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學類編 (四庫全書本)/卷8

卷七 理學類編 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理學類編卷八     明 張九韶 撰
  異端
  韓子曰周道衰孔子没火於秦黄老於漢佛於晉宋齊梁魏隋之間其言道徳仁義者不入于楊則入于墨不入于老則入于佛今其法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相生養之道以求所謂清淨寂滅者嗚呼其亦幸而出於三代之後不見黜于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其亦不幸而不出於三代之前不見正於禹湯文武周公孔子也然則如之何而可也曰不塞不流不止不行人其人火其書廬其居明先王之道以道之則庻乎其可也
  程子曰楊墨之害甚於申韓佛老之害甚於楊墨楊氏為我疑於仁墨氏兼愛疑於義申韓則淺漏易見故孟子只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佛老之言近理又非楊墨之比所以為害尤甚楊墨之害亦經孟子闢之所以廓如也
  程子曰道之不明異端害之也昔之害近而易知今之害深而難辨昔之惑人也乘其迷暗今之入人也因其髙明自謂之窮神知化而不足以開物成務言謂無不周遍實則外於倫理窮深極微而不可以入堯舜之道天下之學非淺陋固滯則必入于此自道之不明也邪誕妖異之說競起塗生民之耳目溺天下於汚濁雖髙才明智膠於見聞醉生夢死不自覺也是皆正路之榛蕪聖門之蔽塞闢之而後可以入道
  程子曰釋氏之學於敬以直内則有之矣義以方外則未之有也故滯固者入于枯槁䟽通者歸於恣肆此佛之教所以為隘也
  程子曰佛有一箇覺之理可謂敬以直内矣然無義以方外其直内者要之其本亦不是
  程子曰釋氏本怖死生為利豈是公道惟務上達而無下學然其上達處豈有是也
  或曰釋氏地獄之類皆是為下根之人設此怖令為善程子曰至誠貫天地人尚有不化豈有立偽教而人可化乎
  程子曰學者於釋氏之說直須如淫聲美色以逺之不爾則駸駸然入於其中矣
  程子曰佛氏不識隂陽晝夜死生古今安得謂形而上者與聖人同乎 葉氏曰形而上者性命也隂陽晝夜死生古今乃天命之流行二氣之屈伸釋氏指為輪迴為幻妄則其所談性命亦異乎聖人矣
  謝顯道歴舉佛說與吾儒同處以問程子程子曰恁地同處雖多只是本領不是一齊差却
  或謂佛之理比吾儒為徑程子曰天下果有徑理則仲尼豈欲使學者迂逺而難至乎故外仲尼之道而求徑則是冒險阻犯荆棘而已耳
  程子曰道外無物物外無道只天地之間無適而非道也即父子而父子在所親即君臣而君臣在所嚴以至為夫婦為長幼為朋友無所為而非道此道所以不可須臾離也然則毁人倫去四大者其分於道也逺矣
  程子曰聖賢以生死為本分事無所懼故不論死生佛之學為怕死生故只管說不已下俗之人固多懼易以利動楊墨之害今世已無之道家之說其害終小惟佛學今人人談之瀰漫滔天其害無涯
  程子曰釋氏之學不可道他不知亦儘極乎髙深然要之率歸乎自私自利之域何以言之天地之間有生便有死有樂便有哀釋氏却言免死齊煩惱卒歸乎自私老氏之學更挾些權詐若言與之乃意在取之張之乃意在翕之又大意在愚其民而自智秦之愚黔首其術盖出於此
