淸容居士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

卷第十九 淸容居士集 卷第二十
元 袁桷 撰 景上海涵芬樓藏元刊本
卷第二十一

清容居士集卷第二十

 記

   邵庵記

雍虞伯生界其居之偏為庵廬焉温凊之

隟則怡怡然飽食以歌宴休于中其廬温

密樸質具粹且深中而虚之若璧而環若

鑑而明樞圜而扉方闔闢以動止其温燥

也禓以舒其清焉其凄厲也隩以休其和

焉左顧右矚神止氣𡨜晝握其動夜根其

静不丐飾于外據萬物之㑹將以極其榮

觀者焉廬不廣尋丈旁設易圖圖除其卦

五十有六瞪而視之首擊而尾應迎而存

之風至而水涌審聲遺形益原其情忽然

控浮㳺以上征則摶制控伏囿于其内而

不能以自恣或曰非輕世逺舉者不得以

専是伯生曰維昔邵先遭時明康玩芳以

嬉不激不隨順其隆汙儒者之準也吾將

尊其廬曰邵庵何如桷曰可乎哉言無郵

乎夫敦厚而靈明者君之先也峻簡而絜

精者君之光也自君之出名日以張莫窮

其鄉黽黽然聲音笑貌之學詎昔之志也

勉之哉兹廬之制易而不卑簡而不倚其

取諸物非鑠我者也由質以成禮無踰矣

迺觴以祝之介其休明曰𤇆𤇆煴煴維道

之門悃悃欵欵維徳之本美哉廬乎足以

為永居乎袁桷記

   古劒記

吳成季得劒一于故吳之區窮首以度合

周尺二十有一寸下縮而圓人盡其握璏

倍扵臘東西半焉鐔長五寸有竒口懸三

空古飾以琫具者金氣消竭玉質湛湛然

望其鋒肅而不劌黝乎以温如鑑之示明

揣其章若氷之在防養其寒光泊焉不知

所凝日出而觀則陸離以陳為丹為碧起

滅扵膚理風雨以休之隐隐歴歴欲泄而

強抑客曰此何祥也成季曰粤古至人絶

世遁逃有不得已則託劒以象五金之精

竊隂據陽繇神以成非劒之能也維吾道

祖以劒印授受為漢丗遺物傳信可根㩀

劒歸宣和今得于吴吴為故都庸詎知非

昔之所寳且夫化而沉扵淵物之靈也返

之扵山物之完也或曰以神不以形又曰

以徳不以物形與物其果有變乎袁桷記

   昭真山水記

廣信昭真山晉王僊居山祖閩武夷宗為

天冠巖翼行數十里左右扈挾悉至觀迺

伏北俯貴溪又正北當縣居中匯泉曰寒

月泉與藥池丹井通遵井南鱗瓦削列成

廡有泉懸溜廡下拾級以升曰金沙益南

至于昇僊臺臺石天設空眀無依傳言王

僊化是又南石室坐可二十席下視屋邑

蟻髮旋縷凡登是山者不盡適不返故冠

以逍遥焉上巘為靈湫逍遥西多故賢居

三山品列徐紹宗隱益下北麓陸文安公

書堂奠焉循西有吳緬石潛谷巖小隱巖

皆以䖏士著吳緬石形成五嶽復曰五面

迤東為峰二曰老人石人東屈而下得名

六學堂以虛名僊足月巖以形名鬼谷以

真隱名鬼谷東石壁中穴環好風出湧泉

曰風洞輔東益髙有石箕瓢器物成琢潭

深不測以磜潭名又東極下水鉤盤巖壁

削立旌陽許令刺蛟于是唐名曰馨香觀

道士祝丹陽繪圖㑭志且言其山清𠜇深

古多異石名木嵗不識伏日泉品與惠山

同自唐李商隱劉大用王荆公毛澤民而

下著詠可傳信夫山南為陽主陽賔隂鍾

其所極鬱之而不化可慕可愕不一以足

然神獨嗇之使冲漠者専其静居絜絜然

好㳺之士少紓其耳目而卒不畀何也世

言名山多方外居益以昭真為信丙午二

月袁桷記

   東山精舍記

自民迫扵生而儒日益病清宗華門淪圮

乗接𨵙然絶環珮聲東装韝衣方傴伏却

立而甚者貿貿途路間益困苦不復振或

以謂升降迭偶之理使然耳噫首是説者

其未知所飬與予客京師豫章周儀之之

