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回 清風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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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皮奉山議親 孫孝姑出嫁 编辑

  詩曰:
  婚姻大事非偶然,自有月光暗底牽。
  夫唱婦隨偕到老,來年壽富又雙全。

  話說皮奉山叫聲:「媽媽,快快打燒酒來我喝!」張媽媽說:「已叫乾兒子上街打酒去了,買豆腐乾子。」再言大小夥買完,一直來家交把媽媽,站在塊不走:「媽媽,我要個錢買巴巴吃!」張媽媽把強氏與他吃的果子把了些,大小夥他歡喜得很,嚨?嚨?跳了去了。

  再言媽媽開櫃,拿酒杯子與五爺吃酒。不料五爺眼尖,看見了一盤大鯽魚,端了出來,搭搭酒。豆腐乾子熱熱,取壺斟酒。媽媽看他,說:「五爺,你從此以後不要找我了,只當你女兒死的了!」五爺說:「我今日吃了你的酒,從此一筆勾銷,窩賬再不窩你了!」媽媽心內說:「今日強氏囑托事,我看此人正合他語。」媽媽開口說話:「老爹,你就不想日子過麼?」

  「我的媽媽,怎麼不想好日子!我時運不好,局就壞了,我就沒有好日子過了!我想到我不如死了乾淨!」媽媽說:「五老爺,你可曾娶過親?」

  「我沒有,那一個又還同我做親?」

  媽媽又開言說:「你今年尊庚了?」五爺說:「我今日二十四歲。」

  「你今住在那塊?」

  「媽媽,我住在土地廟子裡藏身。我皮五癩子是六個媽子帶大了的。父親在日,到廟裡求神許願做好事,修橋鋪路,修積我這一個獻世寶下來。尋了一個吃乳的媽子,他的年紀輕,夫妻又好,兩下捨不得分開來,帶家去了;後又尋個貼乳的媽子,那曉得貼乳媽子又有了孕了,辭了家去;又尋了一個半乳的媽子,那半乳的媽子老了,家去;又尋一個乾帶的媽子,那乾帶的媽子又要下鄉種田;又尋一個抱我的媽子,他抱不動;又尋一個撫我的媽子,過了一年,他又去了。」

  閒話休提,再言媽媽說:「五老爹,我代你做個媒吧!」

  五爺說:「媽媽,是那一家姑娘,代我做媒?」

  「說起來你已該曉得,就是孫大理姑娘,名叫孝姑。」

  「媽媽你說起孫老爹,我認得他,他是我個若大的恩人,還未報他。我想起當初,訛了一個開綢店小官,他回去告訴他家大人,即刻把我送到捕衙裡。把我叫到上面問了一聲:『皮五癩子,你又來了麼?』叫取頭號板子,六寸厚的板子。站班的恨我,狠狠說:『小夥,今日與你個糖心的吃吃!』若是吃食糖心倒好了,原來是塊頭號重板子。孫老爹看見叫:『兄弟們,公門好修行,你們換個空殼子與他吃吃罷。』站班的依了老爹,換了輕的。老爺叫打四十板,哀求打了二十板。後來叫又打十板,我渾身打的不疼,如撲滅一般。我一個飛腳腿跳出來。可憐孫老爹是個好人,把兩把銀子與我,說:『老五,你把銀子拿了去,做一個生意。』我拿他銀子就走,到叉雞王二家,一輸輸了個乾乾淨淨。媽媽,你說別人家還猶可,你說孫老爹家,媽媽,天下人不要,獨獨要看上我皮五癩子不妨?還是我人品好?言談好?家道好?人色好?就是媽媽你說這種話,看中我那一件好,不妨耶?你要論品格,極了頂了;若論本人,是我皮五癩子尖兒腦兒賽兒,特等之中特特等。也罷!你既代我做媒,還有兩句話交代在前:是要叫我養他,是萬萬不能。天晴各吃各,天陰他還要貼我一頓。奶奶你代我說得妥,你打一斤代我道喜;要是說不妥,你打一斤代我探腦。」張媽媽說:「五爺,你今日且回府,過兩天來討信吧!」

