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漢集/卷二十五
跋尾詔制考
编辑卽位勅弘治
编辑「朕嗣守祖宗鴻業,統御萬方,聲敎所曁,宜覃恩澤。矧伊王國,世篤忠誠,錫賚之典,尤所當厚。特遣正使右春坊右庶子ㆍ兼翰林侍講董越、副使工科右給事中王敞,齎詔勅諭王,竝賜王及妃幣帛紋錦,至可收領,尙其體朕眷懷,秉禮服義,益隆藩輔,共享太平之福。」
右,孝宗皇帝勅書。弘治元年,右春坊右庶子ㆍ兼翰林侍講董越、右給事中王敞來頒。越至王京,見康靖王,歎曰:「越舊聞賢王,學問高明,通達禮義,今奉使幸親見之,果然矣。」
王旣受勅,燕使臣於勤政殿。獻人參湯一盞畢,王起身向前,顧譯者張有誠傳言曰:「小國之臣,尊事朝廷,禮固當,而蒙勅書奬予如此,洪恩難報。」越、敞答曰:「朝廷以盛國素秉忠敬,故恩典視他國不同矣。」王擧手加額曰:「難報難報。」語畢,送越、敞出弘禮門,俟乘轎乃退。
至太平館,王設燕。擧酒獻酬,將卒爵,乃顧有誠傳言曰:「《詩》云『隰桑有阿,其葉有那。旣見君子,其樂如何』,予得見二位大人,心中懽喜,猶有不盡者矣。」越、敞復與之禮讓。王曰:「《春秋》之禮,王人雖微,序於諸侯之上。矧二位大人何等盛位?皆天子近臣。今遠臨小邦,豈敢不讓?」越、敞皆稱其賢。王謂有誠曰:「汝不曉近臣謂何。乃是皇帝眼前行走的。」燕畢遂退。
臣謹案:孝宗皇帝聖學光明。嘗與學士張元禎講性理,索《太極圖》觀之,曰:「天生斯人,以開朕也。」作《靜中吟》曰:「習靜調元養此身,此身無恙卽天眞。周家八百延光祚,社稷安危在得人。」大學士臣李東陽贊曰:「造化之動,以靜爲體,萬物育焉,天地參矣。其機在我,致用則人。調元代工,有君有臣。」嗚呼!東陽之贊聖德者,可謂至矣。
方是時,康靖王崇儒好學,設弘文館於殿側,選經術文章之士十七員,更日直宿,規諷道義。祀先聖,行大射禮,賜學田四百餘頃。建尊經閣,頒內藏五經四書,又賜米三百餘石,以贍其用。坐明倫堂,養老乞言,大饗師生,命製樂章以侑之,羽林之士亦皆受學。故王朝昭明之治,有可以比於三代矣。
蓋莊憲王與宣宗皇帝同時,而康靖王與孝宗皇帝同時,此天地至盛之會也。董越所記,康靖王燕饗之禮頗詳。故具著之,所以章至盛之會也。
太皇太后諭群臣詔
编辑「自英皇厭代,予正位長樂,憲宗皇帝以天下養,二十四年猶一日。玆予偶患瘍,皇帝夜籲天,爲予請命,春郊罷燕,問視惟勤,俾老年疾體,獲底康寧。以昔視今,父子兩世,孝同一揆,予甚嘉焉。」
右,孝肅貞順康懿光烈輔天承聖太皇太后周氏詔書。弘治元年,太后病痬,久之愈,乃諭群臣以布揚天子之孝。
太后,憲宗生母也,昌平人。憲宗在位,事太后以至孝聞。五日一朝,燕享必親,太后意所欲,惟恐不承。錢太后合葬裕陵,太后殊難之,憲宗委曲寬譬,乃得請。
萬貴妃專寵而妬。孝宗旣立爲太子,太后移居仁壽宮,語憲宗曰:「以兒付我。」孝宗遂居仁壽宮。萬貴妃召孝宗食,太后戒孝宗曰:「兒去無食也。」孝宗至,貴妃賜食。孝宗曰:「已飽。」進羹,孝宗曰:「疑有毒。」貴妃恚曰:「是兒數歲如此,則他日必魚肉我矣。」孝宗卽位,事太后亦至孝。
長寧伯彧,太后弟也。家有賜田,有司請釐正之,猶未許也。太后曰:「奈何以我弟之故,骫帝法邪?」乃使彧歸地於官。
是時烏程沈瓊蓮給事禁中,爲女學士。孝宗嘗試《守宮論》,瓊蓮發端云:「甚矣,秦之無道也!宮豈必守哉?」孝宗悅,擢居第一。世以爲婕妤、花蕊不足多讓,豈太皇太后詔書亦出於瓊蓮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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策進士制
编辑「朕惟天子,父天母地而爲之子,凡天下之民,皆同胞一氣,靡所不統。故又曰『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宗子繼承父母。君主天下,其責甚大,必養之有道,敎之有方,擧天下之民,無一不得其所,責斯盡焉。
古之君天下者,莫盛于唐堯、虞舜、夏禹、商湯、周武,皆克盡宗子之責,號稱至治。其後若漢、若唐、若宋英君、誼辟,宗子之責,或盡或否,而治亦有稱。其蹟具載在史,可考而論之歟!
夫自唐虞而下,諸君、宗子之責,無不同,當時制度之立、政令之行,又無不同,而要其治敎之所至,乃有不相同者,此固世道之漸降。然夷考其實,亦尙有可言歟!
