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江貝先生集 (四部叢刊本)/卷第二十九
清江貝先生集 卷第二十九 明 貝瓊 撰 景烏程許氏藏明洪武刊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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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
中都集
隴上白雲詩藁序
余在錢唐時與二三子録中州詩緫干首成編題曰乾坤清
氣盖元初文治方興而呉興趙公子昻浦城楊公仲弘清江范
公徳機務鏟宋之陳腐以復於唐其相繼起於朝者有蜀虞公
伯生西域馬公伯庸江右揭公曼碩莆田陳公衆仲在外則永
嘉李公五峯㑹稽楊公鐵崖錢唐張公句曲而河東張公仲舉
亦留三呉以樂府唱酬金舂玉應駸駸然有李杜之氣骨而熈
寧元豐諸家為不足法矣下至四明黄公伯成曲江錢公思復
亦皆卓然可觀者若天台林顯之所著隴上白雲藁則未及見
也且欲徧采四方之遺兵變而輟越今三十年當
大明洪武之十年以助教来
中都分教諸生而顯之之子太原倅惟徳道出淮西携其集示
余快讀數篇因撫卷而歎曰詩固未易知也三經三緯之體巳
備於三百篇中然當時自朝廷公卿大夫以及閭巷匹夫匹婦
因時之治亂政之得失蓄于中而于外如天風之振不能不
為之聲而不知聲之所出海濤之涌不能不為之文而不知文
之所成於是叶而歌之用於閨門郷黨國而興起人心使有
𭄿懲矣漢魏以降變而為五言七言又變而為律則有聲律體
製之拘作者祈強合於古人雖一辭一句壮麗竒絶既不本於
自然而性情之正亦莫得而見之也抑一代之詩有不可廢嘗
掇楊范而下三十餘家及覧顯之之藁則尤窮日力於雕鎪
言人所未至為工凢景物之遇彂於大篇短章者𭔃興髙逺工
而不僻清而不俚可以附於中州舊集而備清氣之一矣故書
其首而歸之
送褚徳剛序
洪武十年夏大都督府㫁事官缺
上難其人咨之在庭以行府經歴㑹稽禇某為之
命既下即治装戒行賔客咸祖於東門外或告之曰子其慎哉
治兵與治民異民牛羊也叱之前而前麾之却而却而慓悍之
士如擾龍檻虎急則忿怒而無以服其心緩則玩肆而無以拆
其氣其勢豈不難㢤余曰不然莫重於法法一定而人從之齊
今國家重兵分為四十八衛有禆有長悉稽諸古自罷戰而歸
雖其鳴弓㧞劒之態不除斬将搴旗之功可恃至懸法以示之
使知所守則𭧂者為之戢貪者為之肅怠者為之奮驕者為之
懲一出一入莫敢或越其防由是觀之治兵亦洽民耳昔公之
在青州也火伍無闘争及来鳯陽也部校無滛縱夫以區區一
文人充幕府之選非素有威嚴敢擊㫁為其所憚何以使之禁
其一切之欲惴惴焉聴約束於朝暮如此邪盖有其法而行之
以公無私孰得而干政犯令也則今之往也位雖下而𫝑寔尊
名雖小而事益専以其巳著而卜其所行余知其易易然矣於
是客皆善其遂與之飲而别因書為送行序而工詩者系
其後云
送呉義孚序
閩去中國萬里而人物多同於中國或言其山川之秀風氣之
和人生其間者内魯而外文余獨以為不然在乎作之於上習
之扵下耳齊魯習於禮故揖遜不争而周公孔子之教可見也
秦人習於戰攻勇悍好前而商君之法猶在也瀕海之地歴三
代以来棄於蠻夷素不知學常衮風厲其民歐陽詹始見於唐
然後學者稍岀及楊時李侗至考亭朱子大闡周程之學化行
逺近窮經好古之士不可一二數兹非作之於上習之於下邪
大抵所習之異性從而移則天下可使為齊魯豈特閩與中國
齒哉惟其俗之一變綿延數百年間無一室不恱於絃歌無一
人不通於道術雖兵戈格闘之餘内外所置學官弟子員散去
而從他道惟閩不廢由是觀之在於習而不在其地也豈不信
乎故嘗觀東西所歴恒病其不及舉以告人欲其有所慕而
為之及来
中都𫉬見呉烈義孚者粹然而不矝確乎其有守余甚嘉之間
考其先由固始遷閩居興化之莆田凢十二世皆擢進士苐為
太守者五人時比漠之萬石君表其里曰桂籍則前後人物莆
田為盛而且萃於呉氏一門焉其倅潮州死事者盖義孚之曽
大父也義孚蚤克守其業弗隊長從郷先生獻可鄭公學矩