  程子曰物之不齊物之情也莊周强要齊物然而物終不齊也問莊子齊物論如何曰莊周之意欲齊物理物理從來齊何待莊周而後齊若齊物形物形從來不齊如何齊得
  程子曰莊周言遊方之内遊方之外方何甞有内外如此則是道有隔斷内外各是一處也豈有此理
  張子曰釋氏妄意天性而不知範圍天用反以六根之微因緣天地明不能盡則誣天地日月為幻妄蔽其用於一身之小溺其志於虛空之大此所以語大語小流遁失中其過於大也塵芥六合其蔽於小也夢幻人世謂之窮理可乎不知窮理而謂之盡性可乎謂之無不知可乎塵芥六合謂天地為有窮也夢幻人世明不能究其所從也
  張子曰浮圖明鬼謂有識之死受生循環遂厭苦求免可謂知鬼乎以人生為妄見可謂知人乎天人一物輙生取舍可謂知天乎孔孟所謂天彼所謂道或者指遊魂為變為輪迴未之思也大學當先知天徳知天徳則知聖人知鬼神今浮圖劇論要歸必謂死生流轉非得道不免謂之悟道可乎自其說熾𫝊中國儒者未容窺聖學門牆已為引取淪胥其間指為大道乃其俗達之天下致善惡智愚男女臧獲人人著信使英才間氣生則溺耳目恬習之事長則師世儒崇尚之言遂㝠然被驅因謂聖人可不修而至大道可不學而知故未識聖人心己謂不必求其迹未見君子志己謂不必事其文此人倫所以不察庻物所以不明治所以忽徳所以亂異言滿耳上無禮以防其偽下無學以稽其弊自古詖淫邪遁之辭翕然並興一出於佛氏之門者千五百年向非獨立不懼精一自信有大過人之才者何以正立其間與之較是非計得失哉
  司馬公曰世俗信浮圖誑誘飯僧設道場作水陸大㑹冩經造像修建塔廟曰為此者滅彌天罪惡必生天堂受諸快樂不為者必入地獄剉焼舂磨受無邊波叱之苦殊不知人生含血氣知痛癢或剪爪剃髮從而燒斫之己不知苦况於死者形神相離形則入於黄壤朽腐消滅與木石等神則飄若風火不知何之借使剉燒舂磨豈復知之又況佛法未入中國之前人死而復生者亦有之矣何故無一人誤入地獄見閻羅等十王治罪不學者固不足言讀書知古者亦可以少悟矣
  致堂胡氏曰佛者之言其道也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今夫人之所以為人異於禽獸者為其有夫婦父子君臣也兹三者性邪非性邪若以為非性則佛固人耳不能捨是三者而有己也以為性邪則何乃立教使天下之人去此三者以為心也且自侈其道以為廣大慈悲無與對者故毒如蛇虎微如蚊䖟皆所憐憫損身以飼之割肉以啖之無所顧惜而獨於夫婦父子君臣則必斷棄除捨不得與蛇虎蚊䖟為比其廣大慈悲又安在哉
  問佛老與楊墨之學如何朱子曰楊墨之說猶未足以動人墨氏謂愛無差等欲人人皆如至親此自難從故人亦未必信楊氏一向為我超然逺舉視營營於利䘵者皆不足道此其為說雖甚髙然亦人難學未必盡從楊朱即老子弟子人言孟子不闢老氏不知孟子闢楊墨則老莊在其中矣後世佛氏之學亦出於楊氏其初如不愛身以濟衆生之說雖近墨氏然此說淺近未是他深處後因達摩過來初見梁武帝武帝不曉其說只從事於因果遂去面壁九年只說人心至善即此便是不用辛苦修行又有人取老莊之說從而附益之所以其說精妙然只是不是耳
  問釋氏之空與老氏之無同否朱子曰老氏依舊有如所謂無欲觀其妙有欲觀其徼是也若釋氏則以天地為幻妄以四大為假合則是全無也
  朱子曰老氏欲保全其身長生不死釋氏又却全不以身為事自謂别有一物不生不滅歐陽公甞言老氏貪生釋氏畏死其說亦好氣聚則生氣散則死順之而已釋老則皆悖之者也或問佛與老莊不同處曰老莊滅絕倫理未盡至佛則人倫滅盡至禪則義理滅盡
  朱子曰佛初入中國止說修行未有許多禪底說話天下只是這道理終是走不得如佛老雖是滅人倫然自是逃不得如無父子他却拜其師為父以弟子為子長者為師兄少者為師弟但他只䕶得箇假底聖賢便是存得箇真底
