將一婦人自隨,今欲暫邀之。」彥 曰:「善。」又於口中吐一女子,年可十五六,衣服綺麗,容貌殊絕。共坐宴,俄而書生醉臥,此女謂彥曰:「雖與書 生結妻,而實懷怨。向亦竊得一男子同行,書生既眠, 暫喚之,君幸勿言。」彥曰:「善。」女子於口中吐出一男子, 年可二十三四,亦穎悟可愛。乃與彥敘寒溫。書生臥 欲覺,女子口吐一錦行障,遮書生,書生乃留女子共 臥。男子謂彥曰:「此女雖有心,情亦不甚。向。復竊得一 女人同行,今欲暫見之,願君勿洩。」彥曰:「善。」男子又於 口中吐一婦人,年可二十許,共酌,戲談甚久。聞書生 動聲。男子曰:「二人眠已覺。」因取所吐女人,還納口中。 須臾,書生處女乃出,謂彥曰:「書生欲起,乃吞向男子。」 獨對彥坐,然後書生起謂彥曰:「暫眠遂久,君獨坐當 悒悒耶?日又晚,當與君別。」遂吞其女子諸器皿,悉納 口中,留大銅盤,可二尺廣,與彥別曰:「無以謝君,與君 相憶也。」彥大元中為蘭臺令史,以盤餉侍中張散。散 看其銘,題云永平三年作。

會稽趙文韶,為東宮扶侍,坐清溪中。橋與尚書王叔 卿家隔一巷,相去二百步許。秋夜嘉月,悵然思歸,倚 門唱《西烏夜飛》,其聲甚哀怨。忽有青衣婢,年十五六, 前曰:「王家娘子白扶侍,聞君歌聲,有閨人逐月游戲, 遣相聞耳。」時未息,文韶不之疑,委曲答之,亟邀相過。 須臾女到,年十八九,行步容色可憐,猶將兩婢自隨。 問家在何處,舉手指王尚書宅曰:「是間君歌聲,故來 相詣,豈能為一曲耶?」文韶即為歌《草生盤石》,音韻清 暢,又深會女心,乃曰:「但令有瓶,何患不得水。」顧謂婢 子還取箜篌為扶侍鼓之。須臾至,女為酌兩三彈,泠 泠更增楚絕。乃令婢子歌《繁霜》。自解裙帶,繫箜篌腰, 叩之以倚歌。歌曰:「日暮風吹,葉落依枝,丹心寸意愁。 君未知歌,繁霜侵曉幕。何意空相守?坐待繁霜落,歌 闋。」夜已久。遂相佇,燕寢竟四更別去,脫金簪以贈文 韶,文韶亦答以銀碗、白璃琉匕各一枚。既明,文韶出。 偶至清溪廟,歇神坐上,見碗甚疑,而悉委之屏風後, 則琉璃匕在焉,箜篌帶縛如故。祠廟中惟女姑神像, 青衣婢立在前,細視之,皆夜所見者。於是遂絕。當宋 元嘉五年也。按楊升菴集清溪小姑蔣子文第三妹也清溪地名小姑所居晉樂府有清溪

小姑詞

邢子才《山河別記》:「王敬伯,字子升,會稽人。美姿容。年 十八,仕為東宮。扶侍休假還鄉,行至吳通波亭,維舟 中流,月夜理琴。有一美女子,從三四女,披幃而入,施 錦被於東床,設雜果,酌酒相獻酬。令小婢取箜篌,作 《宛轉歌》。婢甚羞澀,低回殊久,云:『昨宵在霧氣中彈,今 夕聲不能暢』。女迫之,乃解裙中出金帶,長二尺許,以」 挂箜篌,彈絃作歌,女脫頭上金釵,扣琴而和之。其歌 曰:「月既明,西軒琴復清。良宵美醞且同醉,朱絃發響 新愁生。歌宛轉,宛轉婉以哀,願為星與漢,光景共徘 徊。」又曰:「悲且傷,參差共成行。低紅掩翠渾無色,金徽 玉軫為誰鏘。歌宛轉,宛轉清復悲。願為煙與霧,氤氳 共容姿。天明女留錦四端,臥具繡枕」囊并珮各一雙 為贈。敬伯以象板、牙火籠、玉琴軫答之。來日,聞吳令 劉惠明之女船中失錦四端,及女郎臥具、繡囊、珮等, 簡括諸同行,至敬伯船獲之。敬伯具言夜來之事,及 女儀狀、從者容質并所答贈物,令使簡之,於帳後得 牙火籠,篋中得玉琴軫,令乃以婿禮敬伯,厚加贈遺 而別。敬伯問其部下人,云:「女郎年十六,名妙容,字稚 華,去冬遇疾而逝。未死之前,有婢名春條,年十六,一 名桃枝,年十五。皆能彈箜篌,又善宛轉歌,相繼而死, 並有姿容。昨從者即此婢也。」敬伯因號其琴曰「靈感。」 《窮怪錄》:「劉導字仁成,沛國人。好學篤志,專勤經籍。慕 晉關康曾隱京口,與同志李士煙同宴。於時春江初 霽,共」嘆金陵,皆傷興廢。俄聞松下有數女子笑聲,乃 見一青衣女童,立導之前,云:「館娃宮歸路經此,聞君 志道高閑,欲冀少留,願從顧盼。」語訖,二女至,容質甚 異,皆如仙者。衣紅紫絹縠,馨香襲人,俱年二十餘。導 與士煙,不覺起拜,謂曰:「人間下侶,何降神仙。」二女相 視而笑曰:「勿爾輕言,願從容以陳幽衷。」導飲就席,謂 曰:「塵凡濁酒,不可以進。」二女笑曰:「既來敘會,敢不同 觴。」衣紅絹者,西施也。謂導曰:「適自廣陵渡江而至,殆 不能堪,深願思飲。」衣青絹者,夷光也。謂導曰:「同宮姊 妹,久曠深幽,與妾此行,蓋為君子。」導謂夷光曰:「夫人 之姊,固為導匹。」乃指士煙曰:「此夫人之偶也。」夷光熟 視之。西施曰:「李郎丰儀,亦足閑暢。」夷光曰:「阿夫婦容 貌,豈得動人!」合座喧笑,俱起就寢。臨曉請去,尚未天 明。西施謂導曰:「妾本浣紗之女,吳王之姬,君固知之 矣。為越所遷,妾落他人之手。吳王沒後,復居故國。今 吳王已髦,不任妾等。夷光是越王之姬,越昔貢吳王 者,妾與夷光相愛,坐則同席,出則同車。今者之行,實 因緣會。」言訖惘然。導與士煙深相感恨。聞京口曉鍾, 各執手曰:「後會無期。」西施以寶鈿一隻留與導。夷光 亦折裙珠一雙贈士煙。言訖,共乘寶車去如風雨,音 猶在耳,頃刻無蹤。時梁武天監十一年七月也。 《神異錄》:鄴中婦人竇建德,常發鄴中一墓,無他物,開 棺見一婦,顏色如生,姿容絕麗,年二十餘,衣服形制非近世者,候之似有氣息,乃收還軍,養之三日而能 言,云:「我魏文帝宮人,隨甄皇后在鄴,死葬於此,命當 更生。而我無家屬可以申訴,遂至幽隔,不知今乃何 時也。」說甄后見害事,了了分明,建德甚寵愛之。其後 建德為太宗所滅,帝將納之,乃具以事白,且辭曰:「妾 幽閉黃壤已三百年,非竇公何以得見,今日死,乃妾 之分也。」遂飲恨而卒。帝甚傷之。

《通幽記》:麗春者,唐韋諷祖母之美婢也。祖母妒之,乘 夫他出,生埋麗春於園中。至韋諷時,已九十年矣。諷 好園事,鋤地見髮,掘之,乃麗春也,眉目漸開,已而前 來拜跪曰:「麗春初蒙冤死,即被二黑人引至一王府。」 春亦不敢自訴,而陰府已經知悉,減主母十一年祿 以與春,乃付判官處分。適判官去職,此事遂寢九十 年。蓋陰司亦以下人故不急也。昨天官來搜幽司,積 滯者皆決遣,春是以得生。諷問曰:「天官何狀?」春曰:「絳 衣赤冠,如今道士一也。」又問曰:「汝屍何以不毀?」曰:「冥 事未結,屍不毀也。蓋地界主以藥傳之耳。」諷遂以為 室相,道幽冥事,勸諷修德曰:「天報之以福,信也。勸諷 修煉,入仙之路,福之福也。」嗣後數年,忽失諷春所在。 時武德二年八月也。

《廣異記》:開元中,易州司馬鄭州張果女卒,權瘞閣下, 有劉乙來代,其子常止閣中,日暮有美女來,情好遂 洽。經數月,忽謂劉曰:「我前張司馬女,沒殯此閣,命當 重活,與君好合,後三日君可見。發。指其瘞處而去。劉 如期發之,至明復活,漸能言語。坐起數日,父詣閣中, 見女在焉,問知其由,乃歔欷嘆曰:『此冥期至感,何為 隱蔽』?」因遣報果請婚。父母驚喜赴期,遂成嘉偶,後產 數子。

《王氏紀聞》:隴西李彊名妻清河崔氏,甚美一子,生七 年矣。開元三十二年,彊名為南海丞,方暑月,妻因暴 病卒廣州囂熱死,後埋棺於土,其外以墼圍而封之。 彊名痛其妻夭年,而且遠官,哭之甚慟,日夜不絕。數 日,妻見夢曰:「吾命未合絕,今帝許我活矣,然吾形已 敗,帝命天鼠為吾生肌膚,更十日後,當有大鼠出入 墼棺中,即吾當生也。然當封閉門戶,待七七日,當開 吾門,出吾身,吾即生矣。」及旦《彊名》言之,而其家僕妾 夢皆協。十餘日,忽有白鼠數頭,出入殯所,其大如㹠。 彊名異之,試發柩,見妻骨有肉生焉,遍體皆爾。《彊名》 復閉之。積四十八日,其妻又入夢曰:「吾明辰當活盍, 出吾身,吾即生矣。」及旦《彊名》言之,而發柩,妻則甦矣。 扶出浴之。妻素美麗人也,及乎再生,則美倍於舊,膚 體玉色,倩盼多姿,袪服靚妝,人間殊絕矣。彊名喜於 色。時廣都督唐昭聞之,令其夫人觀焉,於是別駕以 下夫人皆從。彊名妻盛服見都督夫人與抗禮,頗受 諸夫人拜,薄而觀之,如神仙中人也。言語飲食,如常 人而少言。眾人詢之,久而一對,若問冥間事即杜口, 雖夫子亦不答。明日都督夫人置饌請至家,諸官夫 人皆同往觀,悅其柔姿艷美,皆曰:「目所未睹。」既而別 駕長史夫人等,次日各列筵請之至宅,而都督夫人 亦往,如是已二十日矣。出入如人,惟沉靜異於疇日。 彊名使於桂府,七旬乃還。去後其妻為諸家所迎,往 來無恙。彊名至數日,妻復言病,一日遂亡。計其再生 纔百日耳。或曰「有物憑焉。」

