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第094卷

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九十三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九十四卷
理學彙編 學行典 第九十五卷


欽定古今圖書集成理學彙編學行典

 第九十四卷目錄

 讀書部總論三

  訓學齋規讀書

  捫蝨新話讀書須知出入法 讀書牢記則有進益

  性理大全讀書法 讀史

  讀書錄論學 體認

  居業錄麗澤堂學約

  王守仁語錄傳習錄

  共發編語錄

  荊川稗編原學篇 敘學 讀書

  吳夢祥語錄學規

  丁奇逢集讀書社約

  讀書十六觀序 十六觀

學行典第九十四卷

讀書部總論三 编辑

朱子訓學齋規 编辑

《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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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讀書,須整頓几案,令潔淨端正,將書冊整齊頓放, 正身體,對書冊詳緩看字,子細分明讀之。須要讀得 字字響亮,不可誤一字,不可少一字,不可多一字,不 可倒一字,不可牽彊暗記,只是要多誦遍數,自然上 口,久遠不忘。古人云:「讀書千遍,其義自見。」謂讀得熟, 則不待解說,自曉其義也。余嘗謂讀書有三到,謂心 到、眼到、口到。心不在此,則眼不看子細。心眼既不專 一,卻只漫浪誦讀,決不能記,記不能久也。三到之中, 心到最急。心既到矣,眼口豈不到乎?

凡書冊須要愛護,不可損污縐摺。濟陽江祿讀書未 竟,雖有急速,必待掩束整齊,然後起此,最為可法。

陳善捫蝨新話 编辑

《讀書須知出入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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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須知出入法,始當求所以入,終當求所以出。見 得親切,此是入書法;用得透脫,此是「出書法。」蓋不能 入得書,則不知古人用心處;不能出得書,則又死在 言下。惟知出知入,得盡讀書之法也。

《讀書牢記則有進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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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惟在牢記,則日見進益。陳晉之一日只讀一百 二十字,後遂無書不讀,所謂「日計不足,歲計有餘」者。 今人誰不讀書,日將誦數千言,初若可喜,然旋讀旋 忘,一歲未嘗得百二十字。雖然,況一日乎?予少時實 有貪多之癖,至今每念腹中空虛,方知陳賢良為得 法云。

性理大全 编辑

《讀書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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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讀書將以窮理,將以致用也』。今或滯心於章 句之末,則無所用也。此學者之大患。凡觀書,不可 以相類泥其義,不爾則字字相梗,當觀其文勢上下 之意。如『充實之謂美,與《詩》之美不同。嘗覺讀書有 令人喜時,有令人手舞足蹈時』。」或問:「莫是古人之意 與先生之意相合後如此否?」曰:「是也。《論語》《孟子》,只 剩讀著」,便是意足。學者須是玩味。若以語言解著意, 便不足。問:世有以讀書為文為藝者。曰:「為文謂之 藝,猶之可也;讀書謂之藝,則求諸書者淺矣。」

張子曰:「觀書必總其言而求作者之意,讀書少則 無由考校得義精。蓋書以維持此心,一時放下則一 時德性有懈,讀書則此心常在,不讀書則終看義理 不見。」書須成誦,精思多在夜中,或靜坐得之,不記得, 思不起,但通貫得大原後,書亦易記。所以觀書者,釋 己之疑,明己之未達,每見每加新益,則學進矣。於不 疑處有疑,方是進。

上蔡謝氏曰:「學者先學文,鮮有能至道。至如博觀泛 覽,亦自為害。」故明道先生教余嘗曰:「賢讀書,慎不要 尋行數墨。」

龜山楊氏《語羅仲素》曰:「某嘗有數句教學者讀書之 法云:以身體之,以心驗之,從容默會於幽閒靜一之 中,超然自得於書言象意之表。此蓋某所自為者如 此。」

和靖尹氏曰:「呂獻可嘗言:『讀書不須多,讀得一字,行 取一字』。伊川亦嘗言:『讀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行得 便是會讀書』。二公之意正同。讀書須是看聖人用 心處,自家臨事一一要使。」

延平李氏曰:「讀《書》者知其所言莫非吾事,而即吾身 以求之,則凡聖賢所至而吾所未至者,皆可勉而進 矣。若直以文字求之,說其詞義以資誦說,其不為玩 物喪志者幾希。」

東萊呂氏曰:「讀書有思索人,往往不苟不曾讀書,與 曾讀書識理趣者,觀其所為便可見。凡讀書必務精熟,若或記性遲鈍,則多誦數遍,自然精熟,記得堅 固。若是遍數不多,只務彊記,今日成誦,來日便忘,其 與不曾讀書何異?凡為學之道,必先至誠,不誠未 有能至焉者也。何以見其誠?居處齊莊,志意凝定,不 妄言」,不苟笑。開卷伏讀,必起恭敬,如對聖賢;掩卷沈 思,必根義理,以閑邪僻。行之悠久,習與性成,便有聖 賢前輩氣象。為學之本,莫先於讀書。讀書之法,須 令日有課程,句讀有未曉,大義有未通。不惜與人商 確,不惜就人授讀。凡人多以此為恥,曾不知不如是, 則有終身之恥也。後學讀書,未曾識得目前「大略, 便要說性命,此極是害事。為學自有等級,後生學 問聰明,彊記不足畏,惟思索尋究者為可畏耳!」 象山陸氏曰:「大抵讀《書》訓詁既通之後,但平心讀之, 不必勉加揣量,則無非浸灌培養、鞭策磨厲之功。或 有未通曉處,姑缺之無害。且以其明白昭晰者日加 涵泳,則自然日充日明;後日本原深厚」,則向來未曉 者,將亦有渙然冰釋者矣。讀書作文亦是吾人事, 但讀書本不為作文,作文其末也。有其本必有其末, 未聞有本盛而末不茂者。若本末倒置,則所謂文者 亦可知矣。

