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氏長慶集 (四庫全書本)/全覽3

全覽2 白氏長慶集 全覽3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一
  唐 白居易 撰
  奏狀四表附凡十七首
  為宰相賀赦表長慶元年正月就南郊撰進
  臣某等言伏奉今日制書大赦天下者臣與百執事奉揚宣布與億兆衆蹈舞歡呼自天降和率土同慶臣等誠歡誠抃頓首頓首伏惟皇帝陛下出震御極建元發號大明升而六合曉一氣薫而萬物春肆𤯝措刑滌瑕蕩穢凡在圓首納於歡心矧又祗祀天地孝享宗廟蠲減租賦䇿徴賢良褒徳及先賞功延嗣敬賓養老念舊睦親生人之積𡚁盡除有國之頽綱必舉况陛下承二百祀鴻業之重纂十一聖耿光之初始奉嚴禋新開寳厯天下之目專專然觀陛下之動天下之耳顒顒然聽陛下之言斯則陛下出一言不終日必達於朝野舉一事不浹辰必聞於華夷當疲人求安思理之秋是陛下敬始慎㣲之日苟行一善則可以動人聽而式歌舞况具衆美信足以感人心而致和平康哉可期天下幸甚臣等謬居重位幸屬鴻休慙竊股肱喜深骨髓歡忻悚躍倍萬常情無任鼔舞慶幸之至
  為宰相請上尊號第二表
  臣某等言今月二十四日臣等巳陳表章請上尊號愚誠雖懇聖鑒未迴蹐地跼天不勝大願臣等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臣聞大道者無求於物物尊而不辭至公者非欲其名名生而不讓不讓故與天合徳不辭故率土歸心斯所謂應乎天而順乎人者也伏惟皇帝陛下嗣興一徳統牧萬方致時俗之和平納生靈於富夀金革已偃銷七十載之厲階玉燭方調啟一千年之聖運天人合應書軌混同而鴻名未加盛典猶缺華夷失望史策無光此誠君上之謙然亦臣下之罪也今臣所以上稽天意下酌人情再黷皇明重陳丹慊臣謹按書曰思作睿睿作聖又曰乃聖乃神乃武乃文經曰明王以孝治天下凡此五者厯觀列辟雖甚盛徳莫能兼之伏以陛下自即大位及此二年無巾車汗馬之勞而坐平鎮冀無亡弓遺鏃之費而立定幽燕仁和一薫獷亡猛切驁盡化可不謂睿文乎削平天下震耀八荒北虜求婚以稟命西戎乞盟而納欵威靈四及奔走來賓可不謂神武乎陛下以萬乗之尊四海之富供養長樂道光化成推而置之可塞天地可不謂孝徳乎故臣等敢冒死稽首上尊號曰睿文神武孝徳伏惟陛下略撝謙之小節𢎞祖宗之大猷惟十一聖在天豈忘繼其志以億兆人為子寧忍阻其心特迴宸𠂻俯受徽號在𤣥功不為主宰於盛徳有所形容煥乎大哉垂裕無極此實天下之幸甚非獨臣之幸也臣等無任誠願懇禱之至
  為宰相讓官表
  臣某言伏奉今日制書授臣某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者寵擢非次憂惶失圖蹐地跼天不知所措臣某誠兢誠惕頓首頓首臣聞上理陰陽下平法度外撫夷狄内親黎元使百官各修其職一物不失其所此宰相之任也臣有何功徳有何才能越次超倫忽承此命下乖人望上紊朝經致寇速尤無甚於此臣謬因文學忝列班行先朝乏人擢居内職星霜屢改爵秩驟加未逾十年忽登相位名浮於實任過其才豈唯覆餗蘇谷切是憂實累知人之鑒况陛下肇開厯數將致升平輔弼之臣尤宜慎擇臣粗知古今敢言本末樞衡要地初不得人則理化勞心終無成日此所以重陳手疏再⿰氵厯 -- 𤁋血誠乞迴此官别授能者臣若得請便不負恩情見於辭非敢飾讓皇天白日實鑒臣心無任懇欵屛營之至謹奉表陳讓以聞
  為宰相賀雨表
  臣某言臣聞聖明在上刑政叶中則天地氣和風雨時若常聞其語今見其時臣某等誠歡誠躍頓首頓首臣伏以陰陽氣數盈縮相隨去秋多霖今春少雨宿麥猶茂農功未妨陛下念物憂人先時戒事靡神不舉有感必通故雲出于山月離于畢初灑塵以霢霂漸破塊而霶⿱圃囿田疇無不霑足雨之所致臣知其由自上而來雖因天降從中而得實與心期發於若厲之誠散作如膏之澤凡在率土孰不懽心臣等位忝鈞衡職乖燮理仰陰陽而增懼顧霖雨而懐慙無任兢惕之至
  為宰相賀殺賊表
  臣某等言伏承某道逆賊某一某月某日已被某殺戮訖皇靈震耀兇孽梟夷率土普天歡呼鼓舞臣等誠喜誠忭頓首頓首臣聞亂臣賊子阻兵干紀者明則有天討幽則有鬼誅遲速之間罔不殱殄伏惟文武孝皇帝陛下君臨八表子育羣生合天覆地載之德順春生秋殺之令宿寇遺孽闇然銷亡四海九州廓然清晏逆賊某乙一介賤𨽻兩河叛人苞藏禍心竊弄凶器戕害主帥䖍劉善良幕燕鼎魚偷活頃刻顛木之餘⿰呼罪切才何切子余切之遺種斧斨千羊切欲加而先折鍼石未攻而自潰不有弔代孰知徳威不有妖氛孰知神算則天下之心有以知順存逆亡其猶影響者也臣伏以某一既已斬首某一將何保身若不乞降即應生變輔之或在車則相依皮既不存毛將安附况我乗破竹彼繼覆車止戈之期翹足可待無任喜慶忭躍之至
  賀雲生不見日蝕表為宰相作
  臣某等謹言臣聞堯湯之逢水旱陰陽定數也宋景之感熒惑天人相應也蓋天地大統不能無災皇王至誠可以銷慝嘗聞此説今偶其時臣等誠欣誠幸頓首頓首伏見司天臺奏今月一日太陽虧者陛下舉舊章下明詔避正殿降常服禮行於巳心禱于天天且不違物寧無應况正陽月朔亭午時中和氣周流密雲布濩蒙然暫蔽赫矣復明屏翳朝隮但驚若煙之涌曜靈晝掩不見如月之初所謂誠至於中而感通於上也臣等敢不再陳事理重考徴祥三光忌盈必有時蝕萬物莫覩與無灾同慶生交感之間喜浹照臨之内雖卿雲五色瑞景再中除沴致祥曾何足比百辟伏賀萬人仰觀事彰天鑒孔明道配日新其徳臣等幸遭昌運謬荷殊私皆乏濟時之才同居待罪之地日月薄蝕自慙燮理無功山川出雲實賴聖明有感感賀忻戴倍萬常情無任忭躍竦踴之至
  為崔相陳情表
  臣植言臣有情事久未敢言今輒陳露伏增戰灼臣亡父某官亡妣某氏是臣本生亡伯某官某贈某官臣今承後建中初徳宗皇帝念臣亡伯位髙無後以猶子之義命臣繼紹仍賜臣名嗣襲雖移孝思則在上荷君命永承繼絶之宗中奪私恩遂阻劬勞之報歳月曠久情禮莫伸自去年以來累有慶澤凡在朝列再蒙追榮或有陳乞皆許迴授况臣猥當寵擢謬陟台階爵禄之榮實有踰於同輩顯揚之命獨未及於先人飲泣茹悲哀慙兩極臣今請以在身官秩并前後合叙勲封特乞聖慈迴克追贈倘允所請無幸於斯則臣烏鳥之心猶再生而展養犬馬之力誓萬死以酬恩蹐地仰天不勝感咽披陳誠懇煩黷宸嚴無任惶懼激切之至謹奉表陳露以聞
  忠州刺史謝上表元和十四年三月二十八日
  臣某言臣以去年十二月二十日伏奉勅㫖授臣忠州刺史以今月二十八日到本州當日上訖殊恩特奬非次陞遷感戴驚惶隕越無地臣誠喜誠懼頓首頓首臣性本疎愚識惟褊狹早蒙採録擢在翰林僅厯五年每知塵忝竟無一事上答聖明及移秩宫寮卑冗疎賤不能周慎自取悔尤猶蒙聖慈曲賜容貸尚加禄食出佐潯陽一志憂惶四年循省晝夜飲食未嘗敢安負霜枯葵雖思向日委風黄葉敢望霑春豈意天慈忽加詔命特從佐郡寵授專城喜極魂驚感深泣下方今淮蔡底定兩河乂寧臣得為昇平之人遭遇已極况居符竹之寄榮幸實多誓當負刺慎身履氷勵節下安凋瘵上副憂勤未死之間期展㣲効跼身地逺仰首天髙螻蟻之忱伏希憐察無任感激懇欵彷徨之至謹遣某官某一奉表陳謝以聞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賀平淄青表元和十四年四月九日
  臣某言伏見二月二十二日制書逆賊李師道已就梟戮者皇靈有截睿算無遺妖氛廓清遐邇慶幸臣某誠歡誠喜頓首頓首臣聞亂常干紀天殛神誅李師道包藏禍心暴露逆節罪盈惡稔衆叛親離未勞師徒自取擒戮伏惟睿聖文武皇帝陛下文經天地武定華夷凡是猖狂無不除剪兩河清晏四海㑹同昇平之風實自此始臣名參共理職忝分憂忭舞歡呼倍萬常品守官有限不獲稱慶闕庭無任慶快踊躍之至謹具奏聞謹奏
  賀上尊號後大赦天下表
  臣某言伏奉七月十三日制書大赦天下跪捧宣布蹈舞歡呼自天降休率土同慶中謝臣聞𤣥功盛徳非鴻名不能形容物厲人疵非皇澤不能滌蕩自非上聖莫能兼之伏惟元和聖文神武法天應道皇帝陛下纂承大業子育羣生信及豚魚威殱梟獍削平寰海混一車書億兆一心願崇大號從人欲而俯膺盛禮賜時和而廣洽皇恩蠲減賦租收拔淹滯命黜陟而別能否開諫議而策賢良宿𡚁必除舊章咸舉帝王能事盡集於今凡在生靈孰不幸甚臣謬當委擢職在頒條忭躍之誠倍萬常品限以守官不獲稱慶闕庭無任慶忭之至
  杭州刺史謝上表長慶二年
  臣某言去年七月十四日蒙恩除授杭州刺史屬汴路未通取襄漢路赴任水陸七千餘里晝夜奔馳今月一日到本州當日上任訖上分憂寄内省庸虚仰天戴恩跼地失次臣某中謝臣謬因文學忝厠班行自先朝黜官以來六年放棄逢陛下嗣位之後數月徴還生歸帝京寵在郎署不踰年擢知制誥未周歳正授舍人出泥登霄從骨生肉唯有一死擬將報恩旋屬方隅不寧朝廷多事當陛下旰食宵衣之日是㣲臣輸肝寫膽之時雖進獻愚衷或期有補而退思事理多不合宜臣猶自知况在天鑒忝非土木如履氷泉合當鼎鑊之誅尚忝藩宣之寄才小官重恩深責輕欲荅生成未知死所唯當夙興夕惕焦思苦心恭守詔條勤䘏人庶下蘇凋瘵上副憂勤萬分之恩莫酬一二仰天舉首望闕馳心葵藿之志徒傾螻蟻之誠難達無任感恩激切之至謹奉表稱謝以聞
  為宰相謝恩賜酒脯餅果等狀
  右中使某奉宣聖㫖賜臣等前件物等俯僂受賜竦躍荷恩天酒來以分甘御羞降而示惠臣等省躬知感因物言情寵過加籩懼多尸素之責榮同置醴慙無麴糵之功徒瀝丹誠豈酬𤣥造
  為宰相謝恩賜吐蕃信物銀器錦綵等狀
  右臣等材愧庸虚職叨輔弼遇天下削平之日當西戎即敘之時遂使殊方致兹逺物此皆率由𤣥化感慕皇風人臣既絶外交問遺敢言已有今蒙重賜益荷聖慈况來自外夷知徳廣之所及降從中㫖仰深恩而不勝感戴慙惶倍萬常品
  為段相謝恩賜設及酒脯等狀
  伏蒙聖慈特加寵錫珍羞出於内府㫖酒降於上尊捧戴歡容不知所措臣久叨台鼎新忝節旄勤勞無展於股肱醉飽有慙於口腹
  為段相謝借飛龍馬狀
  伏以出從内厩行及中塗假飛龍之駿駒代跛鼈之蹇步執鞭拜命借馬喻身取其戀主之心以表為臣之節恩深易感情懇難陳
  為段相謝手詔及金刀狀
  詔賜累加慙惶交集寵來天上感動人間且金藴其堅奉之而永貞王度刀宣其利操之而逺耀天威豈唯佩作身榮實可藏為家寳况臣望闕漸逺受恩轉多比堅而報國有時効死而殺身無地
  為宰相謝官表為㣲之作
  臣某言伏奉今月日制書授臣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者殊常之命非望之恩出自宸衷加於凡陋竦駭震越不知所為中謝臣伏准近例宰相上後合獻表陳謝臣今所獻與衆不同伏唯聖慈特賜留聽臣伏聞𤣥宗即位之初命姚元崇為宰相元崇欲救時弊獻事十條未得請間不立相位𤣥宗明聖盡許行之遂致太平實由於此陛下視今日天下何如開元天下㣲臣自知才用亦逺不及元崇若又僶俛安懐因循保位不惟恩德是負實亦軍國可憂臣欲𠉀坐對時便陳當今切事下捄時弊上酬君恩臣之誓心為日久矣陛下許行則進不許則退進退之分斷之不疑敢於事前先此陳啟况臣才本庸淺遭遇盛明天心自知不因人進擢居禁署訪以宻謀恩奬太深讒謗並至雖内省行事無所愧心然上黷宸聽合當死責豈意憐察曲賜安全螻蟻之生得自兹日今越流輩授以台衡拔於萬死之中致在九霄之上捫心撫已審分量恩陛下猶不以衆人之心待臣臣豈敢以衆人之心事上皇天白日實鑒臣心得獻前言雖死無恨無任感恩懇欵之至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一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白氏長慶集>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二
  唐 白居易 撰
  策林一有序 凡二十二道
  元和初予罷校書郎與元㣲之將應制舉退居於上都華陽觀閉户累月揣摩當代之事構成策目七十五門及㣲之首登科予次焉凡有應對者百不用其一二其餘自以精力所致不能棄捐次而集之分為四巻命曰策林云耳
  一策頭一道
  臣伏見漢成帝以朱雲庭辱張禹令持下殿雲攀檻檻折成帝容之後嘗理檻帝命勿易以旌直臣臣每覽漢史至此未嘗不三復而歎息也豈不以臣不愛死雖憐其死而必諫乎君能納諫雖折其檻而必容乎不然何雲之竭忠也如此而帝之見容也又如此伏惟陛下以至誠化萬國以至明臨兆人故數年之間仍降詔至四海之内累徴賢良思酌下言樂聞上失諭以旁求之意詢以無隠之辭是則陛下納諫之㫖逺出於漢朝㣲臣獻言之罪不虞於折檻矣况清問之下條對之中苟言有可觀策有可取陛下必光揚其名氏優崇其爵秩與夫勿易折檻以旌直臣之意又相萬也賤臣得不有犯無隱以副陛下納諫之㫖乎殫思極慮以盡㣲臣獻言之道乎唯以直詞昧死上對
  臣生也幸沐聖朝垂覆育之惠當陛下無忌諱之日斯則朝聞夕死足矣而况於充賦王庭者乎伏念庸虚謬膺詔選誠不足以明辯體用對揚徳音欲率爾而言適足重小臣狂簡之過若黙黙而退又何以副陛下虚求之心是以窺玉旒讀金策慙惶僶俛不知所裁者久矣然以愚慮之中千或一得而往古之成敗耳或妄有所聞當今之得失目或妄有所見進不敢希㫖退不敢隱情唯以直言昧死上對
  二策項二道
  臣聞人無常心習以成性國無常俗教則移風故億兆之所趨在一人之所執是以恭黙清淨之政立則復朴保和貴徳賤財之令行則上讓下兢恕已及物之誠著則蒼生可致於至理養老敬長之教洽則皇化可升於大寧由是言之蓋人之在教若泥金之在陶冶器之良窳由乎匠之巧拙化之善否繫乎君之作為伏惟陛下慎而思之勤而行之則太平之風大同之俗可從容而馴致矣
  臣聞教無常興亦無常廢人無常理亦無常亂蓋興廢理亂在君上所教而已故君之作為為教興廢之本君之舉措為人理亂之源若一出善言則天下之人獲其福一違善道則天下之人罹其殃若一肆其心而事有以階於亂一念於徳而邦有以漸於興交應之間實猶影響今陛下以懋建皇極為先則大化不得不流矣以欽若前訓為本則大樸不得不復矣以緝熙庶績為念則五刑不得不措矣以祗奉宗廟為心則五教不得不敷矣而尚有未流未措未復未敷之問自懋建以下皆疊䇿問中事此乃陛下勞謙之徳太過故不自見其益也求理之心太速故不自見其功也臣何以知之然臣聞有始有卒者其惟聖人乎此言王者行道非始之難終之實難也陛下又能終之則太平之風大同之俗如指掌耳豈止化流樸復刑措教敷而已哉
  三策尾三道
  臣鄙人也生仁夀之代沐文明之化始以進士舉及第又以拔萃選授官臣之名既獲二成君之禄已受一命雖天地不求仁於芻狗而畎澮思委潤於滄溟惓惓之誠蓄之久矣幸遇陛下發旁求之詔垂下濟之恩詳延謨猷親覽條對逢不諱之日雖許極言當無過之朝不知所述無禆清問有負皇明仰冒宸嚴伏待罪戾謹對臣幸逢昭代得列明庭慙無嘉言以充清問輒罄狂瞽惟陛下擇之謹對
  臣生聖代三十有五年蒙陛下子育之恩覩陛下昇平之化謬膺詔選充賦天庭安足親承徳音條對清問逢旁求之日雖許直言當已理之朝將何極諫塵黷聖鑒俯伏待罪謹對
  四美謙讓摠策問中事連贊美之
  臣聞王者之有天下也自謂之理非理也自謂之亂非亂也自謂之安非安也自謂之危非危也何者蓋自謂理且安者則自驕自滿雖安必危自謂亂且危者則自戒自强雖亂必理理之又理安之又安則盛德大業斯不逺矣伏惟陛下嗣建皇極司牧蒼生夙興以憂人夕惕而修巳以今日之理陛下視朝廷未以為理以今日之安陛下視海内未以為安而又思酌下言樂聞上失𡚁無不革利無不興今則嚴禋郊廟猶謂敬之不至愛養黎庶猶謂惠之不𢎞省罷進獻猶憂人之困窮蠲免逋租猶慮農之勤匱搜揚俊乂猶畏賢之遺逸滌蕩罪戾猶念獄之非辜底定兵戈猶懼其未戢懐柔夷狄猶恐其未賓大化參乎陰陽猶慙之以寡徳重光並乎日月猶讓之以不明斯乃陛下勞謙之心合天運之不息也勤䘏之徳合地道之無疆也如臣者何所知焉何所述焉伏以聖聰貴聞庶議苟有愚見敢不極陳
  五塞人望歸衆心 在慎言動之初
  夫欲使人望塞衆心歸者無他焉在陛下慎初之所致耳臣聞天子動則左史書之言則右史書之言動不書非盛徳也書而不法後嗣何觀焉若王者言中倫動中度則千里之外應之百代之後歌之况其邇者乎若言非宜動非禮則千里之外違之百代之後笑之况其邇者乎是以古之天子口不敢戯言身不敢妄動動必三省言必再思况陛下初嗣祖宗新臨兆庶臣伏見天下之目專專然以觀陛下之動也天下之耳顒顒然以聽陛下之言也則陛下出一言不終日而達於朝野動一事不浹辰而聞於華夷蓋是非之聲無翼而飛矣損益之名無脛而走矣陛下得不慎之哉伏惟觀於斯察於斯使一言一動無所苟而已矣言動不苟則天下之望塞焉天下之心歸焉
  六教必成化必至 在敬其終
  問先王之教布在方䇿事雖易舉政則難成豈文之空垂將行之未至思臻其極佇質所疑
  夫欲使政必成化必至者無他焉在陛下敬始慎終之所致耳臣聞先王之訓不徒言也先王之教不虛行也淺行之則小理深行之則大和淺深小大之應其猶影響矣然則天下至廣王化至大增減損益難見其形是以政之損者雖不見其日損必有時而亂也教之益者雖不見其日益必有時而理也陛下但推其誠勤其政慎其始敬其終日用而不知自臻其極此先王終日所務者也終日所行者也不可月㑹其教化之深淺歳計其風俗之厚薄焉臣又聞易曰聖人久於其道而天下化成詩曰靡不有初鮮克有終此言王者之教待久而成也王者之化待終而至也陛下誠能久而終之則何慮政不成而化不至乎
  七不勞而理 在順人心立教
  問方今勤䘏憂勞夙夜不怠而政教猶缺懲勸未行何則上古之君無為而理令不嚴而肅教不勞而成何施何為得至於此
  臣請以三五之道言之臣聞三皇之為君也無常心以天下心為心五帝之為君也無常欲以百姓欲為欲順其心以出令則不嚴而理因其欲以設教則不勞而成故風號無文而人從刑賞不施而人服三五所以無為而天下化者由此道也後代反是故不及者逺焉臣請以三代以後之事言之臣聞後代之天下三五之天下也後代之人三五之人也後代之位三五之位也居其位得其人有其天下而不及三五者何哉臣竊驚怪之然亦粗知其由矣豈不以已心為心抑天下以奉一人之心也以已欲為欲咈百姓以從一人之欲也苟或心與道未合政與時並行得失交爭利害相半如此則雖宵衣旰食勞體勵精纔可以致小康不足以𢎞大道故出令而吏或犯設教而人敢違刑雖明而寡懲賞雖厚而鮮勸此由捨人而從欲是以勤多而功少也伏惟陛下去彼取此執古御今以三五之心為心則政教何憂乎不洽以億兆之欲為欲則懲勸何畏乎不行政教洽則不殷憂而四海寧懲勸行則不勤勞而萬人化此由捨巳而從衆是以事半而功倍也臣又聞太宗文皇帝嘗曰朕雖不及古然以百姓心為心臣以為致貞觀之理者由斯一言始矣伏願陛下從而鑑之嗣而行之則天下幸甚天下幸甚
  八風行澆朴由教不由時
  問甿俗之理亂風化之盛衰何乃得扵往而失於來薄於今而厚於古或曰興替之道執在君臣又云澆朴之風繫於時代二説相反其誰可從