甥冷有泰復先辱其㳺問其年則宜若與

昔不相接近而甚頌且文予始異之儀之

曰不然冷為分寧故族官簿相接所居曰

東山山横重屏方列若刻其尊正叔治屋

一區負山為居治堂翼然䟽沼縈然幽林

絜石竒梧秀竹之森爽以繚以屬前拱而

導則黄龍幕阜蜿蜒效焉平辠沃畛鱗集

備焉朝光夕霏户牖進而几席納也正𠦑

閉門幾三十年服居士衣設丈席講論終

日危坐清思無纖芥糠粃時為詩詞凌厲

頓伏索索裂金石舉觴雅歌耋稚以叙酬

酢揖讓猶昔時衣冠家氣度而卒相邂㑹

恍然知為非人間世也嘗聞正𠦑舉童子

時意功業可拾取今迺摧落刋實益自斂

避彬彬文質久而盖彌章焉夫不急扵外

者宜有裕扵後大江以西士風炳如扵是

乎則故予首書其慨然者以厲吾黨知正

叔為可徵四明袁桷記

   采芝亭記

太行首扵三危伏扵河折北而尊為恒山

支巒複岡畢赴扵燕秩秩然復纚属以東

數十百里入扵海上土人以其西來號曰

西山或曰駿極于是山急而堅凝地多空

寒不可以兆域又曰是為都城之衝自北

而南太和薫然捨是奚所適扵是工部尚

書郝公景文惕然維思實震且陰迺相其

大塋先君子之蔵祔陿而善崩始遷而謀

大徳甲辰得卜扵某山卜者曰是山之

形翼容而咮鳴日中而升戴坎以寧以華

以承及既塟眀年守冡以芝告公弗信展

于墓下登坡而望則敷者荑者燁然于山

效獻以萬歸以示其客袁桷噫是果為芝

邪今舉世之言瑞者必首扵芝芝不常有

扵世故窮夸闡珍得一二焉輒指以自瑞

使誠瑞邪寸畛尺壟其融液變化不若是

之固而甚者竭四海之類夫芝者聚焉以

觀不亦陋乎夫土和則芝生始公之心懼

親之不寧故擇其温密以永其幽菌蠢而

擢靈土之和也盈数爲萬非昔之固也不

侈以求異徳之質也維山之陽彌鞏彌剛

子孫之祥也孝感而文著扵瑞乎何有

   梅亭記

廣信據江浙閩越之衝萬山交牙四顧羅

劒㦸其氣蜿蜒磅礴為丹碧玉石長溪貫

其中凝膏溢藍愈積愈完山水之秀甲諸

郡故其俗多𠜇厲自奮矜謹節義言文學

道徳者為儒宗治政事者為吏師建炎初

中原縉紳家多居是州其舊聞遺語尊守

傳信歴歴可數皆數百年文獻源委非如

野人窶子掇拾目近為利禄地方是時人

物之勝𠯁以甲山水而浮屠老氏之跡實

不與焉弋陽為縣山益深水益清車輪馬

足之聲不入于其境寒泉蒼巖百里一色

山之陽有陳隱君居焉隱君守儒以自信

閉門授書朝夕盥饋合其孫曾嬪婦男女

將百人年九十四以終有子曰徳父教授

帶湖十年法當得致仕官以鄉博士歸于

家迺築室旁近之華山為雲居雲居之西

為梅亭曰香月扵是其子敏學志仲官京

師㑭予記之且言曰自吾大父恂恂之扵

是居也詩書以持稼穡以時門無忿色而

少長以叙吾不知其化之及扵里也自吾

父觀之今七十餘矣誦聲滿户而樽斚在

牖氣完而色康其行舒舒其語徐徐視吾

祖之孫曽亦相邇也噫榮何以過是袁桷

曰天地之理嗇者豐之始周流于六虗其

暗也實明其闢也實闔昔之澹然而無營

者徳之基也養之于其身而施之于其後

充以引之吾知其孝謹扵家者日益廣爵

祿扵朝者日益侈視斯亭之手植豐融婆

娑連理而並實隂陽之生物其不出扵是

明矣詩曰髙山仰止景行行止亦囙以勉

夫志仲焉

   西泉記

髙君舜臣通敏才智之士也治其齋心之

居表其顔曰西泉爲予言曰太行之山合

于恒山隱伏聨亘北東以入于海肅慎朝

鮮屹然表于其地者皆支絡也泉生扵西

歸扵東隂陽之常性也周人有言曰肅慎

燕亳吾北土也昔之疆理吾扵是乎考則

凡北紀之山水繇西徂東所繇來審矣爲

我記之舜臣扵金爲大姓官簿歴歴可紀