勉齋黃氏曰:「平居當以敬自持,令心慮寧靜。至於讀 書,則平心定氣,端莊嚴肅,須以吾心默觀聖賢之語, 常使聖賢之意自入於吾心。如以鏡照物,妍醜自見, 鏡何心哉?今人所以不善讀書,非是聖賢之意難明, 乃是吾心紛擾,反以汨亂聖賢之意。讀書只是沈靜 精密,則自然見得分明,切不可萌輕易自喜之心,便」 解得《六經》通徹,亦何足自喜,亦豈敢輕易!纔如此,便 不足以任重。後生且收斂靜退,歉然常若不足,方能 有進。觀書者最怕氣不平。且如《公冶長》一章,謝上 蔡則謂聖人擇婿驚人如此;楊龜山則謂聖人所以 求於人者,薄可免於刑戮,而不累其家,皆可妻也。上 蔡氣高者也,龜山氣弱者也,故所見各「別如此。要之, 當隨文平看,方見得聖人之本意。此觀《書》之大法。」 北溪陳氏曰:「讀《四書》之法,毋過求,毋巧鑿,毋旁搜,毋 曲引,亦惟平心以玩其旨歸,而切己以察其實用而 已爾。果能於是四者融會貫通,而義理昭明,胸襟灑 落,則在我有權衡尺度。由是而稽諸經,與凡讀天下 之書,論天下之事,皆莫不」冰融凍釋。而輕重長短。截 然一定。自不復有錙銖分寸之或紊矣。

范陽張氏曰:「朋友講習,固天下樂事。不幸獨學,則當 尚友古人可也。故讀《論語》如對孔門聖賢,讀《孟子》如 對孟子,讀杜詩、蘇文,則又凝神靜慮如目擊二公。如 此用心,雖生千載之下,可以見千載人矣。」

程子曰:「凡看書,各有門庭。《詩》《易》《春秋》,不可逐句看,《尚 書》《論語》可以逐句看。《六經》之言,在涵蓄中默識心 通,精義為本。讀書者當觀聖人所以作經之意,與 聖人所以為聖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求聖人之心 而吾之所以未得焉者。晝誦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 其心,易其氣,闕其疑,其必有見矣。古之學者皆有 傳授。如」聖人作經,本欲明道。今人若不先明義理,不 可治經,蓋不得傳授之意云爾。如《繫辭》本欲明義,若 不先求卦義,則看《繫辭》,不得聖人之道。如《河圖》《洛 書》,其始止於畫上便出義。後之人既重卦,又繫辭求 之,未必得其理。至如《春秋》,是其所是,非其所非,不過 只是當年數人而已。學者不觀他書,只觀《春秋》,亦可 盡道。卦爻始立義,既具,即聖人別起義以錯綜之。 如《春秋》已前既已立例,到近後來書得全,別一般事, 便書得別有意思。若依前例觀之,殊失之矣。蘇季 明常以治經為傳道居業之實,居常講習,只是空言 無益。質之兩先生伯淳,先生曰:「修辭立其誠」,不可不 子細理會。言能修省言辭,便是要立「『誠。若只是修飾 言辭為心,只是為偽也。若修其言辭,正為立己之誠 意,乃是體當自家『敬以直內,義以方外』之實事。道之 浩浩,何處下手?惟立誠,纔有可居之處,有可居之處, 則可以修業也。終日乾乾大小之事,卻只是忠信,所 以進德,為實下手處;修辭立其誠』,為實修業處。」正叔 先生曰:「《治經》,實學也。譬諸草木,區以別矣。道之在經, 大小遠近、高下、精粗森列於其中。譬如日月在上,有 人不見者,一人指之,不如眾人指之自見也。如《中庸》 一卷書,自有至理,推之於事,如國家有九經,及歷代 聖人之跡,莫非實學也。如登九層之臺,自下而上者 為是。人患居常講習,空言無實者,蓋不自得也。為學 治經」最好。苟不自得,則盡治《五經》,亦是空也。今有人 心得識達,所得多矣。雖亦好讀書,卻患在空虛者,未 免此弊。

《張子》曰:「經籍亦須記得,雖有舜禹之智,吟而不言,不 如聾盲之指麾。故記得,便說得,便行得,故始學亦不 可無誦數。」

龜山楊氏因言秦漢以下事。曰:「亦須是一一識別得 過。欲識別得過,須用著意《六經》。《六經》不可容易看了。

今人多言要作事須看史。史固不可不看,然六經,先
考證
王經世之跡在焉,是亦足用矣。必待觀史,未有史書

以前人以何為據?蓋孔子不存史而作《春秋》,《春秋》,所 以正史之得失也。今人自是不留意《六經》,故就史求」 道理,是以學愈博而道愈遠。若經術明,自無工夫及 之。使有工夫及之,則取次提起一事,便須斷遣,處置 得行,何患不能識別?

魯齋許氏曰:「講究《經》旨,須是且將正本反復誦讀,求 聖人立言指意,務於經內自有所得。若反復讀誦,至 於二三十遍,以至五六十遍,求其意義不得,然後以 古註證之。古註訓釋不明,未可通曉,方攷諸家解義, 擇其當者,取一家之說以為定論,不可汎汎莫知所 適從也。誦經習史,須是專志,屏棄外物,非有父母 師」長之命,不得因他而輟。

程子曰: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見理。理只是義理,甚 分明,如一條平坦底道路。且如《隨卦》言「君子向晦入 宴息」,解者多作「遵養時晦」之「晦。」或問:作甚晦字?曰:「此 只是隨時之大者,向晦則宴息也,更別無甚義。」或曰: 「聖人之言,恐不可以淺近看他。」曰:「聖人之言,自有近 處,自有深處。如近處怎生,彊要鑿教深遠得?」漢儒 之談經也。以三萬餘言明《堯典》二字,可謂知要乎?惟 毛公、董相有儒者氣象,東京士人尚名節,加之以明 禮義,則皆賢人之德業矣。

