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北江詩文集 (四部叢刊本)/甲集卷第九

甲集卷第八 洪北江詩文集 甲集卷第九
清 洪亮吉 撰 清 呂培 等撰年譜 景上海涵芬樓藏北江遺書本
甲集卷第十

卷施閣文甲集卷九

                陽湖洪亮吉著

請禮記改用鄭康成注摺子

奏爲敬陳管見恭請

訓定事查貴州本年歲試五經內輪出禮記按試諸郡

皆於尋常擬題外出題諸生百人中卽有曾讀全經者亦

茫然莫知其解推詳其故實緣元儒陳㵆所𢰅禮記集

說自前明永樂以來用以取士㵆書本爲科舉起見是以

凡遇可僃出題者注解畧爲詳明其餘卽謭陋殊甚是以

士子無所遵循伏查十三經正義現列學宮内禮記及儀

禮周禮皆用漢儒鄭康成注最爲詳僃誠如我

皇上欽定禮記義疏所云精奥無如鄭注者也且陳㵆集

說其詳明者皆采取鄭注其𥳑畧者卽自以意爲刪改是

用鄭注則集說之精華已僃用集說則昔賢之訓詁半淪

近奉到部咨春秋一經奏

定改用三傳凡士子有志讀書者無不歡欣踴躍爭自濯

愚昧之見可否禮記改用鄭注俾諸生通曉全經兼

明五禮似于讀書行已皆有禆益未審有當與否伏乞

皇上訓示施行爲此謹

邵學士家傳

君諱晉涵字與桐一字二雲先世系出洛陽宋南渡時有

諱忠者爲從官䕶蹕南下遂著籍餘姚君以禹貢三江其

南江從餘姚入海遂自號南江曾祖炳縣學生祖向榮康

熙壬辰㑹試中式由內閣中書改知縣復改敎諭父佳銳

増廣生兩世皆以君貴累贈中憲大夫左春坊左𢉙子加

二級妣袁氏累贈恭人君贈君之仲子也生有異稟爲敎

諭君所鍾愛𢹂至鎮海學署親課讀焉年四五卽知六義

四聲十二徧通五經十七補縣學附生屢試優等食餼歲

乙酉舉于郷辛卯舉會試第一人殿試二甲歸部銓𨕖歲

癸巳

詔特開四庫全書館校勘永樂大典時

上方崇奬實學思得如劉向楊雄者任之于是大學士劉

公統勲以君名首薦遂

特旨改庶吉士充纂修官踰年授職編修歲辛亥

御試翰詹君名列二等擢左春坊左中允遷侍講轉補侍

讀厯左庶子翰林院侍講學士

日講起居注官皆兼文淵閣校理厯充

咸安宮總裁

萬壽盛典八旗通志

國史館三通館纂修官又爲

國史館提調官兼掌進擬文字一爲廣西主考官兩充敎

習庶吉士覃恩厯加中議大夫此君之所厯職也君體素

羸又兼諸館晨入暮岀復以其暇授徒自給執經者嘗林

立以待前後著錄弟子至數百人由是體益不支今年三

月感寒疾醫誤投劑遂劇竟以六月二十五日卒于邸第

年僅五十有四卒之日語笑如平時人有乞爲志傳未及

成者檢篋中稿付次子秉華遂從容就席而暝可謂神明

不亂者矣生平至性過人居敎諭君及贈君曁恭人之䘮

皆哀毁骨立過時猶思慕不置伯兄履涵早卒前一歲君

以其未葬特遣子秉恒歸爲營冢穴以是秉恒不及視君

含歛性和易與輩流交皆終始如一談古今事雖坐起數

十娓娓不倦卒未嘗以所能驕人惟有以非義干者不待

語竟卽拂衣起人以是嚴憚之于學無所不窺而尤能推