居京師數世遡其泉源知其晝夜之不止

必達于其里禮不忘其本其髙君之謂與

予官京師踰十餘年望所謂西山者蒼㧞

翠峭實太行之苗裔水流無窮演迤洋溢

導之為漕渠止之為陂塘資國用以為民

食者泉之利也其次達官貴人囙之以丘

壟濬其冽清挹其回環䕃藉蕃廡將利其

子孫以求全乎兹山之下不知其幾至扵

淡泊空曠之士則又抉尋幽深渟膏匯甘

使夫絶塵稅駕者止焉以嗟啜焉以留無

有窮已噫西泉之效誠博矣哉在易之象

曰山下出泉蒙其險釋矣謹其所之君子

之用也髙君致用以推本厥㫖明矣究反

復之道益驗扵身將見某百折而不撓獨

行而不懼非兹泉也與念其祖徳繄命名

之意與其兄堯臣閉門窮經沉思䔍行予

得與之交將並㳺夫西山感夫昔之廢興

不在扵險則泉之東其寧有已邪

   戅庵記

慈溪黄彦實少喜豪士澷㳺故都見世所

稱知名人率脂韋自保秘惋恨無可與語

酒酣氣雄謂海㝢方宴安休明宜取天下

事置念慮以入計畫否則搜抉險幽浩然

為萬里㳺遇不遇命也未幾泝采石上漢

江西㳺荆襄歴觀用武關要荒榛廢壘猶

有能言昔時得失益慷慨自振而所見公

卿大夫與夫布衣之士則皆與昔交㳺者

無大異扵是治其居曰戅庵以自儆求記

扵予亟請焉昔之養生者志專而若愚遺

世絶俗懼其名之至也介然以𨓱泊然以

遨聖人憂之慮其器之不𢎞不足以任斯

道也然舉世之士樂同而惡異曲者常安

直者易危則寧直焉者斯近矣彦實智通

扵事物行幾扵古人視今世之戅者吾能

言之草野㳺京師决臆裂眥不顧生死詣

廟堂求竒中書未出袖而利祿萌扵中非

戅也鄉里稱任俠大言斷是否隂持短長

以利己非戅也佯不絜清詆罵排觸而私

有揣摩問之而若樸即之而彌汙若是者

又其佀而靡者也彦實先大夫文節先生

為史館官咸淳上殿論浮屠不宜入禁掖

度宗大怒手詔出國門未㡬貳守桐江與

宰相兄子争事卒易他郡戅無以易此矣

古之君子事至而名随人棄我取自謙之

道也聞彦實居山中閉門讀書益不妄交

求古聖賢摧折困踣之本彂而不可犯者

養之至也予歸里聆其言斯知之矣延祐

五年夏四月越𡊮桷記

   桂山堂記

江南地宜桂故凡廣居室者必植之以為

美觀焉釋木者曰桂白華叢生冬夏常青

人取以自近良有以也地記言八公從淮

南王後入山為僊作叢桂詞與漢史所記

異予獨愛其簡絜幽古為文章宗師申言

攀援非自息扵林莾者讀其辭可悲也矣

上饒周君  居龍虎山囙其地之隆植

桂于上築堂面之而名曰桂山徵記扵予

予曰今龍虎山為道家統宗金碧晃曜出

于縣官搜竒抉幽異夫昔時之荒煙古木

𨋎相結而袂相接也周君主畫諾以極其

榮觀則今之所命名者若不相似何也然

予嘗聞古之至人其貌恂恂其言諄諄執

中以權損益其未備黜紛華以從事于寂

寞者非有所激也周君知周扵身謙抑自

持思夫山林之静養其冲泊先事以自警

古之所謂備豫而能立者近之矣周氏之

先得道扵希夷陳先生當熈寧時猶亡恙

見其曽𤣥離世樂善樹徳之訓有自来矣

且夫託物以喻志詩人之心也仰觀扵山

徐視吾手植者風雨氷雪貫四時而不改

擬諸形容得無似之乎異日將㳺山中詠

八公之辭反招寫心僕援筆未敢以老爲

辭也

   張尚書救荒後記

儒學提舉天台柯謙自牧爲序一通言今

工部尚書張公之佐江浙也活饑民禠貪

帥爲去思帥能歌詩者追美之是可謂無

負張公矣往嵗桷以翰苑屬歸里里人言

元帥府始治婺女有捴戎官鎮慶元言慶

元聨蠻國入海㝡近稍失控御兵釁不可

測乗驛入都白利害時太傳丞相坐省中

