欽定古今圖書集成 理學彙編 第一百三十一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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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學總部紀事二
文學典第一百三十一卷
文學總部紀事二
编辑《大唐新語》:杜淹為天策府兵曹,楊文幹之亂,流越嶲。 太宗戡內難,以為御史大夫,因詠雞以致意焉。其詩 曰:「寒食東郊道,陽溝競草籠。花冠偏照日,芥羽正生 風。顧敵知心勇,先鳴覺氣雄。長翹頻掃陣,利距屢通 中。飛毛遍綠,野,灑血漬芳。」「雖云百戰勝會,自不論 功。」淹聰辯,多才藝,與韋福嗣為莫逆之友。開皇中,相 與謀曰:「主上好嘉遁,蘇威以幽人見擢,盍各傚之?」乃 俱入太白,佯言隱逸。隋文帝聞之,謫戍江表。後還鄉 里,以經籍自娛。吏部郎中高構知名,表薦之。大業末, 為御史中丞。雒陽平,將委質于隱太子。房元齡恐資 敵,遂啟用之。尋判吏部尚書,參議政事。
李百藥,德林之子,才行相繼,海內名流,莫不宗仰。藻 思沉蔚,尤工五言。太宗常製《帝京篇》,命其和作,歎其 精妙。手詔曰:「卿何身之老而才之壯?何齒之宿而意 之新?」及懸車告老,怡然自得,穿池築山,以詩酒自適, 盡平生之意。高宗承貞觀之後,天下無事,上官儀獨 為宰相,嘗凌晨入朝,循洛水堤,步月徐轡,詠詩曰:「脈 脈大川流,驅馬歷長洲。鵲飛山月曙,蟬噪野雲秋。」音 韻凄響,群公望之如神仙焉。
蘇味道使嶺南,聞崔、馬二侍御入省,因寄詩曰:「振鷺 齊飛日,遷鶯逐聽聞。明光共待漏,清鑒各披雲。喜得 廊廟舉,嗟為臺閣分。皎林懷柏悅,新幄阻蘭孫。冠去 神羊影,車連瑞雉群。獨憐南斗外,空仰列星文。」味道 富才華,代以文章著稱。累遷鳳閣侍郎,知政事。 張宣明有膽氣,富詞翰,嘗山行見孤松,賞翫久之,乃 賦詩曰:「孤松鬱山椒,肅爽凌平霄。既挺千丈榦,亦生 百尺條。青青恆一色,落落非一朝。大庭今已構,惜哉 無人招。寒霜十二月,投棻獨不凋。」鳳閣舍人梁載言 賞之曰:「文之氣質,不減於長松也。」宣明為郭振判官, 使至,三姓咽麵,因賦詩曰:「昔聞班家子,筆硯忽然投。 一朝撫長劍,萬里入荒陬。豈不厭艱險,只思清國讎。 山川去何歲,霜露幾逢秋。玉塞已遐廓,鐵關方阻修。 東都日窅窅,西海此悠悠。卒使功名建,長封萬里侯。」 時人稱為絕唱。
則天初革命,大搜遺逸,四方之士應制者向萬人。則 天御雄陽城南門,親自臨試。張說對策,為天下第一, 則天以逸古以來未有科甲,乃屈為第二等。其警句 曰:「昔三監翫常,有司既糾之以猛;今四罪咸服,陛下 宜濟之以寬。」拜太子校書,仍令寫策本于尚書省,頒 示朝集及蕃客等,以光大國得賢之美。
陸餘慶孫海,長於五言詩,甚為詩人所重。性峻,不附 權要。出牧潮州,但以詩酒自適,不以遠謫介意。《題奉 國寺》詩曰:「新秋夜何爽,露下風轉凄。一聲竹林裡,千 燈花塔西。」《題龍門寺》詩曰:「窗燈林靄裡,聞磬水聲中。 更籌中有會,爐煙滿夕風。」人推其警策。
魏求己自御史左授山陽丞,為詩曰:「朝昇照日檻,夕 次下烏臺。風竽一眇邈,月樹幾徘徊。翼向高標斂,聲 隨下調哀。懷燕首自白,非是為年催。」鄭繇少工五言, 開元初,山範為岐州刺史,繇為長史,範失白鷹,深所 愛惜,因為《失白鷹詩》以致意焉。其詩曰:「白晝文章亂, 丹霄羽翮齊。雲間呼暫下,雪裡放還迷。梁苑驚池鶩, 陳倉拂野雞。不知寥廓外,何處別依棲。」甚為時所諷 詠。子審亦以文章知名。
元宗朝,張說為麗正殿學士,嘗獻詩曰:「東壁圖書府, 西園翰墨林。諷《詩》聞國體,講《易》見天心。」元宗深嘉賞 之,優詔答曰:「得所進詩,甚為佳妙,風雅之道,斯焉可 觀。並據才能,略為贊述,具如別紙,宜各領之。」元宗自 於彩箋上八分書贊說曰:「德重和鼎,功逾濟川。詞林 秀發,翰苑光鮮。」其徐堅已下,並有贊述。
張說、徐堅同為集賢學士十餘年,好尚頗同,情契相 得。時諸學士凋落者眾,惟說、堅二人存焉。說手疏諸 人名,與堅同觀之。堅謂說曰:「諸公昔年皆擅一時之 美,敢問孰為先後?」說曰:「李嶠、崔融、薛稷、宋之問,皆如 良金美玉,無施不可。富嘉謨之文,如孤峰絕岸,壁立 萬仞,叢雲鬱興,震雷俱發,誠可畏乎!若施於廊廟,則 為駭矣。閻朝隱之文,則如麗色靚妝,衣之綺繡,燕歌 趙舞,觀者忘憂。然類之風雅,則為罪矣。」堅又曰:「今之 後進,文詞孰賢?」《說》曰:「韓休之文,有如太羹元酒,雖雅 有典則,而薄於滋味;許景先之文,有如豐肌膩體,雖
穠華可愛,而乏風骨;張九齡之文,有如輕縑素練,雖濟時適用,而窘於邊幅;王翰之文,有」如瓊林玉斝,雖爛然可珍,而多有玷缺。若能箴其所闕,濟其所長,亦 一時之秀也。
元宗謂張說曰:「兒子等欲學綴文,須檢事及看文體。 《御覽》之輩,部帙既大,尋討稍難。卿與諸學士撰集聚 事,并要文以類相從,務取省便,令兒子等易見成就 也。」說與徐堅、韋述等編此進上,詔以《初學記》為名,賜 修撰、學士束帛有差,其書行於代。
《開元天寶遺事》:張九齡嘗覽蘇頲文卷,謂同僚曰:「蘇 生之俊贍無敵,真文陣之雄師也。」
明皇嘗謂侍臣曰:「張九齡文章,自有唐名,公皆弗如 也。朕終身師之,不得其一二,此人真文場之元帥也。」 《大唐新語》:張由古有吏才而無學術,累歷臺省。嘗於 眾中歎班固大才,文章不入《文選》。或謂之曰:「《兩都賦》 《燕山銘》《典引》等並入《文選》,何為言無?」由古曰:「此並班 孟堅文章,何關班固事?」聞者掩口而笑。又謂同官曰: 「昨買得《王僧孺集》,大有道理。」杜文範知其誤,應聲曰: 「文範亦買得《張佛袍集》,勝于僧孺遠矣。」由古竟不之 覺。仕進者可不勉歟!