求本原實事求是葢自元明以來儒者務爲空疎無益之

學六書訓詁屏斥不談于是儒術日晦而游談坌興雖閒

有能讀書如楊愼朱謀㙔者非果于自用卽安于作僞立

論往往不足依據迨我

國家之興而樸學始輩出顧處士炎武閻徵君(⿱艹石)璩首爲

之倡然窔未盡闢也乾隆之初海宇乂平已百餘年鴻

偉傀特之儒接踵而見惠徵君棟戴編修震其學識始足

方駕古人及四庫館之開君與戴君又首膺其𨕖由徒步

入翰林于是海內之士知向學者于恵君則讀其書于君

與戴君則親聞其緒論向之空談性命及從事帖括者始

駸駸然趨實學矣夫伏而在下則雖以惠君之學識不過

門徒數十人止矣及達而在上其單詞𨾏義卽足以歆動

一世之士則今之經學昌明上之自

聖天子啟之下之卽謂出于君與戴君講明切究之力無

不可也君于經深三傳爾雅成進士以後未入館以前以

宋邢昺疏義蕪淺遂别爲爾雅正義一書亮吉始識君與

同客安徽學使者署見君一字未定必反覆講求不歸于

至當不止如以九府之梁山爲卽今衡山釋艸蘩莬蒵爲

卽今欵東皆同客時所訂定而亮吉等急歎以爲絶識者

也服官後又爲孟子述義穀梁古注韓詩內傳考並足正

趙岐范甯及王應麟之失而補其所遺君又病宋史是非

失實且久居山陰四明之閒習聞里中諸老先生緒言遂

剏爲南都事畧一編君嘗謂人曰南宋諸傳最無理法其

稿創于袁桷桷與史氏中外故于甬東諸人多鄕曲之私

今讀南宋諸雜史及桷清容集君說信然熟精前明掌故

毎語一事輒亟稱劉先生宗周黄處士宗羲葢君史學所

本而又心儀其人欲取以爲法者也外又有方輿金石編

皇朝大臣謚法錄輶軒日紀南江文稿南江詩稿等若奉

命校祕閣書如薜居正五代史等皆君一手勘定分校石

經君職春秋三傳所正字體亦校他經獨多生平爲文操

筆立就有大述作咸出君手其沖和淵懿奥衍奇古則又

君之學爲之也君于

國史當有專傳今公子秉恒秉華等以亮吉尙足知君乞

先爲家傳以綴君行事亮吉與君交幾三十年于詞館爲

後進凡值校讐之役如

國史石經等亦無不與君偕卽集中唱酬之作亦惟亮吉

爲多用是不敢辭而爲之條繫如左俾他日志經籍傳儒

林者有所採擇焉

分江水考

漢書地理志丹陽郡石城縣下原注分江水首受江東至

餘姚入海桑欽水經同會稽郡吳縣下原注南江在南東入海

常疑分江水與南江截然爲二今細校水經注沔水下道

元稱地理志云江水自石城東入爲貴口東逕石城縣北

東合大溪溪水首受江北逕其縣故城東又北入南江南

江又東逕宣城之臨城縣南考臨城廢縣在今靑陽縣南

五里是分江水至石城縣境外已與南江合矣下又云南

江又東逕寧國縣南又東逕故鄣縣南安吉縣北則今之

寜國縣及建平廣德安吉孝豐諸地也下又云南江又東

北爲長瀆厯湖口南江東注于巨區是又分江水與南江

合後並入太湖矣許愼說文云江水東至會稽山陰爲浙

晉灼亦同道元亦云江水又東逕餘姚縣故城南縣西去會

稽百四十里因句餘山以名縣山在餘姚之南句章之北

也江水又東注于海前人毎致疑岷江不能至餘姚入海

者不過以中隔浙江故耳今考水經漸江水下道元云臨