盛言捴戎非兼元帥不足以重鎮太傅察

其言有私便後雖移鎮而卒用常調官如

舊制焉大徳十一年嵗大饑浙東副帥

命属吏疾傳詣行省告變曰慶元接海

口僅數十里羣盗據島嶼出沒將入城剽

刼願速分行省軍往翦其窟穴緩則不可

治行省大驚將如議張公時為郎中丞相

謂公曰計安出公以調兵非所預丞相固

問則曰果有變帥府當印署白省副帥獨

遣非完議也召属吏問變奚自府有鎮守

官今上變為何地屬吏頫首不能對遂移

檄問盗今安在帥府得檄大驚咸言無是

事繇是卒不發兵而慶元迄無它噫方副

帥造謀時當饑侵窮困之急稍加以兵山

海逋竄寧能歛手以快鋒鏑一有抗拒誣

以叛逆則凡故家大姓蔓延扵囹圄之下

將不可勝計人能知救荒之為美績而不

知吾里之人微張公之言有不待賑恤而

皆置扵死地矣敢書以補郡乗㑭知夫立

帥府本末盖如是張公名字士瞻衛郡

人䖏事明逺知大體若是事寕勿為記其

可乎

   晚香堂記

延陵吳成季父奉萬年之祝于崇真大徳

甲辰二月承 詔為祠官于衡山復命歸

祠其受道之山曰龍虎龍乕扵番為接壤

番扵成季為鄉井扵是其嚴君偕七十矣

迺避館屏騶却入里閭舉觴再拜以祝以

夀宗黨姻友旁列叙坐勸酬以禮進退維

度聚而言曰嘻其盛哉成季曰不然繄昔

逺祖挈國以讓晚交兵間既夀且康至于

番君墜緒㠯興維用之嗇報必以厚自吾

少時聞為是州一不承意則交喙争誚而

吾父子吟詠佔畢呐呐謙讓不能出諸口

至論成敗衰盛嘗掩卷三歎以自警厲而

今也二老人康强起居佐理内外冠帶童

丱咸立左右其迨乎逺祖之意願築堂以

奉而名曰晚香其何如衆曰唯唯未幾來

京師屡屬予以記予以謂大夫士之養莫

侈扵羊犬豕而世之希年逺引者至以金

石草木為可久菊水之夀效極扵胡廣昔

之議廣猶若糞土則名與年較不相並今

成季榮扵其身顯扵其親惓惓然企本支

之盛吾見吳氏子孫孝謹遜于里門秀敏

有列于朝而耆耋老人方逰遨嬉戱擊鮮

養醲若古之所謂偕老而終隠者其不在

兹也傳記言王公大人晚嵗託言神僊多

以逺禍成季㳺乎方外之畛憂世嫉邪嘗

不自置異時承渥流問則司馬子微之對

殆猶糠粃而名以晚香者非獨為吳氏美

是特有待扵成季也四明袁桷記

   玉冠記

大徳乙巳嵗二月甲申

皇帝受釐于玉徳迺命尚服出玉冠以賜

𤣥教真人張公其製為山形空其梁述温

栗精潤隆殺悉等莫有究其攸始袁桷見

之曰此紹興宴居所服韜髪冠也舊聞長

老言思陵為清暑樓聚金石竒𠜇飛湍清

樾森鬱蕭爽伏日退朝衣白縠羽衣冠小

玉冠閲㝎書蹟其殆是與維古弁冕雜飾

以玉至晉宋間君臣上下崇習玄理清逸

修簡始為玉冠今世所傳元帝像及晉賢

圗軸與此無毫髮異則紹興所冠猶古帝

王遺物按道家書言神君始建飛天玉冠

其製與逺㳺爵弁微近疑有差等含玄秉

陽舒精吐光繄冠維則欽承是天寵進道

之篤其不在兹乎夫玉者陽中之隂也首

者體形之上神精明之主也陽非隂不能

以成合而凝之出入于斯易之門也方今

張公以清浄理賛益熈洽縝密而不露孚

尹而不泄逺而望之誠理勝矣庸述其始

以示于後𡊮桷謹記

   孝思亭記

三山吳眀之築亭扵陽岡大父之墓側名

之曰孝思按昔之言禮者則曰魂歸于所

居將致其一焉墓有祭有亭為非古矣善

乎延陵季子之言曰魂氣無不之也夫専

于祠宇不意若是拘也物精神著其氣彂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者出于丘壟是則必首扵墓将奚以疑