《零陵總記》:薛元超謂所親曰:「某不才,富貴過人。平生 有三恨:始不以進士擢第,不娶五姓女,不得修國史。」 《摭言》:王勃著《滕王閣敘》,時年十四,都督閻公不之信, 令人伺其下筆,初報云:「南昌故郡,洪都新府」,公曰:「老 生常談。」又云:「星分翼軫,地接衡廬」,公不語。至「落霞與 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公矍然曰:「此真天才,垂 不朽矣!」
《玉泉子》:杜黃裳知貢舉,聞尹樞時名籍籍,乃微服訪 之,問場中名士,樞唯唯。黃裳乃具告曰:「某即今年主 司也,受命久矣,惟得一人,其他相煩指列。」樞聳然謝 曰:「既辱下問,敢有所隱。」即言子弟崔元略孤寒有材 藻,令狐楚數人,黃裳大喜。其年樞狀頭及第,試《珠還 合浦賦》成,或假寐,夢人告曰:「何不序珠來去之意?」既 寤,乃改數句。及謝恩,黃裳謂之曰:「序珠來去之意,如 有神助。」
楊希古,靖、恭諸楊也,朋黨連結,悉相期以死,權勢燻 灼,力不可拔,與同里崔氏相埒,而叔季過之。希古性 行誕僻,初應進士舉,投丞郎以所業,丞郎延獎之,希 古起而對曰:「斯文也,非希古之作也。」丞郎訝而詰之 曰:「此舍弟源嶓為希古所作也。」丞郎大異之,曰:「今之 子弟以文求名者,大半假手也。」苟袖一軸投之於先 進,靡不私自衒鬻,以為「莫我若也。」如子之用意,足以 整頓頹波矣。
《桂苑叢談》:崔膺,博陵人也。性狂,少長於外家,不齒。及 長能文,首出眾子,作《道旁孤兒歌》以諷外氏。其文典 而美,常在張建封書院,憐其才,引為上客。善為畫,時 因酒興,偶畫得一匹馬,為諸小兒竊去,一旦將行營, 大叫稱膺失馬,張公令捕之,廂將問毛色,應云:「膺馬 昨夜猶在氈下。」監軍怒,請食之。建封與監軍先有約, 彼此不相違。建封曰:「卻乞取崔膺軍中。」遂捨之。 《唐國史補》:大曆已後,專學者,有蔡廣成《周易》,強象《論 語》,啖助、趙匡、陸質《春秋》,施士丐《毛詩》,刁彝、仲子陵、韋 彤、裴《講禮》,章廷珪、薛伯高、徐潤並通經,其餘地理 則賈僕射,兵賦則杜太保,故事則蘇冕、蔣乂,曆算則 董和。〈名嫌憲宗廟諱〉天文則徐澤,氏族則林寶 初。詼諧自賀知章,輕薄自祖詠,顐語自賀蘭廣、鄭涉。 近代詠字有蕭昕,寓言有李紆,隱語有張著。機警有 李舟、張彧,歇後有姚峴、叔孫羽訛語,影帶有李直方、 獨孤申叔。題目人有曹著。
《摭言》:韓愈、皇甫湜,一代龍門。牛僧孺攜所業謁之,其 首篇《說樂》,韓始見題,即掩卷問曰:「『且以拍板為什麼』? 僧孺曰:『樂句』。」二公大稱賞。俟其他適訪之,大書其門 曰:「韓愈、皇甫湜同訪。」翌日,遺闕以下咸往投刺,因此 名振。
《因話錄》:韓文公與孟東野友善,韓公文至高,孟長於 五言,時號「孟詩韓筆。」元和中,後進師匠,韓公文體大 變。又柳柳州宗元、李尚書翱、皇甫郎中湜、馮詹事定、 祭酒楊公、余座主李公,皆以高文為諸生所宗。而韓、 柳、皇甫、李公皆以引接後學為務。楊公尤深于獎善, 遇得一句,終日在口,人以為癖,終不易初心。長慶以 來,李封州甘為文至精,獎拔公心,亦類數公。甘出於 李相國武都公門下,時以為得人,惜其命運湮厄,不 得在掄鑒之地。又元和以來,詞翰兼奇者,有柳柳州 宗元、劉尚書禹錫及楊公。劉、楊二人,詞翰之外,別精 篇什。又張司業籍善歌行,李賀能為《新樂府》,當時言 歌篇者,宗此二人。李相國程、王僕射「起、白少傅居易 兄弟、張舍人仲素,為場中詞賦之最,言程式者,宗此 五人。」伯仲昆弟,以史筆繼業,家藏書最多者,蘇少常 景淯、堂弟尚書條,諸家無比,而皆以清標雅範,為後 來所重。少卿登第,與堂兄特並,時亦士材之美。 文宗對翰林諸學士,因論前代文章,裴舍人素數道 陳拾遺名,柳舍人璟目之。裴不覺上顧柳曰:「他字伯玉,亦應呼陳伯玉。」
進士李為作《淚賦》及輕薄、暗小四賦。李賀作樂府,多 屬意花草、蜂蝶之間,二子竟不遠大。文字之作,可以 定相命之優劣矣。
吳興僧晝,字皎然,工律詩。嘗謁韋蘇州,恐詩體不合, 乃於舟中抒思,作古體十數篇為贄。韋公全不稱賞, 晝極失望,明日寫其舊製獻之。韋公吟諷,大加歎詠。 因語晝云:「師幾失聲名,何不但以所工見投,而猥希 老夫之意?人各有所得,非卒能致。」晝大服其鑒別之 精。
進士陳存,能為《古歌詩》,而命蹇,主司每欲與第,臨時 皆有故,不果許。尚書孟容舊相知,知舉日,萬方欲為 申屈,將試前夕,宿宗人家,宗人為具入試食物,兼備 晨食,請存偃息以候時。五更後怪不起就寢,呼之不 應,前視之已中風,不能言也。
《摭言》:李賀年七歲,名動京師。韓退之、皇甫湜覽其文 曰:「若是古人,吾曾不知;若是今人,豈有不知之理。」二 公因詣其門,賀總角荷衣而出。二人令面賦一篇,目 為《高軒過》。
《顧蒙》「為文」,慕燕、許手筆。
何涓為《瀟湘賦》,天下傳之。同時潘緯以《古鏡詩》著名。 或曰:「潘緯十年吟古鏡,何涓一夕賦《瀟湘》。」
《東觀奏記》:僧從晦住安國寺,道行高潔,兼工詩,以文 章應制,上每擇劇韻令賦,亦多稱旨。晦積年供奉,望 紫方袍之賜,以耀法門。上兩召至殿,上謂之曰:「朕不 惜一副紫袈裟與師,但師頭耳稍薄,恐不勝耳。」竟不 之易。晦悒悒而終。