前賢論王者之道,每以位天地、育萬物、參天地、贊化育爲極至,於是宗子之責,有相關歟?朕膺天命,嗣守祖宗鴻基,宵旰孶孶,思盡宗子之責,比隆古之聖帝明王,其行之之序,自何而始歟?子諸生飽經飫史以待問,必有灼然之見,其詳著于篇。朕將親覽焉。」
右,孝宗皇帝制書。弘治三年,策進士,三月庚午,賜錢福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
臣伏聞孝宗皇帝以經術鼓鑄天下,故在位十餘年間,進士及第、出身者儒林居多。然淵源有不同者,困知之學,有整菴羅文莊公欽順允升,良知之學,有陽明王文成公守仁伯安,而西樵又有甘泉湛尙書若水元明,皆山林講道之士也。
欽順者,泰和人。弘治六年,進士及第,授翰林院編修,遷南京國子監司業,入爲吏部左侍郞。爲學初由釋氏入,旣而稍悟其非。嘗以謂:「釋氏之明心見性,與吾儒之盡心知性相似而實不同。釋氏之學,有見於心,無見於性。今人明心之說,混於禪學,而不知有千里之謬。道之不明,將由於此,欽順竊有憂焉。」爲著《困知記》,自號整菴。
守仁者,餘姚人也。娠十四月而生,祖母夢神人自雲中送兒下,因名雲。五歲不能言,異人拊之,更名守仁,於是乃言。弘治十二年,進士及第,授刑部主事,改兵部,遷南京太僕少卿。
其爲敎,專以良知爲主。嘗以爲:「格物致知,當求諸心,不當求諸事物。自周、程二子以後,惟象山陸氏簡易直捷,有以接孟氏之傳,而朱子《集註》、《或問》之類,乃中年未定之說,學者翕然從之。」
若水者,增城人也。從新會陳獻章游。弘治十八年進士及第,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會王守仁在吏部,講良知之學,若水與相應和。其後以體驗天理爲宗,作《格物通》,上于朝。
守仁嘗報欽順書曰:「格物者,格其心之物也,格其意之物也,格其知之物也。正心者,正其物之心也,誠意者,誠其物之意也,致知者,致其物之知也。」
欽順辨曰:「夫格其心之物,格其意之物,格其知之物,凡爲物也三,正其物之心,誠其物之意,致其物之知,其爲物也一而已矣。就三而論,以程子格物之訓推之,猶可通也,就一而論,則終無可通之日也。」
是時天下言學者,不歸守仁,則歸若水,惟欽順獨守朱子不變也。
賜禮部尙書耿裕勅
编辑「孝穆皇太后早棄朕躬,每一思念惄焉如割。初謂『宗親尙可旁求,寧受百欺,冀獲一是』,卿等謂『歲久,無從物色』,請加封立廟以慰聖母之靈。皇祖旣有故事,朕心雖不忍,又奚敢違?」
右,孝宗皇帝聖旨。弘治三年,求孝穆太后家,竟不得。禮部尙書耿裕奏曰:「粤西當大征之後,兵燹飢荒,人民奔竄。歲月悠遠,蹤跡難明。昔孝慈高皇后與高皇帝同起艱難,化家爲國。徐王親高皇后父,當后之身,尋求家族,尙不克獲,然後立廟宿州,春秋祭祀。今紀太后幼離西粤,入侍先帝,連賀非徐宿中原之地。陛下訪尋雖切,安從得其實哉?臣謂可倣徐王故事,定太后父母封號,立祠桂林。」
於是封太后父慶元伯,諡曰端僖,太后母伯夫人,立廟桂林。
是時耿裕任禮部,六年倪岳代裕爲尙書,四年徐瓊代岳爲尙書,五年傅瀚代瓊爲尙書,三年卒於位。
初,紀太后生孝宗,一夕暴薨,或曰「萬妃致之死」。
佞倖梁芳結萬妃,苛斂民財,及孝宗爲皇太子,芳懼他日治己罪,乃勸萬妃廢孝宗,立興獻王。會泰山震,占者謂「應在東宮」,憲宗心懼,事乃寢。
弘治初,御史曹璘請削萬妃諡,魚臺縣丞徐頊請捕萬氏家屬,問紀太后暴薨狀。孝宗曰「是重違先帝之意也」,卒不問,其至孝有如是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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恤刑勅
编辑「曩因天道示異,敕天下諸司,審錄重囚,發遣數十百人。朕以爲與其寬之於終,孰若謹之於始。嗣後兩京三法司及天下問刑官務存心仁恕,持法公平,詳審其情罪所當,庶不背於古聖人欽恤之訓。」
右,孝宗皇帝勅書。弘治四年春二月己巳,諭刑部決獄明愼。蓋是時孝宗皇帝新卽位,擢劉健爲吏部尙書文淵閣大學士,謝遷爲兵部尙書武英殿大學士,委以政事。二臣者同心匡輔,能以身任天下之重。
健字希賢,洛陽人也。少端重,與閻禹錫、白良輔游,得河東薛瑄之傳。天順四年,擧進士,選庶吉士,授翰林院編修,進少詹事。孝宗爲太子,健充講官,受知於孝宗。旣卽位,進翰林學士,入參機務。孝宗召見文華殿,授以群臣題奏曰:「朕欲與先生輩議。」健請出外詳閱之。孝宗曰:「盍就前席面議?」及旣畢,賜茶而退。大學士徐溥乞歸,健爲首輔。
淸寧宮成,皇太后命灌頂國師設壇慶讚,又遣中官建齋醮於武當山。孝宗重違太后意,皆曲從之,健力諫。其後詔建延壽塔朝陽門外,除道士杜永祺等五人爲眞人,健又力諫,竟得寢。是時孝宗在位久,明習政事,數召健盡革煩苛。
健學問純粹淵深,有經濟天下之志。及輔政,知無不言,初或有從有不從,旣而所奏無不聽。孝宗輒號爲先生而不名也。每進見,輒屛左右,左右私從屛間竊聽之,惟聞孝宗稱善者數矣。其進退文武大臣與飭政務,補益爲多。
遷字子喬,餘姚人也。成化十年,鄕試第一,明年進士又第一,授翰林院修撰,遷左庶子。弘治元年,太監郭鏞請豫選天子妃嬪以備六宮。遷爭曰:「山陵未畢禮,當待祥、禫之期,歲亦不遠。今陛下富於春秋,俟諒陰旣終,然後徐議未晩也。」詔從之。
遷爲講官,務積誠以開帝心。前一夕,必正衣冠習誦之,及進講,敷詞詳切,自朝至暮,常拳拳以見其忠,孝宗未嘗不稱善也。進少詹事兼侍講學士,八年十月,入內閣,與參機務。
馬文升請加南方兩稅銀,遷爭曰:「先帝以南方賦重,故折銀以寬之。今陛下若復加賦,民不堪命。且足國在於節用,用苟無節,雖加賦,又奚益哉?」議遂寢。
健莊毅善斷大事,遷明敏能覈弊政。此二臣同在內閣,卿大夫皆稱其職,非特刑法之平而已也。
欽差金輔、李珍、王獻臣諭祭文
编辑「惟王嗣守東邦,爲國藩翰,恪恭奉職,二十六年,終始不渝,朕所嘉尙,忽聞哀訃,悼念良深。玆特諡曰康靖,遣官諭祭,用申恤典,以示追榮,惟靈有知,尙其歆服。」
右,孝宗皇帝祭文。弘治七年,康靖王薨于正寢。明年,孝宗遣太監金輔、李珍、行人王獻臣來賜祭。
康靖王寬仁恭儉,明賞罰,愼刑獄,終王之世,大臣無遭刑戮者。皇朝戶部郞中祈順、行人張瑾奉使來見,相謂曰「眞賢王也」。
初,文忠公鄭夢周開性理之學,文靖公李穡倡文章之學,而其後百年之間,文簡公金宗直以性理、文章之學顯於王朝,爲刑曹判書、藝文館提學,康靖王眷遇甚隆。大提學徐居正心忌其才,終不薦爲大提學。然宗直性理之學,傳于金文敬公宏弼、鄭文獻公汝昌,文章之學,傳于金馹孫、南孝溫。故王朝性理之學,雖謂之自宗直始固可也,文章之學,雖謂之自宗直始亦可也。如宗直者,誠可謂「豪傑之士」也。《詩》曰:「周王壽考,何不作人?」康靖王作人之效,不已盛乎?
策進士制
编辑「朕膺天命,承祖宗、列聖之統,以臨天下,于玆十有五年。夙夜兢兢,思弘化理,非法諸古而不可。然嘗考之前代繼統之君,守成稱賢,莫過于夏之啓、商之中宗ㆍ高宗,周之成ㆍ康之數君者。治績之美,具在方策,果何道以致之?