平湖上通浦陽江下注浙江名曰東江行旅所從以出浙

江也又引闞駰十三州記云江水至㑹稽與浙江合浙江

自臨平湖南通浦陽江又于餘曁東合浦陽江自秦望分


派東至餘姚縣又爲江也則語更明晰葢南江實合具區


臨平湖浦陽江三大水始入海班固云南江在吳縣南東


入海東之一字所該者廣不必泥言在吳縣境入海也韋


昭漢末鉅儒其注國語亦以松江浙江浦陽江爲三江葢


此三江實岷江之下流岷江合之方可入海惟班固桑欽


皆漢和帝以前人並云江至餘姚入海至許愼晉灼卽止


云江至山陰爲浙江不更及餘姚者餘姚在蕭山之正東


山陰之東北山隂圖經鑑湖初本通潮汐漢永和五年


守馬臻始環湖築塘瀦水漑田至九千餘頃疑南江水自

築塘後已不能直抵餘姚故許愼等言又與班固異耳宋

葉夢得避暑録尚知今錢唐江乃北江之下流則亦一顯

証矣惟北字當改作南總之以今道里計之分江水合南江後由

今貴池古石靑陽古臨銅陵古春寜國宣城皆古宛陵建平廣

德安吉孝豐皆古故鄣烏程武康皆古烏程餘杭漢舊仁和古錢唐所分

蕭山古餘山陰漢舊餘姚漢舊諸州縣方入海其所逕之

大水則太湖臨平湖浦陽江也班固云過郡二者丹陽㑹

稽云行千二百里者今自池州府至紹興餘姚縣約計千

里古里數短故云千二百里也

惠定宇先生後漢書訓纂序

惠定宇先生以經學名東南其所著九經古義易漢學明

堂大道録等精博有過閻顧諸君余昨著左傳詁一書采

先生之說爲多今又得讀後漢書訓纂而知先生之史學


亦非近時所能及也此書皆先生采綴衆家凡有異同增


損皆摘錄入卷中其門下再傳弟子朱邦衡爲之繕寫補


綴彚爲一編仍有簽識某書某卷未經錄入者吾友桂進


士未谷復爲補成之定本旣出適吳念湖司馬入都爰力


任剞劂之事瀕行復索序于余時司馬刋閻百詩古文尚


書疏證甫竟復能以餘力校刋此書公諸同好是亦今之


汲古主人矣余嘗慨世之讀史者𩔖多耳食每以謝承諸


人所𢰅後漢書爲過于范史嘗細校之而後知蔚宗去取


之精决擇之愼有非諸家所可同日語者就諸家之中謝

承最有名又最先出而其紕繆已非一端可竟又况華嶠

袁山松謝沉薛瑩諸人年代較遠者乎試舉一二端言之

范史周嘉傳高祖父燕曰我平王之後正公元孫李賢注

引謝承書曰燕字少卿其先出自周平王之後漢興紹嗣

封爲正公食采于女墳今攷武帝紀元鼎四年行幸滎陽

還至洛陽詔曰瞻望河洛巡省豫州觀于周室邈而無祀

詢問諸耆老乃得孽子嘉其封嘉爲周子南君以奉周祀

至元帝初元五年又以周子南君爲周承休侯成帝綏和

中始進爵爲公安得有漢興卽嗣封正公之事如謂漢興

二字卽指綏和以後而言則燕在宣帝時下距此尚遠又

汝陰縣王莽時改名汝墳漢興安得有汝墳縣承葢因燕

正公之言附會而成不知燕所云正公葢戰國末東西周

皆降稱公燕是其裔故云然耳厥後唐杜牧爲周墀墓志

及新唐書宰相世系表皆云漢興周仁封汝墳候表更言

賜號正公皆沿承誤而更爲之說者又三國志陶謙傳廣

陵太守琅邪趙昱徐方名士也裴松之注引承書曰昱遷

廣陵太守賊笮融從臨淮見討逬入郡界昱將兵拒戰敗