敕:「鄉貢進士溫庭筠,早隨計吏,夙著雄名,徒負不羈 之才,罕有適時之用。放騷人於湘浦,移賈誼於長沙, 尚有前席之期,未爽抽毫之思。可隨州隋縣尉。舍人 裴坦之詞也。」庭筠字飛卿,彥博之裔孫也。詞賦詩篇, 冠絕一時,與李商隱齊名,時號「溫、李。」連舉進士,竟不 中第,至是謫為九品吏。進士紀唐夫嘆庭筠之冤,贈 之詩曰:「鳳凰詔下雖承命,鸚鵡才高卻累身。」人多諷 誦,上明主也,而庭筠反以才廢制中自引騷人長沙 之事,君子譏之。前一年,商隱以鹽鐵推官死。商隱字 義山,文學宏博,牋表尤著於人間。自開成二年昇進 士第,至上十二年,竟不升於王廷,而庭筠亦恓恓不 涉第,豈以文學為極致,已優於此,遂於祿位有所靳 耶。不可得而問矣。
《太平清話》:「白居易《諷諫集》:契丹主親以本國字譯出, 詔蕃臣讀之。」
《北夢瑣言》:白少傅居易,文章冠世,不躋大位。先是,劉 禹錫太和中為賓客,時李太尉德裕同分司東都,禹 錫謁於德裕曰:「『近曾得白居易文集否』?德裕曰:『累有 相示,別令收貯,然未一披,今日為吾子覽之』。」及取看, 盈其籍笥,沒於塵坌。既啟之而復卷之,謂禹錫曰:「吾 於此人不足久矣。其文章精絕,何必覽焉,但恐迴吾 之心。」其見抑也如此。衣冠之士,並皆忌之,咸曰:「有學 士才,非宰臣器。」識者於其答制中見經綸之用,為時 所排。此賈誼在漢文之朝,不為卿相知,人皆惜之。葆 光子曰:李衛公之抑忌白少傅,舉類而知也。初文宗 命德裕朝中朋黨,首以楊虞卿、牛僧孺為言。楊牛即 白公密友也,其不引翼,義在於斯,非「抑文章也,慮其 朋比而掣肘也。」
唐鄭愚尚書,廣州人,雄才奧學,擢進士第,揚歷清顯, 聲稱烜然。而性本好華,以錦為半臂。崔魏公鉉鎮荊 南滎陽,除廣南節制,經過,魏公以常禮延遇。滎陽舉 進士時,未嘗以文章及魏公門,此日於客次換麻衣, 先贄所業,魏公覽其卷首,尋已賞嘆至三四,不覺曰: 「真銷得錦半臂也。」又以魏公故相,合具軍儀廷參,不 得已而受之。魏公曰:「文武之道,備見之矣。」其欽服形 於辭色也。或曰:滎陽因醉眠,左右見一白豬,蓋杜預 《征南》蛇吐之類。
先是,李遠以曾有詩云:「人事三杯酒,流年一局棋。」唐 宣宗以其非牧人之才,不與郡守宰相為言。然始俞 允蜀相韋莊應舉時,遇黃寇犯闕,著《秦婦吟》一篇,內 一聯云:「內庫燒為錦繡灰,天街踏盡公卿骨。」爾後公 卿亦多垂訝,莊乃諱之,時人號《秦婦吟》秀才。他日撰 《家戒》,內不許垂《秦婦吟》障子,以此止謗,亦無及也。晉 相和凝,少年時好為《曲子詞》,布于汴、洛。洎入相,專託 人收拾,焚毀不暇。然相國厚重有德,終為艷詞玷之。 契丹入夷門,號為曲子相公。所謂「好事不出門,惡事 行千里」,士君子得不戒之乎?
唐貞元中,秭歸人覃正夫頃棲廬岳,帥符載徵召為 文,竟汨沒於巴巫也。或有以其文數篇示愚,辭韻挺 特,風調凜然,真得武都之刀尺也,號《巢居子》,有二十 卷。愚因致書於歸州之衙校李玩,俾搜訪之。書未達 前三日,里人有家藏全集者,適遇延爇而煨燼之。嗟 乎!鄙於覃生異時也,苟得繕寫流布,振彼聲光,而焚 如之酷,何不幸之甚也京兆韋沆者,簪纓舊族,亦攻古文,流落不偶,而沒於 世。隴西李璩,乃福相之曾孫也,嘗宰襄州鄉樂縣。京 兆僑於是邑,常來干擾,李亦祇奉不厭。一旦,謂李宰 曰:「客有相勉,且求一邑,以救飢寒。」室人聞之,大怒曰: 「人喚郎為長官即得,喚我作長官,夫人即不可。」隴西 聞而鄙薄,亦笑亦怒也。
唐太和中,李德裕鎮浙西,有劉三復者,少貧苦學有 才思。時中人賫御書至,以賜德裕。德裕試其所為,謂 曰:「子可為我草表,能立就。」或歸以創之,三復曰:「文理 貴中,不貴其速。」德裕以為當言,三復又請曰:「漁歌樵 唱,皆傳公述作,願以文集見示。」德裕出數軸與之,三 復乃體而為表,德裕嘉之,因遣詣闕求試,果登第,歷 任臺閣。三復能記三生事,云:「曾為馬,馬常患渴,望驛 而嘶,傷其蹄則連心痛。後三復乘馬,過磽确之地,必 為緩轡,有轍石必去之。其家不施門限,慮傷馬蹄也。」 其子鄴,敕賜及第。登廟廊,上表雪德裕以朱崖神櫬 歸葬洛中,報其先恩也。士大夫美之。
咸通中,禮部侍郎高湜知舉,榜內孤貧者公乘億賦 詩三百首,人多書於屋壁。許棠有《洞庭》詩尤工,時人 謂之許洞庭。最奇者有聶夷中,河南中都人,少貧苦, 精於古體。有《公子家》詩云:「種花於西園,花發青樓道。 花下一禾生,去之為惡草。」又《詠田家》詩云:「父耕原上 田,子斸山下荒。六月禾未秀,官家已修倉。」又云:「二月 賣新絲,五月糶新穀。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我願 君王心,化為光明燭。不照綺羅筵,只照逃亡屋。」所謂 言近意遠,合《三百篇》之旨,盛得三人見湜之公道也。 大中四年,進士馮涓登第,牓中文譽最高。是歲,暹羅 國起樓,厚齎金帛,奏請撰記,時人榮之。
唐大中初,盧攜舉進士,風貌不揚,語亦不正,呼攜為 彗,蓋短舌也。韋氏昆弟皆輕侮之,獨韋岫尚書加欽 謂其昆弟曰:「盧雖人物甚陋,觀其文章有首尾,斯人 也,以是卜之,他日必為大用。」爾後盧果策名,竟登廊 廟,獎拔京兆至福建觀察使。向時輕薄諸弟,卒不展 分。所謂以貌失人者,其韋諸季乎!