《讀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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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子曰:「某每讀史到一半,便掩卷思量,料其成敗,然 後卻看有不合處,又更精思其閒,多有幸而成,不幸 而敗。今日只見成者便以為是,敗者便以為非,不知 成者煞有不是,敗者煞有是底。讀史須見聖賢所 存治亂之幾,賢人君子出處進退,便是格物。今人只 將他見成底事便做是,便不知,煞有誤人處。凡讀 史,不」徒要記事跡,須要識治亂安危興廢存亡之理。 且如讀高帝一紀,便須識得漢家四百年終始治亂 當如何,是亦學也。

南軒張氏曰:「觀史工夫,要當攷其治亂興壞之所以 然,察其人之是非邪正,至於幾微節目,與夫疑似取 舍之閒,尤當三復也。若以博聞見,助文辭,抑末矣。 于定國為廷尉,天下無冤民,史氏將誰欺趙?蓋韓、楊 之死,皆在定國之手,冤莫大焉!大凡看史,不可被史 官瞞過。張釋之為廷尉,有驚乘輿馬者,上欲誅之,釋 之」以為當罰金,且曰:「法者,天下之公共也。且方其時, 上使誅之則已。今已下廷尉,廷尉,天下之平也。」釋之 知廷尉為天下之平,而不知人君為天下之平。問: 讀《通鑑》之法,曰:「治亂得失源流,人才邪正是非,財賦 本末,用兵法制,嘉言善行,皆當熟究之。」

東萊呂氏曰:「觀史先自《書》始,然後次及《左氏通鑑》,欲 其體統源流相承接耳。」

范陽張氏曰:「如看唐朝事,則若身預其中,人主情性 如何,所命相如何,當時在朝士大夫,孰為君子,孰為 小人,其處事孰為當,孰為否,皆令胸次曉然,可以口 講而指畫,則機會圓熟,他日臨事,必過人矣。凡前古 可喜可愕之事,皆當蓄之於心,以此發之筆下,則文 章不為空言矣。」

魯齋許氏曰:「閱子史必須有所折衷。《六經》《論》《孟》,乃子 史之折衷也。譬如家法之有律令格式,賞功罰罪,合 於律令格式者為當,不合於律令格式者為不當。諸 子百家之言,合於《六經》《語》《孟》者為是,不合於《六經》《語》 《孟》者為非。以此夷考古之人而去取之,鮮有失矣。 閱史必且專意於一家,其餘悉屏去,候閱一史畢,歷 歷」默記,然後別取一史而閱之。如此有常,不數年諸 史可以備記。苟閱一史未了,雜以他史,紛然交錯於 前,則皓首不能通一史矣。惟是讀《三傳》當參以《史記》, 讀《史記》當參以《前漢》,文辭繁要,亦各有法,不可不知。