績見害今考陶謙傳融走廣陵太守趙昱待以賓禮融利

廣陵資貨遂乘酒酣殺昱放兵大掠陳壽吳志劉繇傳及

司馬光通鑑等並同則所謂拒戰見害之事非矣承又云

謙初辟昱别駕從事辭疾退避謙重令揚州從事㑹稽吳

範宣旨云云考謙傳謙未嘗兼領揚州一也吳志吳範傳

舉有道詣京都世亂不行至孫權起東南範始委身服事

是範亦未嘗爲揚州從事二也且謙本以融爲下邳相督

廣陵彭城下邳糧運及曹操擊破謙徐土不安融乃將男

女萬口走廣陵則融之走廣陵實由下邳東下道不出臨

淮三也他如范史隗囂傳更始執金吾鄧曄注引承書曄

南陽南郷人前漢旣無南郷之名又胡廣傳注引承書李

咸以靈帝建寜三年自大鴻臚爲太尉今考靈帝紀咸爲

大尉在四年由太僕亦非大鴻臚是承書于邑里官爵皆

率意妄書不求其實其他之好爲異說以貽悮後人者又

比比也今先生所纂于十六家後漢書皆條采之而不專

主其說閒爲舉正其誤又可云先獲我心者矣余于後漢

書中又嘗有蓄疑數十事及後校刋他書而忽覺冰釋者

亦不妨畧舉一二焉安帝紀永初元年元初元年皆三

月癸酉日食上已有三月己卯日南地折一條與續漢書

五行志所紀同逆推至此年正月甲子則己卯日定在三

月唯己卯後同月不得更有癸酉日況三月二字又屬複

書且是年冬十月戊子朔日有食之自太初定厯後至此

一歲亦不容有兩日食及以五行志細勘乃知此條專屬

永初元年三月事范史冒昧又複述于此也又王允傳傳

言關中人相謂曰丁彥思蔡伯喈但以董公親厚並尚從

坐彦思不知何人陳范二史于卓傳亦不錄及後偶閱裴

松之注引漢獻帝起居注云尚書丁宮附會卓廢立云云

而始知彦思者當卽丁宮無疑也至唐李賢注後漢書本

集衆手成之往往得失互見卽如第四十九卷張衡傳七

十九卷南匃奴傳最爲鄙謬則以分注之人較劣又卷帙

獨長注後復不加檢勘故耳然則排纂諸書以爲一書折

衷其是如訓纂者又曷可少乎按梁書王規傳規集後漢

書異同注續漢書二百卷劉昭傳昭集後漢同異以注范

書共一百八十卷唐志劉熙注范蔚宗書亦一百二十二

卷竊謂當梁陳時衆家之書俱在故三家所注卷帙繁衍

若此今先生獨能于殘闕之餘䋞羅散失雖僅得若干卷

而其難有十倍于王劉者當不獨欽先生之學識幷可以

鑒先生之苦心矣余近又嘗以水經注校范書及續志增

益二十餘事以前漢書三國志宋書校范書續志舉正亦

不下數十事他日當質之吳桂二君或可附先生之書以

行也時嘉慶元年歲在丙辰夏至後五日

敕授登仕郞晉贈武德騎尉䘏授雲騎尉世職湖北呂堰

 驛巡檢王君神道表

乾隆六十年十二月余視學貴州還京以小除日抵湖北

之呂堰曛黑中有迎拜馬首者余起驚詢則吾友王君𦬊

孫之弟呂堰驛巡檢王翼孫旣抵館揖之入其所言皆民

閒疾苦與差務絡驛貌憔悴而公服破壞余悚然異之已

復岀其寄兄𦬊孫之書與一文榼余愍其宦貧岀SKchar中金

持贈以别行數驛作書與湖北大吏言君之賢大吏復書

云君戅直屢忤上官上官及其同官無悅之者余又爲爽

然不懌者久之越五月得𦬊孫書則君以禦賊不屈死矣