唐大中初,綿州魏城縣人王助舉進士,有奇文。蜀自 李白、陳子昂後,繼之者乃此侯也。嘗撰《魏城縣道觀 碑》,詞華典贍。於時薛逢牧綿州,見而賞之,以其邑子 延遇,因改名助,字次安,壯其文類王勃也。自幼婦刊 建,薛使君列御於碑陰,以光其文。雖兵亂焚蕩,而螭 首巋然,好事者經過,皆稅駕而覽之。助後以瞽廢,無 聞於世,賴河東公振發增價,而子孫榮之。其子朴,仕 蜀至翰林學士,
唐高測,彭州人。聰明博識,文翰縱橫,至於天文曆數、 琴棋書畫、長笛胡琴,率皆精巧,乃梁朝朱异之流。嘗 謁高燕公,上啟事自序,其要云:「讀書萬卷,飲酒百杯。」 燕公曰:「萬卷書不暇徵召,百杯酒得以奉試。」乃飲以 酒,果如所言。僖皇帝幸蜀,因進所著書,除祕校,卒於 威勝軍節度判官。
李程一日以五色賦擢第。為河南尹,日試舉人,有《浩 虛舟卷》中行《日五色賦》,程相大驚,慮掩其美,伸覽之 次,伏其才麗,至末韻「侵晚木以芒動,俯寒山而秀發。」 程相大咍曰:「李程賦且在瑞日,何為到夜秀發。」由是 浩賦不能凌邁。
唐相國裴公坦,太和八年,李漢侍郎下及第。自以舉 業未精,遽此叨忝,未嘗曲謝座主,辭歸鄠縣別墅。三 年肄業,不入城。歲時恩地,惟啟狀而已。至於同年,鄰 於謝絕,掩關勤苦,文格乃變。然始到京,重獻《恩門文》 章,詞采典麗,舉朝稱之。後至大拜,為時名相。
唐李浩,尚書福相之子,以開元初及第。亦為小文,好 著述。朝廷重其博學,禮樂之事諮稟之,時人號為《周 禮庫》,蓋藉於舊典也。
鄴王羅紹威,喜文學,好儒士。每命幕客作四方書檄, 小不稱旨,壞裂抵棄,自劈牋起草,下筆成文。又癖於 七言詩。江東有羅隱,為錢鏐客,紹威申南阮之敬,隱 以所著文章詩賦酬寄,紹威大傾慕之,乃目其所為 詩集曰《偷江東》。今鄴中人士多有諷誦。
唐世劉崇望弟兄五人,內四人皆登進士第,仕至將 相丞郎。其元昆崇彝不及第,官至省郎。生五男,每院 各與一人為後,崇彝留一男,少有才思,一旦心疾,唯 染翰草制誥褒貶朝中卿相,咸摭其實,骨肉間懼聞 於外,旋取燼之,宛為掌誥之美,竟廢於時。鄙夫蜀鄉, 與前簡刺李詠使君有分。隴右有一子,年十四,掌握 管草詞,指揮天曹地府,陰隙之事,落翰如飛。家君憂 懼,亦苦戒之。此子乃曰:「但為我文,勿預我事」,他日墜 井而死,心為靈臺。既嬰風恙,而才思倫序,斯又何哉? 唐盧延讓業詩,三十五舉方登一第。卷中有「狐衝官 道過,狗觸店門開」之句。租庸張濬親見此事,每稱賞 之。又有「餓貓臨鼠穴,饞犬舐魚砧」之句,為成中令汭 見賞。又有「栗爆燒氈破,貓跳觸鼎翻」,為王先生建所 賞。盧謂人曰:「平生投謁公卿,不意得力於貓兒狗子 也。」人聞而笑之。盧有詩云:「《不同文賦》,《易為是者之乎復入翰林,閣筆而已。同列戲之曰:「不同文賦,《易為是》 者之乎?」竟以不稱職,數日而罷。
唐晉相李沇,磎相之子也。文學淵奧,迥出輩流,於時 公相之子弟無能及者。應舉時,文卷行《明易先生書》, 又有《答明易先生書》,朝士覽之,不測涯涘,即其他文 章可知也。然恃才躁進,竟罹非禍。爾後磎相追雪,贈 太子太師,諡曰「文。」司空圖撰行狀,沇贈禮部員外郎。 先是,劉崇魯舍人撰磎相麻,因而貶黜。沇以大彰先 世因贓仰藥,撰《鸚鵡杯賦》。李沇酬詞云:「玉犬吠天關, 彩童哭仙吏。一封紅篆書,為奏塵寰事。八極鼇柱傾, 四溟龍鬣沸。長庚冷有芒,文曲澹無氣。烏輪不再中, 黃砂瘞腥鬼。請帝命真官,臨雲啟金匱。方與清華宮, 董正紫極位。曠古雨露恩,安得惜沾施?生人血欲盡, 欃槍無飽意。」甚有文義焉。又皮日休曾謁歸融尚書 不見,因撰《夾蛇龜賦》,譏其不出頭也。而歸氏子亦撰 《皮靸鞋賦》,遞相謗誚。皮生後為湖南軍倅,亦甚傲誕, 自號「間氣。」布衣莊布,以長書責之,行於世也。
唐滎陽鄭準,以文筆依荊州成中令,常欲比肩陳玩。 自集其所作為三卷,號《劉表軍書》。雖有胸襟,而辭體 不雅。至《祝朝貴書》云:「中書令舍人日草麻」,通事舍人 曰「奏可。」又賀襄州趙令嗣襲其書云:「不沐浴佩玉而 有祁兆,不登山取符而無恤封。是於慶賀中顯言其 庶賤也。鄰道之敬,其若是乎?」應舉日,詩卷題《水牛》曰: 「護犢橫身立;逢人揭尾跳。」朝士以為大笑。
唐吳融侍郎策名後,曾依相國太尉韋公昭度,以文 筆求知,每起草先呈,皆不稱旨。吳乃祈掌武親密,俾 達其誠,且曰:「某幸得齒在賓次,唯以文字受眷,雖愧 荒拙,敢不著力,未聞愜當,反甚憂懼。」掌武笑曰:「吳校 書誠是藝士,每有見請,自是吳家文字非干老夫。」由 是改之,果愜上公之意。散版出官,寓於江陵,為僧貫 休撰《詩序》,以唐來唯元、白休師而已。又《祭陸龜蒙文》 即云:「海內文章,止魯望而已。」自相矛盾,於時不免識 者所譏。
唐末,鳳翔判官王昭,推奉李茂貞,挾曹馬之勢,牋奏 文檄,恣意翱翔。王蜀先主初下成都,馮涓節制判宰, 其牋奏歲久,轉廳,以掌記辟韋郎中,於權變之間,未 甚愜旨。閬州人王保晦,有文才而無體式,然其切露 直致,易為曉悟。加以鳳翔用王超牋奏,一本舊族,恩 偶風雲,每遇飛章,言偽而辯。蜀先主愛之,以二王書 題表槁示長樂公,公乃致書遜謝,倍加贊賞,其要曰: 「有眼未見,有耳未聞。」蓋譏其阻兵恃強,失事君去就。 王超後為興元留後,遇害,有《鳳鳴集》三十卷行於世。 後又有石欽若者,體效其筆,為劉知俊判官,隨軒降 蜀,不能謙退遠害,賓主爭露鋒穎,竟同誅之。閱其緘 題,表章行行,然宜其見忌而取禍也。許存初背荊州, 成中令降蜀,先主有意殺之,親吏柳修業勸其謙靜, 每立大功而皆託疾,由是獲免於先主之世,即彭城 之舊寮,不若高陽之小吏矣。《王超全集》三十卷,今只 見三卷,聞於盧卿宏也。