看《史記》,當先看其人之大節,然後看其細行善則。

《效》之惡,則以為戒焉,所以為吾躬行之益。徒記其事 而讀其書,非所謂學也。

薛瑄讀書錄 编辑

《論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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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學第一工夫,立心為本,心存則讀書窮理,躬行踐 履皆自此進。孟子曰:「學問之道無他,求其放心而已。」 程子曰:「聖賢千言萬語,只是欲人將已放之心收之, 反入身來,自能尋向上去。」皆此意也。學道固自聖 賢之書而入,苟徒翫心章句之閒,而不求實理之所 在,則亦無以有諸己矣。道學以五經《四書》為本,專 用心於史,學者無自而入道。孟子「專心致志」四字, 讀書之至要。邵子詩云:「不讀人閒非聖書。」凡不正 之書,皆不可讀。自有文籍以來,汗牛充棟之書日 益多,要當擇其是而去其非可也。鄭聲亂雅樂,雜 書亂聖經,餘事量力所及而已,非可必也。惟讀書 一事,乃吾之本心所得肆力其閒而莫余止者也。韓 子:「吾老著『讀書餘事不掛眼』」之句,實獲我心焉。萬 金之富,不足以易吾一日讀書之樂也。外物之味, 久則可厭;讀書之味,愈久愈深,而不知厭也。讀書以防檢此心,猶服藥以消磨此病。病雖未除,常使藥 力勝,則病自衰;心雖未定,常得書味深,則心自熟。久 則衰者盡而熟者化矣。學有所得,必自讀書入。讀 書千熟萬熟時,一言一句之理,自然與心融會為一, 斯有所得矣。讀前句如無後句,讀此書如無他書, 心乃有大得。讀書所以不見德崇業廣者,只是講 說,不曾實行。如讀「學而時習」章,便能「學而時習」否?讀 「其為人也孝弟」章,便能孝弟否?讀《顏淵問仁》章,便能 非禮勿視聽言動否?若不能如此,只是講說耳。讀 書貴知要。只顏子四勿:「心不絕想,口不絕念,守之勿 失,循之勿違」,豈有差錯?泛觀天下之書,而不知用力 處,雖多亦奚以為?不察理之有無,而泛讀一切不 經駁雜之書,務以聞見該博,取勝於人,吾知其記愈 多而心愈窒,志愈荒而識愈昏矣。如此讀書,非徒無 益,是又適所以為心術之害也。凡讀書須虛心定 氣,緩聲以誦之,則可以密察其意。若心雜氣粗,急聲 以誦,真村學小兒讀誦鬥高聲,又豈能識其旨趣之 所在也?讀書當出己之口,入己之耳。讀書惟寧 靜寬徐縝密,則心入其中,而可得其妙。若躁擾褊急, 粗略以求之,所謂「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食而不知其 味」者也,焉足以得其妙乎?口念書而心外馳,難乎 有得矣。朱子曰:「童遇云:『讀書千遍,其意可見』。」又曰: 「思之思之,又重思之,思之不通,鬼神將通之,非思之 力也,精神之極也,非妄語也。」此言讀書熟思之精,自 有通悟時也。讀書不尋思,如迅風飛鳥之過前,響 絕影滅,亦不知聖賢所言為何事,要作何用。唯精心 尋思,體貼向「身心事物上來,反覆考驗其理,則知聖 賢之書一字一句皆有用矣。讀書講明道義,求日 用之實理也。若讀書而不講明道義,則溺心於文字 之閒,終不能知實理之所在。聖賢之書,神而明之 在乎人。不然,書特塵編耳。書能神而明之,則活潑 潑地,聖賢之書所載,皆天地古今萬事萬物之理」, 能因書以知理,則理有實用。不然,書自書,理自理,何 以有實用哉?程朱傳註,少有用心於其閒者,偶 持一卷《中庸》書。因思此書滿天下,能因《中庸》之書實 得《中庸》之理者幾何人哉?舍小學、四書、五經、宋諸 儒性理之書不讀而先讀他書,猶惡泰山而喜丘垤 也。藐乎!吾見其小矣。程子曰:「予所傳者辭也。由辭 以」得其意,則在人焉爾。讀書之法,皆當由辭以得意, 徒得其辭而不得其意,章句文字之學也。《四書》頃 刻不可不讀,人果能誠心求道,雖《五經》《四書》正文 中亦自有入處。若無誠心向此,雖經書一章反覆以 數萬言釋之,人亦不能有得也。莫不飲食鮮能知 味,日用而不知凡民也。不獨凡民為然,恐讀書而不 明理者亦然。讀聖賢之書,句句字字見有的實用 處,方為實學,若徒取為口耳文詞之資,非實學也。 得意忘言,乃知讀書不可滯於言辭之閒,當會於言 辭之表。讀書皆以明本來固有之理,而欲行之無 疑耳。聖賢言格物致知處,便當效其格物致知;言 存養省察處,便當效其存養省察。聖賢為「教之法,無 不效其所為,則讀書有切己之益,而不為口耳之陋 矣。」讀書必精專不二,方見義理;有一念之雜,即隔 一重矣。以鴻鵠之心讀書,必不能造乎精微。濂、洛、 關、閩之書,一日不可不讀;周、程、張、朱之道,一日不可 不尊,舍此而他,學則非矣。讀聖賢書,於凡切要之 言,皆體貼到自己身心上,必欲實得而力踐之,乃有 益。不然,書自書,我自我,雖盡讀聖賢書,終無益也。 讀書不於身心有得,懵然而已。讀書只當以正文 傳註為本,正文傳註已通析,尚有可疑者,乃可參攷 《語錄》諸說。竊見傳註之外,皆有諸儒小註,經文不過 數語,而小註乃至數千百言,其實學者不但不能周 覽,并經文傳註亦不能精矣。若有大聖賢作,必重加 芟削矣。「讀書必得其要」,「天命之性」是也。讀書固 不可不思索,然思索太苦而無節,則心反為之動,而 神氣不清,如井泉然。淆之頻數則必濁。凡讀書思索 之久,覺有倦意,當斂襟正坐,澄定此心,少時再從事 於思索,則心清而義理自見。

《體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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讀書當著實體認,如讀《中庸》首章「天命之謂性」,便當 求天命之性的在何處;讀《大學》首章「明德新民,止於 至善」,便當求三者的為何事。如此,則道理躍如,皆在 心目之閒,自不為文字言語所纏繞矣。讀書之久, 見得書上之理與自家身上之理一一契合,方始有 得處。讀書體貼到自己身心上方有味,皆實理也, 聖賢豈欺我哉?實理皆在乎萬物萬事之閒,聖賢 之書,不過摸寫其理耳。讀書而不知實理之所在,徒 滯於言辭之末,夫何益之!有人讀書,果能於聖人 之言,句句皆體之身心而力行之,即是顏子,亦足以 發之意。讀書,記得一句,便尋一句之理,務要見得 下落,方有益。先儒謂「讀書只怕尋思近,看得尋思」二

字最好。如聖賢一句言語,便反覆尋思在吾身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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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者為是,在萬物上何者為是。使聖賢言語皆有著

落,則知一言一語皆是實理,而非空言矣。

胡居仁居業錄 编辑

《麗澤堂學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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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讀書務以小學為先,次《四書》以及六經,與周、程、張、 朱、司、馬、邵之書,非理之書,不得妄讀。

一、讀書務在循序漸進。一書已熟,方讀一書。毋得鹵 莽躐等。雖多無益。

王守仁語錄 编辑

《傳習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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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友問:「讀書不記得,如何?」先生曰:「只要曉得,如何要 記得?要曉得,已是落第二義了。只要明得自家本體。 若徒要記得,便不曉得;若徒要曉得,便明不得自家 的本體。」

曹于汴共發編 编辑

《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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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之書。不可不多讀。但靠書不得。靠讀不得。靠古 人不得。