《王氏紀聞》:「唐張守珪之鎮范陽,檀州密雲令有女年 十七,姿色絕人,女病踰年,醫不愈。密雲北山有道者, 衣黃衣,在山數百年,稱有道術。令自至山請之。道人 既至,與之方,女病立已。令喜,厚其賄財。居月餘,女夜 臥,有人與之寢而私焉。其人每至,女則昏魘,及明,人 去復如常。如是數夕,女懼告母,母以告令,乃移床近」 己。夜而伺之,覺床動,掩焉。擒一人,遽明燈至,乃北山 道者。令縛而訊之,道者泣曰:「吾命當終,被惑乃爾。吾 居北山六百餘載,未嘗到人間,吾今垂千歲矣。昨蒙 召殷勤,所以到縣,及見公女,意大悅之,自抑不可,於 是往來。吾有道術,常晝夜能隱其形,所以家人不見。 今遇此厄,夫復何言!」令竟殺之。

《太真外傳》:上在百花院便殿,妃子後至,上曰:有一屏 風賜爾。」屏風以虹霓為名,雕刻前代美人之形,可長 三寸許,其間服玩,皆用眾寶雜廁而成,水精為地,外 以玳瑁水犀為押,絡以珍珠瑟瑟,間綴精妙,殆非人 力所製。隋文帝造,上賜焉。妃歸國忠家,遂持去,置樓 上。未及將歸,國忠日午偃息樓上,至床,睹屏風在焉。 纔就枕而屏風諸女悉下床前,各通所號曰:「裂繒人 也,定陶人也,穹廬人也,當壚人也,亡吳人也,步蓮人 也,桃源人也,班竹人也,奉五官人也,溫肌人也,曹氏 投波人也。吳宮無雙,返香人也,拾翠人也,竊香人也, 金屋人也,解珮人也,為雲人也,董雙成也,為煙人也, 畫眉人也,吹簫人也,笑躄人也,垓中」人也,許飛瓊也, 趙飛燕也,金谷人也,小鬢人也,光髮人也,薛夜來也, 結綺人也,臨春閣人也,扶風女也,國忠歷歷見之,而 口不能發言,諸女各以物列坐。俄有織腰妓人近十 餘輩,曰:楚章華,踏謠娘也,迺連臂而歌之曰:「三朵芙蓉是我流,大楊造得小楊收。」復有二三妓人曰:「楚宮 弓腰也。何不見《楚詞別序》云:「綽約花態,弓身玉肌。」俄 而遞為本藝,將呈訖,一一復歸屏上。國忠方醒,懼甚, 遽下樓急令封鎖。貴妃聽之,亦不欲見焉。祿山亂後 猶存。

《異物志》:唐李元平,大曆五年,客於東陽寺中讀書。歲 餘,薄暮,見一女子紅裙繡襦,容色美麗,領數青衣來 入僧院。元平悅而窺之,問以所適姓氏,青衣怒曰:「誰 家兒郎,遽此相逼,俱為士類,不合形跡也。」元平拜求 請見,不許。須臾,女自院出,四顧,忽見元平,有如舊識, 元平非意所望,延入問其行李,女曰:「亦欲見君論夙 昔之事。我已非人,得無懼乎?」元平心相悅,略無疑阻。 女曰:「吾父昔任江州刺史,君前身為門夫,恆在使君 家。長直雖生於貧賤,而容色可悅。我因緣之故,私與 君通。纔過十旬,君患霍亂歿,我不敢哭,哀倍常情。便 潛以朱筆塗君左股,將以為誌。常持《千眼千手咒》,每 旦焚香發願,各生富貴之家。相慕願為夫婦,請君驗 之。」元平乃自視,實如其言,因留宿歡甚。及曉將別,謂 元平曰:「託生時至,不可久留。後身之父見任刺史,我 年十六,君即為縣令,此時正當與君為夫婦,幸存思 戀,慎勿婚也。然天命已定,君雖別娶,亦不可得。」悲泣 而去,他年果為夫婦。

《周秦行紀》:余貞元中舉進士落第,歸宛葉間,至伊闕 南道鳴皋山下,將宿大安民舍,會暮不能至,更十餘 里,一道甚易,夜月始出,忽聞有異香氣,因趨進行,不 知近遠,見火明,意為莊家,更前驅,至一大宅,門庭若 豪富家。黃衣閽人曰:「郎君何至?」余答曰:「僧孺姓牛,應 進士落第往家。本往大安民舍,誤道來此。」黃衣入告, 少時出曰:「請郎君入。」余問:「誰氏宅?」黃衣曰:「第進,無須 問。」入十餘門,至大殿,蔽以珠簾。有朱衣紫衣人百數, 立階陛間,左右唱拜。簾中語曰:「妾漢文帝母薄太后。 此是廟郎,不當來,何辱至此?」余曰:「臣家宛下,將歸失 道,恐死豺虎,敢乞託命。」太后遣軸簾避席曰:「妾故漢 室老母,君唐朝名士,不相君臣,幸希簡敬。」便上殿來 見太后,著練衣,狀貌瑰偉,不甚年高。勞余曰:「行役無 苦乎?」召坐,食頃間,殿內有笑聲,太后曰:「今夜風月甚 佳,偶有二女伴相尋,況又遇嘉賓,不可不成一會。」呼 左右:「屈兩娘子出見秀才。」良久,有二女子從中至,從 者數百人,前立者一人,狹腰長面,多髮不妝,衣青衣 僅可二十餘。太后曰:「高祖戚夫人」,余下拜,夫人亦拜。 更一人,柔肌穩身,貌舒態逸,光彩射遠近,多服花繡, 年低於太后。后曰:「此元帝王嬙。」余拜如戚夫人,王嬙 復拜,各就坐。坐定,太后使紫衣中貴人曰:「迎楊家、潘 家來。」久之,空中見五色雲下,聞笑語聲寖近。太后曰: 「楊、潘至矣。」忽車音馬跡相雜,羅綺煥燿,旁視不給。有 二女子從雲中下。余起立於側,見前一人,纖腰修眸, 容甚麗,衣黃衣,冠玉冠,年三十許。太后曰:「此是唐朝 太真妃子。」余即伏謁,拜如臣。太真曰:「吾得罪先帝,皇 朝不置,妾在后妃數中設此禮,豈不虛乎?」不敢受,卻 答拜。更一人,厚肌敏視,小質潔白,齒極卑,被寬博衣。 太后曰:「齊潘淑妃。」余拜之如妃子。既而太后命進饌, 少時饌至,芳潔萬端,皆不能名。余但欲充腹,不能足。 食已,更具酒,其器用盡如王者。太后語太真曰:「何久 不來相看?」太真謹容對曰:「三郎數幸華清宮,扈從不 得至。」太后又謂潘妃曰:「子亦不來,何也?」潘妃匿笑,不 禁不成對。太真視潘妃而對曰:「潘妃向玉奴說,懊惱 東昏侯疏狂,終日出獵,故不得時謁耳。」太后問余:「今 天子為誰?」余對曰:「今皇帝,先帝長子。」太真笑曰:「沈婆 兒作天子也,大奇。」太后曰:「何如主?」余對曰:「小臣不足 以知君德。」太后曰:「然,無嫌,但言之。」余曰:「民間傳《聖武》。」 太后首肯三四。太后命進酒加樂,樂妓皆少女子酒 環行數周,樂亦隨輟。太后請戚夫人鼓琴,夫人約指 以玉環,光照於座,引琴而鼓,聲甚怨。太后曰:「牛秀才 邂逅到此,諸娘子又遇相訪,今懇以盡平生歡。牛秀 才固才士盍各賦詩言志,不亦善乎?」遂各授與牋筆。 逡巡詩成。《薄后詩》曰:「月寢花宮得奉君,至今猶愧管 夫人。漢家舊是笙歌處,煙草幾經秋復春。」《王嬙》詩曰: 「雪裡穹廬不見春,漢衣雖舊淚痕新。如今最恨毛延 壽,愛把丹青錯畫人。」戚夫人詩曰:「自別漢宮休楚舞, 不能妝粉恨君王。無金豈得迎商叟,呂氏何曾畏木 彊。」太真詩曰:「金釵墮地別君王,紅淚流珠滿御床。雲 雨馬嵬分散後,驪宮不復舞《霓裳》。」潘妃詩曰:「秋月春 風幾度歸,江山猶是漢宮非。東昏舊作蓮花地,空想 曾披金縷衣。」再三邀余作詩,余不得辭,遂應命作詩 曰:「香風引到大羅天,月地雲階拜洞仙。盡道人間惆 悵事,不知今夕是何年。」別有善笛女子,短髮麗服,貌 甚美而且多媚,潘妃偕來,太后以接座居之,時令吹 笛,往往亦及酒。太后顧而問曰:「識此否?石家綠珠也。 潘妃養作妹,故潘妃與俱來。」太后曰:「綠珠豈能無詩 乎?」綠珠乃謝而作詩曰:「此日人非昔日人,笛聲空怨 趙王倫。紅殘翠碎花樓下,金谷千年更不春。」詩畢,酒既止,太后曰:「牛秀才遠來,今夕誰人為伴?」戚夫人先 起辭曰:「如意成長固不可,且不宜如此。」潘妃辭曰:「東 昏以玉兒身死國除,玉兒不宜負他。」綠珠辭曰:「石衛 尉性嚴急,今有死,不及亂。」太后曰:「太真今朝先帝貴 妃,不可言其他。」乃顧謂王嬙曰:「昭君始嫁呼韓單于, 復為株絫單于,婦固自困,且苦,寒地胡鬼何能為?昭 君幸無辭。」昭君不對,低眉羞恨。俄各歸休。余為左右 送入昭君院。會將旦,侍人告起,昭君垂泣持別。忽聞 外有太后命,遂出見太后。太后曰:「此非郎君久留地, 宜亟還,更索酒。」酒再行已,戚夫人、潘妃、綠珠皆泣下, 竟辭去。太后使紫衣送往大安,抵西道,旋失使人所 在,時始明矣。余就大安里問其里人,云「去此十餘里 有薄太后廟。」余卻迴望,廟宇荒毀不可入,非向者所 見矣。余衣上香,經十餘日不歇。