  朱子曰道家之學出於老子其所謂三清盖倣釋氏三身而為之耳佛氏所謂三身法身者釋迦之本性也報身者釋迦之徳業也肉身者釋迦之真身而實有之也今之宗其教者遂分為三像而駢列之則既失其指矣而道家之徒欲倣其所為遂尊老子為三清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太上老君而昊天上帝反坐其下悖戾僣逆莫此為甚且玉清元始天尊既非老子之法身太上道君又非老子之報身設有二像又非與老子為一而老子又自為上清太上老君盖倣釋氏之失而又失之者也況莊子明言老聃之死則聃亦人鬼耳豈可僣居昊天上帝之上哉釋老之學盡當毁廢假使不能盡去則老氏之學但當自祀其老子關尹莊子列子之徒以及安期生魏伯陽輩而天地百神自當領於天子之祠官而不當使道家預之庻乎其可也
  朱子曰釋氏只四十二章經是古書餘皆中國文士潤色成之維摩經亦南北時作道家之書只老子莊列及丹經而已丹經如參同契之類然已非老氏之學清淨消災二經皆模倣釋書而悞者度人經生神章皆杜光庭譔最鄙俚是北斗經蘇子瞻作儲祥宫記說後世道者只是方士之流其說得之
  朱子曰釋老之書極有髙妙者句句與吾儒同但不可將來比方誤煞人事因舉佛氏之言與吾儒甚相似處如云有物先天地無形本寂寥能為萬象主不逐四時凋他是甚麽様見識今區區小儒怎生出得他手宜其為他揮下也
  朱子曰佛老之說不待深辨而明只廢三綱五常一事已是極大罪名其他更不消說
  朱子曰釋氏合下見得一箇道理空虛不實故要得超脫盡去物累方是無漏為佛地位其他有惡趣者皆是衆生餓鬼只随順有所修為者猶是菩薩地位未能作佛也若吾儒合下見得箇道理便實故首尾與之不合
  朱子曰釋氏更不分善惡只尊向他底便是好人背他底便入地獄如此則若是箇殺人的賊一尊向他便可生天矣
  或問浮屠氏既不足信然世間人為惡死若無地獄治之彼何所懲朱子曰且說堯舜三代之世無浮屠氏乃比屋可封天下太平及其後有浮屠而為惡者滿天下若為惡者必待死而後治之則生人立君乂焉用
  問佛家言刼數如何朱子曰他亦說天地開闢但理㑹不得其書云到末刼人皆小先為火所燒成刼灰又為風所吹又為水所淹水乂成沫地自生五穀天上人自飛下來喫復成世界他不識隂陽便恁地亂道
  朱子曰釋氏地水火風之說粗言之地便是體水便成魄火風便是魂他也是見得這魂魄模樣
  朱子曰俗言佛燈此是氣盛而有光又恐是寳氣又恐是腐葉飛蟲之光蔡季通去廬山問得云是腐葉之光云昔人有以合子合得一團光來日看之乃一腐葉妙喜在一處見先令人撲之得一小蟲如蛇樣而甚細僅如布線大此中有人隨汪聖錫到峨眉山云五更初去看初布白氣已而有圓光如鏡其中有佛然其人以手裹頭巾則光中之佛亦裹頭巾則知乃人影耳今所在有石號菩薩石者如水精狀於日中照之便有圓光想是彼處山中有一物日初出照見其影圓而映人影如佛耳峨眉山看佛以五更初看
  朱子感興詩曰西方論縁業卑卑喻羣迷流𫝊世代久梯接凌空虛顧盼指心性名言超有無捷逕一以開靡然世爭趨號空不踐實躓彼荆棘塗誰哉繼三聖為我焚其書 楊庸成曰佛固西夷之英盖將以身化其國人慈悲惻怛淡泊無欲布施捨身粗衣蔬食凡其動作語言皆欲以止其國中之亂耳彼見華夏之人膠膠役役日以事物嬰心於是鼓其誕說以解釋其迷惑持作用是性之說即以為妙道之所存持無所染著之說即求以超乎無有之表世之髙才明智見其遺去物累一歸於空靡然從之反謂西覺之妙勝于吾儒不知聖人之教每因人之性而不咈焉故父子有親君臣有義夫婦有别長幼有序朋友有信是皆不可須臾離者今其言曰必棄而君臣去而父子禁而夫婦而求所謂清淨寂滅者其徒桀黠者又從而廣之曰但願空諸所有不願實諸所無吁兹非所謂號空不踐實者歟