李商隱員外依彭陽,令狐楚以牋奏受知相國危疾, 有寶劍嘗為君上所賜,將進之,命李起草,不愜其旨, 因口占云:前件武庫神兵,先皇特賜,既不合將歸泉 下,又不宜留在人間。」時人服其簡當。彭陽之子綯,繼 有韋平之拜,似疏隴西,未嘗展分。重陽日,義山詣宅, 於廳事上留題,其略云:十年泉下無消息,九日樽前 有所思。郎君官貴施行馬,東閣無因許再窺。」相國睹 之,慚悵而已,乃扃閉此廳,終身不處也。蜀中庾傳昌 舍人,始為永和府判官,文才敏贍,傷於冗雜。因候相 國張公有故,未及見,庾怒而歸,草一啟事,僅數千字, 授於謁者,拂袖而去。他日張相謂朝士曰:庾舍人見 示長牋,不可多得。雖然,曾聞其草《角觗牒詞,動乃數 幅,譏其無簡當體要之用也。黃錄:壇場星辰備位顧 雲:博士為高燕公草齋詞云:天靜則星辰可摘。奇險 之句,施於至敬可乎?唐末亂離,渴於救時之術。孔相 國緯每朝士上封事,不暇周覽,但曰:「古今存亡,某知 之矣。未審所陳利害,其要如何?蓋鄙其不達時也。國 子司業于晦曾上崔「〈相國公引啟事〉》數千字,上至堯 舜,下及隋唐,一興一替,歷歷可紀。其末散漫,殊非商 略所有儒生中變通者鮮矣。
屯難之世,君子遭遇不幸,往往有之。唐進士章魯封 與羅隱齊名,皆浙中人,頻舉不第,聲采甚著。錢尚父 土豪崛起,號「錢塘八都。」洎破董昌奄有杭、越,於是章、 羅二士離其籠罩。然其出於草萊,未諳事體,重縣宰 而輕郎官,嘗曰:「某人非才,只堪作郎官,不堪為縣令, 即可知也。」以章魯封為表奏孔目官,章拒而見笞,差 羅隱宰錢塘,皆畏死稟命。章羅以之為恥,錢公用之 為榮,玉石俱焚。吁!可惜也。或云:章魯封後典蘇州,著 《章子》三卷行於世,羅隱為中朝所重,錢公尋倍加欽, 官至給事中,享壽考溫飽而卒。
唐天復中,張道古,滄州蒲臺縣人,擢進士第,拜左補 闕,文學甚富,介僻不群,因上《五危二亂表》,左授施掾爾後入蜀。先是,所陳《二亂疏》云:「只今劉備、孫權已生 於世矣。」懼為蜀主所憾,無路棲託。洎逢開創,誠思徵 召,為幕寮排擯,卒不齒錄,竟罹非命也。嘗自筮遇凶 卦,預造一穴,題表云:「唐左補闕張道古墓。」後果遇害 而瘞之。人有獲其上蜀主書遺槁,極言幕寮掩其才 學,不為延譽,又非違時變、盤桓取禍之流也。補闕深 於彖象,著書號《易題》數卷,行於世。
《摭言》:羅虯與宗人隱、鄴齊名,時號「三羅。」廣明亂後,從 鄜州李孝恭,籍中有紅兒,善肉聲。虯作絕句百篇,號 《比紅詩》,大行於時。
裴慶餘佐李公淮南幕,嘗游江,舟子剌船,篙濺水濕 近坐,公色變。慶餘作詩曰:「滿額鵝黃金縷衣,翠翹浮 動玉釵垂。從教水濺羅衣濕,知道巫山行雨歸。」 裴廷裕,乾寧中在內庭,文書敏捷,號下水船,姚洎號 「急灘頭上水船。」
《珍珠船》謝廷浩以詞賦著名,號「綿繡堆。」
蔣凝應宏詞,為賦止及四韻,頃刻播傳。或曰:「白頭花 鈿滿面,不若徐妃半妝。」
劉贊文思甚遲,乃懇祝乾象乞文才一夕夢吞小金 龜如錢許,自後大有文思。孟氏朝為學士,有《玉堂集》。 一日又夢吐金龜投水中,不久而卒。
《宋史王旦傳》:旦父祐,尚書兵部侍郎,以文章顯於漢 周之際,事太祖太宗為名臣。旦幼沈默,好學有文,祐 器之曰:「此兒當至公相。」
《王欽若傳》:「林特字士奇。祖揆,仕閩為南劍州順昌令, 因家順昌。特少穎悟,十歲,謁江南李景,獻所為文。景 奇之,命作賦,有頃而成,授蘭臺校書郎。江南平,偽官 皆入見,特袖文以進,太宗以為長葛尉。」
《丁謂傳》謂字謂之,後更字公言,蘇州長洲人。少與孫 何友善,同袖文謁王禹偁,禹偁大驚重之,以為自唐 韓愈、柳宗元後二百年始有此作,世謂之「孫丁。」謂機 敏有智謀,憸狡過人。文字累數千百言,一覽輒誦。在 三司,案牘繁委,吏久難解者,一言判之,眾皆釋然。善 談笑,尤喜為詩,至於圖書、博奕、音律無不洞曉。每休 沐,會賓客,盡陳之聽人人自便。而謂「從容應接於其 間,莫能出其意者。」其所著《詩井文》各數萬言。
《夏竦傳》:「竦字子喬,江州德安人。資性明敏好學。自經 史百家陰陽律曆外。至佛老之書。無不通曉。為文章 典雅藻麗。」
竦以文學起家,有名一時,朝廷大典策累以屬之。多 識古文學奇字,至夜以指畫膚。《文集》一百卷。
《宋庠傳》:「庠自應舉時,與弟祁俱以文學名擅天下。儉 約不好聲色,讀書至老不倦。善正訛謬。嘗校定《國語》, 撰《補音》三卷,又輯《紀年通譜》,區別正閏,為十二卷。《掖 垣叢志》三卷,《尊號錄》一卷,別集四十卷。」
《李迪傳》:迪深厚有器局,嘗攜其所為文見柳開,開奇 之曰:「公輔材也。」舉進士第一。
《王曾傳》:曾從學於里人張震,善為文辭。咸平中,由鄉 貢試禮部,廷對皆第一。楊億見其賦,歎曰:「王佐器也。」 《晏殊傳》:殊七歲能屬文。景德初,張知白安撫江南,以 神童薦之。帝召殊與進士千餘人並試廷中,殊神氣 不懾,援筆立成。帝嘉賞,賜同進士出身。宰相寇準曰: 「殊江外人。」帝顧曰:「張九齡非江外人耶?」後二日,復試 詩、賦、論,殊奏:「臣嘗私習此賦,請試他題。」帝愛其不欺。 既成,數稱善。擢祕書省正字,祕閣讀書。命直史館陳 彭年察其所與遊處者,每稱許之。殊文章贍麗,應用 不窮,尤工詩,閒雅有情思。晚歲篤學不倦。文集二百 四十卷,及刪次梁、陳以後名臣述作,為《集選》一百卷。 《王珪傳》:珪弱歲奇警,出語驚人。從兄琪讀其所賦,唶 曰:「騏驥方生,已有千里之志,但蘭筋未就耳。」