《鄭德璘傳》:「貞元中,湘潭尉德璘家居長沙,有親表居 江夏,每歲一往省焉。中間涉洞庭,歷湘潭,常遇老叟 棹舟而鬻菱芡,雖白髮而有少容。德璘與語,多及元 解。詰曰:『舟無糗糧,何以為食』?叟曰:『菱芡耳』。德璘好酒, 每挈松醪,春過江夏,遇叟無不飲之,叟飲亦不甚愧 荷。德璘抵江夏,將返長沙,駐舟於黃鶴樓下,傍有鹺」 賈韋生者,乘巨舟亦抵於湘潭,其夜與鄰舟告別飲 酒。韋生有女,居於舟之舵艣,鄰舟女亦來訪別,二女 同處笑語。夜將半,聞江中有秀才吟詩曰:「物觸輕舟 心自知,風恬浪靜月光微。夜深江上解愁思,拾得紅 蕖香惹衣。」鄰舟女善筆札,因睹韋氏籹奩中有紅箋 一幅,取而題所聞之句,亦吟哦良久,然莫曉誰人所 製也。及旦,東西而去。德璘舟與韋氏舟同離鄂渚信 宿。及暮,又同宿至洞庭之畔,與韋生舟楫頗相近。韋 氏美而艷,瓊英膩雪,蓮蕊瑩波,露濯蕣姿,月鮮珠彩, 於水窗中垂釣。德璘因窺見之,甚悅。遂以紅綃一尺, 上題詩曰:「纖手垂鉤對水窗,紅蕖秋色艷長江。既能 解珮投交甫,更有明珠,乞一雙。」彊以紅綃惹其釣。女 因收得,吟玩久之。然雖諷讀,即不能曉其義。女不工 筆札,又恥無所報,遂以釣絲投。夜來鄰舟,女所題紅 箋,德璘謂女所製,甚喜,然莫曉詩義,亦無計遂其款 曲。繇是女以所得紅綃繫臂,甚愛惜之。風清月明,韋 舟遽張帆而去。風勢將緊,波濤恐人,德璘舟小,不敢 同越,然意殊恨恨。將暮,有漁人語德璘曰:「向者賈客 巨舟,已全家沒於洞庭矣。」德璘大駭,神思恍惚,悲慨 久之,不能排抑。將夜為《弔江姝》詩二首,曰:「湖面征風 且莫吹,浪花初綻月光微。沉潛暗想橫波淚,得共鮫 人相對垂。」「洞庭風軟荻花秋,新沒青娥細浪愁。淚滴 白蘋君不見,月明江上有輕鷗。」詩成,酹而投之,精貫 神祇,遂感水神,持詣水府。府君覽之,召溺者數輩曰: 「誰是鄭生所愛?」而韋氏亦不能曉其來繇。有主者搜 臂見紅綃,府君語韋曰:「德璘異日是吾邑之明宰,況 曩有義相及,不可不曲活爾命。」因召主者,攜韋氏送 鄭生。韋氏視府君,乃一老叟也。逐主者疾趨而無所 礙。道將盡,睹一大池,碧水汪然,遂為主者推墮其中, 或沉或浮,亦甚困苦。時已三更,德璘未寢,但吟《紅箋》 之詩,悲而益苦。忽有物觸舟,然舟人已寢,德璘秉燭 照之,見衣服綵繡,似是人形。驚而拯之,乃韋氏也,繫 臂紅綃尚在。德璘喜躍,良久女蘇,及曉方能言。乃說: 「府君感君而活我命。」德璘曰:「府君何人也」,終不省悟, 遂納為室。感其異也,將歸長沙。後三年,德璘當調選, 欲謀醴陵令韋氏曰:「不過作巴陵耳。」德璘曰:「子何以 知之?」韋氏曰:「向者水府君言,是吾邑之明宰,洞庭乃 屬巴陵,此可驗矣。」德璘志之。及選,果得巴陵令。既至 巴陵縣,使人迎韋氏,舟楫至洞庭,值逆風不進,德璘 使傭篙工者五人而迎之,內有老叟挽舟,若不為意, 韋氏怒而唾之。叟回顧曰:「我昔水府活汝性命,不以 為德,今反生怒。」韋氏乃悟,恐悸,召叟登舟,拜而進酒 果,叩頭曰:「吾之父母當在水府,可省覲否?」叟曰:「可。」須 臾,舟楫似沒於波,然無所苦。俄到往時之水府,大小 倚舟號慟,訪其父母,居止儼然,第舍與人世無異。韋 氏詢其所須,父母曰:「所溺之物,皆能至此,但無火化, 所食惟菱芡耳。」持白金器數事遺女曰:「吾此無用處, 可以贈汝,不得久留。」促其相別。韋氏遂哀慟別其父 母。叟以筆大書韋氏巾曰:「昔日江頭菱芡人,蒙君數 飲松醪春,活君家室以為報,珍重長沙鄭德璘。」書訖, 叟遂為僕侍,數百輩迎歸府舍。俄頃,舟出湖畔,一舟 之人咸有所睹。德璘詳詩意,方悟水府老叟,乃昔日 鬻菱芡者。歲餘,有秀才崔希周投詩卷於德璘,內有 《江上夜拾得芙蕖詩》,即韋氏所投德璘紅牋詩也。德 璘疑詩,乃詰希周,對曰:「數年前泊舟於鄂渚江上,月 明時當未寢,有微物觸舟,芳香襲鼻。取而視之,乃一 束芙蓉也。因而製詩。既成,諷詠良久,敢以實對。」德璘 嘆曰:「命也。然後更不敢越洞庭。」德璘官至刺史。 《才鬼記》:李章武,字子飛,其先中山人。生而敏博,遇事 便了,工文好學,雖弘道自高,惡為潔飾,而容貌閒美, 即之溫然。少與清河崔信友善,信亦雅士,多聚古物以章武精敏,每尋訪辨論,皆洞達元微,研究原本,時 人比之張華。貞元七年,崔信任華州別駕,章武自長 安詣之。數日出行,於市北見一婦人甚美,因紿信云: 「須州外與親故知聞。」遂僦舍於美人之家。主人姓王, 此則其子婦也。乃悅而私焉。居月餘,所用計三萬餘, 子婦所供費倍之。既而兩心克諧,相思彌切。無何,章 武繫事,告歸長安,殷勤敘別。章武留交頸錦綺一端, 仍贈詩曰:「鴛鴦綺,知結幾千絲?別後尋難見,翻傷未 別時。」子婦答以《白玉指環》曰:「念指環,相思重相憶。願 君永持玩,循環無終極。」章武有僕楊杲子婦,齎錢一 千,以獎其服事之勤。既別,積八九年,章武游宦,亦無 從與之相聞。至貞元十一年,因友人張元宗令下邽 縣,章武又自京師與元會。忽思曩好,乃迴車涉渭水 訪之日冥達華州,將舍於王氏之室。至其門,閴無行 跡,但外有賓榻而已。章武以為下里之民,或廢業即 農,暫居郊野,或賓從邀集,未始歸復,但休止其門,且 將別適他舍。見東鄰之婦,就而訪之,乃云王氏之長 老,皆捨業而出遊,其子婦歿已再周矣。又詳與之談, 即云某姓楊,第六為東鄰妻。復問郎何姓,章武具語 之。又云:「曩曾有僕姓楊名杲乎?」曰:「有之。」因泣告曰:「某 為里中婦五年,與王氏相善。嘗云:『我夫室猶如傳舍, 閱人多矣。其餘往來見調者,皆殫財窮產,甘辭厚誓, 未嘗動心。頃歲有李十八郎,曾舍於我家,我初見之, 不覺自失,遂私侍枕席,實蒙懽愛,令我不忘。今與之 別累年矣,思慕之心,或竟日不食,終夜無寢。我家人 固不可托,脫有至者,願以物色名氏求之。如不參差, 相記祗奉并語深意,但有僕夫楊杲即是』。不二三年, 子婦寢疾,臨死復見託曰:『我本寒微,曾辱君子厚顧, 心常感念,久以成疾,自料不治,曩所奉託,萬一至此, 願申九泉銜恨,千古暌離之歎。仍乞留止此冀神會 於髣髴之中』。」章武乃求鄰婦為開門,命從者具食物。 方將設裀席,忽有一婦人持箒出房掃地,鄰婦亦不 之識。章武因訪所從來,云是舍中人。又過而詰之,徐 曰:「王家亡婦,感郎恩情,將見會,恐生怪怖,故使相聞。」 章武許諾云:「章武所由來者,實為此也。雖顯晦殊途, 人皆忌憚,而思念情至,實所不疑。」語畢,執箒人欣然 而去,逡巡映門,即不復見。乃具飲饌食,飲畢安寢。至 二更許,篝燈在床之東南,忽爾稍暗,如此再三。章武 心知有變,因命移燭背牆,置室東南隅。旋聞西北角 悉窣有聲,如有人形,冉冉而至,五六步即可辨其容 色衣服,乃主人子婦也,與昔日不異,但舉止浮急,音 調輕清耳。章武下床迎擁,攜手,款若平生之懽。自云: 「在冥錄中,都忘親戚,但思君子之心如平昔耳。」章武 倍與狎暱,無他異,但數請令人視明星,若出當還,不 可久住。每講懽之暇,即懇託謝鄰婦楊氏云:「非此人 誰達爾幽恨?」至五更,有人告可還,子婦泣下床,與章 武連臂出門,仰望天河,嗚咽悲怨。卻入室,自於裙帶 上解錦囊,囊中取一物,似彈丸,其色紺碧,質又堅密, 似玉而冷,狀如小葉。章武不之識,子婦曰:「此即所謂 靺鞨寶,出崑崙元圃中,彼亦不可得。妾近與西岳玉 京夫人戲,見此物在眾寶璫中,愛而訪之」,夫人遂解 以相授。又云:「洞天群仙,每得此一寶,皆為光榮。以郎 奉元道有精識,故以投贈,願常寶之,此非人間之有。」 遂吟詩曰:「河漢已傾斜,神魂欲超越,願郎更迥抱,終 天從此別。」章武取白玉寶簪一以酬之,并答詩曰:「分 從幽顯隔,豈謂有佳期。寧辭重重別,所嘆去何之。」因 相持泣良久,子婦復為詩曰:「昔辭懷復會,今別便終 天。新悲與舊恨,千古閉重泉。」章武答曰:「後期杳亡約, 前恨已相尋。別路行無信,何因得寄心。」款曲敘別訖, 遂卻赴西北隅。行數步,猶迴顧拭淚云:「李郎無捨,念 此泉下人。」復哽咽佇立,視天欲明,急趨至角,即不復 見矣。但空室窅然,寒燈半滅而已。章武乃促裝自下 邽歸長安,復歸安定。後復之下邽,與張元宗及群官 攜酒宴飲。酒酣,章武懷感,因即事賦詩曰:「水不西歸 月暫圓,令人悵望古城邊。蕭條明發分岐路,知更相 逢何歲年。」吟畢,與群官別。獨行數里,又自諷誦,忽聞 空中嘆賞,音調悽惻。問之,即王氏子婦也。自云:「冥中 各有地分,今於此聞郎高詠,知郎恩眷,故冒陰司之 責,遠來奉送,千萬自珍。」章武愈感之。及至長安,與道 友隴西李助語,助亦感其誠而賦詩曰:「石沉遼海闊, 劍別楚天長。會合知無日,離心滿夕陽。」章武既事東 平丞相府,因閑召玉工視所得靺鞨寶,工亦不知,不 敢雕刻。後奉使大梁,又召玉工,粗能辨,乃因其形刻 作《檞葉》象。奉使上京,每以此物貯懷中。至市東街,獨 見胡僧,忽近馬叩頭云:「君有寶物在,乞一見爾。」乃引 於靜處,開懷示僧。捧翫移時,云:「此天上至物,非人間 有也。」章武復來華州訪遺楊六娘,至今不絕云。 《博物志》:博陵崔書生住長安永樂里,先有舊業在渭 南。貞元中,嘗因清明節歸渭南,行至昭應北墟壟之 間,日已晚,歇馬於古道左,比百餘步,見一女子,靚妝 華服,穿越榛莽,似失路於松柏間。崔閒步漸近,乃以袂掩面,而足趾跌蹶,屢欲仆地。崔使小童逼而覘之, 乃二八絕代之姝也。遂令小童詰之曰:「日暮何無儔 侶,而倉皇於墟墓間耶?」默不對。又令一童將所乘馬 逐之,更以僕馬奉送。美人迴顧,意似微納。崔乃僂而 緩逐之。美人上馬,一僕控之而前。纔數百步,忽見女 奴三數,哆口坌息,踉蹌而謂女郎曰:「何處來?數處求 之不得。」擁馬行十餘步,則長年青衣駐立以俟。漸近, 乃拜謝崔曰:「郎君愍小娘子失路,脫驂僕以濟之。今 日色已暮,邀郎君至莊可矣。」崔曰:「小娘子何獨步悽 惶如此?」青衣曰:「因被酒興酣至此。」取北行一二里,復 到一樹林,室屋甚盛,桃李甚芳。又有青衣七八人,迎 女郎而入。少頃,一青衣出,傳主母命曰:「小外生因避 酒逃席失路。賴遇君子,卹以僕馬,不然日暮或值惡 狼狐媚,何所不至?闔宅戴佩且憩,即當奉邀。」青衣數 人,更出候問,如親戚之密。頃之,邀崔入宅。既見,乃命 具酒。酒至,從容敘言:「某王氏外生女,艷麗精巧,人間 無雙。欲侍君子,巾櫛何如?」崔邁逸者,因酒拜謝於座 側。俄命外生出,實神仙也。一住三日,讌遊歡洽,無不 酣暢。王氏常呼其姨曰玉姨,玉姨好與崔賭,王愛崔 口脂合子,玉姨輸,則有玉環相酬。崔輸且多,先於長 安買得合子六七枚,半輸玉姨,崔亦贏玉指環二枚。 忽一日,一家大驚曰:「有賊至。」其妻推崔生於後門出, 纔出,妻已不見,但身臥一穴中,惟見芫花半落,松風 晚清,黃萼紫英,草露沾衣而已,其玉指環猶在。衣帶。 卻省。初見美人之路而行,見童僕具鍬鍤發掘一墓 穴,已至櫬中,見銘記曰:「後周趙王女玉姨之墓。平生 憐重王氏外生。外生先歿,後令與同葬,柩棺儼然。開 櫬中有一合,合內有玉環六七枚,比其賭者,果無異 矣。又一合中有口脂合子數枚,乃崔生輸者也。崔生 問僕人,但見郎君入柏林,尋覓不得,方掘此穴,果不 誤也。」玉姨呼崔生:「奴僕為賊耳。」崔生感之,急為掩瘞, 仍舊云:

《逸史》:昔有盧李二生,隱居太白山讀書,兼習吐納導 引之術。一旦李生告歸曰:「某不能甘此寒苦,且浪跡 江湖。」訣別而去。後李生知橘子園人吏隱欺欠折官 錢數萬貫,羈縻不得東歸,貧甚,偶過揚州阿使橋,逢 一人草蹻布衫,視之乃盧生,生昔號二舅。李生與語, 哀其襤褸,盧生大罵曰:「我貧賤,何畏公,不作好棄身 凡弊之所,又有欠負,身被囚拘,尚有面見我乎?」李生 厚謝。二舅笑曰:「居處不遠,明日即將奉迎。」至旦,果有 一僕馳駿足來,云:「二舅遣迎郎君。」既去,馬疾如飛。過 城南數十里,路側朱門斜開,二舅出迎,星冠霞帔,容 貌光澤。侍婢數十人,與橋下儀狀全別。邀李生中堂 宴饌,名花異木,若在雲霄。既夜,引李生入北亭命酌, 曰:「兼與公求得佐酒者,頗善箜篌。」須臾,紅燭引一女 子至,容色極艷,新聲甚嘉。李生視箜,篌上有朱字一 行云:「天際識歸舟,雲間辨江樹。」罷酒,二舅曰:「莫願作 婚姻否?」李生曰:「某安敢。」二舅許為成之。又曰:「公所欠 官錢多少」曰:「二萬貫。」乃與一拄杖曰:「將此於波斯店 取錢,可從此學道,無自穢也。」纔曉,前馬至,二舅令李 生去送出門。波斯見拄杖,驚曰:「此盧二舅拄杖,何以 得之?」依言付錢,遂得無事。其年往汴州,行軍陸長源 以女嫁之。既婚,頗類盧二舅北亭之所睹者。復解箜 篌,果有朱字,視之,《天際之詩》兩句也。李生具說揚州 城南盧二舅亭中筵宴之事,妻曰:「少年兄弟戲書此。 昨夢」使者云「仙官追一如公所言也。」李生歡訝,欲尋 二舅之居,唯見荒草,不復睹亭臺矣。

《博異志》:沈亞之以記室從隴西公謂軍涇州,隴西公 言少從邢鳳游,鳳帥家子,無他能,後寓居長安平康 里南,以錢百萬質故豪洞門曲房之第,即其寢而晝 偃,夢一美人自西楹來,環步從容,執卷且吟,為古妝, 高鬟長眉,衣方領繡帶,被廣袖之襦。鳳大悅,問麗人 何所自而臨我哉?美人笑曰:「此妾家也,而君客於妾 宇下,焉有所自?」鳳曰:「願示其書。」目美人曰:「妾好詩,而 嘗綴此。」鳳曰:「麗人幸少留,得賜觀覽。」美人授詩,坐西 床。鳳發卷,視其首篇,題之曰:《春陽曲》,終四句。其後他 篇皆數十句。美人曰:「君必欲傳之,無令過一篇。」鳳即 起,從東廡下几上取彩牋,傳《春陽》之曲。其詞曰:長安 少女踏春陽,何處春陽不斷腸。舞袖「弓彎渾忘卻,羅 幃空度九秋霜。」鳳吟卒請曰:「何謂弓彎?」曰:「妾昔年父 母教妾此舞。」美人乃起,整衣張袖,舞數拍,為弓彎之 狀以示鳳。既罷,美人低佪良久,卻辭去。鳳曰:「願復少 從容。」須臾間竟去。鳳亦旋覺昏然忘其所記。鳳更衣, 即於懷袖中得其詞,驚視,方省所夢,時貞元中也。又 吳興姚合謂亞之曰:「吾友王炎云,元和初夕,夢遊吳, 侍吳王久之,聞宮中出輦,鳴簫擊鼓,言葬西施。王悲 悼不止,立招詞客作挽歌。炎遂應教,作《西施挽歌》。其 詞曰:『西望吳王闕,雲書鳳字牌連。工起珠帳,擇土葬 金釵。滿地紅心草,三層碧玉階,春風無處所,悽恨不 勝懷』。進詞王甚嘉之,乃寤能記其實。炎,太原人也。」 《元怪錄》:進士王勝蓋夷,元和中求薦於同州,時賓館填溢,假郡功曹王翥第以俟試。既而他室皆有客,惟 正堂以草繩繫其門,自牖而窺其室,獨床上有褐衾, 床北有破籠,此外更無有。問其鄰,曰:「處士竇三郎玉 居也。」二客以西廂為窄,思與同居,甚喜其無姬僕也。 及暮,竇處士者一驢一僕,乘醉而來,夷勝前謁,且曰: 「勝求解於郡,以賓館喧,故寓於此。所得西廊亦甚窄。 君子既無姬僕,又是方外之人,願略同此堂,以俟郡 試。」玉固辭,按對之,色甚傲。夜深將寢,忽聞異香撲鼻, 驚起。尋之,則見堂中垂簾幃懽然笑語。於是夷勝突 入其堂中,屏幃四合,奇香襲人,雕盤珍膳,不可名狀。 有一女,年可十八九,嬌麗無比。與竇對食,侍婢十餘 人,亦皆端妙。銀爐煮茗方熟,坐者起入西廂中,侍婢 悉入,曰:「是何兒郎,衝突人家?」竇面色如土,端坐不語, 夷勝無以致辭,啜茗而去。既下階,聞閉戶之聲曰:「瘋 狂兒郎,因何共止?古人卜鄰,豈虛哉?」竇辭以「非己所 居,難拒異客,必慮輕侮,豈無他宅?」因復歡笑。及明往 視之,盡復其舊。竇獨偃於褐衾中,拭目方起。夷勝詰 之,不對。夷勝曰:「君晝為布衣,夜會公族,苟非妖幻,何 以致麗人?不言其實,當即告郡。」竇曰:「此固祕事,言亦 無妨。比者玉薄游太原,晚發冷泉,將宿於孝義縣,陰 晦失道,夜投人莊,問其主,其僕曰:『汾州崔司馬莊也』。」 令人告焉。出曰:「延入崔司馬年可五十餘,衣緋,儀」貌 可愛。問竇之先及伯叔昆弟,詰其中外親族,乃玉舊 親,知其為表丈也。「自幼亦嘗聞此丈人,但不知官位, 慰問殷懃,情意甚優重。」因令報其妻曰:「竇秀才乃是 右衛將軍七兄之子,是吾之重表姪。夫人亦是丈母, 可見之從宦異方,親戚離阻,不因行李,豈得相逢?請 即見。」有頃,一青衣曰:「屈三郎入其中堂,陳設盛若王 侯之居。盤饌珍奇,味窮海陸。」既食,丈人曰:「君今此游, 將何所求?」曰:「求舉資耳。」曰:「家在何郡?」曰:「海內無家。」丈 人曰:「君生涯如此,身事落然,蓬游無抵,徒勞往復。丈 人有女,年近長成,今便令奉事,衣食之給,不求於人, 可乎?」玉起拜謝。夫人喜曰:「今夕甚嘉,又有牢饌。親戚 中配偶,何必廣招賓客。吉禮既具,便取今夕。」謝訖復 坐,又進食。食畢,揖玉憩於西廳,具沐浴訖,授衣巾,引 相者三人來,皆聰明之士,一姓王,稱郡法曹;一姓裴, 稱戶曹;一姓韋,稱郡督郵。相讓而坐。俄而禮輿香車 皆具,花燭前引,自廳西至中門,展親御之禮。因又遶 莊一周,自南門入中堂。堂中帷帳已滿,成禮訖。初三 更,妻告玉曰:「此非人間,乃神道也。所言汾州陰道,汾 州非人間也。相者數子乃冥官。妾與君宿緣,合為夫 婦,故得相遇。人神路殊,不可久住,君宜即去。」玉曰:「人 神既殊,安得配屬。已為夫婦,便合相從,何為一夕而 別也?」妻曰:「妾身奉君,固無遠近,但君生人,不合久居 於此。君速命駕,常令君篋中有絹百匹,用盡復滿。所 到必求靜室獨居,少以存想,隨念即至。十年之外,可 以同行,今且晝別宵會耳。」玉乃入辭。崔曰:「明晦雖殊, 人初無二。小女得奉巾櫛,蓋是宿緣,勿謂異類。遂薄 之,亦不可言於人。公法訊問,言亦無妨,得絹百匹而 別。自是每夜獨宿,思之則來,供帳饌食,悉其攜也,若 此者五年矣。」夷勝開其篋,果有絹百匹,因各贈三十 匹,求其祕之,言訖遁去,不知所在。