林公㳺其學既成其文既工一時薦紳咸推重之性不樂仕乃
去之桃溪之上築卧雲精舍讀書其中而先塋之在黄石者又
𨗇之壷山凌雲巖東題曰小盤谷且将老焉洪武五年部使者
強起之遂来
京師授鳯陽府學教授年今五十有七矣以其去郷之乆将暫
歸而復来求余一言以行余既喜其有尚文之習故歴論之為
閩人榮并以𭄿其来者云洪武十年三月甲申檇李貝瓊叙系
之以詩曰
蒼蒼壼公山縈紆小盤谷青看榕葉老紅分荔支熟言歸知物
改惜別悲景促焉能有翅翎東南附黄鵠
送錢子予序
洪武六年春
上以國子學聚四方俊秀冝簡明經之士誨之
命今御史大夫陳公董其事上下祗若悉舉所知時余與㑹稽
趙公本初錢公子予呉興馬公新仲至
京師遂承乏助教既而山西張公思廣靳公用中江西曾公旦
初劉公子憲先後至皆一時選也八年余復分教
中都九年思廣用中皆病免而本初以年滿七十為請授翰林
待制致仕十年子予亦授國子士而老焉余既縻於官不得
與祖道都門外𥨸聞其去時
詔賜内府新禇以示恩數之𨺚在
朝公卿大夫莫不以為榮嘖嘖歎息咸謂武肅文穆二王功徳
在呉越人冝其子孫乆而益蕃當時若淮南之楊行宻荆南之
髙季興湖南之馬殷蜀之王建閩之王審知與武肅比肩而起
者後皆剪於太國豈若錢氏一門之盛與宋始終至都髙位享
厚禄鐡劵猶存四五百年之故物而子予顯於今日也乎方
仕而止可謂决去就於一旦而優游千岩萬壑間與唐少尹
楊公巨源古今同一轍矣子予乃馳書来告曰與子相知於二
十年之前始𫉬相遇於二十年之後可無一言贈我邪余方以
𫝑之合離為戚復何可言者惟當乞身於
朝以從之遊耳姑書以復子予或遇本初於東西两眺幸為余
道問訊云
送樓文淵歸㑹稽序
余講學雲間時四方之受業者非一而㑹稽樓澄持故人曹新
民書見余欿焉虚黙焉若愚知其可與共學也遂進而與之
每讀書至夜分止雖風雨寒暑無少間二年之間而虗者以
愚者以明知其可與適道也方将攷聖人之經以窮天地萬物
之理属兵興散去不相知者十年及萬方既壹大用諸儒余亦
起為國子助教澄乃不逺千里徒歩訪余
京師今年余留
中都復因蘇人致書焉嗚呼及門之士或擢
朝廷之上或居蕃翰之重或放江湖之逺或陸沉田里之中未
有澄之不於始終如恵勤之於歐陽子也然歐陽子不以賔
客倍之遂悔於後益論薦不巳余敢因澄而尤諸子邪特表其
情之厚而義之盡耳初澄之父甞仕三呉遂以家從不𦍒父没
巳矣而慨然遐想山隂之居有山竒而峭有水清而駛有雲霞
朝暮之變而竹樹之葱蒨可恱也将奉其毋以歸求余一言為
華余聞而嘉之大抵士之輕去親戚墳墓者非敓於王事而有
大不得巳者弗忍也故雖冨貴之極而有首丘之思奚啻池魚
覊鳥之戀淵藪也澄之行也益重余之感焉尚問東南有昔之
處士戴逵者乎幸為謝之将掛冠東門往而從之矣於是乎書
送國子助教張思廣歸平陽序
國子助教張思廣先生謁告歸平陽道出濠泗間杖䇿見余且
曰吾将老於姑射山中矣余既無力以留之乃起而告曰甞攷
諸易泰之為卦六往居四九来居二内君子外小人之時也初
九之爻曰㧞茅茹以其彚征吉否之為卦九往居四六来居三
内小人外君子之時也初六之爻曰㧞茅茹以其彚貞吉亨是
知進退之道繫於時之否泰而己今否極而泰正君子小人消
長之㑹莫不彈冠相慶先生中州之碩果也當行其道於天下
惡可超然而肥遯也哉曰吾非不知也然吾之當去者有三耄
也迂也疾病也其能進而成治泰之功乎冝進而退詭也冝退
而進辱也余聞而嘉之可謂見㡬之决巳嗚呼見㡬者君子之
獨見衆人之所疑也衆人之所疑故有當去而不去者矧於一
當去而去乎若思廣之去孰得而非之也初余至太學時浚議
趙公本初錢唐錢公子予而思廣自河南至學足以相資言
足以相發暇則與之出白下門登鳯凰臺覧河山之險固宫闕
之壯麗慨想古人於千載之上唱和成什皆推思廣為冠焉盖
其養於中者既充則彂於文者益肆一時從而學者雖衆而亦
未知其所至也越二年余分教
中都求其向之所與如思廣者益尠惜其不得備侍從於金門
玉堂而髙蹈逺引於上下相交之日也於是載酒東門酌以
送之復序其交游之梗㮣如此善詩者咸系其後云
清江貝先生文集卷之二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