古之聖人懼其瀆且數也嚴為之防速貧

速朽夫豈非夫子之語祭墓為尸是墓有

祭矣祭而不屋失祭之禮矣繇宋宰輔侈

其墓田不復拘甲令層樓巍閣空青金碧

巋然于坡陁之阜過者必式其防遏森翊

誠以為千百年無慮也乾坤合運頽垣廢

址上牛羊而履荆棘欲求子孫不可得而

眀之方慎其繚圍構亭以綏其體魄是則

過扵盛者必有衰吳君之志追逺以求㫖

微意深鬱勃之興將自兹始大舜五十而

慕昔以為難能也遡而推之探其微㫖亦

難能也禮抱孫不抱子祔于王父幽明之

通瞭然而莫遺明之審之而克行之桷也

故國之公孫其思于祖父也罔敢替囙繹

其㫖為之記

   福源精舍記

建炎初秉義李君以勇略捍衛鄉社倜儻

急義植徳流衍諸孫以詩學接武科目恂

恂退讓望知為秉義家子弟衣冠浸微獨

溧水府君之子登仕君寄隠㕓市厖眉幅

巾治生産益有理年逾七十迺卒予請告

歸里其子印傳以事狀踵門求記其精舍

㑭永逺嘉熈間溧水君卒于縣治登仕甫

八嵗祖母朱氏奉其䘮以歸將葬于上元

之祖塋朱母泫然曰孤児奚依少不利必

隳其先祀相于慈溪東嶺楊奥之山卜告

以吉結為四塋昭穆以叙而以其殤女祔

于旁近登仕長有室曰茹氏朱母即世既

𦵏茹氏曰吾姑以橐中𧚌成是山夫君獲

有成立新婦不㳤紹先繼志弗展擴則奚

以緝前人光亦斥奩資廣山壟建祠屋精

舍以奉其舅姑茹氏沒于至元之十九年

登仕君沒于至大之四年大徳六年印傳

與其妻胡氏同入山拜墓顧瞻周迴蕪圮

日廣胡氏曰再世尊章有成妾獨不能少

效萬一聞佛氏有大報㤙而用其法名為

福源精舍命僧以居遂一以浮屠所需者

咸備具復買田若干命僧某首主㑭其弟

子相次以繼其所度僧非李氏不得入予

愕而有言曰吾里卿相什百各以功徳院

為請有以其田園與子孫共分析求利益

穹樓矗塔坡阜松柏蔽翳綿數十里時運

更易各降在皂𨽻孤童負囊倀倀不能以

入每恨其祖父作是為無益也予嘗過其

祠宇薪草雜糅破爐凝煤而主兹所者僴

然有曰彼昔承寵㤙故幸若是其子孫何

能預至于士夫之家庵廬相接幸其不為

有司之所𨽻羣聚毁撤甚者發其丘壟噫

可勝道哉予謂三孝婦之志人莫能並心

純而孝專發扵自然非過信以溺于異端

思其創始思其悠久是則秉義之澤良未

艾也為浮屠者聞予之説寧不有泚其顙

印傳復為穴三一以葬生母張氏其二則

夫婦囙以預備云

   治平寺記

治平寺主者以建寺本末謁予為記其狀

曰寺在城南門外渡江曰銅湓浦鄉曰鄞

塘平疇鬱密松竹環植望之竦然其間者

即治平也寺建扵後唐清㤗僧曰道隆以

法華勸民習誦持善果剏是地三十畞有

竒始居之復得别業為畞六十其初曰東

李浦院錢忠懿王俶給符牒㑭永逺又改

為保豐院宋英宗更元治平祀眀堂始易

今名法智大師以教乗闡東南習學皆其

徒故號為天台宗元豐間有性法師講法

華别立機要從者雲集而田租漸廣居民

染㿃下疾師咒水飲之飲者日益衆師咒

扵池悉愈寺舊有東西池今咒水池猶甘

冽可鑑師號山堂卒葬扵是寺嘉熈三年

寺燬于時上師實主是寺遂新三門法堂

廊廡等若干迺謝去淳祐六年堯師始成

殿宇居室所宜有者悉備咸淳八年子直

良法師至曰吾不可不私㳤後學户SKchar

接簡約暢隠法華之說大備而治平名益

著率由是陞于南湖者凡數人南湖四明

之祖庭也復曰一蓀守是山今十有五年

繄前脩是承昔之營構皆腐折傾漏不可

支今幸完復粗備惟創建昔人𡙇軼靡有

紀𩓑登其事于石桷以為今之為牧守者

茍度嵗月堤防津梁田野之不治尚何能

望究其本始為世胄者日𮥠其先祖父名

諱近在數十年問有不能答未有如浮圖

氏泝源推根若是之詳者道散扵九流百

家各自奮植吾儒之教末俗以空言為髙

卒不能勝甚者去其舊籍郡縣養士之田

皆澷漶不可考如蓀師所為寧不有愧庸

囙其狀以紀亦以勵吾徒之為師長者云

   海㑹庵記