裴鉶《薛昭傳》:「平陸尉薛昭,元和中坐謫。有田山叟者, 贈藥一粒,教令遁去,因入蘭昌宮,見雲髻仙衣,美女 三人,詢其姓氏,長曰雲容,姓張氏;次曰鳳臺,姓蕭氏; 次曰蘭翹,姓劉氏。飲酣,蘭翹命骰子白二女曰:『今夜 佳賓相逢,須有匹偶,請擲骰子,遇采強者,得以薦枕 席,雲容數勝。蘭翹遂命薛郎近雲容姊坐。昭發問曰: 『夫人何許人也,何以屆此』』?」容曰:「某乃開元中楊貴妃 之侍兒也。妃念極,嘗獨舞《霓裳》於繡嶺宮。妃悅,贈我 詩曰:『羅袖動香香不已,紅蕖裊裊青煙裡。輕雲嶺上 乍搖風,嫩柳池邊初拂水』。詩成,皇帝吟諷久之,亦有 繼和,但我不憶耳。此時多遇皇帝與申天師談道,亦 數侍天師茶藥,因閑處叩頭乞藥,師」云:「吾不惜,但汝 無今日之分,不久處世,如何?」我曰:「朝聞道,夕死可矣。」 師乃與絳雪丹一粒曰:「汝但服之,雖死不壞。但能大 其壟,廣其穴,含以真玉,疏而有風,使魂不蕩空,魄不 沉寂,而有物拘制,陶出陰陽,數百年。若遇生人,得交 精之氣,或再生便為地仙耳。」昭因詰天師之狀,乃田 山叟之魁梧也。乃大駭曰:「山叟即申天師明矣。不然, 何以委曲使余符曩日之事哉?」

《廣異記》:吉州劉長史無子,獨養三女,皆殊色,甚念之。 其長女年十六,病死官舍中。劉素與司丘掾高廣相 善,俱秩滿與同歸,載女喪還。高廣有子,年二十餘,甚 聰慧,有姿儀。路次豫章,守水不得行,兩船相去百餘 步,日夕相往來。一夜,高氏子獨在船中披書,二更後, 有一婢年方十四五,容色甚麗,直詣高云:「長史船中 燭滅,來乞火耳。」高子甚愛之,因與調戲,婢亦忻然就 焉,曰:「某不足顧。家中小娘子艷絕無雙,為郎通意,必 可致也。」高甚驚喜,意謂是其存者,因與為期而去。至 明夜,婢又來曰:「事諧矣,即可便待。」高甚踴躍,立候於船外。時碧天無翳,明月滿江。有頃,遙見一女自船後 出,從此婢來。未至十步,光彩映發,馨香襲人。高不勝 其急,便前持之。女縱體入懷,姿態橫發,乃與俱就船 中,倍加款密。此後夜夜輒來,情念彌重。如此月餘日, 忽謂高曰:「欲論密事,得無嫌難乎?」高曰:「固請說之。」乃 曰:「兒本長史亡女命當更生業得承奉君子。若垂意 相採,當得白家令知也。」高大驚喜曰:「幽明契合,千載 未有,方當永圖枕席,何樂如之?」女又曰:「後三日必生, 求為開棺。夜中以面承霜露,飲以薄粥,當遂活也。」高 許諾。明旦遂白廣,廣未之甚信,亦以其絕異,乃使詣 劉長史,具陳其事。夫人甚怒,曰:「吾女今已消爛,寧有 玷辱亡靈,乃至此耶!」深拒之,高求之轉苦。至夜,劉及 夫人俱夢女曰:「某命當更生,天使配合,必謂喜而見 許。今靳固如此,是不欲女再生耶?」乃覺,遂大感悟,亦 以其姿色衣服皆如所白,乃許焉。至期,乃共開棺,見 女色鮮明,漸有煖氣,家中大驚喜,乃設幃於岸側,舉 置其中,夜以面承露,晝哺飲,父母皆守視之。一日轉 有生氣,稍開目,至暮能言,數日如故。高問其婢,云:「先 女死,柩亦在舟中。」女既甦,遂臨悲泣與訣,乃擇日遂 於此地成婚。後生數子,名其地為《禮會村》。

《廣異記》:「高密王元之,少美丰儀,為靳春丞,秩滿歸鄉 里,家在郭西,嘗日晚徙倚門外,見一婦人從西來,將 入郭,姿色殊絕可喜,年十八九,明日出門又見之,如 此數四,日暮輒來。王戲問之曰:『家在何處,暮暮來此』。 女笑曰:『兒家近在南岡,有事須至。郭王試挑之。女遂 忻然,因留宿,甚相親昵。明旦辭去,數夜輒一來,後乃』」 夜夜來宿。王情愛甚至,試謂曰:「家既近,許相過否?」答 曰:「家甚狹陋,不堪延客,且與亡兄遺女同居,不能無 嫌疑耳。」王遂信之,寵念愈密,於女工特妙。王之衣服, 皆女裁制,見者莫不歎賞之。左右一婢,亦有殊色,常 以之隨其後。雖在晝日,亦不復避。王問曰:「兄女得無 相望乎?」答曰:「何須強預他家事。」如此積一年,後忽來, 色甚不悅,啼泣而已。王問之曰:「過蒙愛接,方復離異, 奈何?」因嗚咽不能止。王驚問故,女曰:「得無相難乎?兒 本前高密令女,嫁為任氏妻。任無行見薄。父母憐念, 呼令歸。後乃遇疾,卒殯於此。今家迎喪,明日當去。」王 既愛念,不復嫌忌,乃同悲惋,問「明日將在何時?」曰:「日 中耳。」一夜敘別不眠,明日臨別,女以金鏤玉杯及玉 環一雙留贈,王以繡衣一箱答之,各握手涕泣而別。 至期,王於南岡視之,果有家人迎喪發櫬,女顏色不 變,粉黛如故。見繡衣一箱在棺中,而失其所送金杯 及玉環。家人方覺有異,王乃前具陳之,兼示之。玉杯 與環皆捧之悲泣。因問曰:「兄女是誰?」曰:「家中二郎,女 十歲」,病死,亦殯其旁。婢亦帳中木人也,其貌正與從 者相似。王乃臨柩悲泣而別,左右皆感傷。後念之切, 遂恍惚成疾,數日方愈。然每思,輒忘寢食也。

《廣異記》:新繁縣令妻亡,喚女工作凶服,中有婦人,婉 麗殊絕,縣令悅而留之,甚見寵愛,後數月,一旦慘悴, 言辭頓咽,令怪而問之,曰:「本夫將至,身方遠適,是以 悲耳。」令曰:「我在此,誰如我何,第自飲食,無苦也。」後數 日求去,止之不可,留銀杯一枚為別,謂令曰:「幸甚相 思,以此為念。」令贈羅十疋,去後恆思之,持銀杯不捨 手,每至公衙,即放案上。縣尉已罷職還里,其妻之柩 尚在新繁,遠來移歸,投刺謁令,令待甚厚。尉見銀杯, 數竊視之。令問其故,對曰:「此是亡妻柩中物,不知何 得至此?」令歎良久,因具言始末,兼論婦人形狀音聲 及留杯贈羅之事。尉憤怒終日。後開棺,見婦人抱羅 而臥,尉怒甚,積薪焚之。

《宣室志》:滎陽鄭德楙,常獨乘馬,逢一婢,姿色甚美,馬 前拜云:「崔夫人奉迎鄭郎。」鄭愕然曰:「素不識崔夫人, 何故相迎?」婢曰:「夫人小女,頗有容質,且以清門令族, 宜相匹敵。」鄭知非人,欲拒之。即有黃衣蒼頭十餘人 至曰:「夫人請郎進。」輒控馬,其行甚疾,耳中但聞風鳴, 奄至一處,崇垣高門外,皆列植楸桐,鄭立於門外,婢 先入,須臾,命引鄭郎入,進歷數門,館宇甚盛。夫人著 素羅裙,可年四十許,姿容可愛,立於東階下,侍婢八 九皆鮮整。鄭趨謁再拜,夫人曰:「無怪相屈,以鄭郎清 族美才,願託姻好。小女無堪,幸能垂意。」鄭見逼,不知 所對,但唯唯而已。夫人乃上堂,命引鄭郎自西階升。 堂上悉以花罽薦地,左右施局腳床、七寶屏風,黃金 屈膝,門垂碧箔,銀鉤珠絡,長筵列饌,皆極豐潔,乃命 坐。夫人善清談,敘置輕重,世難以比。食畢,令酒,以銀 尊貯之,可三斗餘,琥珀色,酌以金杯。侍婢行酒,味極 甘香。向暮,一婢前曰:「女郎已嚴妝訖。」乃命引鄭郎出, 就外間浴以香湯,左右進衣冠履珮。美婢十人,恣為 調謔。自堂及門,步致花燭,延入帳。女年十四五,姿色 甚艷,目所未睹,被服燦麗,冠絕當時。鄭遂忻然。其夜 成禮,宿於東堂。堂中置紅羅繡帳,衾幃裀席,悉皆精 絕。女善彈《箜篌》,曲詞新異。鄭問:「前乘馬來,今在何處?」 曰:「已令返矣。」如此十餘日。鄭雖情愛頗重,而心稍嫌 忌。因謂女曰:「可得同歸乎?」女慘然曰:「幸託契會,得侍巾櫛,然幽冥理隔,不遂如何?」因涕泣交下。鄭審其怪 異,乃白夫人曰:「家中相失,頗有疑怪,乞賜還也。」夫人 曰:「過蒙見顧,良深感慕。然幽冥殊途,理當蹔隔,分離 之際,能不泫然?」鄭亦泣下,乃大讌會,與別曰:「後三年 當相迎也。」鄭拜辭婦出門,揮淚握手曰:「雖有後期,尚 延年歲,歡會尚淺,乖離苦長,努力自愛。」鄭亦悲惋。婦 以襯體紅衫及金釵一雙贈別曰:「若未相忘,以此為 念。」乃分袂而去。夫人敕送鄭郎,乃前青驄也,被帶甚 精。鄭乘馬出門,倏忽復至其家。奴遽云:「家中已失一 年矣。」視其所贈,皆真物也。家人語云:「郎君出行後,其 馬自歸,不見有人送到。」鄭始尋其故處,惟見大墳旁 有小冢,塋前列樹,已枯矣,而前所見悉華茂。詢之左 右人家傳此崔夫人及女郎墓也。鄭尤異之,自度三 年之期,必當死矣。後至期,果見前使婢乘車來迎,鄭 曰:「生死固有定命,苟得樂處,吾復何憂?」乃悉判家事, 預為終期,明日乃卒。