  臣聞代之澆漓人之朴畧由上而不由下在教而不在時蓋政之臧否定於中則俗之厚薄應於外也何以驗覈伏請以周秦以降之事言之臣聞周德寖衰君臣凌替蠶食𤓰割分為戰國秦氏得之以暴易亂曽未旋踵同歸覆亡炎漢勃興奄有四海僅能除害未暇化人迨于文帝景帝始思理道躬行慈儉人用富安禮讓自興刑罸不試昇平之美隣於成康載在漢書陛下熟聞之矣降及魏晉迄於梁隋喪亂𢎞多殆不足數我髙祖始建區夏未遑緝熙迨於太宗𤣥宗抱聖神文武之姿用房杜姚宋之佐謀猷啟沃無怠於心徳澤施行不遺於物所以刑措而百姓欣戴兵偃而萬方悦隨近無不安逺無不服雖成康文景無以尚之載在國史陛下熟知之矣然則周秦之亂極矣及文景繼出而昌運隨焉梁隋之弊甚矣及二宗嗣興而王道融焉若謂天地生成之徳漸衰家國君臣之道漸喪則當日甚一日代甚一代不應衰而復盛澆而復和必不爾者何乃清平朴素之風薄於周秦之交而厚於文景之代耶順成和動之俗喪於梁隋之際而獨興於貞觀開元之年耶由斯言之不在時矣故魏徴有云若言人漸澆訛不反質樸至今應為鬼魅寧可復得而教化耶斯言至矣故太宗嘉之又按禮記曰教者人之寒暑也事者人之風雨也此言萬民之從王化如百穀之委歳功也若寒暑以時則禾黍登而菽麥熟若風雨不節即稂莠植而秕稗生故教化優深則謙讓興而仁義作刑政偷薄則訛偽起而姦宄臻雖百穀在地成之者天也雖萬物在下化之者上也必欲以涼徳弊政嚴令繁刑而求仁義行姦宄息亦猶飄風暴雨愆陽伏陰而望禾黍豐稂莠死其不可也亦甚明矣故曰堯舜率天下以仁比屋可封桀紂率天下以暴比屋可戮斯則由上在教之明驗也伏惟聖心無疑焉
  九致和平復雍熙 在念今而思古也
  問今欲感人心致和平致王化於朴厚何思何念得至於斯
  臣聞政不念今則人心不能交感道不思古則王化不能流行將欲感人心於和平則在乎念今而已伏惟陛下知人安之至難也則念去煩擾之吏愛人命之至重也則念黜苛酷之官䘏人力之易罷也則念省修葺之勞憂人財之易匱也則念減服御之費懼人之有餒也則念薄麥禾之税畏人之有寒也則念輕布帛之征慮人之有愁苦也則念損嬪嬙之數故念之又念之則人心交感矣感之又感之則天下和平矣將欲致王化於雍熙則在乎思古而巳伏惟陛下仰羲軒之道也則思興利而除害侔唐虞之聖也則思明目而達聰師夏禹之徳也則思泣辜而䘏人法殷湯之仁也則思祝網而愛物鑒漢之盛也則思罷露臺而海内流化觀周之興也則思𦵏枯骨而天下歸心𢎞貞觀之理也則思聞房杜之讜議以致昇平嗣開元之政也則思得姚宋之嘉謀而臻富夀故思之又思之則王澤流行矣行之又行之則天下雍熙矣
  十王澤流人心感 在恕已及物
  夫欲使王澤旁流人心大感則在陛下恕已及物而已夫恕已及物者無他以心度心以身觀身推其所為以及天下者也故已欲安則念人之重擾也已欲夀則念人之嘉生也已欲逸則念人之憚勞也已欲富則念人之惡貧也已欲温飽則念人之凍餒也已欲聲色則念人之怨曠也陛下念其重擾則煩暴之吏退矣念其嘉生則苛虐之官黜矣念其憚勞則土木之役輕矣念其惡貧則服御之費損矣念其凍餒則布帛麥禾之税輕矣念其怨曠則妓樂嬪嬙之數省矣推而廣之念一知十蓋聖人之道也始則恕已以及人終則念人而及已故恕之又恕之則王澤不得不流矣念之又念之則人心不得不感矣澤流心感而天下不太平者未之聞也十一黄老術 在尚寛簡務清淨則人儉朴俗和平
  夫欲使人情儉朴時俗清和莫先於體黄老之道也其道在乎尚寛簡務儉素不眩聰察不役智能而已蓋善用之者雖一邑一郡一國至於天下皆可以致清淨之理焉昔宓賤得之故不下堂而單父之人化汲黯得之故不出閤而東海之政成曹參得之故獄市勿擾而齊國大和漢文得之故刑罸不用而天下大理其故無他清淨之所致耳故老子曰我無為而人自化我好靜而人自正我無事而人自富我無欲而人自樸此四者皆黄老之要道也陛下誠能體而行之則人儉朴而俗清和矣
  十二政化速成 由不變禮不易俗
  夫欲使政化速成則在乎去煩擾𢎞簡易而已臣請以齊魯之事明之臣聞伯禽之理魯也變其禮革其俗三年而政成太公之禮齊也簡其禮從其俗五月而政成故周公歎曰夫平易近人人必歸之魯後代其北面事齊矣此則煩簡遲速之効明矣伏惟陛下鑒之
  十三號令 令一則行推誠則化
  問號令者所以齊其俗一其心故聖人專之慎之然則號令既出而俗猶未齊者其故安在號令既行而心猶未一者其失安歸欲使下令如風行出言如響應導之而人知勸防之而人不踰將致於斯豈無其要
  臣聞王者發號施令所以齊其俗一其心俗齊則和心一則固人於是乎可任使也傳曰人心不同如其面焉故一人一心萬人萬心若不以令一之則人人之心各異矣於是積異以生疑積疑以生惑除亂莫先乎令者也故聖王重之然則令者出於一人加於百辟被於萬姓漸于四夷如風行如雨施有往而無返也其在周易渙汗之義言號令如渙汗然一出而不可復也故聖王慎之然則令既出而俗猶未齊者由令不一也非獨朝出夕改晨行暮止也蓋謹於始慢於終則不一也張於近弛於逺則不一也急於賤寛於貴則不一也行於疎廢於親則不一也且人之心猶不可以不一而理况君之令其可二三而行者乎然則令既一而天下之心猶未悦隨者由上之不能行於已推於誠者也凡下從上也不從口之言從上之所好也不從力之制從上之所為也蓋行諸已也誠則化諸人也深若不推之於誠雖三令五申而令不明也苟不行之於已雖家至户曉而人不信矣聖王知其如此故以禮自修以法自理慎其所好重其所為有諸已者而後求諸人責於下者必先禁於上是以推之而往引之而來道之斯行禁之斯止使天下之心顒顒然唯望其令聽其言而已故言出則千里之外應如響令下則四海之内行如風故曰禁勝於身則令行於人者矣又曰下令如流水發源蓋是謂也如此則何慮乎海内之令不如身之使臂臂之使指者哉
  十四辨興亡之由 由善惡之積
  問萬姓親怨之由百王興亡之漸將獨繫於人乎抑亦繫於君乎
  臣觀前代邦之興由得人也邦之亡由失人也得其人失其人非一朝一夕之故也其所由來者漸矣天地不能頓為寒暑必漸於春秋人君不能頓為興亡必漸於善惡善不積不能勃焉而興惡不積不能忽焉而亡善與惡始繫於君也興與亡終繫於人也何則君苟有善人必知之知之又知之其心歸之歸之又歸之則載舟之水由是積焉君苟有惡人亦知之知之又知之其心去之去之又去之則覆舟之水由是作焉故曰至髙而危者君也至愚而不可欺者人也聖王知其然故則天上不息之道以修已法地下不動之徳以安人修已者慎於中也慄然如履春氷安人者敬其下也凜乎若馭朽索猶懼其未也加以樂人之樂人亦樂其樂憂人之憂人亦憂其憂憂樂同於人敬慎著於已如是而不興者反是而不亡者自生人已來未之有也臣愚以為百王興亡之漸在於此也
  十五忠敬質文損益
  問忠敬質文百代循環之教也五帝何為而不用三王何故而相承將時有同異耶道有優劣耶又三代之際損益不同所祖三才其義安在豈除舊布新務於相反相異乎復扶衰救𡚁其道不得不然乎又國家祖述五帝憲章三代質文忠敬大備于今然而人鮮朴而忠俗多利而巧欲救斯𡚁其道如何
  臣聞步驟殊時質文異制五帝以道化三王以禮教道者無為無為故無失無失故無革是以唐虞相承無所改易也禮者有作有作則有𡚁有𡚁則有救故殷周相代有所損益也損益之教本乎三才夏之教尚忠忠本於人人道以善教人忠之至也故曰忠者人之教也忠之𡚁其民野救野莫若敬故殷之教尚敬敬本於地地道謙卑天之所生地敬養之故曰敬者地之教也敬之𡚁其人詭救詭莫若文故周之教尚文文本於天天道垂文而人則之故曰文者天之教也文之𡚁其人僿救僿莫若忠然則三王之所祖不同者非欲自異而相反也蓋扶衰救𡚁各隨其運也運苟有異教亦不同雖忠與敬各繫於時而質與文俱致於理標其教則殊制臻其極則同歸亦猶水火之相形同根於㝠化共濟於人cq=193用也寒暑之相代同本於元氣共成於歳功也三王之道亦如是焉我國家欽若五帝憲章三代典謨不易之道祖述而大用忠敬迭救之教具舉而兼行可謂文質協和禮樂明備之代也然臣聞孔子曰殷因於夏禮周因於殷禮損益始終若循環然其繼周者百代可知也臣觀周之𡚁也爵賞黷刑罸窮而秦反用刑名祚因中絶及漢雜以霸道徳又下衰迨于魏晉以還未有繼而救者是以周之文𡚁今有遺風故人鮮朴而忠俗猶利而巧伏願陛下以繼周為己任以行夏為時宜稍益質而損文漸尚忠而救僿斟酌於教經緯其人使瞻前而道繼三王顧後而光垂萬葉則盡善之道大同之風不專於上古矣
  十六議祥瑞 辨妖灾
  問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斯豈國之興滅繫於天地之災祥歟將物之妖瑞生於時政之昬明歟又天地有常道災祥有常應此必然之理也何則桑穀之妖反為福於太戊大鳥之慶竟成禍於帝辛豈吉凶或僭在人將休咎不常其道儆戒之徴安在改悔之効何明又祥必偶聖妖必應昬何以明時不能為無災亂代或聞其有瑞報施之道何繆濫哉
  臣聞國家將興必有禎祥國家將亡必有妖孽者非孽生而後邦喪非祥出而後國興蓋瑞不虚呈必應聖哲妖不自作必𠉀淫昬則昬聖為祥孽之根妖瑞為興亡之兆矣文子曰陰陽陶冶萬物皆乗人氣而生然則道之休明德動乾坤而感者謂之瑞政之昬亂腥聞上下而應者謂之妖瑞為福先妖為禍始將興將廢實先啟焉然有人君徳未及于休明政不至于昏亂而天文有異地物不常則為瑞為妖未可知也或者天示儆戒之意以寤君心俾乎君修改悔之誠以荅天鑒如此則轉亂為治變災為祥自古有之可得而考也臣聞髙宗不聰飛雉雊于鼎宋景有罸熒惑守于心及乎懋懿徳以修身出善言而罪已則升耳之異自殄退舍之慶自臻天人相感可謂明矣速矣且髙宗三代之賢主也有一徳之違亦謫見于物宋景列國之常主也有一言之感亦㝠應乎天則知上之鑒下雖賢主也苟有過而必知下之感上雖常主也苟有誠而必應故王者不懼妖之不滅而懼過之不悛不懼瑞之不臻而懼誠之不至足明休徴在德吉凶由人矣失君道者祥反成妖悟天鑒者災亦為瑞必然而巳矣抑臣又聞王者之大瑞在乎天地泰陰陽和風雨時寒暑節百穀熟萬人安賦役輕服用儉兵革偃刑罸措賢者出不肖者退聲教日被謳歌日興此之謂休徴此之謂嘉瑞也王者之大妖在乎兩儀不泰四氣不和風雷不時水旱不節五穀不稔百塍不藏徭役煩征賦重干戈動刑獄作君子隱小人見政令日缺怨讟日興此之謂咎徴此之謂妖孽也至若一星一辰之瑞一雲一露之祥一鳥一獸之妖一草一木之怪或偶生於氣象或偶得於陶鈞信非休咎之徴興亡之兆也何則隱見出處亦不干常明聖之朝不能無小災小沴衰亂之代亦或有小瑞小祥固未足質帝王之疑明天地之意耳王者但外思其政内省其身自謂徳之不修誠之不著雖有區區之瑞不足嘉也自謂政之能立道之能行雖有瑣瑣之妖不足懼也臣竊謂妖祥廢興之由實在於此故雖辭費不敢不備而言之
  十七興五福銷六極
  問昔周著九疇之書漢述五行之志皆所以精究天人之際窮探政化之源然則五福之祥何從而作六極之沴何感而生將欲辨行可明本末又今人財耗費既貧且憂時沴流行或疾而夭思欲銷六極致五福敺一代於富夀納萬人於康寧何所施為可致於此
  臣聞聖人興五福銷六極者在乎立大中致大和也至哉中和之為德不動而感不勞而化以之守則仁以之用則神巻之可以理一身舒之可以濟萬物然則和者生於中也中者生於不偏也不邪也不過也不及也若人君内非中勿思外非中勿動動靜進退皆得其中故君得其中則人得其所人得其所則和樂生焉是以君人之心和則天地之氣和天地之氣和則萬物之生和於是乎三和之氣訢合絪緼積為夀蓄為富舒為康寧敷為攸好德益為考終命其羡者則融為甘露凝為慶雲垂為德星散為景風流為醴泉六氣叶乎時七曜順乎軌迨于巢穴羽毛之物皆煦嫗而自蕃草木鱗介之祥皆叢萃而繼出夫然者中和之氣所致也若人君内非中是思外非中是動動靜進退不得其中故君不得其中則人不得其所人不得其所則怨歎興焉是以君人之心不和則天地之氣不和天地之氣不和則萬物之生不和於是乎三不和之氣交錯堙鬱伐為凶短折攻為疾聚為憂損為貧結為怨耗為弱其羡者潛為伏陰淫為愆陽守為彗星發為暴風降為苦雨四序失其節三辰亂其行迨于襁褓卵胎之生皆夭閼阿葛切而不遂木石華蟲之怪皆揉雜而畢呈夫然者不中不和之氣所致也則天人交感之際五福六極之來豈不昭昭然哉臣伏見比者兵賦未減人鮮無憂時沴所加衆或有疾徳宗皇帝病人之病憂人之憂於是救之以廣利之方悦之以中和之樂將使易憂為樂變病為和惠化之恩莫斯甚也然臣竊聞善除害者察其本善理疾者絶其源伏惟陛下欲紓人之憂先念憂之所自欲救人之病先思病之所由知所自以絶之則人憂自弭也知所由以去之則人病自瘳也然後申之以救療之術則人易康寧鼔之以安樂之音則人易和悦斯必應疾而化速利倍而功兼六極待此而銷五福待此而作如是可以陶三才繆濫之氣發為休祥敺一代鄙夭之人臻乎仁夀中和之化夫何逺哉
  十八辨水旱之災 明存救之術
  問狂常雨若僭常暘若此言政教失道必感於天也又堯之水九年湯之旱七年此言陰陽定數不由於人也若必繫於政則盈虚之數徒言如不由於人則精誠之禱安用二義相戾其誰可從又問陰陽不測水旱無常將欲均歳功於豐凶救人命於凍餒凶歉之歳何方可以足其食災危之日何計可以固其心將備不虞必有其要歴代之術可明徴焉
  臣聞水旱之災有小有大大者由運小者由人由人者由君上之失道其災可得而移也由運者由陰陽之定數其災不可得而遷也然則小大本末臣粗知之其小者或兵戈不戢軍旅有强暴者或誅罸不中刑獄有寃濫者或小人入用讒佞有得志者或君子失位忠良有放棄者或男女臣妾有怨曠者或鰥寡孤獨有困死者或賦歛之法無度焉或土木之功不時焉於是乎憂傷之氣憤怨之心積以傷和變而為沴古之君人者逢一災遇一異則回視反聽察其所由且思乎軍鎮之中無乃有縱暴者耶刑獄之中無乃有寃濫者耶權寵之中無乃有不肖者耶放棄之中無乃有忠賢者耶内外臣妾無乃有幽怨者耶天下窮人無乃有困死者耶賦入之法無乃有過厚者耶土木之功無乃有屢興者耶若有一於此則是政令之失而天地之譴也又洪範曰狂常雨若僭常暘若言不信不乂亦水旱應之然則人君苟能改過塞違率德修政勵敬天之志䖍罪已之心則雖踰月之霖經時之旱至誠所感不能為灾何則古人或牧一州或宰一縣有暴身致雨者有救火反風者有飛蝗去境者郡邑之長猶能感通况王者為萬乗之尊居兆人之上悔過可以動天地遷善可以感神明天地神明尚且不違而况於水旱風雨蟲蝗者乎此臣所謂由人可移之灾也其大者則唐堯九載之水殷湯七年之旱是也夫以堯之大聖湯之至仁于時徳儉人和刑清兵偃上無狂僭之政下無怨嗟之聲而卒有浩浩滔天之災炎炎爛石之沴非君上之失道蓋陰陽之定數爾此臣所謂由運不可遷之灾也然則聖人不能遷灾能禦灾也不能違時能輔時也將在乎廩積有常仁惠有素備之以儲蓄雖凶荒而人無菜色固之以恩信雖患難而人無離心儲蓄者聚於豐年散於歉歳恩信者行於安日用於危時夫如是則雖陰陽之數不可遷而水旱之灾不能害故曰人强勝天蓋是謂矣斯亦圗之在旱備之在先所謂思危於安防勞於逸若患至而方備灾成而後圗則雖聖人不能救矣抑臣又聞古者聖王在上而下不凍餒者何哉非家至日見衣之食之蓋能均節其衣食之源也夫天之道無常故歳有豐必有㓙地之利有限故物有盈必有縮聖王知其必然於是作錢刀布帛之貨以時交易之以時斂散之所以持豐濟凶用盈補縮則衣食之費穀帛之生調而均之不啻足矣蓋管氏之輕重李悝之平糴耿夀昌之常平者可謂不涸之食不竭之府也故豐稔之歳則貴糴而以利農人凶歉之年則賤糶以活餓殍若水旱作沴則資為九年之蓄若兵甲或動則餽為三軍之糧上以均天時之豐凶下以權地利之盈縮則雖九年之水七年之旱不能害其人危其國矣至若禳禱之術凶荒之政歴代之法臣粗聞之則有雩天地以牲牢禜為命切禳風雨祭山川以圭璧祈土龍於𤣥寺舞羣巫於靈壇徙市修城貶食徹樂緩刑省禮務嗇勸分殺哀多婚弛力舍禁此皆從人之望隨時之宜勤䘏下之心表恭天之罸但可以濟小災小𡚁未足以救大危大荒必欲保邦邑於危安人心於困則在乎儲蓄充其腹恩信結其心而已蓋羲農唐虞禹湯文武皆由此塗而王也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二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三
  唐 白居易 撰
  策林二凡二十七首
  十九息游惰 勸農桑議賦税復租庸罷緡錢用穀帛
  問一夫不田天下有受其餒者一婦不蠶天下有受其寒者斯則人之性命繫焉國之貧富屬焉方今人多游心地有遺力守本業者浮而不固逐末作者蕩而忘歸夫然豈懲戒游惰之法失其道耶將敦勸農桑之教不得其本耶
  臣伏見今之人捨本業趨末作者非惡本而愛末蓋去無利而就有利也夫人之趨利者甚矣苟利之所在雖水火蹈焉雖白刃冒焉故農桑苟有利也雖日禁之人亦歸矣而况於勸之乎游惰苟無利也雖日勸之亦不為矣而况於禁之乎當今游惰者逸而利農桑者勞而傷所以傷者由天下錢刀重而穀帛輕也所以輕者由賦斂失其本也夫賦斂之本者量桑地以出租計夫家以出庸租庸者穀帛而已今則穀帛之外又責之以錢錢者桑土不生銅私家不敢鑄業於農者何從得之至乃吏胥追徴官限迫蹙則易其所有以赴公程當豐歳則賤糴半價不足以充緡錢遇凶年則息利倍稱不足以償逋債豐凶既若此為農者何所望焉是以商賈大族乗時射利者日以富豪田壟罷人望歳勤力者日以貧困勞逸既懸利病相誘則農夫之心盡思釋耒而倚市織婦之手皆欲投杼而刺文至使田卒汚萊室如懸罄人力罕施而地利多鬱天時虚運而歳功不成臣常反覆思之實由穀帛輕而錢刀重也夫糴甚貴錢甚輕則傷人糴甚賤錢甚重則傷農農傷則生業不專人傷則財用不足故王者平均其貴賤調節其重輕使百貨通流四民交利然後上無乏用而下亦阜安方今天下之錢日以减耗或積於國府或滯於私家若復日月徴求歳時輸納臣恐穀帛之價轉賤農桑之業轉傷十年以後其弊或甚於今日矣非所謂平均調節之道也今若量夫家之桑地計穀帛為租庸以石斗登降為差以匹夫多少為等伹書估價並免税錢則任土之利載興易貨之𡚁自革𡚁革則務本者致力利興則趨末者囘心游手於道途市肆者可易業於西成託迹於軍籍釋流者可返躬於東作欲其浮惰其可得乎加以陛下念稼穡之艱難則薄斂而人足食矣念紡績之勤苦則省用而人豐財矣念異貨之敗度則寡欲而人著誠矣念奇器之蕩心則正徳而人歸厚矣其興利除害也如彼又修己化人也如此是必應之如響荅順之如風行斯可謂下令如流水之源繫人於苞桑之本者矣欲其浮惰其可得乎
  二十平百貨之價 陳斂散之法請禁銷錢為器
  問今田疇不加闢而菽粟之佑日輕桑麻不加植而布帛之價日賤是以射時利者賤收而日富勤力穡者輕用而日貧夫然豈殖貨歛散之節失其宜耶將泉布輕重之權不得其要也
  臣聞穀帛者生於農也器用者化於工也財物者通於商也錢刀者操於君也君操其一以節其三三者和均非錢不可也夫錢刀重則穀帛輕穀帛輕則農桑困故散錢以斂之則下無遺穀遺帛矣穀帛貴則財物賤財物賤則工商勞故散穀以收之則下無廢財棄物矣歛散得其節輕重便於時則百貨之價自平四人之利咸遂雖有聖智未有易此而能理者也方今闗輔之間仍歳大稔此誠國家散錢歛穀防險備凶之時也時不可失伏惟陛下惜之臣又見今人之弊者由銅利貴於錢刀也何者夫官家採銅鑄錢成一錢破數錢之費也私家銷錢為器破一錢成數錢之利也鑄者有程銷者無限雖官家之歳鑄豈能勝私家之日銷乎此所以天下之錢日減而日重矣今國家行挾銅之律執鑄器之禁使器無用銅銅無利也則錢不復銷矣此實當今權節重輕之要也