  唐太史令傅奕曰佛在西域言妖路逺漢譯胡書恣其假託使不忠不孝削髮而揖君親遊手遊食易服以逃租賦偽啟三塗謬張六道遂使愚迷妄求為善而近名者為善之過也為惡而近刑者為惡之過也惟能不大為善不大為惡而但循中以為常則可以全身而盡年矣然其為善無近名者語或似是而實則不然盖聖賢之道但教人以力於為善之實初不教人以求名亦不教人以逃名也若畏名之累己而不敢盡其為善之力則其心亦己不公而入於惡矣至於為惡無近刑則尤悖理夫君子之惡惡如惡惡臭非有所畏而不為也今乃釋其不至於犯刑者而竊為之至於刑禍之所在巧其途以避之而不敢犯此其計私而害理又有甚焉乃欲以其依違茍且之兩間為中之所在而循之其無忌憚亦甚矣
  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曰或問人言仙者有諸子曰吁吾聞伏羲神農没黄帝堯舜徂落而死文王畢孔子魯城之北獨子愛其死乎非人之所及也仙亦無益子之彚矣或曰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之於天下恥一物之不知仙人之於天下恥一日之不生曰生乎生乎名生而實死也
  谷永曰明於天地之性者不可惑以神怪知萬物之情者不可罔以非類諸背仁義之正道不遵五經之法言而盛稱竒怪鬼神廣崇祭祀之方求報無福之祠及世有仙人服食不終之藥黄冶變化之術者皆奸人惑衆挾左道懐詐偽以欺罔世主聴其言洋洋滿耳若將可遇求之盪盪如繫風捕景終不可得是以明王距而不聴聖人絶而不語 真氏曰谷永此言足以盡方士欺詭之情矣然則永所謂天地之性萬物之情者何也曰天地雖大萬物雖多其所不能違者隂陽而已故春夏不能常春夏而有秋冬焉旦晝不能常旦晝而有暮夜焉闔闢之循環往來之更代此天地之性也榮必易之以悴盛必繼之以衰有終則有始有死則有生此萬物之情也天地以體言故曰性萬物以用言故曰情人在天地間是亦一物耳而為神仙之學者則曰吾能長生不死有是理乎
  歐陽公曰自古有道無仙而後世之士知有道而不得其道不知無仙而妄學仙此我之所哀也道者自然之理也生而不死亦自然之理也以自然之道養自然之生不自戕賊夭閼而盡其天年此古聖賢之所同也後世貪生之徒為養生之術者無所不至至茹草木服金石吸日月之精光又有以謂此物不足恃而反求諸内於是息慮絕慾鍊精氣勤吐納専於内守以養其神其術雖本於貪生及其至也尚或可以全形而却疾猶愈於肆慾縱情以害其生者是謂養内之術故上智任之自然其次養内以却疾最下妄意而貪生
  致堂胡氏曰夫道則以天下共由而得名猶道路然得道而盡惟堯舜文王周公孔子耳老聃之言獨善其身不可與天下共由也而名之曰道自漢以來失之矣其後乃有飛仙變化之術丹藥符籙之技禱祠醮祭之法沉淪鬼獄之論雜然並興皆歸於道家者流豈不逺哉
  問神仙飛昇之說有諸程子曰若謂白日飛昇之類則無若言居山林間保形鍊氣以延年益夀則有之譬如一爐火置之風中則易過置之宻室則難過有此理也又問揚 --(『昜』上『旦』之『日』與『一』相連)子言聖人不師仙厥術異也聖人能為此事否曰此是天地間一賊若非竊造化之機豈能延年使聖人肯為周孔為之矣
  人有語導氣者問程子曰君亦有術乎曰吾常夏葛而冬裘饑食而渇飲節嗜欲定心氣如斯而已矣
  朱子曰氣久必散人說神仙一代說一項漢世說安期生其後不復說唐以來說鍾吕今又不復說看得來他亦只是養得分外夀考終久亦不能不散