近世儒者之論謂聖王,以求任輔相爲先,又謂君之聖者,以辨君子與小人。數君之致治也,其亦有待于是邪?且輔相之賢ㆍ否、君子ㆍ小人之情狀,未易知也。玆欲簡賢爲輔、用君子、不惑于小人,將安所據邪?
天下之務,固非一端。以今日之所急者言之,若禮樂、若敎化、若選才ㆍ課績、征賦之法、兵刑之令,皆斟酌于古,然行之旣久,不能無弊焉,祛其弊而救之。欲化行政擧,如祖宗創制之初,比隆前代,何施何爲而得其道邪?子諸生積學明經,通于古今之宜,其具實以對,毋隱言,毋泛論。朕將採而行之。」
右,孝宗皇帝制書。弘治十五年,策進士,三月庚寅,賜康海等進士及第、出身有差。
海字德涵,武功人也。授翰林院修撰,與李夢陽、何景明、徐禎卿、王九思、王廷相、邊貢等爲辭章,號「七才子」。
是時茶陵李東陽以大學士操文柄,主盟詞垣,爲天下文章之宗。其樂府典雅流麗,四方傳誦,而夢陽譏以萎弱,海及景明亦應之,與相訾議。故海內文章之體遂大變矣。
然壽寧侯張鶴齡無人臣禮,夢陽上疏極言之。皇后母夫人金氏愬孝宗,遂繫夢陽錦衣獄,止奪其俸。金夫人泣愬不已,孝宗不聽。
後鶴齡侍燕南宮,酒半,皇后起更衣。孝宗獨召鶴齡語,中貴人皆不得聞,唯見鶴齡免其冠以首觸庭。有司請予夢陽杖,孝宗謂劉大夏曰:「朕豈殺朝廷直臣,快外戚心乎?」遂不許。
劉瑾用事,怨夢陽代人草疏,繫錦衣獄。夢陽貽書抵海曰:「對山救我。」對山者,海之別號也。海乃說瑾赦夢陽。
景明亦有國士風,夢陽繫獄,景明上書。楊一淸直,夢陽屈。嗚呼!夢陽、海、景明於君臣朋友之際,能致其義,則文章之精粗、得失,不當論也。
賜大學士劉健、謝遷勅
编辑「諸邊首功,巡按御史察勘。動淹歲年,非所以示勸。自今奏報,以遠近立限,違者詰治。」
右,孝宗皇帝聖旨。弘治十七年九月丁巳,御暖閣,召見劉健、謝遷等,諭以信賞必罰之道。
是時健、遷在內閣,竭精盡慮,釐諸弊政。嘗建言:「天下之財,其生有限,今光祿歲供,增至數十倍。諸方織作,務爲新巧,齋醮日費累鉅萬。太倉所儲,不足以饟戰戍者,而內府取人之數,動踰十萬者且五之,宗室ㆍ貴戚求土田、奪鹽利,亦千萬計。土木日興,工匠餼廩歲盛月積,殆無窮期,則財安得而不匱乎?今陝西、湖廣、遼東、貴州師旅方興。願陛下絶無益之費,躬行節儉,爲臣民倡。」
孝宗大悟,乃封閉雲南、會川、山東、泗川銀坑ㆍ銅穴,革板坑、水銀場局,減中貴人,歲省銀八十餘萬,罷廣東珠池監守太監,省珠二萬八千兩。停蘇〮ㆍ〮杭〮ㆍ嘉湖〮ㆍ應天織造紗羅、甘肅織造絨毼,放乾明門所畜虎、西安門所養大鴿、西華門所馴田犬、南海子所置靈猫、御馬監所儲山猴,輟太監燒造瓷器,嚴左道惑衆之禁,天下悅服。自有宋仁、英以後,如孝宗皇帝盛德者,未之有也。
留都察院左都御史戴珊勅
编辑「主人留客堅,客則强留,珊獨不能爲朕留邪?且朕以天下事付卿輩,猶家人父子,今太平未兆,何忍言歸?」
右,孝宗皇帝德音。弘治十七年,珊以老疾數求退,優詔勉留,遣醫賜食,慰諭有加。珊感激泣下,語劉忠宣公大夏曰:「珊老病子幼,恐一朝溘先朝露。公同年友,何惜一言乎?」大夏曰:「唯。」已而孝宗問珊病狀,大夏言:「珊有實病,乞賜憫憐,聽其歸。」故有此諭。
大夏出以告珊,珊流涕曰:「臣死於官矣。」
珊字廷珍,浮梁人。弘治二年,以王恕薦擢右都御史,進南京刑部尙書,久之遷左都御史。孝宗召見,輒造膝言天下事,禮遇甚盛。
珊與大夏嘗侍坐,孝宗出袖中白金,賜珊曰:「少佐爾廉。」且諭珊勿庭謝曰:「恐爲他人所忌也。」孝宗崩,珊不忍去,疾作遂卒。諡恭簡。
臣謹案《易》《繫辭》曰:「君不密則失臣。」蓋人君旣知其臣之賢,而任之不能愼密,則寵命賜予之殷,適足以招人之忌、媒人之毁,使其臣不得保全,可勝歎哉?
孝宗皇帝誠欲賞戴恭簡公之廉,則命左右賜之可也,命有司錫之可也。何遽以天子之尊,袖白金而予之哉?然群臣知恭簡公有寵於天子,受白金之賜,則忌者必多,而毁者必衆矣,恭簡公雖求保全,不可得也。是故忘天子之尊,袖出白金以予之,何其密也?百世之下,想孝宗皇帝之心,猶可流涕,況恭簡公密受賜,而躬承天子德音,則惡得而不死於官也?
諭刑部尙書閔珪勅
编辑「自今論囚,惟武臣死罪,朕親審之。餘俱以所犯奏,然後引至承天門外,命行人持訟理旛,傳旨諭之,其無罪應釋者,持政平旛,宣德意遣之。」
右,孝宗皇帝德音。弘治十七年,置政平、訟理二旛,審諭罪囚。
初,孝宗淸理冤獄,免應決死罪四十八人。知州劉槪坐法當斬,詔長繫,得不抵法。
元年正月,何喬新爲刑部尙書,四年致仕,彭韶爲刑部尙書,又致仕,白昂、閔珪相繼爲刑部尙書。皆持法平者,海內莫不頌其德焉。
珪字朝瑛,烏程人。弘治七年,授左都御史,十三年,代白昂,爲刑部尙書。與都御史戴珊陳刑獄四事,多報可。珪久爲法官,議獄皆會情比律,歸於忠恕。
嘗讞重獄,久不下。劉大夏爲孝宗言曰:「刑官執法,乃其職也。未可深罪。」孝宗默然良久曰:「朕亦知珪老成不易得。但此事太執耳。」卒如珪議,至矣,孝宗之仁也!