  二十一人之困窮由君之奢欲
  問近古以來君天下者皆患人之困而不知困之由皆欲人之安而不得安之術今欲轉勞為逸用富易貧究困之由矯其失於既往求安之術致其利於將來審而行之以康天下
  臣聞近古以來君天下者皆患人之困而不知困之由皆欲人之安而不得安之術臣雖狂瞽然粗知之臣竊觀前代人庶之貧困者由官吏之縱欲也官吏之縱欲者由君上之不能節儉也何則天下之人億兆也君者一而已矣以億兆人之奉其一君則君之居處雖極土木之功殫金玉之飾君之衣食雖窮海陸之味盡文采之華君之耳目雖慆鄭衛之音厭燕趙之色君之心體雖倦畋漁之樂疲轍迹之游猶未全擾於人傷於物何者以至多奉至少故也然則一縱一放而弊及於人者又何哉蓋以君之命行於左右左右頒於方鎮方鎮布於州牧州牧達於縣宰縣宰下於鄉吏鄉吏轉於村胥然後至於人焉自君至臣等級若是所求既衆所費滋多則君取其一而臣已取其百矣所謂上開一源下生百端者也豈直如此而巳哉蓋亦君好則臣為上行則下效故上苟好奢則天下貪冒之吏將肆心焉上苟好利則天下聚歛之臣將寘力焉雷動風行日引月長上益其侈下成其私其費盡出於人人實何堪其𡚁此又為害十倍於前也夫如是則君之躁靜為人勞逸之本君之奢儉為人富貧之源故一節其情而下有以獲其福一肆其欲而下有以罹其殃一出善言則天下之心同其喜一違善道則天下之心共其憂蓋百姓之殃不在乎鬼神百姓之福不在乎天地在乎君之躁靜奢儉而已是以聖王之修身化下也宫室有制服食有度聲色有節畋遊有時不狥己情不窮己欲不殫人力不耗人財夫然故誠發乎心徳形乎身政加乎人化達乎天下以此禁吏則貪欲之吏不得不亷矣以此牧人則貧困之人不得不安矣困之由安之術以臣所見其在茲乎
  二十二不奪人利 議鹽鐵與𣙜酤誡厚歛及雜税
  問鹽法之謀𣙜酤之法山海之利闗市之征皆可以助佐征徭又慮其侵削黎庶捨之則乏用於軍國取之則奪利於生人取捨之間孰為可者
  臣聞君之所以為國者人也人之所以為命者衣食也衣食之所從出者農桑也若不本於農桑而興利者雖聖人不能也苟有能者非利也其害也何者既不自地出又非從天來必是巧取於人曲成其利利則日引而月長人則日削而月脧至使人心窮王澤竭故臣但見其害不見其利也所以王者不殖貨利不言有無耗羡之財不入於府庫析毫之計不行於朝廷者慮其利穴開而罪梯構然則聖人非不好利也利在於利萬人非不好富也富在於富天下節欲於中人斯利矣省用於外人斯富矣故唐堯夏禹漢文之代雖薄農桑之税除闗市之征棄山海之饒散鹽鐵之利亦國足而人富安矣何則欲節而用省也秦皇漢武隋煬之時雖入大半之賦徴逆折之租建𣙜酤之法出舟車之筭亦國乏而人貧𡚁矣何則欲不節而用不省也蓋所謂山林不能給野火江海不能實漏巵夫利散於下則人逸而富利壅於上則人勞而貧故下勞則上無以自安人富則君孰與不足禮記曰民以君為心君以民為體詩曰愷悌君子民之父母由此而言未有聖勞而心逸者也未有子富而父貧者也臣又聞地之生財多少有限人之食利衆寡有常若盈於上則耗於下利於彼則害於此而王者四海一家兆人一統國無異政家無異風若奪其利則害生害不加於人欲何加乎若除其害則利生利不歸於人欲何歸乎故奪之也如皮盡於毛下本或不存與之也同囊漏於貯中利將焉往與奪利害斷可知焉是以善為國者不求非農桑之產不重非衣食之貨不用計數之吏不蓄聚斂之臣臣聞𣙜筦之謀則思侵削于下見羡餘之利則念誅求於人然後徳澤流而歌詠作矣故曰利出一孔者王利出二孔者强利出三孔者弱此明君立國子民者貴本業而賤末利也
  二十三議鹽法之𡚁 論鹽商之幸
  臣伏以國家鹽之法久矣鹽之利厚矣蓋法久則𡚁起𡚁起則法隳利厚則奸生奸生則利薄臣以為隳薄之由由乎院塲太多吏職太衆故也何者今之主者歳考其課利之多少而殿最焉賞罸焉院塲既多則各慮其商旅之不來也故羡其鹽而多與焉吏職既衆則各懼其課利之不優也故慢其貨而苟得焉鹽羡則幸生而無厭之商趨矣貨慢則濫作而無用之物入矣所以鹽愈費而官愈耗貨愈虚而商愈饒法雖行而奸縁課雖存而利失今若减其吏職省其院塲審貨帛之精麄謹鹽量之出入使月有常利歳有常程自然鹽不誘商則出無羡鹽矣吏不爭課則入無濫貨矣鹽不濫出貨不濫入則法自張而利復興矣利害之効豈不然乎臣又見自闗以東上農大賈易其資產入為鹽商率皆多藏私財別營禆販少出官利唯求𨽻名居無征徭行無𣙜税身則庇於鹽籍利盡入於私室此乃下有耗於商農上無益於筦𣙜明矣蓋山海之饒鹽鐵之利利歸於人政之上也利歸於國政之次也若上不歸於人次又不歸於國使幸人姦黨得以自資此乃政之疵國之蠧也今若剗革𡚁法沙汰奸商使下無僥倖之人上得柝毫之計斯又去𡚁興利之一端也唯陛下詳之
  二十四議罷漕運可否
  問秦居上腴利號近蜀然都畿所理征賦不充故歳漕山東穀四百萬斛用給京師其間水旱不時賑貸貧乏今議者罷運穀而收脚價糴户粟而折税錢但未知利於彼乎而害於此乎
  臣聞議者將欲罷漕運於江淮請和糴於闗輔以省其費以便於人臣愚以為救一時之弊則可也若以為長久之法則不知其可也何者方今自淮以南逾年旱歉自洛而西仍歳豐稔彼人困於艱食此穀賤於傷農困則難於發租賤則易於乞糴斯則不便於彼而無害於此矣此臣所謂救一時之𡚁則可也若舉而為法徇以為常臣雖至愚知其不可何者夫都畿者四方所湊也萬人所㑹也六軍所聚也雖利稱近蜀之饒猶未能足其用雖田有上腴之利猶不得充其費况可日削其穀月朘其食乎故國家歳漕東南之粟以給焉時發中都之廩以賑焉所以瞻闗中之人均天下之食而古今不易之制也然則用舍利害可明徴矣夫賫斂糴之資省漕運之費非無利也蓋利小而害大矣故久而不勝其害輓江淮之租贍闗輔之食非無害也蓋害小而利大矣故久而不勝其利大凡事之大害者不能無小利也事之大利者不能無小害也蓋恤小害則大害不去愛小利則大利不成也古之明王所以能興利除害者非他蓋棄小而取大耳今若恤汎舟之役忘移穀之用是知小計而不知大㑹矣此臣所謂若以為長久之法則不知其可也
  二十五立制度 節財用均貧富禁兼并止盜賊起亷讓
  問天地之利有限也人之欲無窮也以有限奉無窮則必地財耗於僭奢人力屈於嗜欲故不足者為奸為盜有餘者為驕為濫今欲使食力相充財欲相稱貴賤別而禮讓作貧富均而亷恥行作為何方可至於此臣聞天有時地有利人有欲能以三者與天下共者仁也聖也仁聖之本在乎制度而已夫制度者先王所以下均地財中立人極上法天道者也且天之生萬物也長之以風雨成之以寒燠聖人之牧萬人也活之以衣食濟之以器用若風雨淫寒燠甚則反傷乎物之生焉若衣食奢器用費則反傷乎人之生焉故作四時八節所以時寒燠節風雨不使之過差為沴也聖人制五等十倫所以倫衣食等器用不使之踰越為害也此所謂法天而立極者也然則地之生財有常力人之用財有常數若羡於上則耗於下也有餘於此則不足於彼也是以地力人財皆待制度而均也尊卑貴賤皆待制度而別也大凡爵禄之外其田宅棟宇車馬僕御器服飲食之制暨乎冠㛰祀𦵏之度自上而下皆有數焉若不節之以數用之以倫則必地力屈於僭奢人財消於嗜欲而貧困凍餒奸邪盗賊盡生於此矣聖王知其然故天下奢則示之以儉天下儉則示之以禮俾乎貴賤區别貧富適宜上下無羡耗之差財力無消屈之𡚁而富安温飽亷恥禮讓盡生於此矣然則制度者出於君而加於臣行於人而化於天下也是以君人者莫不唯欲是防唯度是守守之不固則外物攻之故居處不守其度則峻宇崇臺攻之飲食不守其度則殊滋異味攻之衣服不守其度則奇文詭製攻之視聽不守其度則奸聲艷色攻之喜怒不守其度則僭賞淫刑攻之翫好不守其度則妨行之貨蕩心之器攻之獻納不守其度則讒諂之言聚斂之計攻之道術不守其度則不死之方無生之法攻之夫然則安得不内固其守甚於城池焉外防其攻甚於寇戎焉將在乎寢食起居必思其度思而不已則其下化之詩曰儀刑文王萬邦作孚此之謂矣
  二十六養動植之物 以豐財用以致麟鳳龜龍
  臣聞天育物有時地生財有限而人之力無極以有時有限奉無極之欲而法制不生其間則必物暴殄而財乏用矣先王惡其及此故川澤有禁山野有官養之以時取之以道是以豺獺未祭罝網不布於野澤鷹隼未擊矰弋不施於山林昆虫未蟄不以火田草木未落不加斧斤漁不竭澤畋不合圍至於麛忙皮切魯管切胡田切百足蟲似蜈蚣而小能毒人于權切螽蝗之類五穀百果不中殺者皆有常禁夫然則禽獸魚鼈不可勝食矣財貨器用不可勝用矣臣又觀之豈直若此而已哉蓋古之聖王使信及豚魚仁及草木鳥獸不狘呼⿰切驚走貌胎卵可窺麟鳳效靈龜龍為畜者亦由此塗而致也
  二十七請以族類求賢
  問自古以來君者無不思求其賢賢者罔不思効其用然而君求賢而不得臣効用而無由豈不以貴賤相懸朝野相隔堂逺於千里門深於九重雖臣有慺盧侯切又音閭慺之誠何由上達雖君有孜孜之念無因下知上下茫然兩不相遇如此則豈唯賢者不用矧又用者不賢所以從古以來亂多而理少者職此之由也臣以為求賢有術辨賢有方方術者各審其族類使之推薦而已近取諸喻其猶線與矢也線因鍼而入矢待弦而發雖有線矢苟無鍼弦求自致焉不可得也夫必以族類者蓋賢愚有貫善惡有倫若以類求必以類至此亦猶水流濕火就燥自然之理也何則夫以徳義立身者必交於徳義不交於險僻以正直克巳者必用於正直不用於頗邪以貪冒為意者必比於貪冒不比於貞亷以悖慢肆心者必狎於悖慢不狎於恭謹何者事相害而不相利性相戾而不相從此乃天地常倫人物常理必然之勢也則賢與不肖以此知之伏惟陛下欲求而致之也則思因鍼待弦之勢欲辨而別之也則察流濕就燥之徒得其勢必彚征而自來審其徒必羣分而自見求人之術辨人之方於是乎在此矣
  二十八尊賢 請厚禮以致大賢也
  問國家歳貢俊造日求賢良何則所得者率尋常之才所來者非師友之佐豈時無大賢乎將求之不得其道乎
  臣聞致理之先先於行道行道之本本於得賢得賢之由由乎審理若禮之厚薄定於此則賢之優劣應於彼故黜位而朝西面而事則師之才至矣先之以身下之以色則友之才至矣展皮幣之禮盡揖讓之儀則大臣之才至矣南面而坐使者先焉則左右之才至矣憑几據杖以令召焉則厮役之才至矣是以得師者帝得友者王得大臣者霸得左右者弱得厮役者亂然則求師而得友求友而得臣者有矣未有求臣而得友求友而得師者也是故圗帝而成王圗王而成霸者有矣未有圗霸而成王圗王而成帝者也夫以夷吾之賢為不可召之臣桓公所以霸齊也孔明之才為非屈致之士劉氏所以圗蜀也夫欲霸一國圗一方猶審其禮行其道焉况開帝王之業垂無疆之休苟無尊賢之風師友之佐則安能𢎞其理恢其化乎國家有天下二百年政無不施徳無不備唯尊賢之禮未與三代同風陛下誠能行之則盡美盡善之事畢矣
  二十九請行賞罸以勸舉賢
  問頃者累下詔㫖令舉所知獻其狀莫匪賢能授以官罕聞政績將人不易知耶將容易其舉耶
  臣伏見頃者徳宗皇帝頒下詔㫖令舉所知自是内外百寮歳有聞薦有司各詳其狀咸命以官語其數誠得多士之名考其才或非盡善之實何則得賢由舉擇慎審慎審由賞罸必行自十年以來未聞有司以得所舉賞一人以失所舉罪一人則内外之薦恐未專精出處之賢或有違濫斯所以令陛下尚有未得賢之歎也伏惟申命所舉深詔有司量其短長之材授以大小之職然後明察臧否精考殿最得人者行進賢之賞謬舉者坐不當之辜自然上下精詳逺近懲勸謹闗梁以相保責轅輪以相求俾夫草靡風行達於上下天下之耳盡為陛下聽天下之目盡為陛下視明其視則舉不失徳廣其聽則野無遺賢而後官得其才事得其序如此則陛下但凝神端拱而天下理矣
  三十審官 量才授職則政成事舉
  問官既備而事未舉才既用而政未成者由官與才不相得也且官有大小繁簡之殊才有短長能否之異稱其任則政立枉其能則事乖故先王立庶官而後求人使乎各司其局也辯衆才而後入仕使乎各盡其能也如此則官雖省才雖半可得而理矣若以短任長以大授小委其不可而望其可强其不能而責其能如此則官雖能才雖倍無益於理矣故曰任小能於大事者猶狸摶虎而刀伐木也展長才於短用者猶驥捕鼠而斧剪毛也所不相及豈不宜哉王者誠能量衆才之短長審庶官之小大俾操鑿枘如稅切者無圎方之謬備輪轅者適曲直之宜自然人盡其能職修其要彛倫日敘庶績日凝又何患乎事不舉而政未成哉
  三十一大官乏人 由不慎選小官也
  問國家台衮之才臺省之器胡然近日稍乏其人將欲救之其故安在
  臣伏見國家公卿將相之具選於丞郎給舍丞郎給舍之材選於御史遺補郎官御史遺補郎官之器選於祕著挍正畿赤簿尉雖未盡是十常六七焉然則畿赤之吏不獨以府縣之用求之祕著之官不獨以挍勘之用取之其所責望者乃丞郎之椎輪公卿之濫觴也則選用之際宜得其人臣竊見近日祕著挍正或以門地授畿赤簿尉唯以資序求不商較其器能不研覈其才行至使頃年以來臺官空不知所取省郎闕不知所求豈直乏賢誠亦廢事且以資序得者僅能參於簿領以門地進者或未任於鉛黄臣恐台衮之才臺省之器十年以後稍乏其人又頃者有司懲趨競之流塞徼倖之路俾進士非科第者不授挍正挍正欠資考者不署畿官立而為文權以救弊蓋一時之制非可久之術今者有司難於掄材易於注擬因循勿改守以為常至使兩畿之中數縣之外雖資序皆當其任而名實莫得而聞故每臺省缺員曾莫敢議則守文之弊一至於斯伏願思以後難革其前失正丞郎椎輪之本疏公卿濫觴之源如此則良能之才必足用矣要劇之職不乏人矣
  三十二議庶官遷次之遲速
  問先王建官升降有制遷次有常此經久之道也或云賞善罸惡者不踰時月又曰為官吏者可長子孫豈今古之制殊乎不然何遲速之異如此也今欲速遷而勸善恐誘躁求之心將令久次而望功慮興滯用之歎疾徐之制何以為中
  臣聞孔子曰苟有用我者三年而有成舜典曰三載考績三考黜陟幽明雖聖賢為政未及三年不能成也雖善惡難知不過九載必自著也由此而論為官吏者不可速遷也不可久次也若未三年而遷則政未立績未成且躁求之心生而馴致之化廢矣若過九載而不轉則明不陟幽不黜且勸善之法缺而懲惡之典隳矣大凡内外之官其略如此然則最與天子共理者莫先於二千石乎臣竊見近來諸州刺史有未兩考而遷者豈為善成政之速速於聖賢耶將有司考察之不精耶不然何遷之遽也又有踰一紀而不轉者豈善惡未著莫得而知耶將有司遺忘而不舉耶不然何轉之遲也臣伏見順宗皇帝詔曰凡内外之職四考遞遷斯實革今之弊行古之道也然臣猶以為吏能有聞者既以四考遷之政術無取者亦宜四考黜之將欲循其名辨其實則在陛下奬糾察之吏督考課之官使別其否臧明知白黒仍命曰雖久次者不得逾於四載雖速遷者亦待及於三年此先王較能之大方致理之要道也伏惟陛下試垂意而察焉
  三十三革吏部之弊
  問吏部之𡚁為日久矣今吏多於員其故何因官不得人其由何在奸偽日起其計何生馳騖日滋其風何自欲使吏與員而相得名與實而相符趨競巧濫之弊銷公平政理之道長妍媸者不能欺於藻鏡錙銖者不敢詐於銓衡豈無良謀以救其弊
  臣伏見吏部之𡚁為日久矣時皆共病不知其然臣請備而言之臣聞古者計户以貢士量官而署吏故官不乏吏士不乏官士吏官員必相參用今則官倍於古吏倍於官入色者又倍於吏也此由每歳假文武而筮仕者衆冒資廕而出身者多故官不得人員不充吏是以爭求日至奸濫日生斯乃為𡚁之一端也臣又聞古者州郡之吏牧守選而舉之府寺之寮公卿辟而署之其餘者乃歸有司有司所領既少則所選必精此前代所以得人也今則内外之官一命以上歳羡千數悉委吏曹吏曹案資署官猶懼不給則何暇考察名實區別否臧者乎至使近代以來寖而成𡚁真偽爭進共徴循資之書賢愚莫分同限停年之格才能者淹滯而不振巧詐者因緣以成奸此又為𡚁之一端也今若使内外師長者各選其人分署其吏則庶乎官得其才矣使諸色入仕者量省其數或間以年則庶乎士不乏官矣官得其才則公平政理之道所由長也士不乏官則趨競巧濫之𡚁所由銷也矧又減銓衡之偏重則力不撓而易平矣分藻鏡之獨鑒則照不疲而易明矣與夫千品折於一面百職斷於一心功相萬也得失相懸豈不逺矣臣以為芟煩剗𡚁莫尚於斯
  三十四牧宰考課 議殿最未精又政不由巳
  問今者勤䘏黎元之隱精求牧宰之才亦既得人使之為政何以撫字之方尚未副我精求之㫖疲困之俗尚未知我勤䘏之心豈才未稱官將人不求理備陳其故以革其非
  臣聞王者之設庶官無非共理者也然則庶官之理同歸而牧宰之用為急蓋以邦之賦役由之而後均王之風教由之而後行人之性命繫焉國之安危屬焉故與夫庶官之寄輕重不可齊致也臣伏見陛下勤䘏黎元之心至矣慎擇牧宰之㫖深矣然而黎元之理尚未副陛下勤䘏之心牧宰之政尚未稱陛下慎擇之㫖非人不求理非才不稱官以臣所窺粗知其由矣臣聞賢者為善不待勸矣何哉性不忍為惡耳愚者為不善雖勸而不遷也何哉性不能為善耳賢愚之間謂之中人中人之心可上可下勸之則遷於善捨之則陷於惡故曰懲勸之廢也推中人而墜於小人之域懲勸之行也引中人而納諸君子之塗是知勸沮之道不可一日無也况天下牧宰中人者多去惡遷善皆得勸沮伏以方今殿最之法甚備黜陟之令甚明然則就備之中察之者未甚精也就明之中奉之者未甚行也未甚精則臧否同貫未甚行則善惡齊驅雖有和璞之貞不能識也雖有齊竽之濫何由知之如此則豈獨利淫亦將失善善苟未勸淫或未懲欲望副陛下勤䘏之心稱陛下慎擇之㫖或恐難矣臣又請以古事驗之臣聞唐虞之際也敷求俊乂而四兇見用及三考黜陟而四罪乃彰則知雖至明也尚或迷真偽之徒雖至聖也不能去考察之法故其法張則變曲為直如蓬生於麻也其法弛則變香為臭使蘭化為艾也且聖人之為理豈盡得賢而用之乎豈盡知不肖而去之乎將在夫秉其樞操其要剗邪為正削觚為圓能使善之必遷不謂善之盡有能使惡之必改不謂惡之盡無成此功者無他懲勸之所致也則考課之法其可輕乎臣又見當今牧宰之内甚有良能委之理人亦足成政所未至者又有其由臣聞牧宰古者五等之國也於人有父母之道焉於吏有君臣之道焉所宜弛張舉措由其心威福賞罸懸於手然後能鎮其俗移其風也今縣宰之權受制於州牧州牧之政取則於使司迭相拘持不敢專達雖有政術何由施行况又力役之限賦斂之期以用之費省為求不以人之貧富為度以上之緩急為節不以下之勞逸為程縣畏於州州畏於使雖有仁惠何由撫綏此猶束舟楫而望濟川絆騏驥而求致逺臣恐龔黄卓魯復生於今日亦不能為理矣
  三十五使百職修皇綱振 在乎革慎黙之俗