嘉慶元年正月湖北逆民猝起于是鄖陽荆州宐昌施

南諸府州縣所在如蝟毛襄陽府屬南漳等縣亦相應和

旋起呂堰當南北之衝無城郭可守君日夜焦灼屢啟上

官求擘畫皆不報君不得已自起行村鎭爲畫守禦䇿時

縣中官吏捕邪敎嚴株及里黨一方囂然具擔索欲移徙

君急慰止之揭榜曉示俾耕種如常㑹賊巳起襄陽之黄

龍璫君預立僃賊章程八條一凡郷勇十名設頭目一人

頭目十人設總頭目各相轄而統于巡檢司一附近小村

口戸單弱悉遷呂堰鎮一郷勇能自食者聽其無食之人

爲設飯厰立糧餉總頭目司其事他若擅自遷徙及飲酒

賭博皆有厲禁部署甫定賊大至攻呂堰三月廿九日君

出迎擊禽賊目劉方達劉漢德陳起蛟三人縛斬驛前又

自作官文書詣當事吿急然賊勢益盛君所部寡弱度不

可守乃作書別父兄付弓兵劉祿持去且便取巡檢司印

上府又令從人徐升閒道行而身上大橋罵賊頃之復令

小吏廖之義𧼈劉祿之義走未數步見賊已過橋有數賊

方環視橋下之義意君已投河死遂跳免比賊退之義還

見橋下沙壓露衣乃君迎擊賊時所著繼襄陽知府跡徐

升至辨認亦如之義言八月某日賊再陷呂堰領兵者從

賊手獲君巡檢司印賊目兪宗武自言親殺驛官且言驛

官從橋上獨身接戰連刃數人旣中矛創甚自投于水賊

衆憤鉤出之幷褫其衣刀槊叢集猶罵不絶口乃死君死

節事至是乃大白然前此或傳君已死或以爲未死而余

則斷斷然必君之死葢立談數刻而見君之性定也自君

死賊過呂堰無不顛敗若有躓之者輒驚曰此巡檢君之

靈爲立廟羅拜乃去或曰君遺骸亦賊所營葬則君族弟

仲光至呂堰訪問所得也事聞有

旨入昭忠祠依縣丞例議卹又視四品以下世襲雲騎尉

襲次完更襲恩騎尉罔替

朝廷所以報死節之臣可云厚矣嗚呼君一巡檢耳慮事

之周臨命之定如此然則大吏守

天子封疆而數百驟起烏合未定之賊任其往來豕𦊅化

爲萬千蔓延無已以致傷我實心任事之吏與守死不去

之民及事已過或又以輕敵僨事之咎委之則平日以君

爲戅以君爲忤上官者宐也又吾聞湖北之宐昌四川之

達州逆民起事之始皆因州縣逼迫藉此逃死而君以一

巡檢獨善拊循其民無事則勸之耕桑有事則偕爲守禦

至危苦萬狀而民卒不忍舍去迨君死而一鎭之民死于

賊死于路死于饑寒者亦遂無噍𩔖嗚乎君可謂賢也已

且大吏不能禦賊而巡檢禦賊大吏能遷延避賊而巡檢

獨當賊之衝日夜殺賊奮不顧身乃力竭而爲賊所殺此

奇節也亦僅事也余爲

天子史臣而不能傳奇節志僅事則不稱職是懼故因君

兄𦬊孫之請而爲直書之以揭諸其墓又幸余之尚及識

君幷尚能斷君之必死也若君平日行事以迄世系生卒

歲月詳秦兵僃瀛與君兄𦬊孫所爲行實及狀中不更贅

呂太淑人墓表

太淑人吳氏明太傅大學士謚文端諱宗達五世孫父文

學諱宏母王氏太淑人爲文學君次女性至孝嘗以父疾

侍湯藥不解衣履者累月年二十二歸于奉政君時奉政

君父方司訓泰州舉家隨任太淑人述子婦職惟謹司訓

亟稱之曰名家女能嫻禮法不易得也嗣司訓以老告歸

家僅四壁立太淑人所以奉飬之者僃至顧自食不厭穅

覈族黨賢之奉政君以乾隆壬申舉京兆試甲戊成進士