珪以文學進,流輩咸共推許。其文閎侈瑰麗,自成一 家,朝廷大典策多出其手,詞林稱之。
《王素傳》:素子鞏,有雋才,長於詩,從蘇軾遊。軾守滁州, 鞏往訪之,與客遊泗水,登魋山,吹笛飲酒,乘月而歸。 軾待之於黃樓上,謂鞏曰:「李太白死,世無此樂三百 年矣。」
《孫洙傳》:「洙博聞強識,明練典故,道古今事甚有條理, 出語皆成章,雖對親狎者,未嘗發一鄙語。文詞典麗, 有西漢之風,士大夫共以丞輔期之,不幸早世,一時 憫傷焉。」
《劉敞傳》:「敞為文最贍敏,掌外制,時將下直,會追封王 主九人立馬卻坐,頃之九制成。歐陽修每於書有疑, 折簡來問,對其使揮筆答之不停手。修服其博,長於 《春秋》,為書四十卷,行於時。」
子奉世,優於吏治,尚安靜,文詞雅贍,最精《漢書》學。 《曾鞏傳》:「鞏弟肇,自少力學,博覽經傳,為文溫潤有法。」 《葛宮傳》:「宮字公雅,江陰人。舉進士,授中正軍堂書記。 善屬文,上《太平雅頌》十篇。真宗嘉之,召試學士院,進 兩階。又獻《寶符閣頌》,為楊億所稱。平生為詩慕李商 隱,有西崑高致。」
《王巖叟傳》:「巖叟為文,語省理該,深得制誥體。有《易》《詩《春秋傳》行於世。」
《元絳傳》:「絳生而敏悟,五歲能作詩,九歲謁荊南太守, 試以三題上諸朝,貧不能行。長舉進士,以廷試誤賦 韻,得學究出身,再舉登第。工於文辭,為流輩推許。景 靈宮作神御十一殿夜傳詔草上梁文,遲明上之。雖 在中書,而蕃夷書詔猶多出其手。」
《許將傳》:「將字沖元,福州閩人,舉進士第一,歐陽修讀 其賦,謂曰:『君辭氣似沂公,未可量也』。」
《孔文仲傳》:「文仲字經父,臨江新喻人。狷直寡言,少刻 苦問學,號博洽。舉進士,南省考官呂夏卿稱其詞賦 贍麗,策論深博,文勢似荀卿、揚雄。白主司,擢第一。文 仲與弟武仲、平仲,皆以文聲起江西,時號三孔。」 《鮮于侁傳》:「侁刻意經術,著《詩傳》《易斷》,為范鎮、孫復推 許。孫復與論《春秋》,謂今學者不能如之。作詩平澹淵 粹,尤」長於《楚辭》。蘇軾讀《九誦》,謂近屈原、宋玉,自以為 不可及也。
《陳師錫傳》:「熙寧中,游太學,有儁聲,神宗知其才。及廷 試,奏名在甲乙間。帝偶閱其文,屢讀屢歎賞,顧侍臣 曰:『此必陳師錫也』。啟封果然,擢為第三,調昭慶軍掌 書記。」
《吳時傳》:時敏於為文,未嘗屬槁,落筆已就,兩學目之 曰「立地書廚。」
《唐英傳》:「英字次功,少攻苦讀書,至經歲不知肉味。及 進士第,翰林學士孫抃得其《正議》五十篇,以為馬周、 魏元忠不足多。英有史才,嘗著《仁宗政要》《宋名臣傳》 《蜀檮杌》,行於世。」
《王安中傳》:「安中歷祕書省著作郎。政和間,天下爭言 瑞應,廷臣輒箋表賀。徽宗觀所作,稱為奇才。他日特 出制詔三題,使具草立就。上即草後批:『可中書舍人』。 未幾,自祕書少監除中書舍人。安中為文豐潤敏拔, 尤工四六之製。徽宗嘗宴睿謨殿,命安中賦詩百韻 以紀其事。詩成,賞歎不已,令大書於殿屏,凡侍臣皆」 以副本賜之,其見重如此。有《初寮集》七十六卷,傳於 世。
《龔原傳》:「初,王安石改學校法,引原自助,原亦為盡力。 其後司馬光召與語,譏切王氏,原反覆辨捄不少衰。 光歎曰:『王氏習氣尚爾邪』!為司業時,請以安石所撰 《字說》《洪範傳》及子雩《論語》《孟子義》刊版傳學者。故一 時學校舉子之文,靡然從之,其敝自原始。」
《崔公度傳》:公度字伯易,高郵人。口吃不能劇談,而內 絕敏,書一閱即不忘。劉沆薦茂才異等,辭疾不應命, 用父任補三班差使,非其好也,益閉戶讀書。歐陽修 得其所作《感山賦》以示韓琦,琦上之英宗,即付史館。 《李之才傳》:之才再調孟州司法參軍,友人尹洙以書 薦於中書舍人葉道卿,因石延年致之曰:「孟州司法 參軍李之才,年三十九,能為古文章,語直意遂,不肆 不窘,固足以蹈及前輩,非洙所敢品目,而安於卑位, 無仕進意,人罕知之。其才又達世務,使少用於世,必 過人遠甚。恨其貧,不能決其歸心,知之者當共成之。」 延年復書曰:「今業文好古之士,至鮮且不張,苟遺若 人,其學益衰矣。」延年素不喜謁貴仕,凡四五至道卿 門,通其書乃已。道卿薦之,遂得應銓。
《朱弁傳》:「弁少穎悟,讀書日數千言。既冠,入太學。晁說 之見其詩,奇之,與歸新鄭,妻以兄女。弁為文慕陸宣 公,援據精博,曲盡事理。詩學李義山,詞氣雍容,不蹈 其險怪奇澀之弊。有《聘遊集》四十二卷,《書解》十卷,《曲 洧舊聞》三卷,《續骫骳說》一卷,《雜書》一卷,《風月堂詩話》 三卷,《新鄭舊詩》一卷,《南歸詩文》一卷。」
《洪皓傳》:「适字景伯,皓長子也。幼敏悟,日誦三千言。皓 使朔方,适年甫十三,能任家事。以皓出使恩,補修職 郎。紹興十二年,與弟遵同中博學宏詞科。高宗曰:『父 在遠方,子能自立,此忠義報也。宜升擢。遂除敕令所 刪定官。後三年,弟邁亦中是選。由是三洪文名滿天 下』。」
《范成大傳》:「成大素有文名,尤工於詩。上嘗命陳俊卿 擇文士掌內制,俊卿以成大及張震對。自號石湖。有 《石湖集》《攬轡錄》《桂海虞衡集》行於世。」