出城西門皆良田白水髙下緑樹雞犬相

聞蓊然農家善扵其業者也予繇 京師

回艤舟驛亭望之則朱甍碧瓦傑然為人

天居佛之道以枯槁堅忍為能事卉衣糲

食樹下塜間不求其豐足故從者樂然如

歸二千餘年為之説者以荘嚴為善果愚

者益信狂者益怖而梵宫寳刹合郡縣山

水之勝悉為所據日増月益有不可勝言

者四明海之東絶䖏為補陁巖大士顯焉

鄮之東為育王山釋迦舍利塔焉遵南為

岳林為天台皆㳺歴之所而補陁育王自

天子至扵王公百司乗驛奉香幣不絶扵

道四方之民終嵗膜拜至扵西門始求其

渡海之路然而觸風濤煙霧率莫悉䖏所

又舟人伺其危殆時有不利目接其事而

来者益不止豈非其教足以傾動而為善

者有以復其良心也有僧曰妙夀以其建

庵之始末告曰兹庵之剏專以奉補陀育

王岳林天台之㳺者也初卜地扵城西郡

民任氏首不過地千歩屋三楹有同志僧

妙然日習宗尚善勸募傾捨駢集又有僧

元安清持以行業振勵信者俱至善士翁

父堅翼輔之首建佛宫且割田以濟未幾

宣慰楊侯梓益買田以賛相由是拓地為

畞十五屋百楹殿堂門廡迎賔習静各有

其地泛海有舟放生有池獨不設方丈懼

後人之佚樂以自恣也不請寺額曰海㑹

庵懼其奪攘以為兹所之凌替也其狀若

是願請記以求永久予曰博施濟衆昔之

聖人猶以為慊浮屠氏日丐假扵外而皆

足以慰其志意盖其説汪洋浩博㕘之以

報應而為惡者懼吾儒之説百姓日用而

不知卒之以道政齊刑者不得已之具也

𨓱空虚絶人事釋氏本㫖而其生産作業

皆取扵吾教若今有司興繕則民不勝怨

咨海㑹之成相胥以勸何其易也妙夀深

湛善思事為之防曲為之制其惓惓于後

者厥慮若是雖欲勿永久其得勿永久乎

   重建延福院記

予繇集賢還里居有僧永華躡屩重趼踰

數千里南康來介天平㤙大師求記延福

院興造者其狀曰院在南康建昌州西山

曰龍城唐馬大師嘗憩𡨜焉殿有記宋雍

熙間廣陵沙門䖏暹所撰嵗久蕪圮宋末

郡始署開陽院僧紹志主之墾殖磨刮集

材庀工鍾閣齋室凡僧之所居䖏者咸屹

然以成至大徳庚子主兹山三十餘年矣

命其徒曰吾宜蔵密以興造事付汝等咸

頓首曰曷敢不承繼曰繼福迺襲院事首

建三門及外門曰繼祖繼夀永翌廣賔至

之所視昔居䖏之宜益廓且完繼祐迺曰

吾新殿視瞻廣博謂色身小大擬扵形容

良非吾道然徧滿充塞當有是事揆諸空

幻則俱非實相宜改而正諸遂易舊象得

舍利五色扵佛胷背間宋咸平僧道志所

建或曰是若有脗合然者歟扵是梵㖵賛

頌而若子若孫皆勇猛赴事謁扵事佛之

徒増飾金紺象設尊重瓶鉢精絜烜然如

人天居復増其田若干紹志終于大徳七

年夀七十五𦵏寺東之陽今守其遺言祖

子孫相繼如初孫七人曰永岫永岦永岓

永華宗松宗槐宗權讀狀畢迺問華曰志

師能植立若是宜有本始華拱手曰昔圓

悟大師得法弟子曰真牧大師賢賢度其

徒幾千人志其派緒也予嘗聞釋氏服勤

壊形實本持攝至扵廣居榮觀將以慴伏

庸騃除其侈心非專以是為能事生而不

居死而不餘故其道益固傳有言曰又何

加焉曰教之能仁之教書遍中國為禅學

者不立文字而其徒復守師説文字益繁

今而曰教之扵二者將焉取乎哉他年曳

杖㳺匡廬西㳺龍城問聰明道理其必有

以告我則予之記興建亦得以永久也

   資教寺修三門記

吾里法智大師以至行約言闡揚天台大

行于浙東西謂城南延慶為祖庭故四明

旁邑近郊雖丈室尋地多博辯秀出之徒

過扵他郡西山資教其一也西山在郡西

四十里周顯徳元年號廣徳院宋治平改

曰資教負山靣湖有菱荷鳬鷗舟楫亭橋

之勝凡郡人之㳺于湖者必至是寺湖湮

為田㳺者不復至而寺漸頽圮紹㝎中月

公首授徒是山後謝事上竺願復領之世

言上竺第一院西山號㝡卑繇月公再居

而寺益重故講説者争趍之延祐年道

師逢原以郡選主之其徒亦曰彼學専静

選不可易也予舟過先墓必望所謂資教