  朱子感興詩曰飄飄學仙侣遺世在雲山盜啟元命祕竊當生死關金鼎蟠龍虎三年藏神丹刀圭一入口白日生羽翰我欲往從之脫屣諒非難但恐逆天道偷生詎能安 𤓰山潘氏曰此言神仙之流憑生怖死盜竊天機强陽消隂以為長生不死之計也夫人之生世有生有死乃理之常吾儒之道生順死安或夀或夭修身以俟之何必苦欲偷生於天地間邪
  真氏曰神仙之說自戰國始燕齊之君甞求之不驗矣而秦皇復求之秦皇求之不驗矣而漢武復求之以漢武之髙明英傑而長生不死之欲一動乎中遂為方士之所愚惑猶玩嬰兒於股掌之上豈不異哉
  真氏曰使仙而可求則漢武得之矣佛而可求則梁武得之矣以二君而無得焉則知其不可求也明矣縱求而得之裔戎荒幻之教不可以治華夏山林枯槁之行不可以治國家况不可求邪漢武貪仙而終致虛耗之禍梁武佞佛而卒召亂亡之厄則貪佞之無補也又明矣
  鶴林羅氏曰道家之教宗老莊其後乃有神仙形解飛昇之說方士煉丹保形之術然老子云吾有大患為吾有身吾既無身而有何患莊子云吾惡乎知悦生之非惑邪予惡乎知惡死之非弱䘮而不知歸者邪麗之姬艾封人之子也晉國之始得之也涕泣沾襟及其至於王所與王同匡牀食芻豢而後悔其泣也予惡乎知夫死者不悔其始之蘄生乎又髑髏謂莊子曰子欲聞死之說乎死無君於上無臣於下亦無四時之事從然以天地為春秋雖南面王樂不能過也莊子曰吾使司命復生子形為子骨肉肌膚反子父母妻子閭里知識子欲之乎髑髏深矉蹙頞曰吾安能棄南面王樂而復為人間之勞乎是老莊之意以身為贅以生為苦以死為樂也今神仙方士乃欲長生不死正與老莊之說背馳矣佛家所謂生滅滅已寂滅為樂乃老莊之意也歐陽公云道家乃貪生之論佛家乃畏死之論此盖未甞深考二家之要指也老莊何甞貪生瞿曇何甞畏死貪生畏死之說僅足以排方士而已韓文公歐陽公皆不曽深看佛書故但能攻其皮毛唯朱文公早年洞究釋氏之㫖故其言曰佛說盡出老莊今道家有老莊書不看盡為釋氏竊而用之却去倣傚釋氏作經教之屬譬如巨室子弟所有珍寳悉為人盜去却去收人家破罋破釜此論窺見其骨髄矣唐傅奕亦曰佛入中國孅兒幻夫摸擬莊老以文飾之則古人亦甞有是言矣右論佛老神仙 愚按異端之說首見於論語曰攻乎異端斯害也己先儒釋之曰異端非聖人之道而别為一端如楊墨是也謂之如則非止楊墨二氏而已盖自夫子没而微言絶七十子喪而大義乖邪說横流異端並起孟子止闢楊墨為其惑世之甚也由孟子之言而楊墨之道息韓子推其功不在禹下為是故也自秦漢以來至于今佛老之說日新月盛亦屢有攻之者矣然攻之暫破而復興撲之未滅而愈熾何也以其死生禍福之說足以惑人也故是編獨詳於佛老神仙而於楊墨諸子略焉
  顔氏家訓曰隂陽說云辰為水墓又為土墓故不得哭王充論衡云辰日不哭哭則重䘮今無教者辰日有喪不問輕重舉家清謐不敢發聲以辭弔客道書又曰晦歌朔哭皆當有罪天奪之算喪家朔望哀感彌深寜當惜夀又不哭也
  顔氏曰偏傍之書死有歸殺子孫逃竄莫肯在家畫尾書符作諸厭勝喪出之日門前然火户外列灰祓送家鬼章斷汪連凡如此彼不近有情乃儒雅之罪人彈議所當加也
  唐太宗以近世隂陽雜書訛偽尤多命太常博士吕才刋定才皆為之序質以經史其序宅經曰近世巫覡妄分五姓如張王為商武庾為羽似取諧韻至於以栁為宫以趙為角又復不類或同出一姓分屬宫商或複姓數字莫辨徵羽此則事不稽古義理乖僻者也其序禄命曰禄命之書多言或中人乃信之然長平坑卒未聞共犯三刑南陽貴族何必俱當六合今亦有同年同祿而貴賤懸殊共命共胎而夭夀更異此皆祿命不驗之著明者也其序葬書曰古者卜葬盖以朝市遷變泉石交侵不可前知故謀之龜筮近代或選年月或相墓田以為窮達夀夭皆因卜葬所致按禮天子諸侯大夫葬皆有月數是古人不擇年月也春秋九月丁巳葬定公雨不克葬戊午日下昃乃克葬是不擇日也鄭葬簡公司墓之室當路毁之則朝而窆不毁則日中而窆子産不毁是不擇時也古之葬者皆於國都之北兆域有常處是不擇地也今以妖巫妄言遂於擗踊之際擇地選時以希富貴或者云辰日不可哭泣遂莞爾而對弔客或云同屬忌於臨壙遂吉服不送其親傷教敗禮莫斯為甚