《瀟湘錄》:「商人鄭紹者,喪妻後,方欲再娶,行經華陰,道 止於逆旅,因悅華山秀峭,乃自店南。行可數里,忽見 青衣謂紹曰:『有人令傳意,欲暫邀君』。紹曰:『何人也』?青 衣曰:『南宅王尚書女也,適於宅內,登臺望見君,遂令 致意。紹曰:『女未適人耶?何以止於此』?青衣曰:『女郎方 自往求婿,故至此』』。」紹詣之,俄及一大宅,又有侍婢數 人出,命紹入,延過於館舍。逡巡,有一女子出容甚麗, 年可初笄,從婢十餘,並衣繡錦。既相見,即謂紹曰:「既 遂披覿,當出形跡,冀少從容。」紹唯唯隨之。復入一門, 見珠箔銀屏,煥爛相照,閨闥之內,塊然無侶。紹乃問: 「女是何王尚書家,何得孤居如是?尊親焉在,嘉偶為 誰?」雖荷寵招,幸袪疑抱女曰:「妾是故王公之幼女也, 少喪二親,久離城郭,故止於此,方求自適,不意良人 惠然辱顧,既愜所願,何樂如之?」女乃命紹升榻,坐定, 具酒饌,出妓樂,不覺向夕,女引一金罍獻紹曰:「妾求 佳婿已三年矣,今既遇君子,寧無自得?妾雖慚不稱, 敢以金罍合巹,願求奉箕帚,可乎?」紹曰:「予一商耳,多 游南北,惟利是求,豈敢與簪纓家為戚屬也。然遭逢 顧遇,謹以為榮,但恐異日為門下之辱。」女乃再獻金 罍,自彈箏以送之。紹聞曲音凄楚,感動於心,乃飲之 交獻,誓為伉儷。女笑而起。時已夜久,左右侍婢以紅 燭前導,成禮至曙,女復於前閣備芳醪美饌,與紹歡 醉。經月餘,紹曰:「我當暫出,以緝理南北貨財。」女泣曰: 「鴛鴦匹對,未聞經月離也。」紹不忍復。經月餘,紹又曰: 「我商也,泛江湖,涉道途,蓋是常分。雖深誠見挽,若不 出行,亦心有所失。願勿以此為嫌,當如期而至。」女以 紹言切,方許之。遂於家園張祖席以送紹,乃橐貨就 道。至明年春,紹復至,但見紅花翠竹,流水青山,杳無 人跡。紹號慟,經日而返。

乾𦠆子,華州柳參軍,名族之子。寡慾早孤,無兄弟,罷 官於長安閒游。上巳日,於曲江見一車子,飾以金碧, 從一青衣,殊亦俊雅。已而翠簾徐搴,見纖手如玉,指 畫青衣,令摘芙蓉,女容色絕代,斜睨柳生良久,生鞭 馬從之,見車入永從里。柳生知其大姓崔氏女亦有 母,青衣字輕紅,柳生不甚貧,多方賂,輕紅竟不之受。 他日,崔氏女病,其舅執金吾王因候其妹,且告曰:「請 為子納焉。」崔氏不樂。其母重違兄命,諾之。女曰:「女願 得曲江所見柳生,必不允以與外兄,終恐不全。」其母 念女深,乃命輕紅於薦福寺僧道省院達意柳生。生 悅輕紅而挑之,輕紅大怒曰:「君性正麤,奈何小娘子 屬意如此?見某一微賤,便忘前好,欲得歲寒,其可得 乎?某且還白小娘子。」柳生再拜謝。不敏始曰:「夫人惜 小娘子情切,今小娘子不樂適王家,夫人,是以偷成 婚約君可兩三日就禮事。」柳生極喜,備數千百財禮, 期日結婚。後五日,柳挈妻與輕紅於金城里居。及旬 月,金吾始至。王氏泣云:「吾亡夫子女孤露,被姪不得 禮會,強竊女去矣。兄豈無教訓之道?」金吾大怒,歸笞 其子數十,密令捕訪,彌年無獲。亡何,王氏殂柳生,挈 妻與輕紅,自金城里居赴喪。金吾之子既見,遂告父。 父擒柳生,生云:「某於外姑王氏處納采娶妻,非越禮 私誘也。」家人大小,皆熟知之。王氏既沒,無所明,訟於 官。公斷王家先下定合,歸於王。金吾子常悅表妹,亦 不怨前事。經數年,輕紅竟潔己處焉。金吾又亡,移其 宅於崇義里。崔氏不樂事外兄,乃使輕紅訪柳生所 居。時柳生尚居金城里。崔氏又使輕紅與柳生為期, 兼賂看圃豎,令積糞堆與垣齊。崔氏與輕紅躡之,同 詣柳生。柳生驚喜,又不出城,只遷群賢里。後王生終 尋崔女,知群賢里住,復興訟奪之。王生情深崔氏,萬 途求免,託以體孕,又不責而納焉。柳生長流江陵二 年,崔氏與輕紅相繼殂王氏子,送喪哀慟之禮至矣。 輕紅亦葬於崔氏墳側。柳生江陵閒居春二月,繁花 滿庭,追念崔氏,凝想形影,且不知存亡。忽聞扣門甚 急,俄見輕紅抱妝奩而進,乃曰:「小娘子且至,聞似車 馬之聲,比崔氏入門,更無」他見。柳生與崔氏敘契闊, 悲歡之甚。問其繇,則曰:「某已與王生訣,自此可以同穴矣。人生意專,必果夙願。」因言曰:「某少習箜篌,頗有 功。」柳生即時置箜篌,調弄絕妙。亡何,王生舊使蒼頭 過柳生門,忽見輕紅,不知所以。又疑人有相似者,未 敢遽言問閭里。又流人柳參軍彌怪,更伺之。輕紅知 是王生家人,亦且言於柳生,匿之。蒼頭卻還城,且言 於王生。生聞之,命駕千里而來。既至柳生門,於隙窺 之,正見柳生坦腹於臨軒之上,崔氏女新妝,輕紅捧 鏡於側。崔氏勻鉛黃未竟,王生門外極叫,「輕紅」鏡墜 地,有聲如磬。崔氏與王生無憾,遂入,柳生亦待如賓 禮。俄又失崔氏所在。柳生與王生具言其事,二「人相 看不喻,大異之。相與造長安,發崔氏所葬」,驗之,即江 陵所施,鉛黃如新,衣服肌肉,且無損敗,輕紅亦然。柳 與王相誓,卻葬之。二人入終南訪道,遂不返。

《傳奇》:太和四年,監州防禦使曾孝安有孫曰季衡,居 使宅西偏院,屋宇壯麗,而季衡獨處之。有僕夫告曰: 「昔王使君女暴終於此,乃國色也。晝日其魂或時出 現,郎君慎之。」季衡少時好色,願睹其靈異,終不以人 鬼為間。頻炷名香,頗疏凡俗,步游閒處,恍然凝思。一 日晡時,有雙鬟前揖曰:「王家小娘子遣某傳達厚意, 欲面拜郎君。」言訖,瞥然而沒。俄頃,有異香襲衣,季衡 乃束帶伺之。見向者雙鬟引一女子至,乃神仙中人 也。季衡揖之,問其姓氏,曰:「某姓王氏,字麗貞,父今為 重鎮。昔從侍大人牧此城,據此室,亡何物故。感君思 深窈冥,情激幽壤,所以不間存沒,頗思相會,其來久 矣。但非吉日良時,今方契願,幸重留意。」季衡留之,款 昵移時乃去。握季衡手曰:「翌日此時再會,慎勿輕洩 於人。」遂與侍婢俱不見。自此晡時輒至,近六十餘日。 季衡不疑,因與大父麾下將校說及艷麗,誤言及之。 將校驚,欲實其事,曰:「郎君將及此時一扣壁,某當與 一二輩潛窺焉。」季衡亦終不肯。是日,女郎一見季衡, 容色慘怛,語聲嘶咽,握季衡手曰:「何為負約而洩於 人?自此更不可接歡矣。」季衡追悔,無詞以應。女曰:「殆 非君之過,亦冥數盡耳。」乃留詩曰:「五原分袂真吳越, 燕拆鶯離芳草歇。年少煙花處處春,北邙空恨清秋 月。」季衡不能詩,恥無以酬,乃強為一篇曰:「莎草青青 鴈欲飛,玉腮珠淚洒臨岐。雲鬟飄去香風盡,愁見鶯 啼紅樹枝。」女遂於襦帶解蹙金結花合子,又抽翠玉 雙鳳翹一隻贈季衡曰:「望異日睹物思人,無以幽冥 為隔。」季衡搜書笈中,得小金鏤花如意酬之。季衡曰: 「此物雖非珍異,但貴其名如意,願長在玉手操持耳。」 又曰:「此別何時更會?」女曰:「非一甲子,無相見期。」言訖, 嗚咽而沒。季衡自此寢寐思念,形體羸瘵,故舊丈人 王回推其方術,療以藥石,數月方愈。乃詢王原紉,婦 人曰:王使君之女,無疾而終於此院,今已歸葬北邙 山,或陰晦,而魂常游於此。人多見之,則知女詩「北邙 空恨清秋月」也。