諭戶部尙書韓文、兵部尙書劉大夏、工部尙書曾鑑勅
编辑「方今生齒漸繁,而戶口、軍伍日就耗損。此皆官司撫卹無方,因仍苟且所致,其悉議弊政以聞。」
右,孝宗皇帝德音。弘治十八年二月戊辰,御奉天門,諭戶部尙書韓文、兵部尙書劉大夏、工部尙書曾鑑議弊政。
是時九卿多得人,吏部尙書王恕所薦也。戶部則葉淇爲尙書,六年致仕,周經代淇爲尙書,五年致仕,佀鍾代經爲尙書,五年致仕,韓文代鍾爲尙書。兵部則馬文升爲尙書,十三年,劉大夏代文升爲尙書,正德初致仕。工部則賈俊爲尙書,八年致仕,劉璋代俊爲尙書,三年致仕,徐貫爲尙書,五年致仕,曾鑑代貫爲尙書,史稱「衆正盈朝」,此之謂也。
恕字宗貫,三原人也。少擧進士,成化中,爲南京兵部尙書。
林俊斥佛,下詔獄。恕言:「天地止一壇,祖宗止一廟,而佛氏至千餘寺。一寺立而移民居可數百家,內帑費且數十萬。俊言切直,不宜罪。」憲宗不悅。
恕好直諫,終帝世不得立朝。孝宗卽位,召入爲吏部尙書,加太子少保。言者稱恕:「賢且老,宜置內閣參大政。」孝宗曰:「朕用蹇義故事,官恕吏部。有謀議未嘗不聽,何必內閣也?」
徽王見沛乞歸德田,恕言:「王國懿親,不當爭尺寸之地使民失業。」孝宗婉辭以報焉。
壽寧伯張巒請賜勳號、誥券,恕言:「錢、王兩太后正位中宮數十年,承宗及源始邀封爵。今皇后立纔三年,巒已封伯,遽有此請,累陛下聖德多矣。不可許。」事遂寢。
巒妹婿高祿超授通政司參議。恕言:「天下之官,所以待天下之士也。陛下不可私貴戚以妨公議。」孝宗乃止。
恕爲人剛正淸嚴,所引薦耿裕、彭韶、劉大夏、何喬新、戴珊、周經、倪岳等皆所謂一時名臣。他賢士伏於草茅者,必振拔之,惟恐或後。故弘治十八年間,君子竝進,政事修明,號爲極盛者,恕之功也。
顧命勅
编辑「先生輩輔導良苦。東宮聰明,但年尙幼,好逸樂,先生輩常勸之讀書,輔爲賢主。」
右,孝宗皇帝遺命。弘治十八年五月庚寅,疾大漸,召大學士劉健、謝遷入乾淸宮,力疾起坐,自敍卽位始終甚詳,令近侍書之。已而孝宗執健手,惓惓顧命,明日崩。
武宗卽位,中貴人劉瑾用事,與馬永成、谷大用、魏彬、張永、邱聚、高鳳、羅祥等爲腹心,謂之「八黨」。日侍天子之側,詔條沮格,率不行。
健進曰:「先帝臨崩,顧命惓惓,以陛下爲託,臣等痛心刻骨,誓以死報矣。自陛下卽位以來,四方延頸,而詔令廢格不行。臣等冒顧命之名,而終無輔導之實,旣負先帝,又負陛下。天下後世,謂臣等何如人也?乞賜退休。」武宗下詔慰留之。健連章請誅八黨。
武宗遣司禮詣閣曰:「朕且改矣。其爲朕曲赦若曹。」健等曰:「此皆得罪宗廟,非陛下所得赦也。」武宗又命王岳等詣閣議,欲安置瑾等於南京。
健推案哭曰:「先帝臨崩,執老臣手,付以大事。今陵土未乾,使若輩敗壞至此,臣等雖死,何面目見先帝於地下乎?」聲氣俱厲。岳素剛方,慨然奏曰:「閣議是。」夜八黨環泣臥內,武宗怒,立收岳等下詔獄,而八黨皆宥不問。
健乞致仕,賜勅歸。後武宗數巡游,輒不食曰:「吾負先帝矣。」嘉靖五年卒,贈太師,諡曰文靖。
遷與健同日致仕。太學士李東陽祖餞泣下,健正色曰:「何以泣爲?使當日偕我力爭,當與我輩同去矣。」東陽默然。
瑾旣得志,人皆爲遷危之,而遷與客圍棋、賦詩自若也。嘉靖十年,卒於家,贈太傅,諡曰文正。
臣謹案孝宗樂章,迎神奏《太和之曲》曰:
列祖垂統,景運重煕。於惟孝皇,敬德允持。用光於大烈,化彼烝黎。專廟以享,經禮攸宜。俎豆式陳,庶幾來思。
初獻奏《壽和之曲》曰:
粢盛孔蠲,腯肥牲牷。考鼓鼘鼘,萬舞躚躚。淸醑初酌,對越在天。明神居歆,式昭厥虔。
亞獻奏《豫和之曲》曰:
祀事孔勤,精意未分。樂感鳳儀,禮虔駿奔。醞齊挹淸,載奠瑤尊。神其格思,福祿來臻。
終獻奏《寧和之曲》曰:
樂舞旣成,獻享維終。明明對越,彌篤其恭。篤恭維何?明德是崇。神之聽之,萬祿來同。
徹饌奏《雍和之曲》曰:
牲牢醴陳,我享我將。黍稷蘋藻,潔白馨香。徹以告成,降禧穰穰。神錫無疆,祐我萬方。
還宮奏《安和之曲》曰:
禮享旣洽,神御聿興。廟寢煌煌,以憑以寧。維神匪遐,上下在庭。於寢孔安,永底我烝民之生。
臣旣錄弘治詔制,而又錄樂章,何也?孝宗之德,誠可以配於仁、宣也。
署理國務勅正德
编辑「准爾署理本國大小庶務,以國王體統行事,益敦孝睦以繫群望。朕將有後命。」
右,武宗皇帝勅書。正德元年,恭僖王入承大統,請命于皇朝。明年,陪臣盧公弼歸自京師,武宗降勅以諭之。
先是廢主燕山君暴虐無道,昭惠王太妃韓氏薨,不服三年,黜先聖孔子以下廟主,以太學爲游宴所,發金宗直、南孝溫墓,戮其屍,殺名卿大夫士,不可勝數,革弘文館、司諫院以絶言路。知中樞府事朴元宗等,以慈順王太妃尹氏命廢之,乃立恭僖王。於是追復宗直等官,奉先聖孔子以下廟主,還于太學。
宗直字季溫,以經術事康靖王。爲吏曹參判,無所建明,宏弼作詩譏切之。宗直不悅,自是宏弼貳於宗直。然宗直深於文章。康靖王作環翠亭,命宗直而爲之記,刻置亭壁。弘治五年,宗直卒,諡曰文簡。
臣以謂金文簡公戮及骸骨,而孔子以下廟主見黜於學,追復官爵,而廟主得還於學,是文簡公與先聖同其屈伸也。或以公《弔義帝文》爲可疑。然公登第在惠莊時,未嘗立上王之朝,則與六臣者亦異矣。豈比上王於義帝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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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大學士靳貴祭文
编辑「朕居東宮,先生爲傅,朕登大寶,先生爲輔。朕今南游,先生已矣,嗚呼哀哉!」
右,武宗皇帝祭文。正德十五年,幸鎭江,臨故大學士靳貴喪,命諸學士撰祭文,皆不稱旨,乃御製祭文一篇,諸學士斂手歎息。
武宗皇帝好剛毅,氣蓋天下,而猶知尊敬大臣,至稱先生,此孝宗餘敎未泯也。
初,大學士靳貴致仕,楊廷和爲大學士,武宗委以天下事,宦官、佞幸莫能間也。