  夫百職不修萬事不舉皇綱弛而不振頽俗蕩而不還者由君子讜直之道消小人慎黙之道長也臣伏見近代以來時議者率以拱黙保位者為明智以柔順安身者為賢能以直言危行者為狂愚以中立守道者為凝滯故朝寡敢言之士庭鮮執咎之臣自國及家寖而成俗故父訓其子曰無介直以立仇敵兄教其弟曰無方正以賈悔尤識者腹非而不言愚者心競而是効至使天下有目者如瞽也有耳者如聾也有口者如含鋒刃也慎黙之俗一至於斯此正士直臣所以退藏而長太息也豈直若此而已哉蓋慎黙積於中則職事廢於外强毅果斷之心屈畏忌因循之性成反謂率職而舉正者不達於時宜當官而行法者不通於事變是以殿最之文雖書而不實黜陟之法雖備而不行欲望善者勸惡者懲百職修萬事舉不可得也然臣以為歴代之頽俗非國朝不能革也國朝之皇綱非陛下不能振也革振之術臣粗知之何者夫人之蚩蚩唯利是務若利出於慎黙則慎黙之風大起若利出於讜直則讜直之風大行亦猶冬月之陽夏日之陰不召物而自歸之者無他温涼之利所在故也伏惟陛下以至公統天下以至明御羣臣使情偽無所逃言行無所隱有若讜直强毅舉正彈違者引而進之有若慎黙畏忌吐剛茹柔者推而逺之使此有利彼無利安得不去彼取此乎斯所謂俾人日從善逺罪而不自知也如此則百職修萬事舉皇綱振頽俗移太平之風由斯而致矣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三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白氏長慶集>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四
  唐 白居易 撰
  策林三凡十九首
  三十六達聰明致理化
  夫欲達聰明致理化則在乎奉成式不必乎創新規也臣聞堯之所以神而化者聰明文思也舜之所以聖而理者明四目達四聰也蓋古之理化皆由聰明出也自唐虞以降斯道寖衰秦漢以還斯道大喪上不以聰接下下不以明奉上聰明之道既阻於上下則訛偽之俗不得不流於内外也國家承百王已弊之風振千古未行之法於是始立匭使始加諫員始命待制官始設登聞鼓故遺補之諫入則朝廷之得失所由知也匭使之職舉則天下之壅蔽所由通也待制之官進則衆臣之謀猷所由展也登聞之鼓鳴則羣下之寃濫所由達也此皆我烈祖所剏累聖所奉雖堯舜之道無以出焉故貞觀之太和開元之至理率由斯而馴致矣自貞元以來抗疏而諫者留而不行投書於匭者寢而不報待制之官經時而不見於一問登聞之鼔終歳而不聞於一聲臣恐衆臣之謀猷或未盡展朝廷之得失或未盡知壅蔽者有所未通寃濫者有所未達今幸當陛下踐祚體元之始施令布和之初則宜申明舊章條舉廢事使列聖之述作不墜陛下之聰明惟新以初為常今其時矣時不可失惟陛下惜而行之則堯舜之化祖宗之理可得而致矣臣故曰達聰明致理化在乎奉成式不必乎剏新規也
  三十七決壅蔽在不使人知所欲
  臣聞國家之患患在臣之壅蔽也壅蔽之生生於君之好欲也蓋欲見於此則壅生於彼壅生於彼則亂作其間歴代有之可略言耳昔秦二代好佞趙髙飾謟諛之言以壅之周厲好利榮夷公陳聚歛之計以壅之殷辛好音師涓作靡靡之樂以壅之周幽好色褒人納豔妻以壅之齊桓好味易牙蒸首子以壅之雖所好不同同歸於壅也所壅不同同歸於亂也故曰人君無見其意將為下餌蓋謂此矣然則明王非無欲也非無壅也蓋有欲則節之有壅則決之節之又節之以至於無欲也決之又決之以至於無壅也其所以然者將在乎静思其故動防其㣲故聞甘言則慮趙髙之諛進於側矣見厚利則慮榮夷公之計陳於前矣聽新聲則慮師涓之音誘於耳矣顧豔色則慮褒氏之女惑於目矣嘗異味則慮易牙之子入於口矣夫如是安得不晝夜慮之寤寐思之立則見其參於前行則想其隨於後自然兢兢業業日慎一日使左不知其所欲右不知其所好雖欲壅蔽其可得乎此明王節欲決壅之要道也
  三十八君不行臣事委任宰相
  臣聞建官施令者君所執也率職知事者臣所奉也臣行君道則政專君行臣道則事亂專與亂其𡚁一也然則臣道者百職至衆萬事至繁誠非一人方寸所能盡也故王者但操其要擇其人而巳將在乎分務於羣司各令督責其課受成於宰相不以勤倦自攖然後謹殿最而賞罸焉審幽明而黜陟焉則萬樞之要畢矣故失君道者雖多夕惕若厲之慮而彛倫未必序也行臣事者雖多日昃不食之勤而庶績未必凝也得其要逸而有終非其宜勞而無功故也臣又聞坐而論道三公之任也作而行之卿大夫之職也故陳平不肯知錢穀邴吉不問死傷者此有司之職也非宰相之任也夫以宰相尚不可侵有司之職况人君可侵宰相之任乎可侵百執事之事乎臣又聞宰相之任者上代天工下執人柄羣職由之而理亂庶政由之而弛張君之心膂待宰相而啟沃君之耳目待宰相而聰明設其位不可一日非其人得其人不可一日無其寵疑則勿用用則勿疎然後能訢合其心馴致其道蓋先王所以端拱凝旒而天下大理者無他焉委務於有司也仰成於宰相也
  三十九使官吏清亷在均其禄厚其俸也
  臣聞為國者皆患吏之貪而不知去貪之道也皆欲吏之清而不知致清之由也臣以為去貪致清者在乎厚其禄均其俸而已夫衣食闕於家雖嚴父慈母不能制其子况君長能儉其臣吏乎凍餒切於身雖巢由夷齊不能固其節况凡人能守其清白乎臣伏見今之官吏所以未盡貞亷者由禄不均而俸不足也不均者由所在課料重輕不齊也不足者由所在官長侵刻不已也其甚者則有官秩等而禄殊郡縣同而俸異或削奪以過半或停給而彌年至使衣食不充凍餒並至如此則必冒白刃蹈水火而求私利也况可使撫人字物斷獄均財者乎夫上行則下從身窮則心濫今官長日侵其利而望吏之不日侵於人不可得也蓋所謂渴馬守水餓犬䕶肉則雖日用刑罸不能懲貪而勸清必矣陛下今欲革時之𡚁去吏之貪則莫先於均天下課料重輕禁天下官長侵刻使天下之吏温飽充於内清亷形於外然後示之以恥糾之以形如此則縱慾為非者百無一二也
  四十省官併俸減使職
  臣聞古者計人而置官量賦而制禄故官之省繁必稽人户之衆寡禄之厚薄必稱賦入之少多俾乎官足以理人人足以奉吏吏有常禄財有常征財賦吏員必參相得者也頃以兵戎屢動荒沴薦臻户口流亡財征減耗則宜量其官而省之併其禄而厚之故官省則事簡事簡則人安禄厚則吏清吏清則俗阜而天下所由理也然則知清其吏而不知厚其禄則飾詐而不亷矣知厚其禄而不知省其官則財費而不足矣知省其官而不知選其能則事壅而不理矣此三者迭為表裏相須而成者也伏惟陛下詳而行之臣又見兵興以來諸道使府或因權宜而置職一置而不停或因暫勞而加俸一加而無減至使職多於郡縣之吏俸優於臺省之官積習生常煩費滋甚今若量其職員審其禄秩使衆寡有常數厚薄得其中故禄得其中則費不廣而下無侵削之患矣職有常數則事不煩而人無勞擾之𡚁矣此又利害相懸逺者伏惟陛下念而救之
  四十一議百司食利錢
  臣伏見百司食利利出於人日給而經費有常月徴而倍息無已然則舉之者無非貧戸徴之者率是逺年故私財竭於倍利官課積於逋債至使公食有闕人力不堪𡚁既滋深法宜改作且王者惡言求利患在不均况天下之錢一也謂之曰利曷若謂之曰征乎取之於寡曷若取之於衆乎今若日計其費歳㑹其用舉為定數命曰食征隨兩税以分徴使萬民而均出散之天下其數幾何均之於衆則貧戸無倍息之𡚁矣入之有程則公食無告闕之慮矣公私交便其在兹乎
  四十二議百官職田
  臣伏以職田者職既不同田亦異數内外上下各有等差此亦古者公田稍食之制也國家自多事已來厥制不舉故稽其地籍而田則具存考以户租而數多散失至有品秩等官署同廩禄厚薄之相懸近乎十倍者矣今欲辨内外之職均上下之田不必乎創新規其在乎舉舊典也臣謹按國朝舊典量品而授地計田而出租故地之多少必視其品之髙下租之厚薄必視其田之肥墝如此則沃瘠齊而戸租均等列辨而禄食足矣今陛下求其典而典存焉索其田而田在焉誠能申明舉而行之則前𡚁必自革矣
  四十三議兵用捨逆順興亡
  問傳曰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又曰先王耀徳不觀兵二者古之明訓也然則君天下者廢而不用且涉去兵之非資以定功又乖耀德之美去就之理何者得中又問兵不妄動師必有名議之者頗辨否臧用之者多迷本末故有一戎而業成王霸一戰而禍及危亡興滅之跡何由逆順之要安在
  臣聞天下雖興好戰必亡天下雖安妄戰必危不好不忘天下之王也祭公曰先王耀徳不觀兵老子曰兵者不祥之器不得已而用之斯則不好之明訓也傳曰誰能去兵兵之設久矣又周定天下偃武修文猶立司馬之官六軍之衆以時教戰斯又不忘之明訓也然則君天下者不可去兵也不可黷武也在乎用之有本末行之有逆順逆順之要大畧有三而兵之名隨焉夫興利除害應天順人不為名先義然後動謂之義兵相時觀釁取亂侮亡不為禍先敵至而應謂之應兵恃力宣驕作威逞欲輕人性命貪人土田謂之貪兵兵貪者亡兵應者强兵義者王王之兵無敵於天下也故有征無戰焉强之兵先弱敵而後戰也故百戰百勝焉亡之兵先自敗而後戰也故勝與不勝同歸於亡焉然歴代君臣惑於本末聞王者之無敵則思耀武是獲一兔而欲守株也見亡者之自敗則思弭兵是因一咽而欲去食也曾不知無敵者根於義自敗者本於貪而欲歸咎於兵責功於武不其惑歟興廢之由逆順之要昭然可見唯陛下擇之
  四十四銷兵數省軍費在斷召募除虛名
  臣伏見自古以來軍兵之衆資糧之費未有如今日者時議者皆患兵之衆而不知衆之由皆欲兵之銷而不得銷之術故散之則軍情怨而戎心啟聚之則財用竭而人力疲為日既深其弊亦甚臣以為銷兵省費者在乎斷召募去虚名而已伏以貞元軍興以來二十餘年陛下念其勞効固不可散棄幸以時無戰伐又焉用增加臣竊見當今募新兵占舊額張虚簿破現糧者天下盡是矣斯則致衆之由積費之本也今若去虚名就實數則一日之内十已減其二三矣若使逃不補死不填則十年之間又十減其三四矣故不散棄之則軍情無怨也不增加之則兵數自銷也去虛就實則名不詐而用不費也故臣以為銷兵之方省費之術或在於此唯陛下詳之
  四十五復府兵置屯田分兵權存戎備助軍食
  夫欲分兵權存戎備助軍食則在乎復府兵置屯田而已昔髙祖始受隋禪太宗既定天下以為兵不可去農不可廢於是當要衝以開府因隙地以營田府有常官田有常業俾乎時而講武歳以勸農分上下之番遞勞逸之序故有虞則起為戰卒無事則散為農夫不待徴發而封域有備矣不勞饋餉而軍食自充矣此亦古者尉侯之制兵賦之義也况今闗畿之内鎮壘相望皆仰給於縣官且無用於戰伐若使反兵於舊府興利於廢田張以簿書頒其廪積因其卒也安之以田宅因其將也命之以府官始復於闗中稍置於天下則兵權漸分而屯聚之𡚁日銷矣戎備漸修而訓習之利日興矣軍食漸給而飛輓之費日省矣一事作而三利立唯陛下裁之
  四十六選將帥之方
  臣聞君明則將賢將賢則兵勝故有不能理兵之將而無不可勝之兵有不能選將之君而無不可得之將是以君功見於選將將功見於理兵者也然則選將之術在乎因人之耳而聽之因人之目而視之因人之好惡而取捨之故明王選將帥也訪于衆詢于人若十人愛之必十人之將也百人悦之必百人之將也萬人伏之必萬人之將也臣以為賢愚之際優劣之間以此而求十得八九矣
  四十七御功臣之術
  臣聞明王之御功臣也量其功而限之以爵審其罪而糾之以法限之以爵故爵加而知榮矣糾之以法故法行而知恩矣恩榮並加畏愛相濟下無貳志上無疑心此明王所以念功勞而全君臣之道也若不限之以爵則無厭之心生矣雖極人臣之位而不知榮也若不糾之以法則不忌之心啟矣雖竭人主之寵而不知恩也恩榮不知畏愛不立而望奉上之心盡念功之道全或難矣故傳曰報者倦矣施者未厭此由爵無限而法不行使之然也唯陛下察之
  四十八禦戎狄徴歴代之策陳當今之宜
  問戎狄之患久矣備禦之畧多矣故王恢陳征討之謀賈生立表餌之術婁敬興和親之訃晁錯建農戰之策然則古今異道利害殊宜將欲採之孰為可者
  又問今國家北虜欵誠南夷請命所未化者其唯西戎乎討之則疲頓師徒捨之則侵軼邊鄙許和親則啟貪而厚費約盟誓則飾詐而不誠今欲遏彼䖍劉化其桀驁來逺人於朔漠復舊土於河湟上策逺謀備陳本末臣聞戎狄者一氣所生不可剪而滅也五方異族不可臣而蓄也故為侵暴之患久矣而備禦之畧亦多矣考其要㫖大較有四焉若以選將練兵長驅深入之謀自王恢始建以三表誘以五餌之術自賈誼始厚以賂遺結以和親之計自婁敬始徙人實邊勸農教戰之策自晁錯始然則用王恢之謀則殫財耗力罷竭生人禍結兵連功不償費故漢武悔然而下哀痛之詔也用賈誼之術則𦍑胡之耳目心腹雖誘而荒矣而華夏之財力風教亦隨而𡚁矣故漢文知其不可而不行也用婁敬之計則啟寵納侮厚費偷安雖侵畧之患暫寧而和好之約屢背故漢氏四代為匈奴所欺也用晁錯之䇿則邊人有安土之患未免攻戰之勞匈奴無得志之虞亦絶歸心之望故漢武猶病之有廣武之役也是以討之以兵不若誘之以餌誘之以餌不若和之以親和之以親不若備之有素斯皆前代以驗之事可覆而視也以今參古棄短取長亦可擇而用焉然臣終以為近算淺圖非帝王久逺安邊之上策何者臣觀前代若政成國富徳盛人安則雖六月有北伐之師不足憂也若政缺國貧徳衰人困則雖一時無南牧之馬不足慶也何則國富則師壯師壯則令嚴人安則心固心固則思理如此久久則天子之守不獨在於諸侯將在於四夷矣則暫雖有事何足憂焉若國貧則師弱師弱則不虞人困則心離心離則思亂如此久久則天子之憂不獨在於邊陲或在於蕭墻矣則暫雖無事何足慶焉蓋古之王者慶在本而不在末憂在此而不在彼也今國家柔中懷外近恱逺來北虜嚮風南蠻底貢所未化者其餘幾何伏願陛下畜之如臣妾視之如蜂蠆不以士馬强而才力盛恃之而務戰爭不以亭障靜而煙塵銷輕之而去守備但且防其侵軼遏其䖍劉去而勿追來而勿縱而已然後畧四子之小術𢎞三王之大猷以政成徳盛為圗以人安師壯為計故徳盛而日聞則服服必懷柔師壯而時動則威威必震讋夫然可以不縻財用不煩師徒不盟誓而外服不和親而内附如此則四海之内五年之間要荒未服之戎必匍匐而來河隴已侵之地庶從容以歸上策逺謀不出於此矣
  四十九備邊併將置帥
  臣伏見方今備邊之計未得其宜何則京師之兵其數頗衆域堡甚備器械甚精以之遏侵掠禁奪攘則可矣若犬戎大至長驅而來臣恐將卒雖多無能抗者今所以軫陛下慮者豈非此乎其所以然者蓋由鎮壘太多主將太衆故也夫鎮多則兵散兵散則威不相合而力不相濟矣將衆則心異心異則勝不相讓而敗不相救矣卒然有事誰肯當之今若合之為五將統之以一帥將合則戮力帥一則同心仍使均握其兵分守其界明察功罪必待賞罸然後據便宜之地扼要害之衝以逸待勞以寡制衆則雖黠虜無能為也臣又以為自古及今有不能守塞之兵而無不可守之塞有不能備戎之將而無不可備之戎故曰十圍之木持千鈞之屋得其宜也五寸之闗能制其開闔居其要也伏惟陛下握戎之要操塞之闗則西陲之憂可以少息矣
  五十議守險徳與險兼用
  問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記曰在徳不在險然則用之則乖在徳之訓棄之則違守國之誡二義相反其㫖何從
  又問以山河為寳者萬夫不能當也以道徳為藩者四夷為之守也何以苗恃洞庭負險而亡漢都天府用險而昌又何故也今欲鑒昌亡審用舍復何如哉
  臣聞易曰王公設險以守其國又秦得百二以吞天下齊得十二而霸諸侯蓋恃險之論興於此矣史記曰在徳不在險傳曰九州之險是不一姓蓋棄險之議生於此矣臣以為險之為用用舍有時恃既失之棄亦未為得也何者夫險之為利大矣為害亦大矣故天地閉否守之則為利天地交泰用之則為害蓋天地有常險而聖人無常用也然則以道徳為藩以仁義為屏以忠信為甲胄以禮法為干櫓者教之險政之守也以城池為固以金革為備以江山為襟帶以丘陵為咽喉者地之險人之守也王者之興也必兼而用之昔漢髙帝除害興利以安天下自謂徳不及於周而賢於秦故去洛之易即秦之險建都創業垂四百年是能兼而用之也桀紂三苗之徒負大河憑太行保洞庭而不修徳政坐取覆亡者是專恃其險也莒子恃其僻陋不修城郭浹辰之間喪其三都者是怠棄其險也由斯而觀之山河之阻溝墉之固可用而不可恃也可誡而不可棄也智以險昌愚以險亡昌亡之間唯陛下能鑒之
  五十一議封建論郡縣
  問周制五等其𡚁也王室衰㣲秦廢列國其敗也天下崩壞漢封子弟其失也侯王僭亂何則為制不同同歸於𡚁也故自古及今議其是非者多矣今若建侯開國恐失隨時之宜如置守專城慮乖稽古之義考其要㫖其誰可從
  又問封建之制肇自黄唐郡縣之規始於秦漢或沿或革以至國朝今欲子兆人家四海建不拔之業垂無疆之休大鑒興亡從長而用無論古今擇善而行侯與守而何先郡與國而孰愈具書于策當舉行之
  臣聞封建之廢久矣是非之論多矣異同之要歸于三科或曰周人制五等封親賢其𡚁也諸侯擅戰伐陪臣執國命故聞蠶食𤓰剖以至於衰滅也而李斯周青之議繇是興焉又曰秦皇廢列國棄子弟其敗也萬民無定主九族為匹夫故魚爛土崩以至於覆亡也而曹冏士衡之論繇是作焉又曰漢氏侯功臣王同姓其失也爵號太尊土宇太廣故䲭張瓦解以至於悖亂也而晁錯主父之計繇是行焉然則秦懲周之𡚁也既以亡而易衰漢鑒秦之亡也亦矯枉而過正厯代之説無出於此者以臣所觀竊謂知其一未知其二也何者臣聞王者將欲家四海子兆人垂無疆之休建不拔之業者在乎操理柄立人防導化源固邦本而巳蓋刑行徳立近悦逺安恩信推於中惠化流於外如此則四夷為臣妾况海内乎雖置守罷侯亦無害也若法壞政荒親離賢棄王澤竭於上人心叛於下如此則九族為讐敵况天下乎雖廢郡建邦又何益也故臣以為周之衰滅者上失其道天厭其徳非為封建之𡚁也秦之覆亡者君流其毒人離其心非唯郡縣之咎也漢之禍亂者寵而失教立不選賢非獨强大之故也繇是觀之苟固其本導其源雖郡與國俱可理而安矣苟踰其防失其柄雖侯與守俱能亂且危矣伏惟陛下慮逺憂近鑒古觀今以敦睦親族為先不以封王為急以優勸勞逸為念不以建侯為思以尊賢寵徳為心不以開國為意以安撫黎元為事不以廢郡為謀則無疆之休不拔之業在於此矣况國家之制垂二百年法著一王理經十聖變革之議非臣敢知
  五十二議井田阡陌息游惰止兼并實版圗
  問三代之牧人也立井田之制別都鄙之名其為名制可得而知乎其為功利可得而聞乎
  又問自秦壞井田漢修阡陌兼并大啟游惰實繁雖厯代因循誠恐𡚁深而害甚如一朝改作或慮失業而擾人既廢之甚難又復之非便斟酌其道何者得中臣聞王者之貴生於人焉王者之富生於地焉故不知地之數則生業無從而定財征無從而平也不知人之數則食力無從而計軍役無從而均也不均不平則地雖廣人雖多徒有貴之名而無富之實是以先王度土田之廣狹畫為夫井量人尸之衆寡分為邑居使地利足以食人人力足以闢土邑居足以處衆人力足以安家野無餘田以啟專利邑無餘室以容游人逃刑避役者往無所之敗業遷居者來無所處於是生業相因食力相濟其出財征也不待徴書而已平矣其起軍役也不待料人而已均矣然後天子可以稱萬乗之貴四海之富也洎三代之後厥制崩壞故井田廢則游惰之路啟阡陌作則兼并之門開至使貧苦者無容足立錐之居富强者專籠山給野之利故自秦漢迄於聖朝因循未遷積習成𡚁然臣以為井田者廢之頗久復之稍難未可盡行且宜漸制何以言之昔商鞅開秦之利也蕩然廢之故千載之間豪奢者得其計王莽革漢之𡚁也卒然復之故一時之間農桑者失其業斯則不可久廢不可速成之明驗也故臣請斟酌時宜參詳古制大抵人稀土廣者且修其阡陌户繁鄉狹者則復以井田使都鄙漸有名家夫漸有數夫然則井邑兵田之地衆寡相維門閭族黨之居有亡相保相維則兼并者何所取相保則游惰者何所容如此則庶乎人無浮心地無遺力財產豐足賦役平均市利歸於農生業著於地者矣