《汪應辰傳》:應辰幼而凝重異常童。五歲知讀書,屬對 應聲語驚人,多識奇字。家貧無膏油,每拾薪蘇以繼 晷。從人借書,一經目不忘。十歲能詩,游鄉校,郡博士 戲之曰:「『韓愈十三而能文,今子奚若』?應辰答曰:『仲尼 三千而論道,惟公其然』。」
《辛棄疾傳》:「棄疾嘗同朱熹遊武夷山,賦九曲櫂歌。熹 書『克己復禮,夙興夜寐,題其二齋室』。」熹歿,偽學禁方 嚴,門生故舊至無送葬者,棄疾為文往哭之曰:「所不 朽者,垂萬世名,孰謂公死,凜凜猶生。」棄疾雅善長短 句,悲壯激烈,有《稼軒集》行世。咸淳間,史館校勘謝枋 得過棄疾墓旁僧舍,有疾聲,大呼於堂上若鳴其不 平,自昏暮至三鼓不絕聲。枋得秉燭作文,旦且祭之, 文成而聲始息。
《汪若海傳》:「若海豁達高亮,深沉有度,恥為世俗章句學為文,操紙筆立就,蹈厲風發。高宗嘗以片紙書若 海名諭浚曰:『似此人材,卿宜收拾。會浚去國,不果召』。」 《陳傅良傳》:「傅良字君舉,溫州瑞安人。初患科舉程文 之弊,思出其說為文章,自成一家,人爭傳誦,從者雲 合。由是其文擅當世。」
《葉適傳》:「適字正則,溫州永嘉人。為文藻思英發。」 《邢恕傳》:「恕子居實,有異材,八歲為明妃引,黃庭堅、晁 補之、張耒、秦觀、陳師道皆見而愛之。從恕守隨,作《南 征賦》。蘇軾讀之嘆曰:『此足以藉手見古人矣。卒時年 十九,有遺文曰《呻吟集》』。」
《勾龍如淵傳》:「如淵歷著作佐郎、祠部員外,兼禮部起 居舍人,嘗進所為文三十篇,帝曰:『卿文極高古,更令 平易盡善』。」後因進對,帝復言:「文章平易者多淺近,淵 深者多艱澀,惟用意淵深而造語平易,此最難者。」 《揮麈前錄》:太平興國中,諸降王死,其舊臣或宣怨言, 太宗盡收用之,寘之館閣,使修群書。如《冊府元龜》《文 苑英華》《太平廣記》之類,「廣其卷帙,厚其廩祿贍給,以 役其心,多卒老於文字之間云。」
《石林燕語》:楊文公既佯狂,逃歸陽翟,時祥符六年也。 中朝士大夫自王魏公而下,書問常不輟,皆自為文, 而用其弟倚士曹名,奏牘則託之母氏。其《答王魏公》 一書末云:「介推母子絕希綿上之田,伯夷兄弟甘守 西山之餓。」當時服其微而婉云。
宋元公嘗問蘇魏公:「徐鍇與鉉,學問該洽略相同,而 世獨稱鉉,何也?」魏公言:「鍇仕河南,早死,鉉得歸本朝, 士大夫從其學者眾,故得大其名爾。」元公兄弟好論 小學,得鍇所作《說文繫傳》而愛之,每欲為發明,得蘇 論,喜曰:「二徐未易分優劣,要以是別之,異時修史者 不可易也。」余頃從蘇借《繫傳》,蘇語及此,亦自志於《繫 傳》之末。
《墨客揮犀》:郭朏字景初,泉州人。少有才學,而性甚輕 脫。嘗夜出,為醉人所誣,太守詰其情狀,朏笑曰:「諺所 謂『張公喫酒李公醉者,乃朏是也』。」太守怪其言不屈, 命取紙筆,使作《張公喫酒李公醉賦》一首。朏操紙立 就,其略云:「事有不可測,人當防未然,何張公之飲也, 乃李老之醉焉。清河丈人,方肆酒盤之樂,隴西公子」, 俄遭《酩酊》之愆。太守見而大笑,乃釋之。
《國老談苑》:真宗初即位,暇日召翰林學士王禹偁與 之論文。禹偁奏曰:「失進賢黜不肖,闢諫諍之路,彰為 誥命,施之四方,延利萬世,此王者之文也。至於彫纖 之言,豈足軫睿思,較輕重於瑣瑣之儒哉?願棄末務 本,以成宗社之計。」上顧曰:「卿愛朕之深矣。」
李遵勗為駙馬都尉,折節待士。宗楊億為文,於第中 築室塑像,晨夕伸函丈之禮,刻石為記。未幾億卒。 《避暑錄話》:「李公武既以文詞見稱諸公間,楊大年嘗 為序其詩,為《閒燕集》二十卷。」
柴宗慶亦尚太宗魯國公主,貪鄙粗暴。聞公武有集, 亦自為詩,招致舉子無成者相與酬唱。舉子利其餘 食,爭言可與公武並馳。真宗東封,亦嘗獻詩,強大年 使為之序,大年不得已為之,遂亦自名其詩為《平陽》 《登庸》二集,鏤版以遺人,傳者皆以為笑。
《雲麓漫抄》:彭祭酒學校馳聲,善破經義,每有難題,人 多請破之,無不曲當。後有兩省同僚嘗戲之請破:「月 子彎彎照幾州,幾家歡樂幾家愁。」彭停思久之云:「運 於上者無遠近之殊,形於下者有悲歡之異。」人益歎 伏。此兩句乃吳中舟師之歌,每於更闌月夜,操舟蕩 槳,抑遏其詞而歌之,聲甚悽怨。唐人有詩云:「徙倚僊 居憑翠樓,分明宮漏靜兼秋。長安一夜家家月,幾處 笙歌幾處愁。」盛行於時,具載《輦下歲時記》,云是章孝 標製,與此意同。
《澠水燕談錄》:「趙師民周翰,博學醇德,為本朝名儒,尤 為仁宗所眷。自登第入學館,預校讎,登經筵,參侍幾 三十年。晚以龍圖閣學士出守耀州,仁宗親筆御詩 寵其行,序有『儒林舊德,出守近藩』之語。後宋次道撰 公碑,題其額曰『儒林舊德之碑』。」
《歸田錄》:王副樞疇之夫人,梅鼎臣之女也。景彝初,除 樞密副使,梅夫人入謝慈壽宮,太后問夫人誰家子, 對曰:「梅鼎臣女也。」太后笑曰:「是梅聖俞家乎?」由是始 知聖俞名聞於宮禁也。聖俞在時,家甚貧,余或至其 家,飲酒甚醇,非常人家所有。問其所得,云皇親有好 學者,宛轉致之。余又聞皇親有以錢數千購梅詩一 篇者,其名重於時如此。
《避暑錄話》:慶曆後,歐陽文忠以文章擅天下,世莫敢 有抗衡者。劉原甫雖出其後,以博學通經自許。文忠 亦以是推之,作《五代史》《新唐書》凡例,多問《春秋》於原 甫,及書梁入閣事之類,原甫即為剖析,辭辨風生。文 忠論《春秋》多取平易,而原甫每深言經旨。文忠有不 同,原甫間以謔語酬之,文忠久或不能平。原甫復忤 韓魏公,終不得為翰林學士。將死,戒其子弟無得遽 出其集曰:「後百餘年世好,定當有知我者。」故貢父次 其集,藏之不肯出,私諡曰公是先生。貢父平生亦好諧謔,慢侮公卿,與王荊公素厚,坐是亦相失。及死,子 弟次其文,亦私諡曰公非先生。原甫百七十五卷,貢 父五十卷。