荊川稗編 编辑

《原學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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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為三代之前,學術如彼,三代之後,學術如此。」《漢》微 有遺風,魏晉以降,日以陵夷。非後人之用心,不及前 人之用心,實後人之學術不及前人之學術也。後人 學術難及,大概有二:一義理之學,二辭章之學。義理 之學尚攻擊,辭章之學務雕搜。耽義理者,則以辭章 之士為不達淵源;玩辭章者,則以義理之士為無文 「彩。要之辭章雖富,如朝霞晚照,徒焜燿人耳目;義理 雖深,如空谷尋聲,靡所底止。」二者殊途而同歸,是皆 從事於語言之末,而非為實學也。所以學術不及三 代,又不及漢者,抑有由也。以圖譜之學不傳,則實學 盡化為虛文矣。其閒有屹然特立,風雨不移者,一代 得一二人,實一代典章文物法度紀綱之盟主也。然 物希則價難平,人希則人罕識,世無圖譜,人亦不識 圖譜之學。張華晉人也,漢之宮室,千門萬戶,其應如 響,時人服其博物。張華固博物矣,此非博物之效也, 見漢宮室圖焉。武平一唐人也,問以魯三桓、鄭七穆, 春秋族系,無有遺者,時人服其明《春秋》。平一固熟於 《春秋》矣,此非明《春秋》之效也,見《春秋》世族譜焉,使華 不見圖,雖讀盡漢人之書,亦莫知前代宮室之出處; 使平一不見譜,雖誦《春秋》如建瓴水,亦莫知古人氏 族之始終。當時作者,後世史官,皆不知其學之所自, 況他人乎?臣舊亦不之知,及見楊佺期《洛京圖》,方省 張華之由;見杜預《公子譜》,方覺平一之故。由是益知 圖譜之學,學術之大者。且蕭何,刀筆吏也,知炎漢一 代憲章之所自;歆向,大儒也,父子分爭於言句之末, 以計較毫釐得失,而失其學術之大體。何秦人之典, 蕭、何能收於草昧之初;蕭何之典,歆、向不能紀於承 平之後?是所見有異也。逐鹿之人,意在於鹿而不知 有山;求魚之人,意在於魚而不知有水;劉氏之學,意 在章句,故知有書而不知有圖。鳴呼!《圖譜》之學絕,是 誰之過與!