  到了次日下午後,張媽媽無事,就到孫奶奶那邊走走。不一刻工夫,已到孫府。用手敲門,奶奶問:「是那個?」媽媽答應:「是我!」奶奶將門開了,二人進內。奶奶問:「代找的人在那一塊」「奶奶,人是找到一個。當日開過當鋪,兩個果子行。」奶奶未曾聽完,說:「你還是人,還是鬼麼?」「奶奶你不要著急,等我說完了。如今就窮了乾乾淨淨,衣不終身,食不充口。家內煙火全無,上無片瓦,下無立錐,隻身一個,住在土地廟裡了。」奶奶聽畢,回嗔作喜:「此人正合我意!」

  奶奶又拜托:「就是此人很好!」於是,二人話畢,張媽媽回到自己家來。

  到了次日,天還未亮,起來燒燒香,開了門,那曉得皮五爺天還未亮,他就站在門口。他為何不敲門?他雖窮,心裡也還明白。他說道:「張媽媽是個半邊人,寡婦家,我清早敲門進去,不便。只得站在門口等他開門。」媽媽燒過香,開了門,看見皮五爺,說道:「你早呀?」五爺說:「也不早了!」進來望奶奶說:「你代我說的親、做的媒如何?」奶奶說:「媒是倒有九分了。你家住房也要一所,你如今住在土廟裡,如何娶得親?你可有牀麼?娶他在那裡睡覺哩?」「奶奶,我房子也有,牀也有,被也有,褥子也有,枕頭也有,各色皆有!」

  張媽媽說:「告訴我聽,房子在那裡?牀在那裡?被褥在那裡?說與我聽一聽。」五爺說:「媽媽,你聽著:房子不消說得,土地廟內;牀麼,我把土地公公、土地奶奶搬搬家,讓我們,不是牀有了?被褥,你聽著,等那晚間,新娘進門,我早起到城門口,同鄉下人拿兩個稻草下來,不是被褥也有?枕頭更容易,拿兩塊城磚,這個如何?」

  「叫新人到土地廟,稻草鋪內,是何話說!必須要尋一所房子,買一張牀,做一牀紫花布被,綠布褥子,還要買個四腳盆。」奶奶問:「五老爹,你可要添東西?」「奶奶呀,你是個什麼人!我要有錢添東西,奶奶,我不去賭錢,娶什麼親?我不是呆子,你老人家想想看。」奶奶說:「五爺,我有幾兩銀子借與你,我同你去尋一所房子要緊。」五爺就同了張媽媽帶了銀子,鎖了門戶,到了街上尋房子。五爺說:「奶奶,要看看人色何如?奶奶,不是我皮五癩子說大話,開口是我皮五癩子一個人,那一個大膽窮得過我的皮五癩子?站起來是我皮五癩子,豎起來還是皮五癩子,睡下去還是皮五癩子,把我就癩得乾乾淨淨!」

  不談五爺癩大口,再講張媽媽同他一路談心,順步而走。

  走到了東門城腳根,走了幾家門口,見有一家貼著:「七十三閒房子把人住。」奶奶認不得,上寫著:「黃門姚氏七十三歲,領黃衣的。」媽媽說:「怪不得上面忒黃些!」張媽媽又走過了幾家,看見那門口有一位奶奶,坐在板凳上,端了一盆衣服在塊洗的,旁邊有一間空房子。張媽媽說:「問了聲奶奶,這間壁房子可租與人?」奶奶說:「是租的。」媽媽說:「拜托!帶我看一看!」奶奶說:「等我喊人去,帶你老人家看房子。」

  奶奶喊了一聲:「細小夥老子,有人看房子哩!」倪三正同人打天九,聽見喊有人看房子,打挫了牌包子,一直跑了家來。

  看見老太,彼此通名通姓,媽媽說:「裡面房子是尊府?」倪三說:「敝友徐老二的,待我喊他一聲。」說:「張奶奶,我家敝友的房子乾乾淨淨,又不安水。如今我這個敝友,係他家父置下來的,如今這敝房又租別人。敝房是乾乾淨淨,連一點水也沒有。」隨即喊了徐二過來,講了房租,二兩八錢一年房租,彼此言定,永無異說。徐二問多早晚成交,擇了好日,張媽媽說:「改日不如撞日好,就是今日吧!」不知成交否,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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