《虛谷閒抄》:安西市帛肆有販鬻求利而為之平者,姓 張,家富于財,居光德里。其女國色也。嘗晝寢,夢至一 處,朱門大戶,棨戟森然。由之而入,望其中堂若設燕 張樂,左右廊皆施帷幄,有紫衣吏引張氏于西廊幕 次,見少女如張等輩十許人,皆花容綽約,釵鈿照耀。 既至,吏促張粧飾,諸女迭助之理澤傅粉,有頃,自外 傳呼侍郎來競隙間窺之,見一紫綬大官張氏之兄, 嘗為其小吏,識之,乃吏部沈公也。俄雙呼曰:「尚書來。」 又有識者曰:「并帥王公也。」逡巡復連呼曰:「某來」,皆郎 官以上六七人。坐畢,前紫衣吏曰:「可出矣。」群女旋進, 金石絲竹,鏗鍧震響。中宵酒酣,井州見張氏而視之, 尢屬意焉。謂曰:「汝習何技能?」對曰:「未嘗學聲音,使予 之琴辭不能。曰:『第操之』。乃撫之而成曲。予之箏亦然, 琵琶亦然,皆生平所不習也。」王公曰:「恐汝或遺。」乃令 口授,吟曰:「環梳鬧掃學宮妝,獨立閒庭納夜涼。手把 玉簪敲砌竹,清歌一曲月如霜。」謂張曰:「『其歸辭父母, 異日復來』。忽驚啼而寤,手捫衣帶曰:『尚書命我矣』。」索 筆錄之,問其故,泣對所夢,且曰:「殆將死乎?」母怒曰:「汝 作魘耳,何乃出不祥言如是?」因臥病累日。外親有持 酒殽者,又有將食來者,女曰:「且須膏沐澡瀹。」母聽良 久,艷粧盛飾,斂容下堂,乃遍拜父母及坐客曰:「時不 可留,某今往矣。」因援衾而寢。父母環伺之,俄卒。會昌 二年六月十五日也。

《河東記》:「進士段何,賃居客戶里,太和八年夏,臥疾,逾 月小愈,晝日櫛沐,憑几而坐。忽有一丈夫自所居壁 縫中出,裳而不衣,嘯傲於前,熟視何曰:『疾病若此,何 不娶一妻俾侍疾,忽爾病卒,則如之何?何知其鬼物 矣曰:『某舉子,貧寒,無意婚娶。其人曰:『請為君作媒氏, 今有人家女子,容德可觀,中外清顯,姻屬甚廣,自有 資從,不煩財聘』』』。」何曰:「未成名,終無此意。」其人曰:「不以 禮亦可矣,今便與君迎來。」其人遂出門。須臾復來曰: 「至矣。」俄而有四人負金璧輿,從二青衣,一雲髻,一半 髻,皆絕色,二蒼頭持裝奩,衣篋直,置輿於階前。媒者 又引入閤中,垂幃掩戶。復至何前曰:「迎此良家子來, 都不為禮,無乃不可乎?」何惡之,兼以困憊就枕不顧媒又曰:「縱無意收採,第試一觀。」說諭再三,何終不應。 食頃,媒者復引出門。輿中者乃以紅箋題詩一篇,置 何案上而去。其詩曰:「樂廣清羸經幾年,奼娘相託不 論錢。輕盈妙質歸何處,惆悵碧樓紅玉鈿。」其書跡柔 媚,亦無姓名,紙末惟書一「我」字。何自此疾病日退。 《全唐詩》吳泰伯廟在蘇閶門之內,每春秋季,市肆皆 率其黨合牢禮祈福于三讓王,多圖善馬彩輿子女 以獻之,非其月亦無虛日。乙丑春,有金銀行首糾合 其徒,以輕綃畫美人,侍女捧胡琴以從,名為勝兒。蓋 前後所繪者無以匹也。女巫方舞,有進士劉景送客 金陵,置酒于廟之東通波館,而欠伸思寢,乃就榻。方 寐,見紫衣冠者言曰:「讓王奉屈。」劉生隨而至廟,周旋 揖讓而坐。王語劉生曰:「適納一胡琴,藝精而色麗,知 吾子善歌,故奉邀作《胡琴》一章,以寵其藝。」因命酌人 間酒以飲生,并獻酒物。視之,乃適館中祖筵者也。生 始頗不甘,既飲數盃,微醉而作歌曰:「繁絃已停雜吹 歇,勝兒調弄邏逤撥。四絃攏撚三四聲,喚起」邊風駐 寒月。大聲嘈嘈奔泥泥,浪蹙波翻倒溟渤。小絃切切 怨颸颸,鬼泣神悲低《悉窣》。側腕斜挑掣流電,當秋直 戛騰秋鶻。漢妃徒得端正名,秦女虛誇有仙骨。我聞 天寶年前事,涼州水西作城窟。麻衣左衽皆漢民,不 幸胡塵暫蓬勃。太平之末狂胡亂,犬豕奔騰恣唐突。 元宗末到萬里橋,東洛西京「一時沒。一朝漢民沒為 虜,飲恨吞聲空嗚咽。時看漢月望漢天,怨氣衝星成 彗孛。國門之西八九鎮,高城深壘閉閑卒。河湟咫尺 不能收,挽索推車徒矻矻。今朝聞奏《涼州曲》,使我心 魂倍超忽。勝兒若向邊塞彈,征人血淚應闌干。」歌成, 劉生乘醉落筆,草札而獻。王尋繹數四,召勝兒以授 之。王之侍兒有不樂者,怒色形於面。生恃酒,以金如 意擊之勝兒,血淋襟袖。生乃驚起。明日視繪素,果有 損痕。歌今傳于吳中。

《瀟湘錄》:唐并華者,襄陽鼓刀之徒也,常因游春,醉臥 漢水濱,有一老叟奇其貌,贈以一斧,囑曰:「但持此造 作,必巧妙通神,他日慎勿以女子為累。」華拜受之,自 此斧削成物,飛行如意,至于上棟下宇,危樓高閣,固 不煩刃。後游安陸,止富人王枚家。枚知華機巧,仍請 華臨水造一獨柱亭,工畢,盡出家人以觀之。枚有一 女,已喪夫,容色姝麗,華既見,深慕之。其夜乃踰牆入 女室。女甚驚,華曰:「不從我必殺汝。」女荏苒同心焉。後 每夜竊入。他日,枚潛知之,厚遺遣華。華察其意,謂枚 曰:「我寄食君家,受惠多矣,而復厚賂我。異日無以為 答,當作一物以奉君。」枚曰:「何物也?」華曰:「我能作木鶴 會飛。或有急,但乘其鶴,即千里之外」也。枚既嘗聞,因 許之。華即出斧斤,造成飛鶴一雙,惟未成其目。枚怪 問之,華曰:「必須君齋戒始成之,不然必不飛耳。」枚遂 齋戒。其夜,華盜女乘鶴而歸襄陽。至曙,枚失女,求之 不獲,因潛入襄陽。以事告州牧。牧密令搜求,果擒華。 州牧怒,杖殺之,所乘鶴亦不能飛。

《侍兒小名錄》:王公遠軒因遊苧蘿邨,問西施遺跡,留 詩石上曰:「嶺上千峰秀,江邊細草春,今逢浣溪石,不 見浣溪人。」題畢,見一女子素衣瓊珮,謂軒曰:「妾自吳 宮還越國,素衣千載無人識,當時心比金石堅,今日 為君堅不得。」軒知其意,又貽詩曰:「佳人去千載,溪山 久寂寞。野水浮白煙,巖花自開落。猿鶴舊清音,風月 閒樓閣。無語立斜陽,幽情入天幕。」西子曰:「詩美矣,未 盡妾之所寄也。」乃答詩曰:「高花雲外曉相憐,幽鳥雨 中啼不歇。紅雲飛過大江西,從此人間怨風月。」既暮 已散,期來日會于水濱。翌日軒往,西子已在焉。自是 留逾月乃歸。有郭素者聞其事,亦留詩泉石間,寂無 所遇。進士朱澤嘲之曰:「三春桃李本無言,苦被殘陽 鳥雀喧。借問東鄰效西子,何如郭素學王軒?」

《三水小牘》:「許州長葛令嚴郜,衣冠族也。夫人河東裴 氏,有三女,長適滎陽鄭氏,次適京兆杜氏。幼曰阿珊, 特端麗妍瑩。乙巳歲年十五矣。時清明節,嚴公令盡 室登陘山,山西岑有鄭大王祠,乃于祠內薦酒饌,令 諸女縱觀,日晚方歸降及山半,旋風忽起于道左,繚 繞諸女,塵坌陰晦,眾皆驚懼,而阿珊獨仆于地,色變」 不能言,鬟上失雙金翹,乃扶持而歸。召巫者視之,巫 譯神言曰:「我鄭大王也,今聘爾女為第三子婦。」其家 遽使齎酒餚紙錢,令巫者詣祠祈之。既至,得金翹于 神座上。巫者再三請禱,神終言不可。明日阿珊殞,便 憑巫言以達所以。嚴氏遂令送服玩,設禮筵于祠內。 厥後每有所須,必託巫言告其家。嚴公夫人,即余室 之諸姑也,故得其實而傳之。