俞澹,字清老,揚州人。少與魯直同從孫莘老學於漣 水軍,魯直時年十七八,自稱清風客。清老云:「奇逸通 脫,真驥子墮地也。」嘗見其《贈清老長歌》一篇,與今詩 格絕不類,似學李太白,而書乃學周越。元祐間,清老 攜以見魯直,欲毀去,清老不肯,乃跋而歸之。黃元明 云:「魯直舊有詩千餘篇,中歲焚三之二,存者無幾,故」 自名《焦尾集》。其後稍自喜,以為可傳,故復名《敝帚集》。 晚歲復刊定,止三百八篇,而不克成,今傳於世者尚 幾千篇也。
《錢氏私誌》:岐公在翰苑時,中秋有月,上問當直學士 是誰,左右以姓名對。命小殿對設二位,召來賜酒。公 至殿側侍班,俄頃,女童小樂引步輦至,宣學士就坐, 公奏故事,無君臣對坐之禮。上云:「天下無事,月色清 美,與其醉聲色,何如與學士論文。若要正席,則外廷 賜宴,正欲略去苛禮,放懷飲酒。」公固請不已,再拜就 坐。上引《謝莊賦》、李白詩美其才,又出御製詩示公,公 歎仰聖學高妙,每起謝,必敕內侍挾掖,不令下拜。夜 漏下三鼓,上悅甚,令左右宮嬪各取領巾、裙帶或團 扇、手帕求詩。內侍舉牙床,以金鑲水晶硯、珊瑚筆格、 玉管筆,皆上所用者,於公前來者應之,略不停輟,都 不蹈襲前人,盡出一時新意,仍稱其所長,如美貌者, 必及其容色。人人得其歡心,悉以進呈。上云:「豈虛辱, 須與學士潤筆。」遂各取頭上珠花一朵,裝公幞頭。簪 不盡者,置公服袖中,宮人旋取鍼線縫聯袖口。宴罷, 月將西沉,上命輟金蓮燭,令內侍扶掖歸院。翌日,問: 學士夜來醉否?奏云:「雖有酒不醉,到玉堂不解帶。」便 上床取幞頭,任面前抱。兩公服袖坐睡。恐失花也。都 下盛傳天子請客。
《彥周詩話》:黃嗣徽少年時讀書有俊聲,不幸為後母 訴於官,隸軍籍。王岐公丞相宣籍得之,聞其識字,使 抄書。一日觀宋復古郎中所畫山水,使子弟賦詩,嗣 徽亦請賦,公頷之,頃刻成一絕句曰:「匣有瑤琴篋有 書,棲遲猶未卜吾廬。主人況是丹青手,乞取生涯似 畫圖。」岐公大嗟賞之,及問知曲折,以故人子奏於朝, 乞以「門客恩澤承務郎特補之。」命下之日,暴卒窮命 如此哉!
《甲申雜記》:天下之公論,雖仇怨不能奪也。李承之奉 世知南京,嘗謂余曰:「昨在侍從班時,李定資深鞫蘇 子瞻獄,雖同列不敢輒啟問。一日資深於崇政殿門 忽謂諸人曰:『蘇軾誠奇才也』。眾莫敢對。已而曰:『雖二 三十年所作文字詩句,引證經傳,隨問即答,無一差 舛,誠天下之奇才也』。」歎息不已。
《瑞桂堂暇錄》:「老泉攜東坡、潁濱謁張文定公,時方入 習制科業,將應詔。文定公與語,奇之,館於齋舍。翌日, 文定公忽出六題,令人持與坡、潁云:『請學士擬試』。文 定密於壁間窺之,兩公得題,各坐致思。潁濱於題有 疑,指以示坡。坡不言,苐舉筆倒敲几上云:『《管子注》』。潁 濱疑而未決也。」又指其次,東坡以筆勾去,即擬撰出 以納。文定閱其文益喜。勾去一題乃無出處,文定欲 試之也。次日,文定見老泉,云「皆天才長者,明敏尤可 愛,然少者謹重,成就或過之。」所以二公皆愛文定,而 潁濱感之尤深。
《韻語陽秋》:東坡在儋耳時,葛延之自江陰擔簦萬里, 絕海往見,留一月。東坡嘗誨以作文之法曰:「儋州雖 百家之聚,州人所須,取之市而足,然不可徒得也。必 有一物以攝之,然後為己用,所謂一物者,錢是也。作 文亦然,天下之事,散在經子史中,不可徒使,必得一 物以攝之,然後為己用,所謂一物者,意是也。不得錢, 不可以取物,不得意不可以用事,此是作文之要也。」 延之拜其言,而書諸紳。
《卻掃編》:劉貢甫舊與王荊公游,甚款,荊公在從班。貢 甫以館職居京師,每相過必終日。其後荊公為參知 政事,一日貢甫訪之,值其方飯,使吏延入書室中,見 有槁草一幅在硯下,取視之,則論兵之文也。貢甫性 強記,一過目輒不忘,既讀復寘故處,獨念「吾以庶僚 謁執政,徑入其便坐非是」,因復趨出,待於廡下。荊公 飯畢而出,始復邀入,坐語久之,問貢甫:「近頗為文乎?」 貢甫曰:「近作《兵論》一篇,草創未就。」荊公問所論大概 如何?則以所見槁草為己意以對。荊公不悟其嘗見 己之作也,默然良久,徐取硯下槁草裂之。蓋荊公平 日論議必欲出人意之表,苟有能同之者,則以為流 俗之見也。
彥周《詩話》:「余叔父楚若,年甫壯而亡,少時獨不喜為 時學,性愛《穀梁春秋》與柳柳州文,及作詩用事,無一 言蹈襲者。其所著撰號《阨奇集》。自序曰:『水激之以亂 石則有聲,麝藏之以爇器則馨齊,不下者二城,田單 因而縱兵。文獨不待阨而後奇乎?兵火間散亂不可 復得,略記其敘數句,以見其措意如此《老學菴筆記》:「國初尚《文選》,當時文人專意此書,故草 必稱『王孫』」,梅必稱「驛使」,月必稱「望舒」,山水必稱「清暉。」 至慶曆後,惡其陳腐,諸作者始一洗之。方其盛時,士 子至為之語曰:「『《文選》爛,秀才半』。建炎以來,尚蘇氏文 章,學者翕然從之,而蜀士尤盛。亦有語曰:『蘇文熟,喫 羊肉;蘇文生,喫菜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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