廷和字介夫,新都人也。年十九,進士及第,補庶吉士,猶未娶,於是告歸,旣娶然後乃始仕,授翰林院檢討。弘治二年,進修撰,《會典》成,遷左春坊大學士,充日講官。
廷和爲人沈靜詳愼,美風姿。爲文簡暢有法度,喜考究國朝掌故、四方民隱、九邊兵事及一切法家之言,鬱然有公輔之望。正德二年,入東閣,進文淵閣大學士,明年,加光祿大夫吏部尙書、武英殿大學士,時年三十三。
安化王寘鐇反,廷和請擢仇鉞以離賊黨,鉞受命,果執寘鐇。河南賊趙鐩等反,廷和調諸邊兵以討之,又薦彭澤爲總制,澤進兵,河南悉平。
劉六、劉七、齊彦明反,武宗詔遣馬中錫往討之。廷和言:「中錫文士,必不能任軍旅事。」已而參將桑玉受劉六、劉七之賕,縱賊不戰,中錫軍敗。廷和請斬桑玉首、下中錫獄,因遣陸完討平之。
彭澤將討鄢本恕,問計於廷和。廷和曰:「以君之才,鄢本恕固不足平。所可戒者,班師早耳。」澤旣破誅本恕等,卽日班師,餘黨復起不可制。澤歎曰:「楊公先見,吾不及也。」
太監張永誅劉瑾,引故太監劉永誠故事求封侯。廷和曰:「永誠從子以戰功得封伯耳,非永誠身受之也。」永乃止。
廷和父卒,乞奔喪,三請乃許,遣中官護廷和行。未幾,下勅復起之,三辭始許,大學士終父母喪,自廷和始。服除,召爲華蓋殿大學士。
武宗歸自宣府,詔群臣各製旗帳以迎之。廷和曰:「天子至尊,不敢瀆獻。」使者諭旨,執不從。
寧王宸濠反,武宗南狩,自稱「威武大將軍」,詔廷和草親征詔。廷和曰「自古天子未嘗爲大將軍也」,遂謝病不肯草詔。武宗心恚,以事下勅切責之。廷和乞罷,終不許。
是時武宗南巡狩,二歲不還。然廷和居守京師,能持重以鎭天下,故狂盜充斥中原,宗藩叛據於江西,而天下晏然無虞也。武宗班師,至通州,廷和趨召卽行在,誅宸濠等。
明年三月,武宗崩,廷和定策,迎世宗,卽天子位。社稷乃安,此武宗委任廷和而不疑故也。
諭司禮監勅
编辑「朕疾不可爲矣,其以朕意達皇太后,天下事重,與閣臣審處之。前事皆由朕誤,非汝曹所能預也。」
右,武宗皇帝遺命。正德十六年三月乙丑,大漸,中官魏彬等至閣言:「國醫力竭矣,請捐萬金,購之草澤。」廷和心知所謂,不應之,微以倫序之說,風于彬等。
丙寅,張永、谷大用至閣言:「帝崩於豹房。」乃以皇太后命,移殯大內,議所當立。廷和擧皇明祖訓示之曰:「兄終弟及,誰能瀆焉?興獻王世子某,憲宗之孫,孝宗之從子,大行皇帝之從弟,序當立。」乃令中官入奏皇太后。頃之中官奉遺詔及皇太后懿旨,宣諭群臣,一如廷和請。策乃定。
時,平虜伯江彬擁重兵,在肘腋間,其黨都督僉事李琮勸彬反,彬猶預未決。於是廷和與蔣冕、毛紀及中官溫祥四人謀誅彬,陰使祥等白皇太后。良久未報,已而中官陳嚴至曰:「彬已禽矣。」史稱廷和誅大奸,決大策,扶危定傾,功在社稷,其是之謂乎!
更化詔嘉靖
编辑「朕承皇天之眷命,賴列聖之洪休,奉慈壽皇太后之懿旨、皇兄大行皇帝之遺詔,屬以倫序入奉宗祧。內外文武群臣及耆老、軍民合辭勸進,至于再三,辭拒不獲,謹于四月二十二日,祗告天地、宗廟、社稷,卽皇帝位。深思付托之重,實切兢業之懷。
惟我皇兄大行皇帝,運撫盈成,業承煕洽,勵精雖切,化理未孚,中遭權奸,曲爲蒙蔽,潛弄政柄,大播凶威。朕昔在藩邸之時,已知非皇兄之意。玆欲興道致治,必當革故鼎新,事皆率由乎舊章,亦以敬承夫先志。自惟涼德,方在冲年,尙賴諸賢,共圖新志。其以明年爲嘉靖元年,大赦天下,與民更始,所有合行事,宜條列于後。
嗚呼!君子之道,在昭德以塞違,繼世之規,惟更化而善治。特頒渙號,用慰輿情,弘施大賚之恩,永錫太平之福,四方臣庶,咸使聞知。「
右,世宗皇帝詔書。正德十六年四月癸卯,少師吏部尙書華蓋殿大學士文忠公臣楊廷和譔。
初,廷和總軍國事三十八日,世宗卽位。汰錦衣衛、內監局旗校ㆍ工役十四萬八千七百,減漕糧一百五十三萬二千餘石,一切恩倖得官者多斥去之,中外皆稱廷和功,而宂員失職之徒,銜怨次骨。
廷和入朝,有挾白刃伺輿旁者,詔賜營卒一百人以衛出入。後世宗問大學士李時曰:「太倉所積幾何?」時對曰:「可支數年。由陛下初年詔書,裁革宂員所致也。」世宗曰:「此楊廷和功,不可沒也。」
中貴人張佐、鮑忠、麥福、黃錦,以興邸舊人,掌司禮,監督東廠。然世宗見正德時宦官之禍,旣卽位,御之甚嚴。凡有罪,撻之至死,往往陳屍以示戒。故中貴人皆謹飭,不敢大肆。又盡輟天下鎭守中貴人及典京營倉場者,終四十年不復設。自天順、成化以後,惟嘉靖時,宦官之勢少殺矣。
冊新建伯王守仁制
编辑「江西反賊勦平,地方安定,各該官員,功績顯著。爾部裏旣會官,集議分別,等第明白,王守仁封新建伯,奉天翊衛推誠宣力守正文臣,特進光祿大夫柱國,還兼南京兵部尙書,照舊參贊機務。歲支祿米一千石,三代竝妻一體追封,給與誥券,子孫世世承襲。」
右,世宗皇帝制書。正德十六年十二月,江西巡撫南京兵部尙書參贊機務王守仁以禽寧王宸濠功封新建伯。
初,劉瑾逮給事中御史戴銑等二十餘人。守仁上疏論救之,瑾大怒,下錦衣獄,廷杖四十,謫貴州龍場驛丞。由是直聲聞天下。
然守仁《古大學序》曰:「《大學》之要,誠意而已矣,誠意之功,格物而已矣,誠意之極,止至善而已矣,止至善之則,致知而已矣。正心復其體也,修身著其用也。以言乎己謂之明德,以言乎人謂之親民,以言乎天地之間則備矣。是故至善也者,心之本體也。動而後有不善,而本體之知,未嘗不知也。
意也者,其動也,物者,其事也。致其本體之知,而動無不善。然非卽其事而格之,則亦無以致其知。故致知者,誠意之本也,格物者,致知之實也。物格則知致意誠而有以復其本體,是之謂止於至善。
聖人懼人之求之於外也,而反復其辭,舊本析而聖人之意亡矣。是故不務於誠意,而徒以格物者謂之支,不事於格物,而徒以誠意者謂之虛,不本於致知,而徒以格物誠意者謂之妄,支與虛與妄,其於至善也遠矣。合之以經而益綴,補之以傳而益離。吾懼學之日遠於善也,去分章而復舊本,傍爲之什以引其義,庶幾復見聖人之心,而求之者有其要。噫!乃若致知,則存乎心悟,致知焉盡矣。」
蓋守仁文章之妙,與方孝孺相上下,而敢去《大學》分章曰「朱子晩年定論是也」,玆非朱子之罪人邪?