者焉空巖傾欹樹木翦落將不堪其居比

還里則昔之頽然以興重簷翬飛表表出

林杪道師曰吾首新三門餘以次繕治不

田以食廢其教將有愧集徒講肄則庶幾

希前人光三門紀修願以囑焉考諸禮經

制有五門雉門居中故曰三門秦漢損益

不遵扵周連門為三唯王宫得用官署降

殺非雉門之制久矣釋老宫室擬扵乗輿

雖儀制有令不得禁天台以眀静為宗𡚁

衣惡食脫氛垢厭榮觀汲汲以土木為急

崇信興敬將扵是乎取夫像設之教首于

西方其能傾動禍福必召募焉以集事師

謝不肯寺久廢得人焉以興則吾徒之為

校官者竊食自嬉寧得無愧焉

   吉祥寺重建記

主吉祥寺崇柏師以其興造本末為狀一

通㑭予為記其狀曰初寺在翁洲南香柏

巖唐有僧慧超相攸築居峻絜厲行居民

傾信寺遂以成漠乾祐中賜額曰崇福至

宋咸平有真大師善持咒能愈閭巷疾病

號真大悲崇奉益廣邑中尉曰丁漸以柏

巖峻絶困登陟易扵廣平環以九峰繚以

清溪審勢辨方各當其職宋治平始賜今

額曰吉祥紹興中給事中黄龜年以讜論

忤時宰避禍絶人事僑居絶島獨與方外

交每至寺中時有宏智覺禅師主天童宣

密抉妙師表藂林其大弟子輝主是山傾

動島嶼黄公敬之施所藏辟支佛牙為閣

以庋而寺益増重遂為海上寺居甲乙人

稱之為小天童繇輝師始也皇慶二年

一師始作法堂㑹遷它所不果終至是柏

居之首建大殿三門次以藏室僧堂凡僧

居之所宜營繕者畢具泰㝎三年告成俗

姓虞氏其父酉發嘗為海運官有兄曰庭

桂曰庭芝慨然曰吾不可不相吾弟三世

佛像吾與弟共成之今夫浮屠氏宫室率

為禍福説以誘民陰奪其財民日以耗有

國者憂之若師所成就不丐假扵外竭其

嬴餘以復舊觀怡愉相資將瘁躬以究築

凌隂廣腴田以為後人補緝費志專念逺

是果能興其教者也余誌釋氏建置每有

感扵學校若是則又重有所感也師居浄

慈嗣法扵慧禪師屏外持攝慧之學益有

光矣勉之哉

   妙果寺記

廬山東林寺以逺法師為祖庭其教行乎

海㝢閲年滋多厖幻雜糅壊宫夷址將絶

其遺教寺僧普度慨然興復率弟子十人

芒屨草服詣京師上書演為萬言又集歴

代經社縁起作蓮宗寳鑑十卷

仁宗在東宫閲其書盡初帙問曰得無欲

布施乎合指謝不敢又問曰得無欲補僧

職乎復謝無是想惟蓮教墜絶願 殿下

振復時

武宗皇帝在御近臣以其事奏即以

詔㫖慰撫如律令至大四年始播告中外

而度㑭職其教為優曇主師丹陽人在縣

為竹林山妙果寺率徒喻俗将大廣其居

以稱

聖天子崇重之意予嘗謂象無形儀域無

逺邇逺公之言曰思專想𡨜三昧之本彼

所謂邦國之殊異相好之莊嚴盖将絶其

邪惑一淡泊而無所逢大雄氏設喻警蒙

攝持示境境由心發境㓕返真清浄安樂

包括宇宙是知道者又安有四履之分别

哉度師博習教乗示扵衆者頫焉以導其

師日禪師久居東林後主天童嘗率善士

脩逺公法来扵江西者踵不絶度師興其

教是果能有傳也記寺興造摭其綱要以

明初志云

   石夫人廟記

州東北隅有山昂然以尊秀特瑰異望之

若貞女獨立凛乎莫能犯水旱祈祭輒應

土人因其形佀而名之曰夫人山唐咸通

八年主簿李成矩記其廟貞固之封見扵

祠部嘉㝎十七年加昭徳順應咸淳六年

加福祐

皇元合一郡縣大脩祀典兹山必預焉泰

㝎三年州判官張思訥承命致祭肅瞻廟

庭棟壓瓴圮心駭目瞪折旋㝠思喟然有

言其何以稱 上命遂謀扵州尹曰蘇君

同知焦君鼐州判官塔海復語其僚俎

毅許禋割資以佐工役而凡𨽻扵祠下者

胥勸相事是嵗廟成乞記扵桷原夫宓妃

静波神女行雲此騷人墨客之寄興也二

孤望夫至今㳺覽者羞言之若夫天姥雲

母穹窿磊落滛言鄙語不能以入是則兹

山之靈功在水旱餘奚以議傳曰山澤通

氣記禮者曰地秉隂竅于山川炳靈赫奕

民社是依崧髙之詩實有考焉遂作迎享

送神詞詞曰

磅礴𠔃上征渰𠔃積𠔃縞繒樛木矗𠔃翠