是時太淑人在家延師課子爾昌爾益爾熾饋食豐潔鄰

里不知其家之窘也歲丁丑奉政君以前敎習期滿揀發

山西以知縣用旋補萬全調任安邑太淑人始率諸子之

官署自奉一如在家時勸奉政君節廉俸所入饋遺族䣊

又爲族䣊之無力者擇地營葬至十數棺有族子幼失父

母太淑人擕至署飮食訓誨一如所生長以已姪歸之歲

丙戌奉政君擢張蘭同知時長君爾昌已成進士授刑部

主事未幾奉政君以事去官偕太淑人就養京邸無何奉

政君遘末疾卒太淑人之辛勤醫藥黽勉䘮葬與前之奉

司訓君者無以異歳丁酉爾昌以刑部郞中岀守濟南厯

濟東泰武臨兵僃道擢安徽桉察使太淑人皆就養官𪠘

雖爾昌之所以奉母者無不至然太淑人時時以盛滿爲

憂遇讞獄必問有所平反有輒色喜先是爾昌之官山左

也巡撫某公曾同官刑部以是知爾昌才相待出諸屬吏

上太淑人獨憂之每宻戒爾昌曰某公非廉謹者又情性

不常他日汝必爲所累後爾昌稍欲自遠而大府已怒假

讞案不實奏請鐫秩矣及移官安徽而某公果以賄敗爾

昌亦被累遣戍出關半道遽卒太淑人處之裕如謂家人

曰吾固知有今日久矣嗚乎太淑人處閨閤中而深識遠

見固如此以視此大案中數監司大吏爲所株連至駢首

而不悟者太淑人之識不已岀尋常萬萬哉人常謂古今

人不相及若太淑人者與漢之東海嚴母又何以异太淑

人歸處家事益井井幼子爾禧以癸卯舉京兆試旋以四

庫全書館謄錄議叙知縣發浙江而仲子爾益亦以副貢


生厯官雲南廣西直隸州州判太淑人以地近就養浙江

所以戒爾禧者益嚴以是爾禧宰桐郷調署仁和皆有聲

由太淑人之敎也桐郷獄囚每爲禁卒所苦多有瘐死者

太淑人則命爾禧時時恤視幷以私錢給發寒暑衣及病


者醫藥全活甚衆無何爾益爾禧相繼卒于官太淑人復


歸里第居常對親串雖時爲達觀語然神爲之戚矣時惟

第四子爾喆在爾喆幼不良于行以疾故尤愛憐之爾喆


復多病太淑人每蹙然曰强壯者盡死吾猶冀孱弱者可

以送老也及太淑人之卒而爾喆已先一月死太淑人之

不起亦半由追悼諸子云太淑人體素豐望之如立玉生

平所爲皆有士大夫節槩遇事持大體與人言必懇誠有

過亦必盡言規之無少回護待下嚴而有恩撻婢妾數未

嘗過四五有士族女淪于臧獲太淑人聞之急岀貲贖歸

爲擇良耦婢女年及筓父母或不能輸直輒焚劵聽令遣

嫁其厚德又如此太淑人以嘉慶三年十月初八日卒臨

時無甚疾苦若解脫者距生康熙五十四年壽八十四屢

覃恩累封至太淑人子五人爾昌爾益爾熾爾喆爾熺皆

前卒女二人均⿺辶商仕族孫六人子瑗子璵子琴子環子珏

子班子瑗以副貢生官山西平定直隸州州判子班以太

淑人殁後舉京兆試餘皆讀書有聲子瑗將以今年四月

某日合葬太淑人于奉政君之阡求所以傳太淑人者屬

之亮吉亮吉幼及見奉政君及中歲客西安爾昌之出關

也送之于渭橋繼又識爾熺于杭州爾益爾喆又皆與亮

吉有連以是知太淑人詳爰不辭而爲墓道之表云

伯益考上此係幼時所作適從故簏中檢出因附刋于此

余讀劉向列女傳睪子生五歲而佐禹曹大家注云皋陶

之子伯益也益信皋陶沒禹封其次子仲甄於蓼以奉先