武宗南狩,諸嬖倖競爲蜚語以中之,事將不測。守仁懼,夜見張永,頌其賢,及上捷音,乃盡入諸嬖倖之名。
嘉靖七年十一月,卒於南安。大學士桂萼言:「守仁事不師古,言不稱師。欲立異以爲高,則非朱熹格物致知之論,知衆論之不予,則爲《朱熹晩年定論》之書。號召門徒,互相倡和,才美者樂其任意,庸鄙者借其虛聲,傳習轉訛,背謬彌甚。但討捕軬賊,禽獲叛藩,功有足錄,宜免追奪伯爵以章大信,禁邪說以正人心也。」
世宗下詔,停世襲,卹典不行。臣以爲桂萼議禮雖有罪,然天下儒學之士,皆宗守仁,而萼獨能力詆之,其有功於斯文,豈少也哉?
太祖皇帝獨配天勅
编辑「萬物本乎天,人本乎祖,天惟一天,祖亦惟一祖。故大報天之祀,止當以高皇帝配。文皇帝功德,豈不可配天?但開天立極,本高皇帝肇之耳。如周之王業,武王實成之,而配天止以后稷,配上帝止以文王,當時未聞爭辨功德也。」
右,世宗皇帝勅書。嘉靖九年,給事中夏言上疏言:「太祖、太宗竝配,父子同列,稽之經旨,未能無疑。臣謂周人郊祀后稷以配天,太祖足當之;宗祀文王於明堂以配上帝,太宗足當之。」世宗下勅,奉太祖配南、北郊,奉太宗配大祀殿,蓋世宗始正郊祀,改二祖竝配之制,而獨於太廟昭穆,稱孝宗爲皇伯考,此禮之變也。
楊廷和言:「三代以前,聖莫如舜,未聞追崇其所生父瞽瞍也;三代以後,賢莫如漢光武,未聞追崇其所生父南頓君也。惟皇上取法二君,則聖德無累,聖孝有光矣。」世宗不悅。廷和乞歸,賜璽書一如故事,廷和去,始稱孝宗爲皇伯考。
嗚呼!世宗承宗廟,稱孝宗爲皇伯考,則孝宗之世已絶矣。廷和致仕,誠合於義。然臣聞宋之英宗以皇子名號素定,故入爲仁宗之後而不疑也。方廷和定策之時,白皇太后,先下制冊皇嗣子,使天下皆知世宗爲孝宗皇帝之子,然後卜日卽帝位,禮當然也,而廷和不能正名,遽欲責皇子之道,亦且謬矣。
始世宗在興邸時,覽禮部狀,顧謂長史袁宗皐曰:「遺詔以予嗣皇帝位,非皇子也。」然則世宗繼統而不繼嗣者,由遺詔也。廷和何以辭其責哉?
立泰饗殿勅
编辑「季秋大饗明堂,成周禮典,與郊祀竝行。曩以饗地未定,特祭於元極寶殿,朕誠未盡。南郊舊殿原爲大祀所,昨歲已令有司撤之,朕自作制象立爲殿,恭薦名曰泰饗,用昭寅奉上帝之意。」
右,世宗皇帝勅書。嘉靖二十一年,諭禮部,每歲季秋大饗上帝於元極寶殿以爲常。禮部主事王愼中實典祠祭,綜理節文,多所釐定。
愼中字道思,晉江人也。嘉靖五年,擧進士,官至河南參政。爲文章,初主秦、漢,已而得力於曾鞏。年五十一卒于家。
愼中嘗與林觀頤書曰:「僕所爲文,求合乎古而已,初不求時人之知也。然文字旣出,不免爲時人見之,則莫不以爲迂腐朽爛,群譏而簇笑,韓昌黎所謂『直何用於今世』者也。不曉足下何所取而好之篤,且過爲推褒,加之以所不當蒙。非獨與我同好而已,若將就僕而學爲如是之文,竊觀足下之意,何其與時人異也?僕廢於時久,權力不足以助推挽,品藻不足以濫吹噓,足下非有所求於僕者也。
意者,人情炫名而慕遠,中無所得而苟悅其號邪?觀足下之文,已能不爲時人之文矣,宜於古知所用心者,炫名慕遠,不足以料足下也。不惑於名,無待於求,足下於僕之文誠好之耳。
今時所謂『學官弟子』攻所業以應有司之擧者,舍可以得有司,則不復過而問古之文,非所以得於有司之具也。足下獨爲之於衆人不爲之中,其用意良異於時。此僕所求於今之士,欲引與共進而收以自輔者也。
足下乃不遠千里,馳書見貽,意勤而詞遜。僕雖自知不足副足下之望,亦安敢無以爲答而孤重賜乎?所爲古文者,非取其文詞不類於時,其道乃古之道也。古之道,不謀祿利,不希榮進。足下所謂『夢寐古人』,顧戚戚於旣失,汲汲於後獲,何其與古之道異也?足下之好古文,直好其詞不類於時耳。如是則其用意亦何以異於時?
故僕願足下,姑置得失而專力於道。苟於道有得,雖不吾問,足下將自得之。僕將往求足下而告之,不獨以有告,且又將因足下而有所學。僕又安敢傲然當足下之勤意遜詞,而無所憚邪?願足下勉之毋忽。詩一首奉贈,聊以報共好之雅。雜文數篇皆偶于刻本,其他未及錄,非所欲俟足下有得而後往也。繼此有便,毋惜惠音。」
臣以爲皇朝文章惟愼中得其正矣。
欽差郭𪻯、張承憲諭祭文
编辑「維王嗣守遐邦,爲國藩屛,循禮慕義,臣職恪恭。垂四十年,始終罔替,保安東土,朕所褒嘉,訃音來聞,寔軫悼念。玆特諡曰恭僖,遣官諭祭,庸示恤恩,惟靈不昧,尙欽承之。」
右,世宗皇帝祭文。嘉靖二十三年,恭僖王薨于正寢。明年,世宗遣太監郭𪻯、行人張承憲,來賜祭。
初,先正臣趙文正先生光祖事恭僖王,爲弘文館副提學。王銳意聲明之治,尊禮之,先生感不世之知遇,以堯、舜君民爲己任。每入對,必宿齋戒積誠敬,其進見也,一心肅慮如對神明,知無不言,言無不讜,王必虛心傾聽焉。
先生漢陽人也。少有大志,從文敬公金宏弼,始聞爲學之大方,天磨、龍門二山,兀然端坐,潛心求道。正德十年,擧乙科,賜暇讀書。王遣將欲襲野人,先生進曰:「潛師類狙譎,非王者禦戎之道也。」王乃從。先生之言,將相爭之,竟不納。
先生請設賢良科以隆儒術,罷昭格署以正祀典,王皆從之。會南衮造爲蜚語中先生。然恭僖王得先生,欲行王道,期月之間,士大夫皆上儒術,文純公李先生滉、文成公李先生珥相繼而作,孰謂「王道不可行」也?