  程子曰卜其宅兆卜其地之美惡也非隂陽家所謂禍福者也地之美則神靈安其子孫盛若培㙲其根而枝葉茂理固然矣地之惡者則反是然則曷謂地之美者土色之光潤草木之茂盛乃其驗也父祖子孫同氣彼安則此安彼危則此危亦其理也而拘忌者惑以擇地之方位決日之吉凶不亦泥乎甚者不以奉先為計而専以利後為慮尤非孝子安厝之用心也
  司馬公曰古者天子七月諸侯五月大夫三月士踰月而葬今五服年月勅王公以下皆三月而葬然世俗信葬師之說既擇年月日時又擇山水形勢以為子孫貧富貴賤賢愚夀夭盡係於此而其術又多不同爭論紛紜無時可決至有終身不葬或累世不葬子孫衰替忘失處所遂棄捐不葬者乃使殯葬實能致人禍福為子孫者亦豈忍使其親臭腐暴露而自求其利也悖禮傷義無過於此
  羅氏曰古人建都邑立室家未有不擇地者如詩所謂望楚與堂降觀於桑度其隰原觀其流泉書所謂達觀於新邑營卜瀍澗之東西盖自三代時已然矣余行天下凡通都會府山水固皆翕聚至於百家之邑十室之市亦必倚山帯溪氣象囘合若風氣虧疏山水飛走則必無人煙之聚此誠不可不擇也乃若葬者藏也藏者欲入之不得見也古人之所謂卜其宅兆者乃孝子慈孫之心謹重親之遺體使異日不為城邑道路溝渠耳借曰精擇亦不過欲其山水迴合草木茂盛使親之遺體得安耳豈藉此以求子孫富貴乎郭璞謂本骸乘氣遺體受䕃此說殊未通夫銅山西崩靈鍾東應木生於山栗芽於室此乃活氣相感也今枯骨朽腐不知痛癢積日累月化為朽壤矣豈能與生者相感以致禍福乎此決無之理也世之人惑璞之說有貪求吉地未能愜意至數十年不葬其親者有既葬以為不吉一掘未巳至再至三者有因買地致訟棺未入土而家已蕭條者有兄弟數人惑於各房風水之說至於骨肉化為仇讐者凡此皆璞之書為之也且人之生貧富貴賤賢愚夀夭稟賦已定謂之天命不可改也豈冢中枯骨所能轉移乎若如璞之說則上天之命反制於一抔之土矣楊誠齋甞言郭璞精於風水宜妙選吉地以福其身利其子孫然璞身不免於刑戮子孫卒以衰微則其說已不驗於其身矣而後世方且誦其遺書而尊信之不已惑乎
  沈顔曰古者國家將有事乎戎祀必先擇時日以定其期是用備物於有司習儀於禮寺俾臻其慮而戒其誠非所以定吉凶決勝負也後之惑者不詳其故推考時日妄生穿鑿斯風不革拘忌益深致使凡庻之家將欲開一溝隍折一葭葦必待擇日而後為之構一衡宇薙一榛蕪必審方位而後為之且吉凶由人焉係時日故吉人凶其吉凶人吉其凶一之於天之所為而已矣惑者不知其在人也有一不吉則歸罪於時日矣且以不謀之將不練之士有能以日時勝者乎不耕之土不實之穀有能以日時種者乎是皆不能也則時日於人何有哉
  右論隂陽家之說 愚按隂陽家之說自太史公以來有之矣其言曰隂陽之術太詳而衆忌諱使人拘而多所畏然其序四時之太順不可失也褚先生曰臣為郎時與太卜待詔為郎者同署言曰孝武帝時聚㑹占家問之某日可取婦乎五行家曰可堪輿家曰不可建除家曰不吉叢辰家曰大凶歴家曰小凶天人家曰小吉太乙家曰大吉辨訟不決以狀聞制曰避諸死忌以五行為主人取於五行者也由是言之則隂陽之術其來久矣諸家所說吉凶不同自古如此又况數千百載之下其說愈多其吉凶愈舛又可得而盡信之乎