祀葢長卽伯益次仲甄也伯不封仲封者明伯時佐禹不

外封也伯非益則禹越次而立仲舛也或曰伯益實帝高

陽第二子水經注偃師九山有百蟲將軍顯靈碑云將軍姓伊氏諱益字隤敳帝高陽第二子曰旣

帝高陽第二子則齒帝嚳弟也皇甫謐曰帝嚳生三十五

年立立七十年嚳死而摯代之又九年禪堯堯立亦七十

年合舜攝爲九十八年舜立三十九年禪禹禹距啟又十

七年啟之立益無恙也則益之歲二百三十餘也況春秋

緯命厯序顓頊傳九世帝嚳傳八世則世數益不可攷矣

而曰帝高陽子者非也或曰益旣非出高陽岀皋陶矣聞

益之後爲秦則皋陶宐有後于秦也臧文仲聞六蓼滅曰

皋陶庭堅不祀何也曰秦之祖伯翳非伯益也伯翳大業

子使翳卽伯益則皋陶名庭堅又名大業矣列子曰夷堅

聞而誌之服䖍注夷堅卽庭堅則又名夷堅矣一人四名

非古也史記陳𣏌世家云伯翳之後封爲秦垂益䕫龍後

不知所封劉歆進山海表亦云伯翳與益主驅禽獸崔靈

恩云秦虞夏商時巳爲諸侯則秦之出爲伯翳非伯益明

矣益之後旣不見而六蓼又滅故重歎不祀也曰唐祖皋

陶祖伯益是乎曰祖皋陶是也祖伯益非也英舒李六四

姓仲甄之後也祖皋陶不得祖伯益也然則列女傳亦盡

可信乎曰亦非也曰五歳贊禹者亦鬻子帝顓頊年十五

佐黄帝帝嚳年十五佐顓頊之論也且五歳贊禹則舜舉

益之日益尚無歳也虞廷之臣稷不先益若稷爲帝嚳子

則放勳殂落之日稷齒亦近百矣而益以五歲出其上背

也曰列女傳亦不信乎曰其以伯益爲皋陶子信也曰五

歳贊禹者誣也其他書可引若高誘注呂氏春秋及鄭氏


詩譜陸德明音義等本朝閻璩百詩已言之不贅


伯益考下

余旣辯伯益爲皋陶子矣閒取新唐書讀之其在宗室世


系表者曰李氏出自嬴姓帝顓頊生大業大業生女華女


華生皋陶皋陶生伯益其在宰相世系表者曰顓頊裔孫


大業大業生女華女華生大費大費生皋陶皋陶生伯益


曰余得以新唐書之誤而證經史志三書之誤矣桉秦本


紀大業娶少典之子曰女華則女華者大業妻也今誤以

爲子且于皋陶上增減世代則新唐書之誤不必言矣孔


頴達詩正義曰皋陶大業一人也若據宗室表則皋陶去

大業二世矣據宰相表則皋陶去大業又三世矣而曰一

人者則孔穎達誤也秦本紀云大費佐舜調馴鳥獸是爲

栢翳則栢翳名大費唐書謂大費生皋陶者也而索隱曰

卽尚書伯益以三名屬一人以三世爲一世者則索隱誤

也地理志云嬴伯益之後鄭語云秦栢翳之後因鄭語而

誤者則地理志亦非也夫五帝之世次原不可考矣若必

就諸家之說而以年代世數斷之則顓頊之下大業之上

當以史記爲斷而唐書宗室表宰相表其說盡非大業以

下皋陶以上當以唐書爲斷而史記及孔穎達諸說盡非

皋陶以下以及伯益之所出則當以呂氏春秋及劉向列

女傳爲斷而史記索隱以及地理志水經注諸說盡非如

此而古人或可不受誣于後世乎










                受業呂 培譚正治校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