  五十三議肉刑可廢不可用
  問肉刑者其來尚矣其廢久矣前賢之論是非紛然今欲棄之而不行法或乖於稽古若舉而復用義恐失於隨時取捨之間何者為可
  臣伏以漢除肉刑迨今千有餘祀其間博聞達識之士議其是非者多矣其欲廢之者則曰刻膚革斷支體人主忍而用之則愷悌惻隱之心乖矣此緹縈所謂雖欲改過自新其道亡繇者也其欲復之者則曰任箠令用鞭刑酷吏倚而行之則專殺濫死之𡚁作矣此班固所謂以死罔人失本惠者也臣以為議事者宜徴其實用刑者宜酌其情若以情實言之則可廢而不可復也何者夫肉刑者蓋取劓腓黥刖之類耳書所謂五虐之刑也昔苗人始淫為之而天既降咎及秦人又虐用之而天下亦離心夫如是則豈無濫死者耶漢文帝始除去之而刑罸以清我太宗亦因而棄之而人用不犯夫如是則豈有罔人者耶此臣所謂徴其實者也臣又聞聖人之用刑也輕重適時變用舍順人情不必乎反今之宜復古之制也况肉刑廢之久矣人莫識焉今一朝卒然用之或絶筋或折骨或面傷則見者必痛其心聞者必駭其耳又非聖人適時變順人情之意也徴之於實既如彼酌之於情又如此可否之驗豈不明哉傳曰君子為政貴因循而重改作又曰利不百不變法臣以為復之有害而無利也其可變而改作乎
  五十四刑禮道迭相為用
  問聖王之致理也以刑糾人惡故人知勸懼以禮導人情故人知恥格以道率人性故人反淳和三者之用不可廢也意者將偏舉而用邪將並建而用邪從其宜先後有次耶成其功優劣有殊耶然則相今日之所宜酌今日之所急將欲致理三者奚先
  臣聞人之性情者君之土田也其荒也則薙之以刑其闢也則蒔之以禮其植也則穫之以道故刑行而後禮立禮立而後道生始則失道而後禮中則失禮而後刑終則修刑以復禮修禮以復道故曰刑者禮之門禮者道之根知其門守其根則王化成矣然則王化之有三者猶天之有兩曜歳之有四時廢一不可也並用亦不可也在乎舉之有次措之有倫而已何者夫刑者可以禁人之惡不能防人之情禮者可以防人之情不能率人之性道者可以率人之性又不能禁人之惡循環表裏迭相為用故王者觀理亂之深淺順刑禮之後先當其懲惡抑淫致人於勸懼莫先於刑剗邪窒欲致人於恥格莫尚於禮反和復朴致人於敦厚莫大於道是以衰亂之代則弛禮而張刑平定之時則省刑而𢎞禮清淨之日則殺禮而任道亦如祁寒之節則踈水而附火徂暑之𠉀則逺火而狎水順歳𠉀者適水火之用達時變者得刑禮之宜適其用達其宜則天下之理畢矣王者之化成矣將欲較其短長原其始終順其變而先後殊備其用而優劣等離而言之則異致合而理之則同功其要者在乎舉有次措有倫適其用達其理而已方今華夷有截内外無慮人思休和俗巳平泰是則國家殺刑罸之日崇禮樂之時所以文易化成道易馴致者由得其時也今則時矣伏惟陛下惜而不失焉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四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五
  唐 白居易 撰
  策林四凡二十一道
  五十五止獄措刑 在富而教之
  問成康御宇囹圄空虚文景繼統刑罸不用太宗化下而人不犯成此功者其効安在桀紂在上比屋可誅秦氏為君赭衣滿道致此𡚁者其故安在今欲鑒桀紂秦氏之𡚁繼周漢太宗之功使人有恥且格刑措不用備詳本末著之于篇
  臣聞仲尼之訓也既庶矣而後富之既富矣而後教之管子亦云倉廩實知禮節衣食足知榮辱然則食足財豐而後禮教所由興也禮行教立而後刑罸所由措也蓋前事之不忘後事之元龜臣請以前事明之當周成康之時天下富夀人知恥格故囹圄空虛四十餘年當漢文景之時節用勸農海内殷實人人自愛不犯刑法故每歳决獄僅至四百及我太宗之朝勤儉化人人用富庶加以徳教至于昇平故一歳斷刑不滿三十雖則明聖慎刑賢良恤獄之所致也然亦由天下之人生厚徳正而寡過也當桀紂之時暴征讐斂萬姓窮苦有怨無恥奸宄並興故是時也比屋可戮及秦之時厚賦以竭人財逺役以殫人力力殫財竭盡為寇賊羣盜滿山赭衣塞路故每歳斷罪數至十萬雖則暴君淫刑姦吏弄法之所致也然亦由天下之人貧困思奸而多罪也由是觀之刑之繁省繫於罪之衆寡也教之廢興繫於人之貧富也聖王不患刑之繁而患罪之衆不患教之廢而患人之貧故人苟富則教斯興矣罪苟寡則刑斯省矣是以財產不均貧富相併雖堯舜為主不能息忿爭而省刑獄也衣食不充凍餒並至雖咎陶為士不能止姦宄而去盜賊也若失之於本求之於末雖聖賢並生臣竊以為難矣至若察小大之獄審輕重之刑定加減於科條得情偽於察色此有司平刑之要也非王者䘏刑之徳也至若盡欽䘏之道竭哀矜之誠使生者不怨死者不恨此王者䘏刑之法也非聖人措刑之道也必欲端影於表澄流於源則在乎富其人崇其教開其亷恥之路塞其寃濫之門使人内樂其生外畏其罪則必過犯自省刑罸自措斯所謂致羣心於有恥立大制於不嚴古者有畫衣冠異章服而人不犯者由此道素行也
  五十六論刑法之𡚁 升法科選法吏
  問今之法貞觀之法今之官貞觀之官昔何為而太和今何為而未理事同効異其故何哉將刑法不便於時耶抑官吏不得其人耶
  臣伏以今之刑法太宗之刑法也今之天下太宗之天下也何乃用於昔而俗以寧壹行於今而人未休和臣以為非行法不便於時是官吏不循其法也此由朝廷輕法學賤法吏故應其科與補其吏者率非君子也甚多小人也蓋刑者君子行之則誠信而簡易簡易則人安小人習之則詐偽而滋彰滋彰則俗𡚁此所以刑一而用二法同而理殊者也矧又律令塵蠧於棧鉏限切棚也亦閣也閣制勅堆盈於案几官不徧覩法無定科今則條理輕重之文盡詢于法直是使國家生殺之柄假在於小人小人之心孰不可忍至有黷貨賄者矣有怙親愛者矣有陷讐怨者矣有畏權豪者矣有欺賤弱者矣是以重輕加減隨其喜怒出入比附由乎愛憎官不察其所由人不知其所避若然則雖有貞觀之法苟無貞觀之吏欲其刑善無乃難乎陛下誠欲申明舊章剗革前𡚁則在乎髙其科重其吏而巳臣謹按漢制以四科辟士其三曰明習律令足以决狐疑能按章覆問文中御史者辟而用之伏惟陛下懸法學為上科則應之者必俊乂也升法直為清列則授之者必賢良也然後考其能奬其善明察守文者擢為御史欽䘏用情者遷為法官如此則仁恕之誠亷平之氣不散於簡牘之間矣掊刻之心舞文之𡚁不生於刀筆之下矣與夫愚詐小吏竊而弄之者功相萬也臣又聞管仲奪伯氏之邑没無怨言季羔刖門者之足亡而獲宥孔明黜廖立之位死而垂泣三子者可謂能用刑矣臣伏思之亦何代無其人哉在乎求而用之考而奬之而巳伏惟陛下再三察焉五十七使人畏愛悦服理大罪赦小過
  問政不可寛寛則人慢刑不可急急則人殘故失於恢恢則漏網而為𡚁務於察察則及泉而不祥將使寛猛適宜疎宻合制上施畏愛之道下有悦服之心刑政之中何者為得
  臣聞聖人在上使天下畏而愛之悦而服之者由乎理大罪赦小過也書曰宥過無大况小者乎刑故無小况大者乎故宥其小者仁也仁以容之則天下之心愛而悦之矣刑其大者義也義以糾之則天下之心畏而服之矣臣竊見國家用法似異於是何則急察之政急於朝官而寛於外官懲戒之刑加於小吏而縱於長吏是則權輕而過小者或反繩之寄重而罪大者或反捨之臣復思之恐非先王宥過刑故之道也然則小大之喻其猶魚耶魚之在泉者小也察之不祥魚之吞舟者大也漏之不可刑煩猶水濁水濁則魚喁政寛猶防決防決則魚逝是以善為理者舉其綱疎其網綱舉則所羅者大矣網疎則所漏者小也伏惟陛下舉其綱於長吏疎其網於朝官舍小過以示仁理大罪而明義則畏愛悦服之化闇然而日彰於天下矣
  五十八去盜賊 在舉徳選能安業厚生
  臣聞聖王之去盜賊也有二道焉始則舉有徳選有能使教化大行姦宄者去次又安其業厚其生使亷恥大興貪暴者息故舜舉皋陶不仁者逺晉用士㑹盜奔于秦此舉徳選能之效也成康阜其俗禮讓興行文景富其仁盜賊屏息此安業厚生之驗也由是觀之則俗之貪亷盜之有無繫於人之勞逸吏之賢否也方今禁科雖嚴桴鼓未靜敓與奪同𭤑如羊切盜也者時聞於道路穿窬者或縱於鄉閭無乃陛下之人有多困窮凍餒者乎無乃陛下之吏有非循良明白者乎伏惟陛下大推愛人之誠廣喻稱善之㫖厚其生業使俗知恥格舉以賢徳使國無倖人自然亷讓風行姦濫日息則重門罕聞於擊析外户庶見於不扃者矣
  五十九議赦
  臣謹按書曰𤯝災肆赦又易曰雷雨作解君子以赦過宥罪斯則赦之不可廢也必矣管子曰赦者奔馬之委轡也不赦者痤才何切女余切之⿰乃鹽切石也又諺曰一歳再赦婦兒喑啞倚下切斯又赦之不可數也明矣然則赦之為用用必有時數既失之廢亦未為得也何者赦之為徳大矣為賊亦甚矣大凡王者踐祚改元之初一用之則為徳也居常致理之際數用之則為賊也故踐祚而無赦則布新之義缺而好生之徳廢矣居常而數赦則惠姦之路啟而召亂之門開矣由此而觀蓋赦者可疎而不可數也可重而不可廢也用捨之要其在兹乎
  六十救學者之失 禮樂詩書
  問學者教之根理之本國家設庠序以崇儒術張禮樂而厚國風師資肅以尊嚴文物煥其明備何則學詩書者拘於文而不通其㫖習禮樂者滯於數而不達其情故安上之禮未行化人之學將落今欲使工祝知先王之道生徒究聖人之心詩書不失於愚誣禮樂無聞於盈減積之為言行播之為風化何為何作得至於斯臣聞化人動衆學為先焉安上尊君禮為本焉故古之王者未有不先於學本於禮而能建國君人經天緯地者也國家删定六經之義裁成五禮之文是為學者之先知生人之大惠也故命太常以典禮樂立太學以教詩書將使乎四術並舉而行萬人相從而化然臣觀之太學生徒誦詩書之文而不知詩書之㫖太常工祝執禮樂之器而不識禮樂之情遺其㫖則作忠興孝之義不彰失其情則合敬同愛之誠不著所謂去本而從末棄精而好粗至使陛下語學有將落之憂顧禮有未行之嘆者此由官失其業師非其人故但有修習之名而無訓導之實也伏望審官師之能否辨教學之是非俾講詩者以六義風賦為宗不專於鳥獸草木之名也讀書者以五代典謨為㫖不專於章句詁訓之文也習禮者以上下長幼為節不專於爼豆之數禓襲之容也學樂者以中和友孝為徳不專於節奏之變綴兆之度也夫然則詩書無愚誣之失禮樂無盈減之差積而行立者乃升之於朝廷習而事成者乃用之於宗廟是故温柔敦厚之教疏通知逺之訓暢於中而發於外矣莊敬威嚴之貌易直子諒之心行於上而流於下矣則覩之者莫不承順聞之者莫不率從管乎人情出乎理道欲人不化上不安其可得乎
  六十一黜子書
  臣聞仲尼没而㣲言絶七十子喪而大義乖大義乖則小説興㣲言絶則異端起於是乎岐分𣲖別而百氏之書作焉然則六家之異同馬遷論之備矣九流之得失班固敘之詳矣是非取舍較然可知今陛下將欲抑諸子之殊途遵聖人之要道則莫若𢎞四術之正義崇九經之格言故正義著明則六家之異見不除而自退矣格言具舉則九流之偏説不禁而自隱矣夫如是則六家九流尚為之隱退况百氏之殊文詭製得不藏匿而銷盪乎斯所謂排小説而扶大義斥異端而闡㣲言辨惑嚮方化人成俗之要也伏惟陛下必行之
  六十二議禮樂
  問禮樂並用其義安在禮樂共理其効何徴禮之崩也何方以救之乎樂之壞也何術以濟之乎
  臣聞序人倫安國家莫先於禮和人神移風俗莫尚於樂二者所以並天地參陰陽廢一不可也何則禮者納人於別而不能和也樂者致人於和而不能別也必待禮以濟樂樂以濟禮然後和而無怨別而不爭是以先王並建而用之故理天下如指諸掌耳志曰六經之道同歸而禮樂之用為急故前代有亂亡者由不能知之也有知而危敗者由不能行之也有行而不至於理者由不能達其情也能達其情者其唯宗周乎周之有天下也修禮達樂者七年刑措不用者四十年負扆垂拱者三百年龜鼎不遷者八百年斯可謂達其情臻其極也故孔子曰吾從周然則繼周者其唯皇家乎臣伏聞禮減則銷銷則崩樂盈則放放則壞故先王減則進之盈則反之濟其不及而洩其過用能正人道反天性奮至徳之光焉國家承齊梁陳隋之𡚁遺風未弭故禮稍失於殺樂稍失於奢伏惟陛下慮其減銷則命司禮者大明唐禮防其盈放則詔典樂者少抑鄭聲如此則禮備而不偏樂和而不流矣繼周之道其在茲乎
  六十三沿革禮樂
  問禮樂之用百王共之然則歴代以來或沿而理或革而亂或損而興或益而亡何述作之跡同而得失之効異也方今大致雖立至理未臻豈沿襲損益未適其時宜將文物聲明有乖於古制思欲究盛禮之㫖審至樂之情不和者改而更張可繼者守而不失具陳其要當舉而行
  臣聞議者曰禮莫備於三王樂莫盛於五帝非殷周之禮不足以理天下非堯舜之樂不足以和神人是以總章辟雍冠服簠簋之制一不備於古則禮不能行矣干戚羽旄屈伸俯仰之度一不修於古則樂不能和矣古今之論大率如此臣竊謂斯言失其本得其末非通儒之達識也何者夫禮樂者非天降非地出也蓋先王酌於人情張為通理者也苟可以正人倫寧家國是得制禮之本意也苟可以和人心厚風俗是得作樂之本情也蓋善沿禮者沿其意不沿其名善變樂者變其數不變其情故得其意則五帝三王不相沿襲而同臻於理失其情則王莽屑屑習古適足為亂矣故曰行禮樂之情者王行禮樂之飾者亡蓋謂是矣且禮本於體樂本於聲文物名數所以飾其體器度節奏所以文其聲聖人之理也禮至則無體樂至則無聲然則苟至於理也聲與體猶可遺况於文與飾乎則本末取舍之宜可明辨矣今陛下以上聖之資守烈祖之制不待損益足以致理然苟有沿革則願陛下審本末而述作焉蓋禮者以安上理人為體以別疑防欲為用以玉帛爼豆為數以周旋禓襲為容數與容可損益也體與用不可斯須失也樂者以易直子諒為心以中和孝友為德以律度鏗鏘為飾以綴兆舒疾為文飾與文可損益也心與徳不可斯須失也夫然則禮得其本樂達其情則沿襲損益不同同歸于理矣
  六十四復樂古器古曲
  問時議者或云樂者聲與器遷音隨曲變若廢今器用古器則哀淫之音息矣若捨今曲奏古曲則正始之音興矣其説若此以為如何
  臣聞樂者本於聲聲者發於情情者繫於政蓋政和則情和情和則聲和而安樂之音由是作焉政失則情失情失則聲失而哀淫之音由是作焉斯所謂聲音之道與政通矣伏覩時議者臣竊以為不然何者夫器者所以發聲聲之邪正不繫於器之今古也曲者所以為樂樂之哀樂不繫於曲之今古也何以考之若君政驕而荒人心動而怨則雖舍今器用古器而哀淫之聲不散矣若君政善而美人心平而和則雖奏今曲廢古曲而安樂之音不流矣是故和平之代雖聞桑間濮上之音人情不淫也不傷也亂亡之代雖聞咸濩韶武之音人情不利也不樂也故臣以為銷鄭衛之聲復正始之音者在乎善其政和其情不在乎改其器易其曲也故曰樂者不可以偽唯明聖者能審而述作焉臣又聞若君政和而平人心安而樂則雖援蕢桴擊野壤聞之者亦必融融洩洩矣若君政驕而荒人心困而怨則雖撞大鐘伐鳴鼔聞之者適足慘慘戚戚矣故臣以為諧神人和風俗者在乎善其政歡其心不在乎變其音極其聲也
  六十五議祭祀
  問聖王立郊廟重祭祀者將以展誠敬而事鬼神乎將欲禆教化而利生人乎
  又問近者敬失於鬼祭祀以淫禳禱者有僭濫諂媚之風蒸嘗者失疏數豐儉之節今欲使俗無淫祀家不黷神物省費而厚生人守義而不惑何為何作可以救之臣聞祭祀之義大率有三禋於天地所以示人報本也祠於聖賢所以訓人崇徳也享於祖考所以教人追孝也三者行於天下則萬人順百神和此先王所以重祭祀者也臣又觀之豈直若是而巳哉蓋先王因事神而設教因崇祀以利人俾乎人竭其誠物盡其美美致於鬼則利歸於人焉故阜其牲牷則牛羊不得不蕃矣豐其黍稷則倉廩不得不實矣美其祭服則布帛不得不精矣不畜者無牲不田者無盛則游惰者不得不懲矣勤本者不得不勉矣四者行於天下雖曰事鬼神其實厚生業也故曰禮行於祭祀則百貨可極焉斯之謂矣然則物力有餘則奢淫之𡚁起祀事不節則諂黷之萌生先王又防其然也是以宗廟有數豐約有度疏數有時非其度者則鬼不享而禮不容非其類者則神不歆而刑不舍二者行於天下則人與神不相黷矣不相傷矣近代以來稍違祀典或禮物失於奢儉或巫史假於淫昬追逺者昧從生之文徼福者有媚神之祭雖未甚𡚁亦宜禁之伏惟陛下崇設人防申明國典蒸嘗不經者示之以禮禳禱非鬼者糾之以刑所謂存其正抑其邪則人不惑矣著其誠謹其物則人厚生矣斯以齊風俗和人神之大端也惟陛下詳之
  六十六禁厚𦵏
  臣伏以國朝參古今之儀制喪𦵏之紀尊卑豐約煥然有章今則鬱而不行於天下者久矣至使送終之禮大失其中貴賤昧從死之文奢儉乖稱家之義况多藏必辱於死者厚費有害於生人習不知非寖而成俗此乃敗禮法傷財力之一端也陛下誠欲革其𡚁抑其淫則宜乎振舉國章申明喪紀奢侈非宜者齊之以禮凌僭不度者董之以威故威行於下則壞法犯貴之風移矣禮適其中則破產傷生之俗革矣移風革俗其在茲乎
  六十七議釋教 僧尼
  問漢魏以降像教寖興或曰足以耗蠧國風又云足以輔助王化今欲禁之勿用恐乖誘善崇福之方若許之大行慮成異教殊俗之𡚁禆化之功誠著傷生之費亦深利病相形從其逺者
  臣聞上古之化也大道惟一中古之教也精義無二蓋上率下以一徳則下應上無二心故儒墨六家不行於五帝道釋二教不及於三王迨乎徳既下衰道又上失源離𣲖別樸散器分於是乎儒道釋之教鼎立于天下矣降及近代釋氏猶甚焉臣伏覩其教大抵以禪定為根以慈忍為本以報應為枝以齋戒為葉夫然亦可誘掖人心輔助王化然臣以為不可者有以也臣聞天子者奉天之教令兆人者奉天子之教令令一則理二則亂若參以外教二三孰甚焉况國家以武定禍亂以文理華夏執此二柄足以經緯其人矣而又區區西方之教與天子抗衡臣恐乖古先惟一無二之化也然則根本枝葉王教備焉何必使人去此取彼若欲以禪定復人性則先生有恭黙無為之道在若欲以慈忍厚人徳則先王有忠恕惻隱之訓在若欲以報應禁人僻則先王有懲惡勸善之刑在若欲以齋戒抑人淫則先王有防欲閒邪之禮在雖臻其極則同歸或能助於王化然於異名則殊俗足以貳乎人心故臣以為不可者以此也况僧徒月益佛寺日崇勞人力於土木之功耗人利於金寳之飾移君親於師資之際曠夫婦於戒律之間古人云一夫不田有受其餒者一婦不織有受其寒者今天下僧尼不可勝數皆待農而食待蠶而衣臣竊思之晉宋齊梁以來天下凋𡚁未必不由此矣伏惟陛下察焉
  六十八議文章 碑碣詞賦
  問國家化天下以文明奬多士以文學二百餘載文章煥焉然則述作之間久而生𡚁書事者罕聞於直筆褒美者多覩其虚辭今欲去偽抑淫芟蕪剗穢黜華於枝葉反實於根源引而救之其道安在
  臣謹按易曰觀乎人文以化成天下記曰文王以文治則文之用大矣哉自三代以還斯文不振故天以將喪之𡚁授我國家國家以文徳應天以文教牧人以文行選賢以文學取士二百餘年煥乎文章故士無賢不肖率注意於文矣然臣聞大成不能無小𡚁有美不能無小疵是以凡今秉筆之徒率爾而言者有矣斐然成章者有矣故歌詠詩賦碑碣讚誄之製往往有虚美者矣有媿辭者矣若行於時則誣善惡而惑當代若傳於後則混真偽而疑將來臣伏思之大非先王文理化成之教也且古之為文者上以紉王教繫國風下以存炯戒通諷諭故懲勸善惡之柄執於文士褒貶之際焉補察得失之端操於詩人美刺之間焉今褒貶之文無覈實則懲勸之道缺矣美刺之詩不稽政則補察之義廢矣雖雕章縷句將焉用之臣又聞稂莠秕稗生於穀反害穀者也淫辭麗藻生於文反傷文者也故農者芸稂莠簸秕稗所以養穀也王者删淫辭削麗藻所以養文也伏惟陛下詔主文之司諭養文之㫖俾辭賦合炯戒諷諭者雖質雖野採而奬之碑誄有虚美媿辭者雖華雖麗禁而絶之若然則為文者必當尚質抑淫著誠去偽小疵小𡚁蕩然無遺矣則何慮乎皇家之文章不與三代同風者歟