《敘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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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無不統,心無不宰,氣無不充。」人以是而生,故材無 不全矣。其或不全,非材之罪也。學術之差,品節之紊, 異端之害惑之也。今之去古遠矣,眾人之去聖人也 下矣。幸而不亡者,大聖大賢惠世之書也。學之者以 是性與是心,與是氣,即《書》以求之,俾邪正之術明,誠 偽之辨分,先後之品節不差。篤行而固守,謂其材之 「不能全,吾不信也。」諸生從余問學有年矣,而余梗於 他故,不能始卒成夫教育英才之樂。故具為陳讀書 為學之次序,庶不至於差且紊,而敗其全材也。先秦 三代之書,《六經》《語》《孟》為大。世變既下,風俗日壞,學者 與世俯仰,莫之致力,欲其材之全,得乎?三代之學,大 小之次第,先後之品節,雖有餘緒,竟亦莫知適從,惟 當致力《六經》《語》《孟》耳。世人往往以《語》《孟》為問學之始, 而不知《語》《孟》聖賢之成終者,所謂博學而詳說之,將 以反說約者也。聖賢以是為終,學者以是為始,未說 聖賢之詳,遽說聖賢之約,不亦背馳矣乎?所謂「顏狀 未離於嬰孩,高談已及於性命」者也。雖然,句讀訓詁 不可不通,惟當熟讀,不可強解。優游諷誦,涵泳胸中, 雖不明了,以為先入之主可也;必欲明之,不鑿則惑 耳。《六經》既畢,反而求之,自得之矣。治《六經》必自《詩》始。 古之人十三誦《詩》,蓋吟詠情性,感發志意,中和之音 在是焉。人之不明,血氣蔽之耳。詩能導情性而開血 氣,使幼而常聞歌誦之聲,長而不失刺美之意,雖有 血氣,焉得而蔽也?《詩》而後書,《書》所謂「聖人之情見乎 辭」者也。即辭以求情,情可得矣。血氣既開,情性既得, 大本立矣。本立則可以徵夫用,用莫大於《禮》,三代之 禮廢矣。見於今者,漢儒所集之《禮記》,周公所著之《周 禮》也。二書既治,非《春秋》無以斷也。《春秋》以天道王法, 斷天下之事業也。《春秋》既治,則聖人之用見矣。本諸《詩》以求其情,本諸《書》以求其辭,本諸《禮》以求其節,本 諸《春秋》以求其斷,然後以《詩》《書》《禮》為學之體,《春秋》為 學之用,體用一貫,本末具舉,天下之理,窮理窮而性 盡矣。窮理盡性以至於命,而後學夫《易》。《易》也者,聖人 所以成終而成始也,學者於是用心焉。是故《詩》《書》《禮》 《樂》不明,則不可以學;《春秋》「五經不明,則不可以學《易》。 夫不知其粗者,則其精者豈能知也?邇者未盡,則其 遠者豈能盡也?學者多好高務遠,求名而遺實,踰分 而遠探,躐等而力窮,故人異學,家異傳,聖人之意晦 而不明也。」《六經》自火於秦,傳注於漢,疏釋於唐,議論 於宋,日起而日變。學者亦當知其先後,不以彼之言 而變吾之「良知也。」近世學者,往往舍傳注、《疏釋》便發 諸儒之議論,蓋不知議論之學自《傳》注、《疏釋》出,特更 作正大高明之論爾。傳注、《疏釋》之於經,十得其六七。 宋儒用力之勤,剷偽似真,補其三四而備之也。故必 先《傳》《注》而後疏釋,《疏釋》而後議論,始終原委,推索究 竟,以己意體察為之權衡,折之於天理人情之至,勿 好新奇,勿好僻異,勿好詆訐,勿生穿鑿。平吾心,易吾 氣,充周隱微,毋使虧欠。若發強弩,必當穿徹而中的; 若論罪囚,棒棒見血而得情。毋慘刻,毋細碎,毋誕妄, 毋臨深以為高。淵實昭曠,開朗懇惻,然後為得也。《六 經》既治,語、孟既精,而後學史先立乎其大者,小者弗 能奪也。胸中有《六經》《語》《孟》為主,「彼廢興之跡,不吾欺 也。如持平衡,如懸明鏡,輕重寢颺,在吾目中。」學史亦 有次第,古無經史之分,《詩》《書》《春秋》皆史也,因聖人刪 定筆削,立大經大典,即為經也。史之興,自漢氏始。先 秦之書,如《左氏傳》《國語》《世本》《戰國策》,皆掇拾記錄無 完書。司馬遷大集群書為《史記》,上下數千載,亦云備 矣。然而議論或駁而不純,取其純而舍其駁可也。後 世《史記》皆宗遷法,大同而小異。其創法立制,纂承六 經,取三代之餘燼,為百世之準繩,若遷者,可謂史氏 之良者也。班固《前漢史》與遷不相上下,其大原則出 於遷,而書少加密矣。《東漢史》成於范曄,其人詭異好 奇,故其書似之。然論贊情狀有律,亞於遷。固自謂「贊 是吾文之奇作」,諸序論往往不減《過秦》,則比擬太過。 三國陳壽所作,任私意而好文,奇功偉蹟,往往削沒, 非裴松之小傳,一代英偉之士,遂為壽所誣。後世果 有作者,必當改作,以正壽之罪。奮昭烈之幽光,破曹 瞞之鬼賊,千古一快也。《晉史》成於李、唐、房、杜諸人,故 獨歸美太宗耳。繁蕪滋蔓,誣談隱語,鄙褻之事具載 之,甚失史體。《三國》過於略,而《晉書》過於繁,南北七代 各有其書。至唐李延壽總為《南北史》,遣辭記事,頗為 得中,而其事蹟污穢,雖欲文之而莫能文矣。《隋史》成 於唐,興亡之際,徼訐好惡,有浮於言者。《唐史》二《舊書》, 劉煦所作,固未完備,文不稱事。而《新書》成於宋,歐宋 諸公雖云完備,而文有作為之意,或過其實,而議論 純正,非舊書之比也。然學者當先舊而後新。五代二 書皆成於宋,舊則薛居正,新則歐陽子也。《新書》一出, 前史皆廢,所謂一洗凡馬空者也。宋、金史皆未成,《金 史》只有實錄,宋事纂錄甚多,而《東都事略》最為詳備, 是則前世之史也。學者必讀歷代全史,考之廢興之 由,邪正之跡,國體國勢,制度文物,坦然明白。時以《六 經旨要》立論其閒,以試己意。然後取溫公之《通鑑》,宋 儒之議論,校其長短是非。如是可謂之學史矣。學者 往往全史未見,急於要名,欲以為談說之資,嘴吻之 備。至於《通鑑》亦不全讀,抄撮鉤節《通鑑》之大旨,溫公 之微意,隨以昧沒,其所以成就亦淺淺乎!史既治,則 讀諸子、老、莊、列《陰符》四書,皆出一律,雖云道家者流, 其閒有至理,存取其理而不取其寓可也。《素問》一書, 雖云醫家者流,三代先秦之要典也,學者亦當致力 孫、吳、姜、黃之書,雖云兵家智術戰陳之事,亦有名言, 不可棄也。荀子議論過高好奇,致有性惡之說,然其 王霸之辨,仁義之言,不可廢也。管子一書,霸者之略, 雖非王道,亦當讀也。揚子雲《太元法言》發孔孟遺意, 後世或有異論者,以其有性善惡混之說,劇秦美新 之論,事莽而篡漢,韓子謂其文頗滯澀,蘇子謂以艱 險之辭,文膚淺之理,而溫公甚推重之,以為在孟、荀 之上。或抑或揚,莫適所定。雖然,取其辭而不取其節 可也。賈誼、董仲舒、劉向皆有書,惜其猶有戰國縱橫 之餘習。惟《董子三策》明白純正,孟軻之亞,非劉、賈所 企也。文中子生於南北偏駁之後,隋政橫流之際,而 立教河汾,作成將相基唐之治,可謂大儒矣。其書成 於門弟子董、薛、姚、竇之流,故比擬時有太過。遣辭發 問,甚似《論語》,而其格言至論,有漢儒所未道者,亦孟 軻氏之亞也。韓子之書,渾厚典麗,李唐一代之元氣 也,與漢氏比隆矣。其詆斥佛、老,扶持周、孔,亦孟軻氏 之亞也。諸子既治,宋興以來,諸公之書,周、程、張之《性 理》,邵康節之象數,歐、蘇、司馬之經濟,往往肩漢、唐而 踵三代,尢當致力也。孔子曰:「志於道,據於德,依於仁 矣」,藝亦不可不游也。今之所謂藝,與古之所謂藝者 不同。禮樂射御書數,古之所謂藝也。今人雖致力而亦不能,世變使然耳。今之所謂藝者,隨世變而下矣。 雖然,不可不學也。詩文字畫,今所謂藝,亦當致力。所 以華國,所以濟物,所以飾身,無不在也。學詩當以六 義為本,《三百篇》其至者也。三百之流,降而為辭賦,《離 騷》《楚詞》其至者也。詞賦本詩之一義。秦漢而下,賦遂 專盛,至於《三都》《兩京》極矣。然對偶屬韻,不出乎詩之 律,所謂「源遠而末益分」者也。魏晉而降,詩學日盛,曹、 劉、陶、謝其至者也。隋唐而降,詩學日變,變而得正,李、 杜、韓其至者也。周宋而降,詩學日弱,弱而後強,歐、蘇、 黃其至者也。故作詩者不能三百篇,則曹、劉、陶、謝;不 能曹、劉、陶、謝,則李、杜、韓;不能李、杜、韓,則歐、蘇、黃;而乃 效晚唐之萎薾,學溫、李之尖新,擬盧仝之怪誕,非所 以為詩也。至於作文,《六經》之文尚矣,不可企及也。先 秦古文可學矣,《左氏》《國語》之頓挫典麗,《戰國策》之清 刻華峭,莊周之雄辨,《穀梁》之簡婉,《楚詞》之幽博,《太史 公》之疏峻,漢而下其文可學矣。賈誼「之壯麗,董仲舒 之沖暢,劉向之規格,司馬相如之富麗,揚子雲之邃 險,班孟堅之宏雅,魏而下陵夷至於李唐,其文可學 矣。」「韓文公之渾厚,柳宗元之光潔,張燕公之高壯,杜 牧之之豪縟,元次山之精約,陳子昂之古雅,李翱、皇 甫湜之溫粹,元微之、白樂天之平易,陸贄、李德裕之 經濟,李唐而下陵夷」至於宋,其文可學矣。歐陽子之 正大,蘇明允之老健,王臨川之清新,蘇子瞻之宏肆, 曾子固之開闔,司馬溫公之篤實,下此而無學矣。學 者苟能取諸家之長,貫而一之,以足乎己,而不蹈襲 捆束,時出而時晦,以為有用之文,則可以經緯天地, 輝光日月也。字畫之工拙,先秦不以為事;科斗篆隸、 正行草。漢氏而下,隨俗而變,去古遠而古意日衰。魏 晉以來,其學始盛。自天子大臣至處士,往往以能書 名家,變態百出,法度備具,遂為專門之學。故宋高祖 病不能書,不足厭人望。劉穆之使放筆大書,亦自過 人,一紙可三四字,其風俗所尚如此。至於李唐,學書 愈眾,字畫於士夫固為末技,而眾人所尚,不得不專 力學者。苟欲學之篆、隸,則先秦款識《金石刻》,魏、晉《金 石刻》,唐以來李陽冰等所當學也。正書當以篆、隸意 為本,有篆、隸意,則自高古鍾太傅、王右軍、顏平原、蘇 東坡,其規矩準繩之大匠也。「歐率更、張長史、李北海、 徐浩、柳誠懸、楊凝式、蔡君謨、米芾、黃魯直,萃之以厲 吾氣,參之以肆吾博可也。」雖或不工,亦不俗矣。技至 於不俗,則亦已矣。如是而治經治史,如是而讀諸子 及宋興諸公書,如是而為詩文,如是而為字畫,大小 長短,淺深遲速,各抵於成,則可以為君相,可以為將 帥,可以致君,為堯舜,可以措天下如泰山之安。時與 志乖,用與材拂,則可以立德,可以立言;著書垂世,可 以為大儒,不與草木共朽,碌碌以偷生,孑孑以自存, 棄天之至善,壞己之全材也。勗哉諸生,毋替茲命!

