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回 清風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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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回 看房成交 餪居揎屋 编辑

  詩曰:
  酒後逞凶不安眠,荒唐帽戲揎屋邊。
  勸君此後須收斂,不做當年亂訛錢。

  話說張媽媽議定房租,當日成交,皮五爺遠遠站著,並未同老太前來。此刻五爺見已是時刻了,忽然走進草房,見了張媽媽。他叫了一聲:「乾媽媽,你在塊做甚麼事?」「我在塊尋房子,你若沒事,代我明日搬搬家。」五爺說:「是!」奶奶說了一席話,叫五爺:「你代買兩個花古來!」老太取了三文,五爺說:「奶奶,貼子長了價了,要五文才賣!」老太就與他五文。五爺取了錢,他到貼子店,要了兩個花古,把五文錢就打了四兩喝喝。一刻工夫,前來見了張媽媽,說:「花古在塊!」媽媽說:「叫倪三爺代我寫下字吧。」倪三爺說:「張太太,我不會寫字,自幼不曾念過書。」徐二說:「我一竅不通,不會寫。太太何不請皮五爺代我寫下字吧!」五爺說:「就是了,怎麼事件,這用意乾鬼!」倪三借了筆硯前來,五爺舉筆寫道:

    立絕賣文書人徐二,今賣到皮名下東門城腳根草住房一間,當日言明收銀十二兩正。自賣之後,聽憑本主修造。一非利債准折等事。自賣之後,並無親族作鬧退還本主。倘或徐姓本家唆訟,俱係倪三中人一面承管。今恐無憑,立此絕賣文書存照。
    大宋天聖四年九月初十日
    立絕賣文書人徐二(十)
    居中人倪三(十)

  皮五爺他寫了兩張花古租批,他原是精皮光棍,又加上倪三、徐二認不得字,他一張上面寫的:「一立沒相干某人,今立到沒相干名下,租得沒相干。」他就寫了若干「沒相干」在上,倘日後查出,以作廢紙無用。張媽媽又稱出三錢中,用來交與倪三,又將房租交清,各散。老太說:「五爺同走。」五爺說:「你先走,我隨後就來。」到了外面,等著倪三說:「小夥!」撾住敷領,卡住嗓子,在塊翻白眼,「小夥,你好好還我三星就罷了。」倪三沒奈何,把三星從腰內拿出來,遞與五爺,五爺說:「我家乾媽媽要你照應!」倪三一一應承。

  再講張媽媽一直奔家內,開了門,坐下來一刻工夫,五爺已來,說:「先打四兩酒喝喝去了。」

  又言張媽媽把門一鎖,到了大街,看見一張四腳牀,問要賣多少銀子,開店說要賣八錢銀子。張媽媽還他四錢,那塊不賣。媽媽回來,劈面撞見五爺,問:「奶奶,你到那塊去的?」

  媽媽說:「代你看牀去的。」五爺說:「我去!」於是同媽媽要了三大星。他走到街上,直奔傢伙店來。有一位伙計在塊,他認不得皮五癩子,叫了一聲:「老爹,你家這個牀要賣多少金子一張?」伙計說:「一兩一張,實價六錢就賣。」五爺說:「五錢吧!」伙計說:「看便宜你了,我這牀是發財牀!」果不然後來皮五爺大發。我看世事,人都要討個吉兆。當時五爺交了三星,他揀牀,揀了一張搖不動的,扛起來飛跑說:「擾了你一半牀的子孫牀了!」有伙計正在塊剔牙,不妨著他扛牀,五爺起意想全擾他的,因他說「發財」二字,才把三星丟下。

  五爺扛起就走,伙計老爹叫人代他趕一下子,人說:「你把苦我吃的!他是皮五癩子的,我如何趕他!」

  不言眾人,再講皮五癩子將牀扛至街上,東撞西歪,不知打了人家多少東西,人也不敢望他啟齒。他將牀扛至東門城腳根,推開蘆巴,牀扛至裡面放下。他四面一看:「呀?窄了好些。也罷,等我晚上揎他一揎看。」丟下了牀,走到張媽媽家,同他要了四十文腳錢,打酒吃去。

  過了半會回來,張媽媽與五爺談心,問道:「你可有傢伙用?」五爺說:「那塊來呀!」於是,張媽媽找了一張三支腿柳木板凳,一個四耳朵罐子,一個沒把子黃罐子,一個破頭缽,一個鋦大碗,還有一個漏湯木亮子,零星物件,找了一大籃了,叫五爺拿到新房子裡去。五爺將零星物件一齊拿到東門城腳根,推開蘆巴,將籃放下。五爺喊了一聲:「諸位賢鄰聽著,我新房子搬了些上好的值錢的東西,還有多少古董在內,你們要代我存神些。若是有人偷了我的東西去,我是不得甘休的!我皮五太爺曉得了,你們拿黃臘補起來,我都是不依的。」皮五癩子說過了些狠話,他又奔媽媽家來。他連日也不窩人去了,每天在老太家,又有酒吃、飯吃。他今日望老太說:「你今日可代我餪餪房,又算餪居,打燒酒我喝喝。」張媽媽說:「五爺,今日沒有你吃的,要得罪鄰居,你不是個省油燈盞,恐鄰居罵我。我若是被罵,你自己肉身也不安。留著我過幾天再罵也不遲!」

  皮五爺心中有了底氣,直奔街上。已好早晚了,他悄悄地到了蘆巴,將門一推進去。他把門推好了,把碗盞一推,弄的叮噹響的。旁邊四鄰此刻已睡了,聽見新房子的有人們,皮五爺還好惹的在?眾鄰居吃過晚飯省油,就睡覺了。此刻聽見了新房子裡響,都爬起來了,穿了衣服直奔門外。燈球點起,奔蘆巴門內一推,五爺瞧見了,推上門,一聲喊:「好呀!你們半夜三更打劫我?不好了!你看看我的三十二個皮箱不見了,又不見了兩盒子首飾了,只還有四個銀箱,又把些銅錫器都搬了去。」皮五爺將他們撾住問:「你們官休,私休?你要是官休,送到定遠縣捕衙那裡,打你板子,還要賠我的東西;私休,看便宜你們了,只打二斤燒酒,買兩碗菜:一碗肝大,一碗燒烏魚就罷。」眾人沒奈何,只得應允。五爺說:「你們拿個燈盞來,帶些油來,我點點燈。」倪三說:「我家只得一個燈盞掛,何能把你用?」五爺說:「你有的用了這幾年了,今朝該派我家用用。」再言眾人說:「伙計,你代我垫一下,明日生意上還你。」此刻徐二沒奈何,又把奶奶生活匾子內代小伙買布鞋子的錢亦弄去,先買兩碗菜,打了二斤燒酒。五爺說:「你們吃一杯!」眾人不敢吃他的,多謝了一聲,眾人散去。

  他把門推上,取了杯子,酒兒吃吃,菜兒搭搭,吃了有八分酒意,他酒興發作起來,想日裡要揎房子來,他說:「也罷,老實些揎房子玩罷!」他先唱一出《醉打山門》,五爺站起,拿條板凳一敲,口中唱起醉熏熏洋花花字。未曾唱完,他就東一推,西一推,推倒倪三家鍋腔子,頭缽、大碗一齊都打弔了。

  他這邊又轉了腔了,唱的是《臥雪歸窯》,到這邊一家,兩口在牀上,被五爺一推,把兩口兒推翻在地,把尿壺一潑,潑了老爹一嘴,那種騷味難聞,連細娃子都在尿內。鄰居吵鬧一夜不安。到了天明,倪三與徐二同到張老太家悔交。不知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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