  六十九採詩 以補察時政
  問聖人之致理也在乎酌人言察人情而後行為政順為教者也然則一人之耳安得徧聞天下之言乎一人之心安得盡知天下之情乎今欲立採詩之官開諷刺之道察其得失之政通其上下之情子大夫以為如何臣聞聖王酌人之言補已之過所以立理本導化源也將在乎選觀風之使建採詩之官俾乎歌詠之聲諷刺之興日採於下歳獻於上者也所謂言之者無罪聞之者足以自誡大凡人之感於事則必動於情然後興於嗟歎發於吟詠而形於歌詩矣故聞蓼蕭之篇則知澤及四海也聞禾黍之詠則知時和歳豐也聞北風之詩則知威虐及人也聞碩鼠之刺則知重斂於下也聞廣袖髙髻之謡則知風俗之奢蕩也聞誰其穫者婦與姑之言則知征役之廢業也故國風之盛衰由斯而見也王政之得失由斯而聞也人情之哀樂由斯而知也然後君臣親覽而斟酌焉政之廢者修之闕者補之人之憂者樂之勞者逸之所謂善防川者決之使導善理人者宣之使言故政有毫髪之善下必知也教有錙銖之失上必聞也則上之誠明何憂乎不下達下之利病何患乎不上知上下交和内外胥悦若此而不臻至理不致昇平自開闢以來未之聞也老子曰不出户知天下斯之謂歟
  七十納諫 上封章廣視聽
  問國家立諫諍之官開起沃之路久矣而謇諤者未盡其節謀猷者未竭其誠思欲取天下之耳目禆我視聽盡天下之心智為我思謀政之壅蔽者決於中令之絶滅者通於外上無違徳下無隱情何為何方得至於此又問先王立訓唯諫是從然則歴代君臣有賢有否至若獻替之際是非之間若君過臣規固宜有言必納如上得下失豈可從諫如流以是訓人其義安在
  臣聞天子之耳不能自聰合天下之耳聽之而後聰也天子之目不能自明合天下之目視之而後明也天子之心不能自聖合天下之心思之而後聖也若天子唯以兩耳聽之兩目視之一心思之則十步之内不能聞也百步之外不能見也殿庭之外不能知也而况四海之大萬幾之繁者乎聖王知其然故立諫諍諷議之官開獻替起沃之道俾乎補察遺闕輔助聰明猶懼其未也於是設敢諫之鼓建進善之旌立誹謗之木工商得以流議士庶得以傳言然後過日聞而徳日新矣是以古之聖王由此塗出焉臣又聞不棄死馬之骨然後良驥可得也不棄狂夫之言然後嘉謀可聞也苟臣管見之中有可取者陛下取而行之苟臣蒭言之中有可採者陛下採而用之則聞之者必曰如某之言如某之見猶且不棄况愈於某之徒歟則天下謀猷之士得不比肩而至乎天下謇諤之臣得不繼踵而來乎故覽其謀猷則天下之利病如懸於握中矣納其謇諤則朝廷之得失如指諸掌内矣所謂用天下之耳聽之則無不聰也用天下之目視之則無不明也用天下之心識思謀之則無不聖神也聖神啟於上聰明達於下如此則何壅蔽之有耶何絶滅之有耶臣又嘗觀歴代人君有愚有賢舉事非盡失也人臣有能有否出言非盡得也然則先王勤勤懇懇勸從諫誡自用者又何哉豈不以自古以來君雖有得未有愎諫而理者也况其有失乎臣雖有失未有從諫而亂者也况其有得乎勤懇勸誡之義在於此矣伏惟陛下鑒之
  七十一去諂佞 從讜直
  問天地無私賢愚間生焉理亂有時邪正迭用焉然則理代豈無愚邪者耶將有而不任耶亂代豈無賢正者耶將有而不用耶思決所疑可徴其騐
  又問歴代之君無不知用賢則理用愚則亂從諫興從佞亡也而取舍之際紛然自迷故誅放者多非小人寵用者鮮有君子至使衰亡危亂歴代相望豈臣之邪正惑其心乎將已之愛惡昬其鑒乎昬惑之由必有其故臣聞昬明不並興邪正不兩廢蓋賢者進則愚者退矣曲者用則直者隱矣亦由晝夜相代寒暑相推必然之理也然則盛明之代非無小人小人之道消不能見而為亂也昬衰之代非無君子君子之道消不肯出而為理也故殷紂之末三仁在朝虞舜之初四㐫在位雖仁在朝不能用之所以喪天下速於旋踵也雖㓙在位卒能去之所以理天下易如覆方六切掌也用舍興亡之驗唯明主能察之然則歴代之主莫不知邦以賢盛以愚衰君以諫安以佞危然則有前車覆而後車不誡者何也蓋常人之情悦其從命遜志者惡其違已守道者又君子難進而易退况惡之乎小人易進而難退况悦之乎是則常主之待君子也必敬而疎其遇小人也必輕而狎狎則恩易下及疎則情難上通是以面從者日親動則假虎威而自負也骨骾者日疎言則犯龍鱗而必死也故政令日以壞邦家日以傾斯所以變盛為衰轉安為危者矣是以明王知君子之守道也雖違於巳引而進之知小人之徇惑也雖從於命推而逺之知讜言之為良藥也雖逆于耳恕而容之知佞言之為美疹止忍切也雖遜于心忍而絶之故政令日以和邦家日以理斯所以變衰為盛轉危為安者矣盛衰安危之効唯明主能鑒之
  七十二使臣盡忠人愛上 在乎明報施之道
  夫欲使臣節盡忠人心愛上則在乎明報施之道也傳曰美惡周必復又曰其事好還然則復與還皆報施之謂也夫日月不復則晝夜不生陰陽不復則寒暑不行善惡不復則君臣不成昔者五帝接其臣以道故其臣致君以徳也三王使其臣以禮故其臣事君以忠也秦漢以降任其臣以利故其臣奉君以賈道賈道者利則進不利則退故君昬寡救惡之士國危鮮致命之臣是以其君獨安獨危其臣亦獨憂獨樂君臣之道既阻於上則兆庶之心不得不離於下也故曰君視臣如股肱則臣事君如元首君待臣如犬馬則臣待君如路人君愛人如赤子則人愛君如父母君視人如土芥則人視君如寇讐孔子云審吾之所以適人知人之所以來我也則盡忠愛上之䇿在於此不在於彼矣
  七十三養老 在使之夀富貴
  臣聞昔者西伯善養老而天下歸心善養者非家至戸見衣而食之蓋能為其立田里之制以安其業導樹畜之產以厚其生使生有所養老有所終死有所送也近代之主以為老者非帛不暖非肉不飽而特頒其布帛肉粟之賜則謂養老之道盡於是矣臣以為此小惠也非大徳也何則賜之以布帛仁則仁矣不若勸其桑麻之業使天下五十者可以衣帛矣賜之以肉粟惠則惠矣不若教其雞豚之畜使天下七十者可以食肉矣然後牧以仁賢慎其刑罸雖不與之年而老者得以夀矣不奪其力不擾其時雖不與之財而老者得以富矣使幼者事長少者敬老雖不與之爵而老者得以貴矣此三代盛王所以不遺年而興孝者用此道也
  七十四睦親 選用
  臣聞聖人南面而理天下自人道始矣人道之始始於親親故堯之教也睦九族而平百姓文王之訓也刑寡妻而御家邦斯可謂教之源理之本也今陛下誠欲推其恩廣其愛使惠洽九族化流萬人則宜乎先親後疎自近及逺者也然後置其師傅閑之以教訓選其賢能授之以官政或出為牧守入為公卿如此則雖無三代封建之名而有三代翼戴之實也使棣華之詠協于内麟趾之風著于外所謂枝葉茂而根本可庇骨肉厚而家國俱肥則天下之人相從而化矣故曰未有九族睦而萬人叛者也未有九族離而萬人和者也蓋先王所以布六順而化百姓敷五教而協萬邦者由此道素行也
  七十五典章教令
  問子大夫才膺間出副我旁求宜當悉心靡有所隱其或典章有違於古禁令不便於今爾無面從予將親覧臣伏以今之典章百王之典章也安有戾於古道者歟今之禁令列聖之禁令也安有乖於昔時者歟但在乎奉與不奉行與不行耳陛下之念至此誠思理之心切好問之㫖深也此臣所以極千慮昧萬死而獻狂直者以副天心之萬一焉臣聞典章不能自舉待教令而舉教令不能自行待誠信而行今百王之典具在列聖之法明備而禁未甚止令未甚行者臣愚以為待陛下誠信以將之昔宓賤行化徳及泉魚非嚴刑所致也推其誠而已魯恭為理仁及春翟非猛政所驅也委其信而已今以陛下上聖之資仁惠之力令行禁止之勢萬萬於一邑一宰也何慮教不敷而化不洽乎臣聞周公之理也周年而變三年而化五年而定陛下苟能勤教令以撫之推誠信以奉之則三年化成五年理定臣竊未以為遲矣伏惟陛下少垂意而待焉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五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白氏長慶集>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卷六十六
  唐 白居易 撰
  凡五十一道
  得甲去妻後妻犯罪請用子䕃贖罪甲怒不許
  二姓好合義有時絶三年生育恩不可遺鳳雖阻於和鳴鳥豈忘於返哺旋觀怨偶遽抵明刑王吉去妻斷絃未續孔氏岀母疎網將加誠鞠育之可思何患難之不救況不安爾室盡孝猶慰母心薄送我畿贖罪寧辭子䕃縱下山之有怒曷陟屺之無情想芣苡之歌且聞樂有其子念葛藟之義豈忍不庇于根難抑其辭請敦不匱
  得辛氏夫遇盗而死遂求殺盗者而為之妻或責其失貞行之節不伏
  親以恩成有讐寜捨嫁則義絶雖報奚為辛氏姑務雪寃靡思違禮勵釋憾之志將殄萑朱惟切蒲蓄許嫁之心則乖松竹況居喪未卒改適無文苟失節于未亡雖復仇而何有夫讐不報未足為非婦道有虧誠宜自恥詩著靡他之誓百代可知禮垂不嫁之文一言以蔽無效尤於邾婦庶繼美于恭姜
  得乙與丁俱應拔萃乙則趨時以求名丁則勤學以待命互有相非未知孰是
  立已徇名則由進取修身俟命寧在躁求智乎雖不失時仁者豈宜棄本屬科懸拔萃才選出羣勤苦修辭乙不能也吹嘘附勢丁亦恥之躁靜既殊性習遂逺各從所好爾由徑而方行難强不能吾捨道而奚適觀得失之路或似由人推通塞之門誠應在命所宜勵志焉用趨時若棄以菲葑失則自求諸已儻中其正鵠得亦不媿于人母尚苟求盍嘉自致
  得丁冒名事發法司准法科罪節度使奏丁在官有美政請免罪授真以勸能者法司以亂法不許
  宥則利淫誅則傷善失人猶可壊法實難丁僣濫為心僶俛從事始假名而作偽咎則自貽終勵節而為官政將何取節使以功惟補過請欲勸能憲司以仁不惠姦議難亂紀制宜經久理貴從長見小善而必求材雖苟得踰大防而不禁弊將若何濟時不在于一夫守法宜遵乎三尺盍懲行詐勿許拜真
  得乙上封請求不用赦大理云廢赦何以使人自新乙云數赦則姦生恐弊轉甚
  刑乃天威赦惟王澤于以御下存乎建中上封以宥過利淫倖門宜閉大理以盪邪除舊權道當行皆推濟國之誠未達隨時之義何則政包寛猛法有弛張習以生常則起為姦之弊廢而不用何成作解之恩請思砭石之言兼詠蓼蕭之什數則不可無之亦難
  得景居喪年老毁瘠或非其過禮景云哀情所鍾
  孝乃行先則當銜恤子為親後安可危身景喪則未終老其將至懷荼蓼之慕誠合盡哀迨桑逾之光豈宜致毁所以爰資肉食惟服麻縗況血氣之既衰老夫耄矣縱哀情之㒺極吾子忍之苟滅性而不勝則傷生而非孝因殺立節庶畢三年之喪順變從宜無及一朝之患既虧念始當媿或非
  得辛奉使遇昆弟之仇不鬭而過為友人責辭云銜君命
  居兄之仇避為不悌銜君之命鬭則非忠將滅私而奉公宜棄小而取大辛時惟奉使出乃遇讐斷手之痛不忘誠難共國飲冰之命未復安可害公節以忠全情由禮抑未失使臣之體何速諍友之規臾駢立言嘗聞之矣子夏有問而忘諸乎是謂盡忠于何致責
  聞軍帥選將多用文儒士兵部詰其無武藝帥云取其謀也
  忘身死節誠重武夫制敵伐謀則先儒士將籌策而可尚奚騎射之足稱軍帥明以知兵精於選將以為彎弧學劎用無出於一夫悦禮敦詩道可𢎞於七徳功宜保大理貴從長若王師之有征以謀則可苟戎畧之無取雖藝何為況晉謀中軍選於義府漢求上將舉在儒流豈惟我武惟揚誠亦斯文不墜元戎舉徳未爽能軍兵部執言恐為辱國
  得甲至華嶽廟不禱而過或非其違衆甲云禱非禮也
  嶽則配天自修常事神雖福善安可苟求宜率道以去邪豈從衆而失正甲志惟守義言乃合經以為視以三公實天子之所饗降其百福寧匹夫之可禳如修蘋藻之誠是用秕補委切兵媚切之禮況人之僣濫徒欲乞靈而神實聰明豈歆淫祀非鬼是為諂也黷神無乃吐之旅于泰山古猶致誚禱于華嶽今豈不非諒正直之難誣雖馨香而勿用將勸來者所宜救歟
  得乙隠居徵辟不起子孫請以所辟官用䕃所司不許
  修身獨善寵則可驚制爵尊賢命其難廢形雖遺於軒冕䕃宜及於子孫乙貞以自居辟而不起鶴書莫顧雖忘䘏後之心爵命已行寧闕賞延之典若使死無用䕃生不及榮何成旌善之風且是廢君之命埸苗不食誠自絶于縶維葛藟有隂義難虧於燕翼請優後嗣以奬外臣
  得江南諸州送庸調四月至上都户部科其違限訴云冬月運路水淺故不及春至
  賦納過時必先問罪淹䘏有故亦可徵辭月既及于正陽事宜歸於宰旅展如澤國盖納地徵嵗有入貢之程敢忘慎守川無負舟之力寧免稽遲苟利涉之惟難雖愆期而必宥地官致詰虚月其憂江郡執言後時可愍然恐事非靡盬辭或憑虛請驗所届公文而後可遵令典
  得景為縣令教人煑木為酪州司責其煩擾辭云以備凶年
  事不舉中有災寧救政或擾下雖惠何為景念在濟時動非率法且煩人而不恤是昧烹鮮何歉嵗以為虞將勤煑酪信作勞於無用豈為教之有方必也志切救災道敦行古周官荒政自可擇其善者新室弊法焉用尤而效之宜聴責言勿迷知過
  得丁為郡守行縣見昆弟相訟者乃閉閣思過或告其矯辭云欲使以田相讓也
  化本自家政先為郡禮寧下庶宜寛不悌之刑訓在知非是得長人之道況天倫不睦地訟攸興利方競於膏腴恩難虧於骨月教宜引古過貴自新雖聞爭以䦧許激切墻有傷魯衛之政庶使媿而讓畔將同虞芮儒税切之風苟無訟之可期則相容而何逺推田以讓爾誠謝於孟光閉閣而思吾何慙於延夀宜嘉靜理勿謂矯誣得甲獻弓蹲甲而射不穿一扎有司詰之辭云液角者不得牛戴牛角
  貫革乖方則宜致詰相角失理亦可徵辭甲奠體以成執簫而獻中規不撓六材雖則合三舍拔有愆七扎不能穿一宜恐傷人之甲不曰堅乎而非戴牛之弓無自入也液信虧于巧者射遂爽于臧兮周典足徵彼自乖於三色楚君明試此無愧于二臣咎且有歸責之非當得乙有同門生喪親將往弔之其父怒而撻之使遺縑而已或詰其故云交道之難
  子道貴恭當從理命交游重義盖䘏哀情孝不在於詭隨仁豈忘於惻隠乙父訓乖愛子道昧擇交況求益之初無友不如已者及居喪之際凡人猶合救之既㒺念於一哀是不遵於久要苟知生而不弔雖贈死以何為舊館遇喪宣父尚宜出涕同門在戚王丹未可忘情縱申遺帛之誠豈補贈蒭之義肆一杖之怒父兮既爽義方杜三諫之辭子也亦虧孝道宜哉或詰允兮知言得轉運使以汴河水淺運水不通請築塞兩河斗門節度使以當軍營田悉在河次若斗門築塞無以供軍
  川以利涉竭則雍税水能潤下塞亦傷農將捨短以從長宜去彼而取此汴河決能降雨流可通財引漕運之千艘實資積水生稻粱於一溉亦藉餘波利既相妨用難兼濟節度使以軍儲務足思開竇而有年轉運司以邦賦貴通恐負舟而無力辭雖執競理可明徵壅四國之征其傷多矣専一方之利所獲幾何贍軍雖望於秋成濟國難虧于日用利害斯見與奪可知
  得景為宰秋雩刺史責其非時辭云旱甚若不雩恐為災
  居常授時政則行古恤人救弊道在從宜旱將害於粢盛雩難拘于秋夏景象雷是職不雨其憂苟旱魃之愆時虐既太甚雖蓐收之戒序雩亦何傷冀有聞於鸛鳴庶無慮於狼顧馨香以感夕且望於月離稼穡其傷時難遵於龍見雖事乖魯史而義合隨時製錦執言是亦為政褰帷致詰未可與權
  得丁為郡嵗凶奏請賑給百姓制未下散之本使科其専命丁云恐人困
  臨邦匡乏情本由衷為國救災美終歸上丁分條出守求瘼居心嵗不順成人既憂於二鬴與釡同公有滯積户將餼於一鍾是輸濟衆之誠允協分憂之政然以事雖上請恩未下流稍違主守之文遽見職司之舉使以未有君命何其速歟郡以苟利國家専之可也䘏貧振廪鄧攸雖見免官矯制發官汲黯不聞獲罪請宥自専之過用旌共理之心
  得戊兄為辛所殺戊遇卒不殺之或責其不弟辭云辛以義殺兄不敢返殺
  捨則崇讐報為傷義當斷友于之愛以遵王者之章戊居兄之仇應執兵而不返辛殺人以義將倳資四切刃而攸難雖魯策垂文不可莫之報也而周官執禁安得苟而行之將令怨是用希實在犯而不校揆子産之誠損怨為忠徵史駢之言益仇非智難從不弟之責請聴有孚之辭
  得甲為將以簞醪投河命衆飲之或非其矯節甲云推誠而已何必在醉
  將主軍情酒存人欲推誠之義必在於均飽徳之文不専於醉甲寄分外閫令出中權九醖投河義山獨斷一瓢飲水惠在同霑倘師人之多寒恩逾挾纊如戰士之載渴功倍望梅分少以表無頗和衆寧宜及亂豈資滿腹所貴歸心少卿絶甘見稱漢代子反獨醉實敗楚軍苟臧否之必由何古今之有異非其矯節是不知言得乙有罪丁救以免乙不謝或責之乙云不為已
  在公而行誠非為已懷惠以謝則涉徇私彼既求仁而得仁此宜以直而報直乙惟獲戾丁乃解紛以為非罪而拘冶長見稱于尼父直言以免叔向寧謝於祁奚論恩則邱山不勝在道而江湖可忘況情非私謁可以不媿于人義在公行實以無求于我合嘉遺直勿聴責言得景妻有喪景於妻側奏樂妻責之不伏
  喪則有哀見必存敬樂惟飾喜舉合從宜夫婦所貴同心吉凶固宜異道景室方在疚庭不徹懸鏗鏘無倦於鼔鐘好合有傷於琴瑟既愆夫義是棄人喪儼麻縗之在躬是吾憂也調絲竹以盈耳於汝安乎如賓之敬頗乖若往之哀斯凟遂使倡和不應憂喜相干道路見縗猶聞必變鄰里有殯亦為不歌誠無惻隠之心宜受庸奴之責
  得甲年七十餘有一子子請不從政所由云人户減耗徭役繁多不可執禮而廢事
  役且有辭信非懋力老而不養豈謂愛親戀若阻於循陔怨必興於陟岵顧惟甲子及此丁年户減事繁政宜勤于晝夜家貧親老養難闕於晨昬在子道而可矜雖王徭之宜免事聞諸禮情見乎辭天子敦風猶勸養其三老庶人從政亦何假于一夫況當孝理之朝難抑親人之請所由之執愚謂不然
  得景於逆旅食噬腊遇毒而死其黨訟之主人云買之有處
  生不可保死必有因盍知命于喪予豈尤人於食我景秋蓬方轉朝薤何戒切欲晞旅次爰來將受餐而已生涯溘盡當終食之間且非祭地之疑自是逢天之戚永言其黨不察所由死且焉知徒云噬腊之毒買而有處請無寘堇之嫌誠虐士之可哀在主人而何咎幸思恕物無妄罪人
  得詔賜百寮資物甲獨以物委地而不拜有司劾其不敬云本贓物故不敢拜
  賜表主恩拜明臣禮苟臨事而不敬雖有辭而勿聴甲列在朝行頒其資物宜荷天而受賜何委地而如遺曾是姦贓誠可惡於清徳今為寵錫諒難拒于鴻私既為善而近名亦失恭而逺禮必也志疾貪冐節勵貞廉自當辭讓有儀豈得棄捐不拜況人不易物鍾離委珠而徒為心苟無瑕伯夷飲泉而可爽宜許有司之劾用懲不恪之辜
  得乙為大夫請致仕有司詰其未七十乙稱羸病不任事
  時制未及尚可俟朝疾疹所加固難陳力乙位參食采志在懸車揆以紀年桑榆之光未暮驗其羸病蒲栁之質先零既稱量力而行所謂奉身以退雖髮未種種告老無乃速歟而心既諄諄致政固其宜矣請髙知止無强不能
  得景為縣官判事案成後自覺有失請舉牒追改刺史不許欲科罪景云令式有文
  政尚從寛過宜在宥苟昨非之自悟則夕改而可嘉景乃寀寮叅諸簿領當推案務劇詎免毫釐之差屬褰帷政苛不容筆削之改誤而不隠悔亦可追縣無罔上之姦州有刻下之虐先迷後覺判事雖不三思苟有必知牒舉明無二過揆人情而可恕徵國令而有文將欲痛繩恐非直筆
  得甲替乙為將甲欲到乙嚴兵守備不出迎發制書勘合符以法從事御史糾其無賓主之禮科罪不伏
  師律貴貞兵符示信苟未㑹合敢忘戒嚴乙奉中權甲承後命推輪相代言赴及𤓰之期衷甲自防猶軫前茅之慮且信惟守器權在隠情符節既未合同軍衛如何徹警所宜慮逺安可徇私闕於將迎雖乖主禮究其守備是叶軍謀無責建牙恐非直指