《讀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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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王珪問博士李先曰:「天下何物最益人神智?」先 曰:「莫若書。」荊公詩曰:「物變有萬殊,心思纔一曲。」讀書 謂耶?夫著一能讀書之心橫於胸中,則錮滯有我,其 心已與古人天淵懸隔矣,何自而得其快活之妙哉? 呂東萊解《尚書》云:「書者,堯、舜、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之 精神心術,盡寓其中。觀書者不求其心之所在,夫何 益?然欲求古人之心,必先求吾心,乃可見古人之心。」 此論最好,真讀書之法也。當時趙清獻公之折荊公 曰:「皋、夔稷《契》,何書可讀?」此亦激於求勝之辭,未足以 服荊公。夫自文籍既生以來便有書。皋夔之前《三墳》, 亦《書》也;伏羲所畫之卦,亦《書》也;太公所稱黃帝、顓帝 之《丹書》,亦書也;孟子所稱放勳曰,亦《書》也,豈得謂無 書哉?特皋、夔、稷、契之所以讀者,當必與荊公不同耳。 當時答荊公之辭,只當曰:公若錮於有我之私,不能 虛心觀理,稽眾從人,是乃不能讀書也。嗚呼!荊公往 矣,後之君子,窮而講道明理,達而撫世酬物,謹無著 一能,讀書之心橫在胸中也哉!

吳夢祥語錄 编辑

《學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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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人讀書,皆須專心致志,不出門戶。如此痛下工夫, 庶可立些根本,可以向上。「或作或輟,一暴十寒,則雖 讀書百年,吾未見其可也。」

丁奇逢集 编辑

《讀書社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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社曷,不以文命而以讀書命。子輿氏所稱文會,正讀 書也。今人止以操觚為會,是猶獵社田而忘簡賦,食 社飯而忘粢盛,本之不治,其能興乎?吾黨二三士既 有社以誓眾矣,苟美賦不興,將於吾黨問焉,其何辭 之有?董子讀書不窺園,幼安讀書席著膝處穿。二子 者,一為兩漢之精兵,一為儉歲之嘉穀,願吾黨效之, 有以應世也。故特結為讀書之社。今當申約二三士, 其明聽焉。《約》曰:一定讀書之志。《記》曰:「宵雅肄三」,官其 始也。古人之志,明在事君,但徒懷貪慕,非為有志。今 須如求饔飧,毋或暫忘;如守菑畬,毋為虛望。廂月築聲,溪璜自出,中有潛通之者,吾黨勗之。二嚴讀書之 功。《記》曰:「入學鼓篋,孫其業也。」每日晨興,當念此語,宛 如樂正授教,司成待說。凡進一篇,須義事辭三者應 口在心,方可釋手,不得托言大意,徒存恍惚。日須有 計,月須有要,可聽稽查,不得隨意逍遙,散亂無帙三 徵。讀書之言,有實者必有文。若筆枯心澀,漫言長卿 制作,語艱意僻,自待桓譚賞鑒。二者不獨違時,於己 何當?即不必七步倚馬,要使風簷閒適,即不必諧聲 俳偶,要與人意相通。今有刻燭之罰,載簡之筆,當共 策成四治:讀書之心,治業不治心。譬彼莠田嘉苗,難 立世路,維莠,奪我書苗。絕世之根,在節與淡。節高神 表,古人來儀;欲淡意明,心珠自現。此群書之府,文采 之源也。故願吾黨為人,不可一步踏入世中,亦不可 令世一點漏入身中。要其大端,曰:養節氣,審心地。凡 在社中,互相攻治,二三士其既聽矣。乃更申曰:「自盟 之後,守此四章,群居索處,毋異其心,始於今日,終於 終身。」