  荀子曰相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古者有姑布子卿今之世梁有唐舉相人形狀顔色而知其吉凶妖祥世俗稱之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故相形不如論心論心不如擇術形不勝心心不勝術術正而心順之則形相雖惡而心術善無害為君子也形相雖善而心術惡無害為小人也君子謂之吉小人謂之凶故長短小大善惡形相非吉凶也古之人無有也學者不道也
  皮日休曰今之相工言人相者必曰某相類龍某相類鳳某相類牛馬某至公侯某至卿相類禽獸者則富貴也意立形於天地分性於隂陽其貴者不過人耳焉有真人形而貧賤類禽獸而富貴哉又曰聖人之相人也不差忽微不失絫黍言其善必善言其惡必惡言其勝任必勝任今之人不以是術行其心而區區求子卿唐舉之術居其窮處其困不思以道達不能以徳進言其有位必翻然自負坐白屋有公侯之恣食藜藿有卿相之色盖不能自相其心也或有士居窮處困望一金之助已有沒齒之難有妄誕之人自稱精子卿唐舉之術取其金易於反掌有能以聖賢之道自相其心哉
  東萊吕氏曰孔子以前相術固己概見於世矣若周叔服相公孫敖之二子一言其必食子一言其必收子是以相而預言人之福也子文及叔向母見越椒伯石之始生一言其必滅若敖氏一言其必喪羊舌氏是以相而預言人之禍也數十年之後福焉而福禍焉而禍無一不合盖曲伎小術豈無或驗乃若吾夫子之門自有相法非卜祝所誦之相書也申申夭夭即孔門相容貌之術誾誾侃侃即孔門相言語之術躩如翼如即孔門相步趨之術勃如怡如即孔門相顔色之術一部一伍一占一𠉀毫釐不差季咸唐舉許負之術至是皆敗矣
  右論相人之術 愚按相者視人之狀貌而知其吉凶貴賤者也而妄誕者多以此惑世人故荀子作非相之篇以論之而東萊吕氏乃謂彼挾相術以茍衣食者卑冗凡賤而荀卿乃親屈儒者之重以與之辨何其不自重也因附著其說于此
  漢光武信圖䜟多用決定嫌疑給事中桓譚上疏曰凡人情忽於見事而貴於異聞觀先王之所紀述咸以仁義正道為本非有竒怪虚誕之事盖天道性命聖人所難言也自子貢以下不得而聞况後世淺儒能通之乎今諸巧慧小才伎數之人増益圖書矯稱䜟記以欺惑貪邪詿誤人主焉可不抑逺之哉宜垂明聴發聖意屏群小之曲說述五經之正義
  張衡以儒者爭學圖䜟上疏曰圖䜟成於哀平之際皆虚偽之徒以要世取資欺罔較然莫之糾禁且律歴𠉀卦九宫風角數有徵效世莫肯學而競稱不占之書譬猶畫工惡圖犬馬而好作鬼魅誠以實事難形而虚偽不窮也宜收蔵圖䜟一禁絶之
  真氏曰䜟緯者末世之邪說張衡以為起於哀平之間盖得之矣夫異端小數豈無或驗要非六經之法言先王之正道故劉歆見之而改名公孫述因之而僣畔是徒足以起亂臣賊子之心而已果何益於世教哉
  右論䜟緯之說 愚按䜟緯之說秦以前未之聞也始皇時方士盧生入海還奏録圖書曰亡秦者胡也此其圖䜟之所始乎其後王莽以金匱符命而篡漢遣五威將帥頒符命四十二篇於天下光武之即位也以赤伏符之言曰劉秀發兵捕不道四夷雲集龍鬬野四七之際火為主由是信用圖䜟終漢之世儒者鮮不傳習至引之以釋經先儒歐陽子甞議取九經註疏删其䜟緯之文惜乎當時未之能行也














  理學類編卷八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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