《北窗志異》:「秀士黃損者,丰姿韶秀,早有雋譽。家世閥 閱,至生旁落。生有玉馬墜,色澤溫栗,鏤刻精工,自幼 佩帶。一日游市中,遇老叟鶴髮朱標,大類有道者。生 與談竟日,語多元解,因向生乞取玉墜。生亦無所吝 惜,解授老人,不謝而去。荊襄守帥慕生才名,聘為記 室。生應其聘,行至江渚,見一舟泊岸,篷窗雅潔,朱闌」 油幕,訊之,乃賈于蜀者。道出荊襄,生求附舟,主人欣然諾焉。抵暮,生方解衣假寐,忽聞箏聲悽惋,大似薛 瓊瓊。瓊瓊,狹邪女,箏得郝善素遺法,為當時第一手。 此生素所狎昵者,已入宮供奉矣。生急披衣起,從窗 中窺伺,見幼女年未及笄,衣杏紅輕綃,雲鬟半躲。燃 蘭膏,焚鳳腦,纖手撫箏,而嬌艷之容,婉媚之態,非目 所睹。少選,箏聲閴寂,蘭銷篆滅。生視之神魂俱蕩,情 不自持,挑燈成一詞曰:「生平無所願,願作樂中箏。得 近佳人。纖手指砑,羅裙上放嬌聲,便死也為榮。」遂展 轉不寐,早起伺之。女理粧甫畢,容更鮮妍。以金盆潔 手,玉腕蘭芽,香氣芬馥,撲出窗櫺。生恐舟人知之,不 敢久視,乘間以前詞書名從門隙中投入。女拾詞閱 之,歎賞良久,曰:「豈意庾子山復見于今日耶?」遂啟半 窗窺生,見生丰姿皎然,乃曰:「生平恥為販夫販婦,若 與此生偕伉儷,願畢矣。」自是啟朱戶,露半體,頻以目 挑。畏父在舟,倏啟倏閉,終不通一語。停午,主人出舟 理楫,女隔窗招生,密語曰:「夜無先寢,妾有一言。」生喜 不自勝,惟恨陽烏不速墜也。至夜,新月微明,輕風徐 拂。女開半戶,謂生曰:「君室中有婦乎?」生曰:「未也。」女曰: 「妾賈人女也,小字玉娥。幼喜弄柔翰,承示佳詞,逸思 新美。君一片有心人也。願得從伯鸞,齊眉德曜足矣。 儻不如願,有相從于地下耳。慕君才華,不羞自獻。君 異日富貴,萬勿相忘。」生曰:「卿家雅意,陽侯、河伯,實聞 此言。所不如盟者,無能濟河。」女曰:「舟子在前,嚴父在 側,難以盡言。某月某日,舟至涪州,父偕舟人往賽水 神,日晡方返。君來當為決策,勿以迂道失期,使妾望 眼空穿也。」生曰:「敬如約。」生欲執其手,女謹避,不可犯。 其父呼女,女急掩門就寢。生恍惚如在柯蟻夢中,五 夜目不交睫。次日,舟泊荊江,群從促行,生徘徊不忍 去。促之再三,始簡裝登岸。復佇立顧望,女亦從窗中 以目送生,粉黛淫淫有淚痕矣。生唏噓哽咽。頃之,輕 舟挂帆,迅速如飛,生益不勝情。入謁守帥,心搖搖如 懸旌。帥屢扣之,不能舉詞,惟辭以有故友往謁。數日 復來,帥曰:「軍務倥傯,急需借箸,且無他往。」命使潔宇 舍,治供具館生。生逡巡就旅舍,陴守甚嚴。生度不得 出,恐失前期,踰垣逸走。沿路訊問,間關險阻,如期抵 涪州。客舟雲集,見一水涯,綠陰拂岸,女舟孤泊其下。 女獨倚篷窗,如有所待。見生至,喜動顏色,招之曰:「郎 君可謂信士矣。」囑生水急絏纜登舟。生以手解維,欲 登。水勢洶湧,力不能持。舟逐水漂,瞬息順流,去若飛 電。生自岸叫呼,女從舟哭泣。生沿河渚狂走十餘里, 望舟若滅若沒,不復見矣。晚女父至,覓舟不得,或謂 「纜斷,舟隨水去多時矣。」女父急覓舟,追尋無跡,涕泗 而回故里。適瓊瓊之假母薛媼者,以瓊瓊供奉內庭, 隨之長安。行抵漢水,見舟覆中流,急命長年絏起。舟 中一幼女,有殊色,氣息奄奄。媼負以紵絮,調以蘇合, 踰日方甦。詰其姓氏,曰:「妾裴姓,玉娥小字也。隨父入 蜀,至涪州,父偕舟人賽神,妾獨居舟中,纜解,漂沒至 此。」媼曰:「字人否也?」女曰:「已與黃生訂盟矣。」出其詞為 信。媼素契重生,乃善視女,攜入長安,謂之曰:「黃生吾 素所向慕也。歲當試士,生必入長安,為汝偵訪,宿盟 可諧也。」女銜謝不已。自此修容不整,扃戶深藏,刺繡 自給。思生之念,寢食俱廢。或夢呼生名而不覺也。一 日,有胡僧直抵其室募化,女見僧有異狀,乃跪拜曰: 「弟子墮落火坑,有宿緣未了,望師指迷。」津僧曰:「汝誠 念皈依,但汝有塵劫。我授汝玉墜,佩之可解。勿輕離 衣裙。」授女而出。女心竊異之,未敢洩于媼也。自舟沒 後,生遍訪女,杳然無蹤。若醉若狂,功名無復置念。窮 途資盡,每望門投止。適至荒林,見古剎,生入投宿,有 老僧趺坐入定,生以五體投地。老僧曰:「先生欲了生 死耶?」生曰:「否否。舊與一女子有約,涪州為天吳漂沒。 師聖僧也,敢以叩問。」僧曰:「老僧心若死灰,豈知兒女 之事?速去,毋溷我!」生固求,僧以杖驅之使出。生禮拜 益堅。僧曰:「姑俟君試後,徐為訪求,當為報命。」生曰:「富 貴吾所自有也。佳人難再得,願慈悲憐憫,速為指示。」 僧曰:「大丈夫致身青雲,亢宗顯親,乃其事也。迷念慾 海,非丈夫矣。」迫之再三,復出數金以助行裝。生不得 已,一宿戒行,終戀不能捨,勉強應制,得通籍,授金部 郎。時呂用之柄政,斂怨,中外生疏其不法。呂免官就 第,生少年高第,長安議婚者踵至,悉為謝卻,蓋不忍 背女初盟也。呂閑居,遍覓姬妾,聞薛媼有女佳麗,以 五百緡為聘,隨遣婢僕數十人劫之歸第。呂見女姿 容,喜曰:「我得此女,不數石家綠珠矣。」女布素縞衣,雲 鬢不整。呂出綦組紈綺,命易妝飾。女啼泣不已,擲之 于地。呂命諸婢擁女入曲房,諸客賀呂得尤物,置酒 高會。有牧夫狂呼曰:「一白馬突出廐中,爭櫪嚙傷群 馬,從大堂而入內室。索之,則寂無所見矣。」眾皆駭異, 因而罷酒。呂入女寢室,叱去諸婢,好言慰之曰:「汝從 我,何患不富貴乎?」女曰:「吾本闤闠女子,裙布荊釵,固 所甘也。何富貴之足願乎?相公後房玉立,豈少一女 子耶?羅敷自有夫矣。如苦相逼,願以頸血濺相公衣, 此志不可奪也。」呂自為解衣,女力拒不能脫。忽有白馬長丈餘,從床第騰躍,向呂蹄嚙。呂釋女環室而走, 急呼女侍入。馬嚙女侍,傷數人倒地。呂驚惶趨出寢 所,馬遂不見。呂曰:「此妖孽也。然貪戀女姿,不忍驅去, 亦不敢復入女室矣,惟遍」求禳遣。有胡僧,自言能禳 妖,呂延入,僧曰:「此上帝玉馬為祟,汝家非人力所能 遣也。兆將不利于主人。」呂曰:「將奈之何?」僧曰:「移之他 人,可代也。」呂曰:「誰為我代耶?」僧良久曰:「長安貴人,相 公有素所仇恨者,贈以此女,彼當之矣。」呂恨生刺己, 思得甘心,乃曰:「得其人矣。」以金帛酬僧,僧不受,拂衣 而出。呂呼薛媼至,曰:「我欲以爾女贈故人,爾當偕往。」 媼曰:「故人為誰?」呂曰:「金部郎黃損也。」媼聞之私喜,入 謂女曰:「相公欲以女贈故人,汝願酬矣。」女曰:「所不即 死者,意黃郎入長安,了此宿盟耳。蕭郎從此是路人 矣。我九原死骨,奈何驅之若東西也?」媼曰:「黃郎現為 金部郎,相公以汝不利于主人,故欲以汝贈之,此胡 僧之力也。汝當急去。」呂乃以後房奩飾,悉以贈女。先 令長班持刺投生,生力拒不允。適薛媼至,生曰:「此薛 家媼,何因至此?」媼白「相公,欲以我女充下陳,故與偕 來。」生曰:「媼女已供奉內庭矣。」媼曰:「昔在漢水中,復得 一女。」遂出其詞示生。生曰:「是贈裴玉娥者,媼女豈玉 娥耶?」媼曰:「香車及于門矣。」生趨迎入,相抱嗚咽。生曰: 「今日之會,夢耶?真耶?」女出玉馬,謂生曰:「非此物,妾為 泉下人矣。」生曰:「此吾幼時所贈老叟者,何從得之?」女 言「是胡僧所贈。方知離而復合,皆胡僧之力。胡僧真 神人,玉馬真神物也。」乃設香燭,供玉馬而拜之。馬忽 于案上躍起,長丈餘,直入雲際。前時老叟在雲中跨 去,不知所適。

《聞奇錄》:唐進士趙顏,于畫工處得一軟障,圖一婦人 甚麗。顏謂畫工曰:「世無其人也,如何令生?某願納為 妻。」畫工曰:「余神畫也,此亦有名曰真真,呼其名,百日 晝夜不歇,必應。應則以百家彩灰酒灌之,必活。」顏如 其言,遂呼之百日晝夜不止,乃應曰:「諾。」急以百家彩 灰酒灌活。遂下畫,舉步言笑飲食如常,曰:「謝君召妾, 妾願奉箕箒,終歲生一兒,兒兩歲。」友人曰:「此妖也,必 與君為患,余有神劍,可斬之。」其夕乃遺顏劍,劍纔及 顏室真真乃泣曰:「妾南嶽地仙也,無何為人畫妾之 形,君又呼妾名,既不奪君願,君今疑妾,妾不可住。」言 訖,攜其子郤上軟障,嘔出先所飲百家綵灰酒。睹其 障,唯添一孩子,皆是畫焉。

《清異錄》:朱起家居陽翟,年踰弱冠,姿韻爽逸。伯氏虞 部有妓女寵之,艷秀明媚,起甚留意,緣館院分別,種 種礙隔。起一志不移,精神恍惚。有一友詣都輦,起送 至郊外,獨回之次,路逢青巾短袍擔筇杖藥籃者,熟 視起曰:「郎君幸值貧道,否則危矣。」起駭異,下馬揖之, 青巾曰:「君有急直言,吾能濟之。」起再拜,以寵事訴。青 巾曰:「世人陰陽之契,有繾綣司總統,其長官號氤氳 大使,諸夙緣冥數當合者,須鴛鴦牒下乃成。雖伉儷 之正,婢妾之微,買笑之略,偷期之祕,凡仙交會,華戎 配接,率由一道焉。我即為子囑之。」臨去,籃中取一扇 授起曰:「是坤靈扇子。」凡訪寵,以扇自蔽,人皆不見。自 此七日外,可合十五年而絕。起歸如戒,往來無阻。後 果十五年,寵疫病而殂。

《稽神錄》:江南軍使王建封驕恣奢僭,築大第于淮之 南,暇日臨街坐窗下,見一老嫗攜少年女過于前,衣 服藍縷,而姿色絕世。建封呼問之,云:「孤貧無依,乞食 至此。」建封曰:「吾納汝女而給養以終身,可乎?」嫗欣然, 建封即召入,命取新衣二襲以衣之,嫗及女始脫故 衣,皆化為凝血于地。旬月,建封被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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