陳繼儒讀書十六觀 编辑

《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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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人嗜古者,上梯層崖,下縋窮淵,凡碑版錡釜之文, 皆為搜而傳之,熏以芸蕙,襲以縹緗,其典籍之癖如 此。余也鄙少秉攸好,頗藏異冊,每欣然指謂子弟云: 吾讀未見書,如得良友。見已讀書,如逢故人。」吾性樂 賓客而憚悔尢,庶幾仗此,其可老而閉戶乎?乃於竹 窗之暇,抽憶舊聞,纂《讀書十六觀》。蓋浮氏之修屠淨 土有「《十六觀經》而觀止矣。

《十六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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呂獻可嘗言:「讀書不須多讀得一字,行取一字。」伊川 亦嘗言:「讀得一尺,不如行得一寸。」讀書者當作此觀。 倪文節公云:「松聲、澗聲、山禽聲、夜蟲聲、鶴聲、琴聲、棋 子落聲、雨滴階聲、雪灑窗聲、煎茶聲,皆聲之至清者 也,而讀書聲為最聞。他人讀書聲已極喜,更聞子弟 讀書聲,則喜不可勝言者矣。」又云:「天下之事,利害常」 相半,有全利而無少害者,惟《書》不問貴賤貧富老少, 觀書一卷則有一卷之益,觀書一日則有一日之益, 故有全利無少害也。讀書者當作此觀。

范質自從仕,未嘗釋卷,曰:「嘗有異人言吾當大用。苟 如是言,無學術,何以處之?」讀書者當作此觀。

沈攸之晚好典冊,常曰:「早知窮達有命,恨不十年讀 書。」葉石林云:「後人但令不斷書種,為鄉黨善人足矣。 若夫成否,則天也。」讀書者當作此觀。

孫蔚家世積書,遠近來讀者恆有百餘人。蔚為辦衣 食。讀書者當作此觀。

東坡《與王郎書》云:「少年為學者,每一書皆作數次讀 之,當如入海百貨皆有,人之精力不能兼收盡取,但 得其所欲求者爾。故願學者每次作一意求之,如欲 求古今興亡治亂聖賢作用,且只作此意求之,勿生 餘念。又別作一次求事跡文物之類,亦如之也。若學 成八面受敵,與涉獵者不可同日而語。讀書者當作 此觀。」

董遇挾經書,投閒習誦,人從學者,不肯教之,云:「先讀 百篇,而義自見。」欒城云:「看書如服藥,藥多力自行。」讀 書者當作此觀。

江祿讀書未竟,雖有急速,必待卷束齊整,然後得起, 故無損敗。人不厭其求假焉。齊王攸就人借書,手刊 其謬,然後返之。讀書者當作此觀。

劉顯時稱學府,每共孔奐讀《論》,深相難,乃執奐手曰: 「伯喈《墳索》,悉與仲宣。吾當希彼蔡君,足下無愧王氏。 所保書籍,尋以相付。」讀書者當作此觀。

蘇子美客外舅杜祁公家,每夕讀書,以一斗為率,密 覘之。子美讀《漢書張良傳》,至「良與客徂擊秦皇帝」,撫 掌曰:「惜乎,擊之不中!」遂滿引一大白。又讀至「良曰:『始 臣起下邳,與上會於留,此天以授陛下』。」又撫案曰:「君 臣相遇,其難如此。」復舉一大白。公笑曰:「有如此下酒 物一斗不足多也。」讀書者當作此觀。

黃涪翁云:「擘書覆瓿,裂史粘窗,誰不惜之?士厄窮途, 陷落冤穽,聞者不憐,遇者不顧,聽其死生,是賢紙上 之字,而讎腹中之文。哀哉!」讀書者當作此觀。

蔡君謨嘗書《小吳箋》云:「李及知杭州日,市《白集》一部, 乃為終身之恨。」郎基清慎無所營,嘗曰:「任官之所,木 枕亦不須作,況重於此乎!」唯頗令人寫書。或遺之書 曰:「在官寫書,亦是風流罪過。」基答曰:「觀過知仁,斯亦 可矣。」讀書者當作此觀。

陳子兼云:「讀竇、灌、《田蚡傳》,想其使酒罵坐,口語歷歷, 如在目前,便是靈山一會,儼然未散。」讀書者當作此 觀。

朱紫陽云:「漢吳恢欲殺青以寫《漢書》,晁以道嘗欲得 《公》《穀傳》,遍求無之,後得一本,方傳寫得。今人連寫也, 自厭憎,所以讀書苟簡。」讀書者當作此觀。

趙季仁謂羅景綸曰:「某生平有三願:一願識盡世閒 好人,二願讀盡世閒好書,三願看盡世閒好山水。」羅曰:「盡則安能?但身到處莫放過耳。」讀書者當作此觀。 顏推之云:「吾每讀聖賢之書,未嘗不整衣對之。」其故 紙有《五經》詞義及賢達姓名,不敢穢用也。溫公謂其 子曰:「賈豎藏貨貝,儒家惟此耳,然當知寶惜。」今釋子 老氏,猶知尊敬其書,豈以吾儒反不如乎?趙子昂《書 跋》云:「聚書藏書,良匪易事。善觀書者,澄心端慮,淨几 焚香,勿捲腦,勿折角,勿以爪侵字,勿以唾揭幅,勿以 作枕,勿以夾刺,隨損隨修,隨開隨掩。後之得吾書者, 并奉贈此法,讀書者當作此觀。」

予寫前觀罷,投筆而夢有老人撫予背曰:「盡信書則不如無書。」 此正為文害詞,詞害義處下一轉語耳。予心異其言,問之,自稱斲輪翁。乃覺而志於紙尾,以為《十六觀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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