旌恍綏顧𠔃揚靈抱貞固𠔃合窈𡨋竒功

教𠔃集鏤塍嶞𠔃稜稜駿𠔃烝烝帝祀𠔃

永承  來  𠔃弗趾去𠔃莫視有穰𠔃

億秭祓不祥𠔃盪癘宻石𠔃牲繫俛精思

兮帝制百神擁兮森衛苾芬歆兮嵗嵗

   信州自鳴山加封記

至元十四年𤣥教大宗師張留孫扈從

世祖皇帝于兩京言信州自鳴山神有靈

狀敢詣 闕下敕禮官崇顯之是嵗

皇帝命侍臣李衆劉子中降香實銀奩旂

以金錦顯其神三十一年

成宗皇帝有詔遣使致祭嶽瀆在昔登載

者如式崇奉大徳三年三十八代天師張

  平錢塘潮言神以雲雨昭著自鳴山

事見郡乗宋元符始有廟號繇宣和迄咸

淳制書凡十五下乞如今皇帝詔令扵是

符于州考證無異辭至大三年𤣥教嗣師

崇文𢎞道真人吳全節乃言曰吾徒食兹

山有年矣闔闢摩盪繄隂陽是資變以行

神神繇以興今

天子禋奉祠祭吾教益昌自鳴扵龍虎封

畛相入捨是其何言遂復請于 朝得加

封為明仁廣孝翊化真君桷待罪翰林十

有五年矣嗣師曰龍虎紀述吾不以累子

兹山肹蠁紹定之際 先正肅公嘗紀之

矣子誠不得辭桷嘗聞之地秉隂山川竅

焉通而後能鳴石之徵也聲生扵空因山

以著昧其初而以為神者其諸異乎石之

鳴也風霆流形神始出焉神非妄也兹道

之妙老氏深知之矣予何敢語延祐三年

四月㑹稽袁桷記

   隱仙記

宋開慶初伯父賔州我先考郡公将除

大父尚書公喪相與議曰崇親報本唯躬

行是先焄蒿悽愴鬱然而莫能見者將導

達之則屈伸之義足以考聞諸老氏有黄

籙齋善攝度彼果能濟則吾父將超然于

物表非崇𭰖以求福也齋既成以尚書公

所遺祠部牒度道士三人王君徳華在是

選二人皆亡化不復紀獨王君服道士服

幾七十年徃來袁氏門且五世貴燄侈盛

嘗親見之至枯泊頽薾則過門風雨不少

阻且曰吾寧負袁門哉其扵宜所學者曰

章奏符籙雨暘疾疫親究而逺扣方外士

来質衣以請百誑不倦以其勤且無悔故

有所成就今年八十有八而請者益勤迺

語予曰今卜藏于城西隅名之曰隠仙仙

也者返真之義也魂升魄歸死生之大義

也而釋仙者謂為不死古果有是若吾徒

者寧能企是哉桷今年六十有一矣考其

入道先扵吾生死者若蜉蝣生者若稊稗

推一門之盛衰足以驗一郡之興廢而桷

也以譾薄之技獲官 清朝今仕焉而止

願與王君考㳺歴之舊指其歸藏則曰委

順觀化寧有怛扵心懼後人不能以紹志

㑭預書平昔之出䖏且以勵于後今主焚

修于𤣥妙聰明不衰夀益未艾家世㝎海

縣自號曰蓬山志不忘初也泰㝎三年四

月甲午見一居士袁桷記

   通𤣥觀賈道士記

通𤣥觀道士賈志福年八十三化于其居

有徒曰王道深者言曰吾師以不言為宗

其學澄寂寡約不為翕翕詭幻楮衣草屩

寒暑自得有問其道者不以對機藏籥啓

指喻微密若口授而耳属也始為汝南民

弱冠得法扵棲雲王真人王曰知者不言

子㳺四方能果不言以自全乎後㳺南陽

遇軍帥脅以語不對復辱以箠榎師正色

畫地作無語二字軍帥竦愧謝以白金將

築室奉之㑹得間走京兆復遇其師曰汝

志已完忍辱易忍寵難其居京師以觀子

之有成扵是迄歸扵京師㑹有數薦于

先朝者復即遁去然居通𤣥而號清静散

人實洞眀祁公之所强也又曰師少時嘗

得竒疾夢一老人授以七桃食之寤而愈

其徴家為道士者凡七人有弟曰徳常亦

守其學今居大名之嶽祠韜静完絜與吾

師無異願有述以廣其道迺為之詞曰

繄摩兠鞬厥機孔艱維柱下學知者不言

納息于踵養神于淵匪曰不言其道已完

道豈文傳文實累智虗辭借浮一跌千里

竊隂據陽詭立名字夸者逐魂固者死技

睠此嗒然奥密是造不懈其躬不喪其寳

心焉死灰頭若蓬葆藏明委順是曰至道

翩翩二難孰去孰存厥徒允從匪私其温

恍焉松聲彼聴莫聞勵爾後人永矢勿諼





清容居士集卷第二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