準奏錫命詔
编辑「朕奉天明命,主宰寰宇,凡推行于庶政,必率循乎舊章,其於錫封之典,未嘗以海外而有間焉。故朝鮮國王,往應世爵,藩守東方,職貢恪修,粤逾三紀,邇者陪臣告訃,禮部以襲封請。念玆爵土,宜有攸屬,今特封王之世子〈御諱〉,爲朝鮮國王,嗣理國政。本國大小臣民,其悉奉敎令以佐王,修身謹行,遵我王道,輯寧疆境,克紹先緖,庶共享太平之休。」
右,世宗皇帝詔書。嘉靖二十三年,榮靖王權署國事,請命於天子,明年太監張奉、吳猷來錫命。王在東宮二十年,篤信聖學,昧爽必興,御書筵,論難經義。雖盛暑,未嘗欹倚,手不釋卷,夜以繼日。
金文敬公安國爲貳師,朝夕侍講,以格物致知之學輔養導迪,故德性日造誠明。及卽位,屛絶宮人,使不得近於左右。諭大臣曰:「古之明君,必廣擇鴻儒碩德,而爲之輔。今人才可謂盛矣,如得賢輔,則國之福也。」
皇朝使者張承憲見王容貌而歎曰:「眞賢王也。」至出境,猶貽王書,以示其好德之誠焉。
欽差劉遠、王鶴諭祭文
编辑「惟王榮受封爵,嗣守海邦,朝命方膺,孝心彌篤,執喪毁瘠,遂至隕生。抑且平居,守禮循義,訃音來止,良用悼傷。玆特諡曰榮靖,遣官諭祭,庸示渥恩,爾靈有知,尙其欽服。」
右,世宗皇帝祭文。嘉靖二十四年,榮靖王薨于正寢。明年,世宗遣太監劉遠、行人王鶴來賜祭。
初,榮靖王爲世子時,金文靖公麟厚以僚屬侍講東宮。榮靖王賜御墨竹以寵之,及卽位,充檢討官。以親老出監玉果,榮靖王薨,文靖公屛居不仕。恭憲王召爲校理,終不就。榮靖薨日,入山中慟哭而還,嗚呼其戚矣!臣以爲金文靖公歸自玉果,不復仕,出處之正,其所謂「用晦而明」者歟!
準奏錫命詔
编辑「我國混一區宇,主宰華夷,至薄海遐方,建立君長,俾之世代相承,所以示一王之法,而重藩維之守也。蓋自祖宗以來,懿典俱存,朕率由舊章以弘化理。
故朝鮮國王李〈御諱〉,方承封爵,嗣守東隅,乃以執喪哀毁,遂至成疾而終。邇者陪臣詣京告訃,禮部以襲封請。顧〈御諱〉已無後,而爵宜有歸,命封王之親弟〈御諱〉爲朝鮮國王,繼理國政。本國大小臣民,悉遵敎令以佐王,飭躬勵行,守我王章,修職繼先,保境安衆,庶幾無疆惟休。故玆詔示,咸俾知悉。」
右,世宗皇帝詔書。嘉靖二十四年,恭憲王權署國事,請命於皇朝。明年世宗遣太監聶寶、郭鑾來頒。
初,榮靖王疾大漸,謂大臣尹仁鏡曰:「予遘厲疾,殆不興悟。傳位于慶原大君,卿等其尙勵翼以副予懷。」仁鏡等迎恭憲王。文忠公宋麟壽曰:「斬尹元衡,然後可以立太弟。」元衡怒,遂殺麟壽,一時賢士坐死者,不可勝數。元衡文定大妃之弟也。顓國政十有九年,士民皆憤。大妃薨,朴文忠公淳以大司諫劾元衡,削奪官職。元衡旣敗,奔江陰,與妾蘭貞相對泣,蘭貞自殺,元衡大慟亦死。其黨坐黜,王朝爲之淸明。
準奏錫命制
编辑「子承父業,是爲人道之常,弟紹兄封,允合天倫之正。肆彝章之具在,斯渙命之有加。咨爾朝鮮權署國事李〈御諱〉,世居海嶠,裔出王家。習尙每嗜乎詩書,風敎素承乎禮義。念國王之嗣絶,宜茅土之爾歸。揆諸世次以當承,參之輿情而允協。爰降絲綸之重,俾膺圭爵之榮。玆特封爾爲朝鮮國王,錫之誥命,繼守舊封,思纘前人之緖,寵頒新渥,益增藩服之光,無忘北闕之恩,永作東方之翰。」
右,世宗皇帝制書。嘉靖二十四年十二月,太監聶寶、郭鑾來錫命。
恭憲王召先正臣李先生滉,爲弘文館大提學、藝文館大提學、知成均館事,辭疾不至。
先生字景浩,眞寶人也。少擧乙科,官至議政府右贊成。
李芑用事,先生無立朝之志,築室于陶山。恭憲王敦召不就,命畫工圖先生所居陶山以進之,其見敬慕蓋如此。先生之學,一遵朱子之訓,爲世儒宗。文成公李先生珥曰:「李滉之才,雖不及於趙光祖,至於深究義理以盡精微,則又非光祖之所能及也。
賜太子太保、禮部尙書、文淵閣大學士張治諡文毅制隆慶
编辑「朕於國家之事,凡臣下有所建白,苟有可采,咸賜施行,實以付之公議而不私焉。
故太子太保、禮部尙書、文淵閣大學士張治,孕靈湘、漢,際會風雲,擢掄魁於鴻漸之辰,獲利見於龍飛之歲,遂官翰苑。事我先皇帝三十餘年,往殿南都以長六卿,尋被召還,置之承弼。忠誠直亮,庶幾有爲,而弗永其年。然隆恩厚卹,君臣之義,可謂『有終始』矣。
間於媢嫉之臣,易名未當,頃有言者,朕下之禮官,考論其世,以爾詞尙理要,制作渾雄,心存世務,議論慷慨。考文章以知人,如陸贄之識韓愈;因公正而發憤,若汲黯之斥張湯。引以同升,悉爲今日之宰輔;與之異趣,實乃當時之大姦。是以朝廷服其節槪,天下想其風采。昔我先正良用懷思。不有嘉名,曷稱輿論?是用諡爾文毅,蓋公議久而後定,非樂於有所改,亦必歸於是而後已也。爾其不昧,尙克享此。」
右,穆宗皇帝制書。隆慶四年,中書舍人臣歸有光譔。
臣謹案茶陵張治,字文邦,以詩顯名。正德十五年,擧進士,由庶吉士,入翰林院爲編修。奉使安南,遷南京吏部尙書,嘉靖二十八年二月,進文淵閣大學士。明年八月,加太子太保,十月卒。初諡文隱,改文毅。
始,弘治中,慶陽李夢陽獻吉、信陽何景明仲默與南京戶部尙書邊貢廷實、南京刑部尙書顧璘華玉、吏部郞中鄭善夫繼之、吏部郞中王九思敬夫、國子博士徐禎卿昌穀、雲南參政朱應登升之、翰林修撰康海德涵、太僕卿陳沂魯南爲歌詩,號十才子。