  得鄉老不輸本户租税所司詰之辭云年八十餘嵗有頒賜請預折輸納所司以無例不許
  丹制既登誠宜加惠嵗賦不入何以奉公苟布常而是違雖移用而不可鄉老年叅耆耋名繫版圖天賜未頒且有躁求之請地征合納非無苟免之心曾是徇私固難違例況時逢恤老節合勤王尚齒肆筵我嵗敦於善養食毛入賦爾奚忘於樂輸受賜任待於時頒量入難虧於嵗杪不從妄請誠謂職司
  得乙女將嫁於丁既納幣而乙悔丁訴之云未立婚書
  女也有行義不可廢父兮無信訟所由生雖必告而是遵豈約言之可爽乙將求佳壻曾不良圖入幣之儀既從五兩御輪之禮未及三周遂違在耳之言欲阻齊眉之請況卜鳳以求士且靡咎言何奠鴈而從人有乖宿諾婚書未立徒引以為辭聘財已交亦悔而無及請従玉潤之訴無過桃夭之時
  得景請與丁卜丁云死生付天不付君也遂不卜或非之
  聖人建易雖用稽疑君子樂天固宜知命苟吉凶之罔僣何中否之足詢丁執心不回出言有中爾考前知之兆識足決疑吾從昆命之文必先蔽志以為旤福由已休咎則繫於慎行生死付天修短乃存乎陰騭當脱身於木鴈寧問命於蓍龜言既中倫理亦窮性況詹尹釋策有問焉知鬭廉立言不疑何卜不從握粟是謂忘筌得耆老稱甲多智縣司舉以理人或云多智賊也未知合用否
  道雖棄智政且使能苟養之以恬則用之不惑甲稱予智縣舉爾知時老者之審才得賢斯美何或人之懵理為賊是虞誠蔽蕩之無聞庶利仁之可取然以智殊小大用有否臧識若限於挈瓶或當害物道能𢎞於樂水何爽理人請審兩端方從一見
  得乙為邊將虜至若涉無人之地監軍責其無勇略辭云内無糗糧外無掎角
  封疆貴安伍𠉀尚警苟不固吾圉則速即爾刑乙登以將壇鎮于邊壘誠可戒嚴走集罔有敵于我師何乃啟納寇戎若無人于吾地是昧安邊之略信貽失律之凶拳勇蔑聞罪戾誰執如或寇强師老食絶城孤期盡敵而還且勤于堅守苟知難而退猶愈於覆亡宜矜掎角之辭難議建牙之罪
  得景進柑子過期壞損所由科之稱于浙江揚子江口各阻風五日
  進獻失期罪難逃責稽留有説理可原情景乃行人奉兹錫貢薦及時之果誠宜無失其程阻連日之風安得不愆于素覽所由之語聴使者之辭既異遑寧難科淹恤限滄波於于役匪我愆期販朱實於厥苞非予有咎捨之可也誰曰不然
  得丁喪所知於野張帷而哭鄰人詰云夫子惡野哭者
  死喪有别哭泣從宜情或異于親疎禮則殊于内外丁義勤交道動循容止未忘半面嘗同傾盖之歡永念重泉遂展張帷之哭雖聲非有慟而分止所知未乖夫子之言何致鄰人之詰如或肆號咷于路左物或惡之今則具威儀于野中禮無違者允符前志奚恤斯言得甲妻於姑前叱狗甲怒而叱之訴稱非七出甲云不敬
  細行有虧信乖婦順小過不忍豈謂夫和甲孝務恪恭義輕好合饋豚明順未聞爽於聴從叱狗愆儀盍勿庸於疾怨雖怡聲而是昧我則有尤若失口而不容人誰無過雖敬君長之母宜還王吉之妻
  得乙為軍昧夜進軍諸將不發欲罪之辭云不見月章
  表旗示信戎政貴明在九章而或乖雖三令而惟反乙是稱戎帥未達軍容奉明罰之辭無聞月捷月潜師之計方事宵征徒欲董以爪牙曾不明其耳目況將經武必在昭文夜號未申有虞固宜不進月章莫舉毁匵自可當辜訴非失辭責乃當罪
  得景嫁殤鄰人告違禁景不伏
  生而異族死豈同歸且非合祔之儀爰抵嫁殤之禁景夭㛰是恤窀穸斯垂以處子之舜華遷他人之蒿里曾靡卜於鳴鳳各異室家胡為相以青烏欲同宅兆徒念幼年無偶豈宜長夜有行況生死寧殊男女貴别縱近傾倒之嵗且未從人雖有遊岱之䰟焉能事鬼既違國禁是亂人倫請徵媒氏之文無抑鄰人之告
  得丁陳計請輕過移諸甲兵省司以敗法不許丁云宥罪濟時行古之道何故不可
  軍興事亟則務益兵時泰教成固難敗法丁志崇陳計識昧相時當兵戢之朝詎資凶器在刑行之日寧利幸人是廢國章欲崇軍實禍闗黷武弊起惠姦宥罪未若慎行濟軍不如經國況王霸道異古今代變小哉管氏之器㑹是行權哿矣省司之言孰非經久得失斯在用捨可知
  得甲在獄病久請將妻入侍法曹不許訴稱三品以上散官
  獄雖慎守病則哀矜苟或無瘳如何罔詔甲罪抵刑憲身從幽縶憂能成疾膏肓之上未痊危則思親縲絏之中有請勢窮揺尾念切齊眉卧或十旬既軫彌留之懼官惟三品宜從侍執之辭敢請法曹式遵令典
  得乙聞牛鳴曰是生三犧皆用之矣問之皆信或謂之妖不伏
  上禀天性旁通物情是謂生知孰云行怪況形雖異類心則同歸四鳥分飛聴音既稱有信三犧皆用聞鳴豈可為妖且叶前言殊非左道爾惟不講我則有辭揆以周官業將同於夷隸詳夫魯史責不及於葛盧獸語可徵人言奚恤
  得丁母乙妻俱為命婦每朝叅丁母云母尊婦卑請在婦上乙妻云夫官髙不合在下未知孰是
  肅恭成徳卑則敬尊著定辨儀賤無加貴眷彼母妻之品視其夫子之官敬將展於君前禮且殊於門内閨閫垂訓長幼雖合有倫朝廷正名等列豈宜無別婦道雖云守順國章未可易班母則失言妻惟得禮且子兮位下尚欲宗予而夫也官崇如何卑我請依序守無使名愆
  得景請預駙馬所司糾云景庶子也且違格令欲科家長罪不伏
  冒婚儌倖既抵官刑罔上失忠亦虧臣節在幼賤而不禁豈尊長之無辜屬下嫁王姬旁求都尉選吹簫之匹雖則未獲貞人預傅粉之郎豈可濫收庶子況姻連天族榮冠人倫詞既異於承祧禮難當於釐降掩藏庶孽唯慮其不諧貪冒寵榮詎思於有罪豈非或益而損曾是欲盖而彰國章寧捨於面欺家長宜從於首坐得甲夜行所由執之辭云有公事欲早趨朝所由以犯禁不聴
  趨朝有時則當蚤作防姦以法寧縱晨行雖夙夜之自公豈警巡之可犯甲陳力是念相時斯昧方鳴三鼓知行夜之猶嚴未闢九門信將朝而尚早趨進合遵於辨色夙興宜同其啓明既爽時然後行必是動而有悔非巫馬為政焉用出以戴星同宣子俟朝胡不坐而假寐宜遵街禁用表司存
  得郡舉乙清髙廉使以為通介無常罪舉不當郡稱往通今介時人無常乙有常也
  退藏守道自合銷聲待用濟時則難背俗乙行藏未達通介不常若徳至而無稱固當滅跡既名彰而見舉誠合隨時徒立身以清髙且於物而凝滯無固無必盍守宣尼之言獨清獨醒信貽漁父之誚兼濟豈資於絶俗全真未爽于同塵宜從不當之科俾慎無常之舉得景於私家陳鐘磬鄰人告其僣云無故不徹懸
  器不假人易而生亂樂惟節事過則有刑禮既異於古今法且禁其鐘磬景苟求飾喜罔念速尤竊筍簴以陳樂由奢失僣金石而奏罪以聲聞雅當犯貴之辜難許徹懸之訴然恐賜同魏絳僣異于奚且彰北闕之恩何爽南鄰之擊是殊國禁無告家藏
  得丁氏有邑號犯罪當贖請同封爵之例所司不許辭云邑號不因夫子而致
  邑號旌賢國章議貴如或不能自庇則將焉用其封丁氏恩降閨門罪罹邦憲寵非他致既因表以勲賢咎雖自貽亦可免於刑戮若不從其寛典則何貴於虚封漢䘏緹縈猶聞贖父齊分石⿱穴夘 -- 窌豈不庇身宜聴輯矣之辭難奪贖兮之請
  得景與乙同賈景多收其利人刺其貪辭云知我貧也
  仁無貪貨義有通財在潔身而雖乖於知已而則可景乙竒贏何業氣類相求競以錐刀始聞小人喻利推其貨賄終見君子用心情表深知事符往行如或貧富必類自當興讓立廉今則有無相懸固合損多益寡是為狥義豈曰竭忠受粟益親孔氏用敦吾道分財損已叔牙嘗謂我貧無畏人言俾彰交態
  得景夜越闗為吏所執辭云有追捕
  設以闗防辯其出入既慎守而無怠豈偽遊而能過景勤恪居懷夙夜奔命以謂寇攘事切宜早圖之罔思呵察戒嚴不可踰也雈朱惟切蒲乃司敗小事襟帶實國家大防仰老氏之文雖知善閉稽周公之制尚曰不征責已具於有司理難辭於靡盬盍從致詰無信飾非得乙以庶男冒婚丁女事發離之丁理饋賀衣物請以所下聘財折之不伏
  婚以匹成嫡庶宜别訟由情察曲直可知將令人有所懲必在弊之不及隠其庶孽冒乃婚姻情以矯誣始聞好合事斯彰露旋見仳離既生非偶之嫌遂起納徵之訟詞多執競理有適歸乙則隠欺在法而聘財宜没丁非罔冒原情而饋禮可追是非足明取與斯在
  得乙在田妻餉不至路逢父告飢以餉饋之乙怒遂出妻妻不伏
  象彼坤儀妻惟守順根乎天性父則本恩饌宜進於先生饍可輟於田畯夫也望深饁彼方期相敬如賓父兮念切囂然旋聞受哺於子義雖乖于齊體孝則見於因心盍喜陟岵之仁翻肆送畿之怒孰親是念難忘父一之言不爽可徵無效士二其行犬馬猶能有養爾豈無聞鳳凰欲阻于飛吾將不取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六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卷六十七
  唐 白居易 撰
  凡五十道
  得丁上言豪富人畜奴婢過制請據品秩為限約或責其越職論事不伏
  品秩異倫臧獲有數苟踰等列是紊典常丁志在作程惡夫過制爰陳誠於白奏俾知禁於素封將使豪富之徒資雖積於鉅萬僮僕之限數無踰於指千抑淫義叶於隋時革弊道符於漢日責其論事無乃失辭若守職以越思則為出位將盡忠于陳計難伏嘉言楚既失之鄭有辭矣
  得甲為邠州刺史正月令人修耒耜廉使責其失農𠉀訴云土地寒
  教有權節業無易宜地苟異于寒温農則殊于早晩甲分憂率職從俗勉人天時有常農宜先定地氣不類寒則晩成雖愆揉木之時未違把草之𠉀正惟廉使何昧遺風縱稼器之已修先成焉用苟土膏之不起欲速何為誠宜嘉乃辨方豈可詰其行古循諸周禮修耒雖在於季冬訓此豳人于耜未乖於正月責則迂也訴之宜哉
  得乙掌宿息井樹客至不誅相翔者御史糾之辭云罪在守塗之人
  姦或不誅吏將焉用苟欲科其官失必先辨以司存乙慎守無聞尤徒有怠嘉賓戾止誠宜慮以相翔暴客聿來固合擒而勿佚既隳官禁是縱公行且戒事之前不申嚴於聚托慢官之後欲移過於守塗誠乖率屬之方宜甘責帥之罰然以官雖聮事等列或殊罪不同科重輕宜别比夫所屬請以異論
  得景為私客擅入館驛欲科罪辭云雖入未供
  傳舍是崇使車攸處將供行李必辨公私何彼客遊欲從公食豈無逆旅宜受饋於盤飱既匪使臣何苟求於館糓信饕餮而是啟寧𢡚濫之可容同周官之廬入宜銜命非鄭氏之驛置豈延賓法既自干咎將誰任然則不應入而妄入刑固難逃而已供與未供罪宜有别請從減降庶叶科條
  得洛水暴漲決破中橋往來不通人訴其弊河南府云雨水猶漲未可修橋縱苟施功水來還破請待水定人又有辭
  大水為災中橋其壞車徒未濟誠有阻於往來修造從宜亦相時之可否顧兹浩浩阻彼憧憧人訴川梁不通壅而為弊府慮水沴薦至毁必重勞苟後患之不圖則前功之盡棄將思濟衆固合俟時徵啓塞之文雖必葺於一日防懷襄之害未可應乎七星無取人辭請依府見
  得景為將敵人遺之藥景受而飲之或責失人臣之節不伏
  軍尚隠情臣宜守道況握中權之要當絶外交之嫌景受命建牙遇敵飲藥直雖可舉忠則不知且事君在公訓旅貴信失人臣之節爾豈自明惑士卒之心吾將安仰況兵惟尚詐人不易知同饋醪而無他推誠猶可苟流毒而不察雖悔寧追無謀既昧三思不伏恐涉貳過勿疑以飲徒徇陸抗之名未達而嘗且墜宣尼之訓是違師律難償鄰言
  得丁將在别屯士卒有犯每専殺戮御史舉劾訴稱曾受棨㦸之賜
  將非處右莫敢示威軍或别屯則宜専命丁位雖佐理分以戎行執専征之權錫弓於周典操司獄之柄受棨於漢儀既有命而必行信無瑕而可戮實握兵之能政奚執簡之舉違如或禀命於連營畏予不敢今則分部而賜㦸無我有違宜崇魏絳之威勿議秦彭之罪得甲告老請立長為嗣長辭云不能請讓其弟或詰之云弟好仁
  讓賢雖仁廢長非順徒聞建善則理其如亂嗣不祥甲告老於朝立子為後雖急難自舉必有可觀者焉而長幼以倫無所苟而已矣況欲正其爵位豈宜越以鴈行于弟克恭厥兄徒見好仁之請知子莫若於父盍從立長之言無忌雖欲傳家季札終當棄室諒可致詰罔聴不能
  得甲出妻妻訴云無失婦道乙云父母不悦則出何必有過
  孝養父母有命必從禮事舅姑不悦則出乙親存為子年壯有妻兆啓和鳴授室之儀雖備徳非柔淑宜家之道則乖若無爽於聴從曷見尤於譴怒信傷婉娩武綰切理合仳離且聞莫慰母心則宜去矣何必有虧婦道然後棄之未息游詞請稽往事姜詩出婦盖為小瑕鮑永去妻亦非大過明徵斯在薄訴何為
  得景有姊之喪合除而不除或非之稱吾寡兄弟不忍除也
  喪雖寧戚禮宜節哀俾不足與有餘必跂及而俯就景愛深血屬禮過時制興鮮兄之歎情既鍾於孔懐及居姊之喪服將除而不忍雖志崇敦睦而事越典彜況儀貴適中哀不在外宜抑情而順變多奚以為苟在禮而或踰過猶不及請遵仲尼之訓無執季路之辭
  得丁陷賊庭守道不仕賊帥逼之辭云堯舜在上下有巢許遂免所司欲旌其節大理執不許
  臣節貴忠國經懋賞宜遵善道難廢彛章丁陷在賊庭强其禄仕敦在三之義因時難而名聞守無二之忠經嵗寒而節見逼夷齊以周粟引巢許於唐臣身以道存情非利動所當厚奬何乃深疑且人無不臣之心所謂順也邦有惟重之典其可廢乎從亂則必論辜守道豈無旌善野哉大理信乃執迷展矣所司誠為勸沮得景為大夫有喪丁為士而特弔或責之不伏
  官有常尊禮無不敬位若殊於等列弔則異其節文景為大夫丁乃元士居喪而哭合遵朝夕之期特弔以行奚越尊卑之序既乖前典乃速斯言且禮貴明徵位宜慎守俟非其事信干食菜之榮儀失其宜徒展贈蒭之意是曰無上將何以觀
  得吏部選人入試請繼燭以盡精思有司許之及考其書判善惡與不繼燭同有司欲不許未知可否
  旁求俊造迨將筮仕歴試文辭俾從卜夜苟狂簡而無取宜確執而勿聴萃彼羣材登于㑹府惟賢是急慮失寳于握珠有命則從許借光于秉燭及乎考覈罕有菁英屬辭既謝於揀金待問徒煩於舉火將期百鍊之後思苦彌精何意一場之中心勞逾拙曷如早已焉用晩成敢告有司勿從所請
  得乙貴達有故人至坐於堂下進以僕妾之食或誚之乙曰恐以小利而忘大名故辱以激之也
  貴賤苟合曾是汎文窮達相致乃為執友乙既登貴任爰有故人以為念舊追歡知已之心未至行權勵節成人之美則多不登夫子之堂乃進僕人之食苟推誠而相激雖屈辱以何傷安實敗名重耳竟慙於子犯感而成事張儀終謝於蘇君是勉後圖且符往行如或識纔半面契未同心雖發憤以達人必取怨於謗已以斯致誚亦謂合宜
  得景領縣府無蓄廪無儲管郡詰其慢職景云王者富人藏於下故也
  賦斂異名君臣殊政藏諸百姓在王者而則然虚我千倉於職司而不可景匱兹國用豐彼家財人不誅求誠為寛政府無儲蓄寧匪慢官況今征税有常公私兼濟苟能取之以道則下自樂輸何必藏之于人使上將乏用既爽奉公之節宜甘掠美之科罔縱縣辭請依郡詰得丁食於喪者之側而飽或責之辭云主人食我以禮故飽
  飲食以陳庶無求飽齊衰可恤仁豈忘情丁靡念人喪故求主禮遇加籩之膳誠可療飢對泣血之哀亦宜忘味既念吉蠲之饎是忘惻隠之心況舂於其鄰相猶違禮而食於其側飽亦非仁徒嘉施氏之儀且昧宣尼之教勿思變色當顧戚容
  得甲為獄吏囚走限内他人獲之甲請免罪
  圜土不嚴罪人其遁亡而由已誠曰慢官獲則因人其何補過相維彼甲所謂攸司不念恪居儆于羑里旋聞失守逸乃楚囚雖非故縱所為曾是慢常而致徒稱勿佚未可塞違得於他人自是疎網無漏失其所職豈可出匣不科無貪假手之功固合甘心於罰
  得乙川游所由禁之云有故要渡
  示衆知防必修水禁救人鮮死無縱川游乙行險不思馮河無悔慕吕梁之術習於浮水違周官之令忌彼危身將不弔而是虞雖有故而宜禁忘子産喻政爾則狎而翫之引仲尼格言吾恐蹈而死者既殊利涉當戒善游未可加刑且宜知懼
  得景為將每軍休止不繕營部監軍使劾其無備辭云有警軍陣必成何必勞苦
  將苟有謀勞而後逸師不用律臧亦為凶況未靖方隅尚勤征伐即戎推轂既崇四七之名臨敵屯營何乖什伍之列是使人慢孰謂戎昭薄威雖欲恤勞徹警恐為懈怠且有嚴有翼猶奪先人之心不備不虞寧救長蛇之尾必也權能制勝謀必出竒亦待臨事有成然後斯言可信監軍之劾舉未失中彼景之辭試可乃已得丁乗車有醉吐車茵者丁不科而吏請罪之丁不許
  克寛克仁所謂易事不知不愠是曰難能況乎醉起甕間嘔盈車上小人沉湎自貽誚于彼昏君子𠲒𢎞乃忘情于斯怒宥過所宜無大知非庶使有慙未乖觀過之仁雅叶諦思之義且恕當及物察貴用情絶纓繼淫醉而猶捨吐茵及亂誤豈不容無從下吏之規庶叶前賢之美
  得甲牛觝乙馬死請償馬價甲云在放牧處相觝請陪半價乙不伏
  馬牛于牧蹄角難防苟死傷之可徵在故誤而宜别況日中出入郊外寢訛既品量以齊驅或風逸之相及爾牛孔阜奮騂角而莫當我馬用傷踠駿足而致斃情非故縱理合誤論在皁棧以來思罰宜惟重就桃林而招損償則從輕將息訟端請徵律典當陪半價勿聴過求得景娶妻三年無子舅姑將出之訴云歸無所從
  承家不嗣禮許仳離去室無歸義難棄背景將崇繼代是用娶妻百兩有行既啓飛鳳之兆三年無子遂操别鵠之音將去舅姑終鮮親族雖配無生育誠合比於斷絃而歸靡適從庶可同於束藴固難効於牧子宜自哀於鄧攸無抑有辭請從不去
  得丁喪親賣宅以奉葬或責其無廟云貧無以為禮
  慎終之道必信必誠死葬之儀有豐有省諒欲厚於卜宅亦難輕於慮居丁昊天降凶逺日叶吉思葬具之豐備欲祔九原顧家徒之屢空將鬻五畞愛雖深於送死義且涉於傷生念顔氏之貧豈宜厚葬覽子游之問固合稱家禮所貴於從宜孝不在于益侈盍伸破産之禁以避無廟之嫌
  得甲之周親執工伎之業吏曹以甲不合仕甲云今見修改吏曹又云雖改仍限三年後聴仕未知合否
  業有四人職無二事如或居肆則不及任甲爰有周親是稱工者方恥役以事上且思祿在其中有慕九流雖欲自遷其業未經三載安可同升諸公難違令甲之文宜守吏曹之限如或材髙拔俗行茂出羣豈惟限以常科自可登乎大用以斯而議誰曰不然
  得乙請用父䕃所司以贈官降正官䕃一等乙云父死王事合與正官同
  官分正贈蔭别品階如酬死繼之勲則厚賞延之寵追思乙父勵乃臣節捐軀致命尚克底定爾功繼代勸能豈忘勤䘏我後椒聊既稱有實桃李未可無隂忠且忘身優宜及嗣如或病捐館舍贈官當合降階今則死衛國家叙䕃所宜同正庶旌義烈用叶條章
  得景為録事參軍刺史有違法事景封狀奏聞或責其失事長之道景云不敢不忠於國
  守位居常小宜事大持法舉正卑可糾尊景名署外臺身由中立直而自守郡郵之政必行明不相蒙州將之邪無隠且六條枉撓百事滋昏苟不提綱是為漏網雖舉違犯上虧敬長之小心而陳奏盡忠得事君之大節既非下訕難抑上聞
  得丁私發制書法司斷依漏泄坐丁訴云非密事請當本罪
  君命是専刑其無小王者非密罪則從輕丁乃攸司屬當行下不慎厥徳擅發如綸之言自災于身難求疎網之漏然則法通加減罪有重輕必也志在私行唯當専達之責如或事闗樞密則科漏洩之辜請驗跡於紫泥方定刑於丹筆
  得甲為所由稽緩制書法直斷合徒一年訴云違未經十日
  王命急宣行無停晷古委切制書稽緩罪有常刑將欲正其科繩必先揆以時日甲懈位敗度慢令𨒪尤蓄怠棄之心既虧臣節壅駿奔之命自犯國章然則審時勾稽考程定罪法直以役當期月所由以違未浹辰將計年以斷徒恐乖閱實請據日而加等庶叶公平是曰由文俾乎息訟
  得乙盜買印用法直斷以偽造論訴云所由盜賣因買用之請減等
  賄以公行印惟盗用罪之大者法可逃乎伊人無良同惡相濟所由既敗官為墨予取予求彼乙乃竊器成姦不畏不入潜謀斯露竊弄難容猶執薄言將求末減用因於買比自作而雖殊情本於姦與偽造而何以兹降等誠恐利淫
