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易堂先生文集/序
夫士之立於世,無所歆艶而自爲善,無所創艾而自不爲不善,如水必寒、如火必熱。此乃稟賦陽剛之自爾,而爲天下之實德也。吾夫子嘗曰:「剛毅近仁。」又有「未見剛者」之歎,而《大易》所以「抑陰扶陽」,皆此義也。陽剛之德,豈不爲貴而君子之所當體者耶?如琴易堂先生裵公,可謂其人也與!
公天資英邁,器局峻整,旣承家學之得於陶山者以自勵,又從鶴峯而受學焉。遍遊西厓、月川、賁趾諸賢之門,其講討切磨、師友淵源之盛,槪可想見。而及其出而應世也,當執徐之亂,以妙年上庠,倡義旅振士氣,其於天將及方伯書,籌畫纖悉。
若夫蔭仕初路,疏論闕失,則自夫講和之非,至于八事,莫非扶義、殲賊、匡君、治國之謨。策名登筵,珥筆直陳,則扶君子、抑小人、尙正學、排文辭,亦莫非解偏黨敦本實之論也。蓋其隨事建議,瀝盡肝肺,無所顧避,此豈有所爲而爲者哉?況位卑職微,初見君父,而言人所不敢言,聞者莫不縮頸,則何其偉哉!雖謂之剛明實德,如水火之寒熱,而夫子之所謂「剛者」,亦或庶幾矣。苟使享遐齡而得其位,則其展布剛明之澤,當復何如?而惜乎!天道之無爲,不能不奪於氣數屈伸之不齊,而只見其兆而止也。
公性孝,內行修備,養生繼孝,俱率禮莫諐,以至考義辨禮,扶植斯文之功,亦大焉,於西厓奬許之書,可見矣。然猶自戒進修之或偏,書帖《論語》「過勿憚改」,「內自訟」兩訓而佩服焉。尤以名節自砥礪,嘗言「有鳳翔千仞氣象,方不爲名利所動」,以故其所著述,皆有這意味,汪洋奔放,絶出等夷,以其眞積而發也。亦可驗純一之味也,則朱子所謂「文章之作,必有本」云者,益可見也。
日,其裔孫善河以其大人書,奉公集詩文合七卷而示曰:「刊役垂畢,弁文尙闕,故敢謁。」漢膺亟辭以耄廢無文,而請益力,有不得以終辭,乃敢略次所感於心,使後之覽者,得有所考云。
上之六年乙卯仲秋日,眞城李漢膺謹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