夢陽以爲文必先漢,詩必盛唐。景明亦曰:「詩溺於陶,而謝力振之,古詩之法亡於謝;文靡於隋,而韓力振之,古文之法亡於韓。」由是海內學詩者皆以李、何二子爲宗。獨祥符高叔嗣子業不宗二子。蔡汝南嘗推叔嗣爲明世詩家第一,非妄予也。
叔嗣擧嘉靖二年進士,授工部主事,改吏部。出爲山西左參政,斷疑獄十二事,山西人稱爲神明。遷湖廣按察使,卒於官,年三十七。其爲詩淸新婉約。
嘗自敍《讀書園稿》曰:「老子有言『知我者希則我貴』。夫人不期於世之知,而何較貴賤邪?余素不攻於辭,戊子以吏部郞中,謝病歸於家。開封當郡縣孔道,應接稱煩,余於是徙之城東田中,依舊廬稍葺治以居。家貧,遂力農事,月裁三四至城而已。
當是時,李空同先生方盛,邑子之屬出其門,撰爲文辭,模放古人,若宋蘇軾、唐韓愈薄不爲也。余私心不能無慨慕,時時竊撰一二篇,庚寅歲所著獨多。踰年余旣上京師,斯事罷。夫本非所長,而强力慕之,度必取𧧚於衆。然其篇留笥中。
甲午,余分守冀南,將按縣晩出文水。方初冬新雨,已車行村虛,景色如故園,余怳然太息。其夕宿汾州,燒燭披取笥中詩,事歷歷在目,低回久之,夜不能寐,非特感於詩也。曩者不能取容,故退而畔於野,丘園之樂,使人忘老,而余不自持,復且苟焉干祿,淟涊於今,犯詩人胡顔之詬,其知於人也蓋希矣。然則余豈貴邪?老子之言,明其翫世也已。
臣嘗謂「叔嗣之詩有靖節、蘇州之韻,文亦沖澹如其詩也。」王世貞稱叔嗣詩「如高山鼓琴,沈思忽往,木葉盡脫,石氣自靑」,信矣夫。張文毅公鐃歌詞悲壯慷慨,有古詩人風刺之旨,然不及叔嗣遠矣。
冊王妃朴氏制
编辑「我祖宗誕膺天命,統御萬方,睠惟東藩,恪修方貢,奕世休饗,恩賚有加。朕嗣守丕基,率遵先典,迺國君繼祚,旣遣使以疏封,肆婦爵從夫,復竝隆其命數。爾朝鮮國王李〈御諱〉妻朴氏,出自元宗,夙閑方訓,爰膺妙選,作配名邦。方嗣位免喪之時,協令居燕譽之吉,適覽來表,良副佇懷。特封爾爲朝鮮國王妃,於戲宜爾室家。繫一國之風化,共承祭祀,衍百代之雲仍,無隳令儀,以迓多福。欽哉!」
右,穆宗皇帝制書。隆慶四年,中書舍人臣歸有光譔。
有光字煕甫,崑山人也。師事魏校,得胡氏居仁之傳。大學士張文毅公治主考試,有光與選。嘉靖四十四年,成進士,知長興縣,遷爲通判順德府。大學士高文襄公拱雅知有光,引爲南京太僕丞,留掌內閣制勅房。
初嘉靖時,文章之士,歷城李攀龍于鱗、太倉王世貞元美二人者名重天下,與濮州李先芳伯承、孝豐吳維岳峻伯、揚州宗臣子相、臨淸謝榛茂秦、順德梁有譽公實、長興徐中行子輿、興國吳國倫明卿立詩社,號七才子。
攀龍歿,世貞主盟二十年,搆白雪樓,相唱酬,聲震海內。獨有光揚言觝排曰:「一二妄庸,人爲之巨子。」世貞聞之曰:「妄誠有之,庸則未敢聞命。」有光曰:「唯妄故庸,未有妄而不庸者也。」其後世貞稍自悔,而不可改矣。
有光嘗謂「天子諸侯無冠禮」。其論曰:「《儀禮》有士冠禮,無天子、諸侯冠禮,非逸也。《記》曰『無大夫冠禮,而有其昏禮。古者五十而後爵,何大夫冠禮之有?公侯之有冠禮,夏之末造也。天子之元子,猶士也,天下無生而貴者也,繼世而立諸侯,象賢也』,明天子、諸侯、大夫之無冠禮也。
冠者,將責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之禮。故冠必有主人。孤子則父兄戒、宿,蓋父兄以成人之禮責子弟也。天子爲元子之時,以士禮冠,所謂『有父在則禮然也』。設不幸君終,世子未冠,則冕而踐阼,斯爲踐阼之禮而已矣。已奉宗祧,君臨天下,將又責之爲人子、爲人弟、爲人巨、爲人少之禮乎?
《家語》稱孔子答孟懿子之問,吾取焉曰:『古者王世子雖幼,其卽位則尊爲人君,人君治成人之事者,何冠之有?』曰:『諸侯之冠,異天子與?』曰:『君薨而世子主喪,是亦冠也已,人君無所殊也。諸侯之有冠禮也,夏之末造也。』此孔子之遺言也。益以祝雍頌、《公冠》之篇焉則誣矣。
《公冠》曰:『公冠,自爲主,迎賓揖,升自阼,立于席。旣醴,降自阼,饗之以三獻之禮,無介無樂,皆玄端,其醻幣朱錦采、四馬。其慶也,天子儗馬。」曰『自爲主』,曰『賓降阼』,嫌尊矣,夫非爲人子、爲人弟、爲人臣、爲人少之禮也。且禮自上達,而曰『天子儗冠』,何也?此非孔氏之言也。
周衰,先王之禮不具,傳者旣失其本。但知其略,而欲求之於詳,而不知禮之失在於略,而又患於求詳。
《公冠》又曰:『公冠,四加玄冕。』《左傳》季武子曰:『君冠,必以祼享之禮行之,以金石之樂節之,以先君之祧處之。』《玉藻》曰:『始冠緇布冠,自諸侯下達,冠而敝之可也。玄冠朱組纓,天子之冠也,緇布冠繢緌,諸侯之冠也。』蓋務爲天子、諸侯、士、庶之別,而不知先王制冠禮之義,所以同之於士庶者也。」
臣竊觀嘉靖之際,武進唐順之應德與歸安茅坤順甫工文章,名於天下,爲明大家,而至於學太史公,得其神理,蓋有光一人而已。王世貞嘗爲之贊曰:「千載有公,繼韓、歐陽。余豈異趨?久而自傷。」嗚呼世貞!學文章,至老異趨,其自傷也亦晩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