  得有聖水出飲者日千數或謂偽言不能愈疾且恐爭鬭請禁塞之百姓云病者所資請從人欲
  執禁之要在乎去邪為政之先必也無訟毖彼泉水流于道周飲瓢之人孔多蔑聞病間濫觴之源不足必起爭端訟所由生欲不可縱上善未能利物左道足以惑人且稽以祥符徵之時事地不藏寳當今自出醴泉天之愛人從古未聞聖水無聴虛誕之説請塞訛偽之源得景有志行隠而不仕為郡守所辟稱是巫家不當選吏功曹按其詭詐景不伏
  鶴鳴處隂聲聞于外元豹隠霧樂在其中此將適於退藏彼何强之維縶景業敦道行志薄宦情太守以舉爾所知將申蒲帛之聘夫子以從吾所好不顧弓旌之招懼俗吏之徒勞引巫家以自穢冀其言遜獲免翻以行詐論辜況商洛拂衣漢且求之不得潁川洗耳堯亦存而勿論天子尚不違情功曹如何按罪
  得丁為刺史見冬涉者哀之下車以濟之觀察使責其不順時修橋以徼小惠丁云恤下
  津梁不修何以為政車服有命安可假人丁職是崇班體非威重輕漢臣之寵失位於髙車徇鄭相之名濟人於大水志雖䘏下道昧叶中與其熊軾涉川小惠未遍曷若虹橋通路大道甚夷啓塞既闕於日修揭厲徒哀其冬涉事闗失政情近沽名宜科十月不成庶辨二天無政
  得甲告其子行盜或誚其父子不相隠甲云大義滅親
  法許原親慈通隠惡俾恩流于下亦直在其中甲忝齒人倫忍傷天性義方失教曾莫愧於父頑攘竊成姦尚不為其子隠道既虧於庭訓禮遂闕于家肥且情比樂羊可謂不慈傷教況罪非石厚徒云大義滅親是不及情所宜致誚
  得州府貢士或市井之子孫為省司所詰申稱羣萃之秀出者不合限以常科
  惟賢是求何賤之有況士之秀者而人其舍諸惟彼郡貢或稱市籍非我族類則嫌雜以蕭蘭舉爾所知安得棄其翹楚誠其惡於稗敗諒難捨其茂異揀金於砂礫豈為類賤而不收度木於澗松寧以地卑而見棄但恐所舉失徳不可以賤廢人況乎識度冠時出自牛醫之後心計成務擢於賈豎之中在往事而足徵可常科而是限州申有據省詰非宜
  得乙充選人職官選人代試法司斷乙與代試者同罪訴云實不知情
  官擇賢良選稽名實苟作偽而心拙必代斵而手傷乙情非容姦行乖周慎將如吾面遂充識以不疑未見子心果代試而有悔既彰聞而貽戚乃連坐以論辜察情諒不同謀詰罪誠應異罰法無攸赦選者當准格論人不易知職官所宜情恕削奪恐為過當貶降庶叶決平得甲與乙爵位同甲以齒長請居乙上乙以皇宗不伏在甲下有司不能斷
  庠序辨儀則先長長朝廷列位必尚親親惟彼周行是名同位德非心競禮失肩隨甲以桑榆年髙何以卑我乙以葛藟族貴奚獨後予各興爭長之辭遂昧常尊之位然禮經尚齒且王室貴親晉鄭同儕信髙卑之或等滕薛異姓諒先後之可知難遵少長之倫宜守親疎之序
  得選用舉司取有名之士或云不息馳騖恐難責實
  聲雖非實善豈無名不可苟求亦難盡棄屬時當側席任重掄材思得士於聲華懼誘人於奔競若馳騖而方取慮非嵗貢之賢如寂寥而後求恐失日彰之善將期摭實必在研精但取舍不私是開乎公道則吹噓無益自閉其倖門名勿論於有無鑒自精于舉措
  得太學博士教胄子毁方瓦合司業以非訓𨗳之本不許
  教惟馴致道在曲成將遜志以樂羣在毁方而和衆況化人由學成性因師雖和光以同塵徳終不雜苟圓鑿以方枘物豈相容道且尚於無隅義莫先於不⿰嵗羽 -- 翽呼對切司業以訓𨗳貴别或慮雷同學官以容衆由寛何傷瓦合教之未墜盖宣尼之言然文且有徵則戴氏之典在將勸學者所宜韙之
  得甲居家被妻毆笞之鄰人告其違法縣斷徒三年妻訴云非夫告不伏
  禮貴妻柔則宜禁暴罪非夫告未可麗刑何彼無良於斯有怒三從罔敬待以庸奴之心一杖所加辱於女子之手作威信傷於婦道不告未爽為夫和招訟於鄰誠愧聲聞于外斷徒不伏未乖直在其中雖昧家肥難從縣見
  得乙居家理廉使舉請授官吏部以無出身不許使執云行成於内可移於官
  調選正名誠宜守序敷求懋徳安可拘文乙積行於中闇彰於外廉使以道敦知已欲致我於青雲天官以限在出身將棄予於白屋事雖異見理可明徵掄瑣瑣之材則循舊格刈翹翹之楚寧守常科幸當側席之求無惑刻舟之執況自家刑國移孝入忠既聞道不虚行足見舉非失徳所宜堅決無至深疑
  得景定婚訖未成而女家改嫁不還財景訴之女家云無故三年不成
  義敦好合禮重親迎苟定婚而不成雖改嫁而無罪景謀將著代禮及問名二姓有行已卜和鳴之兆三年無過竟愆嬿婉之期桃李恐失於當年榛栗遂移於他族既聞改適乃訴納徵揆情而嘉禮自虧在法而聘財不返女兮不爽未乖九十之儀夫也無良可謂二三其徳去禮逾逺責人斯難
  得丁為大夫與管庫士為友或非之云非交利也
  見賢不稱且虧事上之節非義苟合則涉黷下之嫌丁貴乃立家友其管庫不思進善徒務降尊若接而或非自貽交利之責儻知而不舉則速蔽賢之尤既未覈於是非故欲紊乎貴賤況公叔薦士家臣尚見同升雖文子好能管庫不聞為友信乖慎守宜及或非
  得四軍帥令禁兵於禁街中種田御史劾以無勅文辭云因循嵗久且有利於軍
  為國勸農田疇有制示人知禁衢路攸先瞻彼三農藝斯五稼且町他頂切田踐處土旱切禽獸所踐處是務豈是贍軍雖轍跡不加未為曠土輦轂必資于平易康莊難縱以荒蕪務有畔之農秋成而利亦盖寡侵如砥之道嵗久而弊則滋多請論環衛之非式表鐵冠之劾
  得甲為郡守部下漁色御史將責之辭云未授官已前納采
  諸侯不下用戒淫風君子好逑未乖婚義甲既榮為郡且念宜家禮未及於結褵責已加於執憲求娶於本部之内雖處嫌疑定婚於授官之前未為縱欲況禮先納采足明嬿婉之求聘則為妻殊非强暴之政宜聴隼旟之訴難科漁色之辜
  得乙為三品見本州刺史不拜或非之稱品同
  桑梓攸重必在恪恭官品斯同則宜抗禮乙班榮是踐威重可觀況衣錦還鄉已崇三品之秩雖剖符臨郡應無再拜之儀豈以州里版圖而紊邦家典制如或商周不敵敢不盡禮事君今且晉鄭同儕安得降階卑我既不愆素何恤或非
  得景為獸人冬不獻狼責之訴云秦地無狼
  鮮或不給既曠乃官辭且無徵是重而罪景獸人斯掌禽獸㒺供當路可求曾不思於疐尾充庖為用遂有闕於充腸既愆冬獻之期難償西鄰之責載詳地産重振國章薦必以時吾能言於周有生靡常所子勿謂其秦無縦口給之不慙在面欺而無捨
  得景負丁財物丁不告官强取財物過本數縣司以數外贓論之不伏
  人縦於貪動而生悔物非其道取則有贓丁放利欲贏景逋債未償懐不忌而强取姑務豐財逞無⿰𭥯犬之過求豈非黷貨情難容於强暴法必禁以奪攘以交易而求多尚宜准盗在倍稱而過數孰謂非贓若以律論當從縣斷
  得乙請襲爵所司以乙除喪十年而後申請引格不許乙云有故不伏
  爵命未墜嗣襲有期在紀律而或愆當職司而宜舉乙舊徳將繼新命未加所宜纂彼前修相承以一子何乃廢其後嗣自棄於十年嵗月既已滋深公𠉀固難必復然以法通議事理貴察情如置身於宴安則宜奪爵若居家而有故尚可策名須待畢辭方期析理
  得丁為士葬其父用大夫禮或責其僣辭云從死者
  禮惟辨貴孝不貶親是謂奉先孰云僣上丁慶加一命憂及三年凶降昊天且結茹荼之痛吉從逺日方追食菜之榮既貴賤之殊宜亦父子之異道同曾元易簀正符於大夫殊宴嬰遣車見非於君子未爽慎終之義允符從死之文辭則有徵責之非當
  得甲將死命其子以嬖妾為殉其子嫁之或非其違父之命子云不敢陷父於惡
  觀行慰心則禀父命辨惑執禮宜全子道甲立身失正沒齒歸亂命子以邪生不戒之在色愛妾為殉死而有害於人違則棄言順為陷惡三年之道雖奉先而無改一言以失難致親於不義誠宜嫁是豈可順非況孝在慎終有同魏顆理命事殊改正未傷莊子難能宜忘在耳之言庶見因心之孝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七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八
  唐 白居易 撰
  碑志序記表讚論衡書凡十三首
  故京兆元少尹文集序
  天地間有粹靈氣焉萬類皆得之而人居多就人中文人得之又居多盖是氣凝為性發為志散為文粹勝靈者其文冲以恬靈勝粹者其文宣以秀粹靈均者其文蔚温雅淵疏朗麗利檢不扼達不放古淡而不鄙新竒而不怪吾友居敬之文其殆庶幾乎居敬姓元名宗簡河南人自舉進士歴御史府尚書郎訖京亞尹二十年著格詩一百八十五律詩五百九賦述銘記書碣讃序七十五總七百六十九章合三十卷長慶三年冬疾彌篤將啓手無他語語其子途云吾生平酷嗜詩白樂天知我者我殁其遺文得樂天為之序無恨矣既而途奉理命號而告予無幾何㑹予自中書舍人出牧杭州嵗餘改右庶子移疾東洛明年復刺蘇州四年間三換官往復奔命不啻萬里席不遑煖矧筆硯乎故所託文久未果就及刺蘇州又劇郡治數月政方暇因發閱篋袠睹居敬所著文其間與予唱和者數十首燭下諷讀憯惻久之怳然疑居敬在旁不知其一生一死也遂援筆草序序成復視涕與翰俱悲且吟曰黄壤詎知我白頭徒念君唯將老年淚一灑故人文重曰遺文三十軸軸軸金玉聲龍門原上土埋骨不埋名嗚呼居敬若職業之恭慎居處之莊潔操行之貞端襟靈之曠淡骨肉之敦愛邱園之安樂山水風月之趣琴酒嘯咏之態與人久要遇物多情皆布在章句中開巻而盡可知也故不序時寳厯元年冬十二月乙酉夕在吳郡西園北齋東牖下作序
  海州刺史裴君夫人李氏墓誌銘并序
  夫人贊皇縣君李氏趙郡髙邑人也六代祖素立安南都䕶五代祖休烈趙州刺史髙祖諱至逺天官侍郎曾祖畬國子司業祖諱承工部尚書河南觀察使考諱藩門下侍郎同平章事贈户部尚書夫人諱娥相國長女也適河東裴君克諒今為海州刺史一子曰鐬左衛騎曹參軍一女適隴西李遂遂為夀州錄事參軍由此而上得於國家史牒云夫人為相門女邦君妻不以華貴驕人能用恭儉克巳撫下若子敬夫如賓衣食之餘旁給五服親族之饑寒者又有餘散霑先代僕使之老病者又有餘分施佛寺僧徒之不足者澣衣菲食服勤禮法禮法之外諷釋典持真言棲心空門等觀生死故治家之日欣然自適捐館之夕恬然如歸寳厯三年三月一日疾終于海州官第其嵗十一月十四日歸祔于某所先塋年五十有四夫人之從裴君也歴官九任凡三十一年族睦家肥輔佐之力也由此而上得於裴君狀云夫源逺者流長根深者枝茂噫李氏之世祿世徳有所從來矧相國端方廉雅孝友忠肅自從事彭城登庸宰府不以夷險而遷其道宜乎居極位享名賢也夫人敬恭勤儉柔順慈惠自女於室婦於家不以初終而怠其行宜乎啓封邑光徳門也裴君修文達政潔已愛人自佐邑從軍連牧二郡不以寒暑而易其心宜乎荷百祿號良二千石也嗚呼非此父不生此女非是夫不稱是妻斯所謂類以相從合而具美者也論譔表誌其可闕乎銘曰
  髙邑之祥降于李氏相門之慶鍾于女子女子有行歸于裴君君亦良士宜賢夫人夫人雖殁風躅具存勒名泉户作範閨門
  如信大師功徳幢記
  有唐東都臨壇開法大師長慶四年二月十三日終于聖善寺華嚴院春秋七十有五夏臈五十二是月二十二日移窆于龍門山之南崗寳厯元年某月某日遷葬于奉先寺祔其先師塔廟穴之上不封不樹不廟不碑不勞人不傷財唯立佛頂尊勝陀羅尼一幢幢髙若干尺圜若干尺六隅七層上覆下承佛儀在上經咒在中記讃在下皆師所囑繫門人奉遺志也師姓康號如信襄城人始成童授蓮花經於釋巖既則戒學四分律於釋晤後傳六祖心要於本院先師淨名楞伽俱舍百法經根論枝㒺不通焉由是禪與律交修定與慧相飬蓄為通粹揭為僧豪自建中訖長慶凡九遷大寺居十補大徳位莅法㑹主僧盟者二十二年勤宣佛令卒復祖業若貴賤若賢愚若小大中乗人游我門繞我座禮我足如羽附鳳如水㑹海於戲非夫動為儀言為法心為道塲則安能使化縁法衆悦隨欣戴一至於是耶同學大徳繼居本院者曰智如弟子上首者曰嚴隠暨歸靖藏周常賁懷嵩圓恕圓昭貞操等若干人聚謀幢事瑑刻既成將師理命請蘇州刺史白居易為記記既訖因書二四句偈以讚云
  師之度世以定以慧為醫藥師救療一切師之闇維不塔不祠作功徳幢與衆共之
  華嚴經社石記
  有杭州龍興寺僧南操當長慶二年請靈隠寺僧道峯講大方廣佛華嚴經至華藏世界品聞廣博嚴淨事操歡喜發願願於白黑衆中勸十萬人人轉華嚴經一部十萬人又勸千人人諷華嚴經一卷每嵗四季月其衆大聚㑹於是攝之以社齊之以齋自二年夏至今年秋凡十有四齋每齋操捧香跪啓於佛曰顧我來世生華藏世界大香水海上寳蓮金輪中毗盧遮那如來前與十萬人俱斯足矣又於衆中募財置良田十頃嵗取其利永給齋用予前牧杭州時聞操發是願今牧蘇州時見操成是功操自詣蘇凡三請於予曰操八十一矣朝夕待盡恐社與齋来者不能繼其志乞為記誡俾無廢墜予即十萬人中一人也宜乎志而賛之噫吾聞一毛之施一飯之供終不壞滅況田千畞齋四時用不竭之征備無窮之供乎噫吾聞一願之力一偈之功終不壊滅況十二部經常出於千人口乎況十萬部經常入於百千人耳乎吾知操徒必果是願若經之句義若經之功神則存乎本傳若社人之姓名若財施之名數則列于别碑斯石之文但叙見願集來縁而已寳厯二年九月二十五日前蘇州刺史白居易記
  吳郡詩石記
  貞元初韋應物為蘇州牧房孺復為杭州牧皆豪人也韋嗜詩房嗜酒每與賓友一醉一詠其風流雅韻多播於吳中或目韋房為詩酒仙時予始年十四五旅二郡以幼賤不得與游宴尤覺其才調髙而郡守尊以當時心言異日蘇杭苟獲一郡足矣及今自中書舍人間領二州去年脱杭印今年佩蘇印既醉於彼又吟於此酣歌狂什亦往往在人口中則蘇杭之風景韋房之詩酒兼有之矣豈始願及此哉然二郡之物狀人情與曩時不異前後相去三十七年江山是而齒髮非又可嗟矣韋在此州歌詩甚多有郡宴詩云兵衛森畫㦸燕寢凝清香㝡為警策今刻此篇于石傳貽將來因以予旬宴一章亦附于後雖雅俗不類各詠一時之志偶書石背且償其初心焉寳厯元年七月二十日蘇州刺史白居易題
  吳興靈鶴贊事具黄錄齋記中
  有鳥有鳥從西北來丹腦火綴白翎雪開遼水一去緱山不迴噫吳興郡孰為來哉寳厯之初三元四齋天無微飈地無纖埃當白晝下與紫雲偕三百六十拂壇徘徊上昭𤣥貺下屬仙才誰其居之太守姓崔
  錢塘湖石記
  錢塘湖事刺史要知者四條具列如左
  錢塘湖一名上湖周迴三十里北有石凾南有筧凡放水溉田每減一寸可溉十五餘頃每一復時可溉五十餘頃先須别選公勤軍吏二人立於田次與本所由田户據頃畝定日時量尺寸莭限而放之若嵗旱百姓請水須令經州陳狀刺史自便押帖所由即日與水若待狀入司符下縣縣帖鄉鄉差所由動經旬日雖得水而旱田苗無所及也大抵此州春多雨秋多旱若隄防如cq=194法蓄洩及時即瀕湖千餘頃田無凶年矣
  州圖經云湖水溉田五百餘頃謂係田也今按水利所及其公私田不啻千餘頃也自錢塘至鹽官界應溉夾官河田湖放湖入河從河入田淮鹽鐵使舊法又湏先量河水淺深待溉田畢却還本水尺寸往往旱甚即湖水不充今年修築湖隄髙加數尺水亦隨加即不啻足矣晩或不足即更決臨平湖添注官河又有餘矣雖非澆田時若官河乾淺但放湖水添注可以立通舟船俗云決放湖水不利錢塘縣官縣官多假他詞以惑刺史云魚龍無所託或云菱芡失其利且魚龍與生民之命孰急菱芡與稻粱之利孰多斷可知矣又云放湖即郭内六井無水亦妄也且湖底髙井管低湖中又有泉數十眼湖耗則泉湧雖盡竭湖水而泉用有餘況前後放湖終不至竭而云井無水謬矣其郭中六井李泌相公典郡日所作甚利於人與湖相通中有隂竇往往堙塞亦宜數察而通理之則雖大旱而井水常足湖中有無税田約十數頃湖淺則田出湖深則田没田户多與所由計㑹盗洩湖水以利私田其石亟南筧并諸小筧闥非澆田時並須封閉築塞數令巡檢小有漏泄罪責所由即無盗洩之弊矣又若霖雨三日已上即往往堤決須所由巡守預為之防其筧之南舊有缺岸若水暴漲即於缺岸洩之又不減兼於石凾南筧洩之防堤潰也大約水去石凾口一尺為限過此須泄之予在郡三年仍嵗逢旱湖之利害盡究其由恐來者要知故書于石欲讀者易曉故不文其言長慶四年二月十九日杭州刺史白居易記
  蘇州刺史謝上表
  臣居易言伏奉三月四日恩制授臣使持節蘇州諸軍事守蘇州刺史臣以某月二十九日發東都今月五日到州當日上訖時當明盛寵在藩條祗命荷恩以感以懼臣某誠歡誠幸頓首頓首伏惟皇帝陛下嗣膺厯數重造寰區將至昇平在先政化詢求牧守勤恤黎元實陛下慎選惟良之秋責成共理之日也臣以微陋早忝班行前自中書舍人出為杭州刺史幸免敗闕實無政能已蒙寵榮入改宫相今奉恩寄又分郡符奬飾具載於詔中慶幸實生於望外況當今國用多出江南江南諸州蘇㝡為大兵數不少税額至多土雖沃而尚勞人徒庶而未富宜擇循良之吏委以撫綏豈臣瑣劣之才合當任使然既奉成命敢不誓心必擬夕惕夙興焦心苦節唯詔條是守唯人瘼是求諭陛下憂勤之心布陛下慈和之澤則涵育之下疲人自當感恩而嵗時之間微臣式希報政塵凟皇鑒吐露赤誠寵至空驚恩深未答無任慙惶懇激之至謹差軍事散將某乙奉表陳謝以聞臣某誠惶誠恐頓首頓首謹言
  三教論衡
  太和元年十月皇帝降誕日奉勅召入麟徳殿内道場對御三教談論畧錄大端不可具載
  第一座 秘書監賜紫金魚袋白居易安國寺賜紫引駕沙門義休太清宫賜紫道士楊𢎞元
  
  中大夫守秘書監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臣白居易言談論之先多陳三教讃揚演説以啓談端伏料聖心飽知此義伏計聖聴飫聞此談臣故畧而不言唯序慶誕賛休明而已聖唐御區宇二百年皇帝承祖宗十四葉太和初嵗良月上旬天人合應之期元聖慶誕之日雖古者有祥虹流月瑞電繞樞彼皆瑣㣲不足引諭伏惟皇帝陛下臣妾四夷父母萬姓恭勤以修已慈儉以養人戎夏乂安朝野無事特降明詔式㑹嘉辰開達四聰闡揚三教儒臣居易學淺才微謬列禁筵猥登講座天顔咫尺隕越于前竊以釋門義林法師明大小乗通内外學靈山嶺岫苦海津梁於大衆中能獅子吼所謂彼上人者難為酬對然臣稽先王典籍假陛下威靈發問既來敢不響答
  僧問
  義休法師所問毛師稱六義論語列四科何者為四科何者為六義其名與數請為備陳者
  
  孔門之徒三千其賢者列為四科毛詩之篇三百其要者分為六義六義者一曰風二曰賦三曰比四曰興五曰雅六曰頌此六義之數也四科者一曰徳行二曰言語三曰政事四曰文學此四科之目也在四科内列十哲名徳行科則有顔淵閔子騫冉伯牛仲弓言語科則有宰我子貢政事科則有冉有季路文學科則有子游子夏此十哲之名也四科六義之名數今已區别四科六義之㫖義今合辨明請以法師本教佛法中比方即言下曉然可見何者即如毛詩有六義亦猶佛法之義例有十二部分也佛經千萬巻其義例不出十二部中毛詩三百篇其㫖要亦不出六義内故以六義可比十二部經又如孔門之有四科亦猶釋門之有六度六度者六波羅密六波羅密者即擅波羅密尸波羅密羼提波羅密毗棃耶波羅密禪定波羅密般若波羅密以唐言譯之即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禪定智慧是也故以四科可比六度又如仲尼之有十哲亦猶如來之有十大弟子即迦葉阿難須菩提舍利弗迦旃延目乾連阿那律優波離羅㬋羅是也故以十哲可比十大弟子夫儒門釋教雖名數則有異同約義立宗彼此亦無差别所謂同出而異名殊途而同歸者也所對若此以為何如更有所疑請以重難
  
  法師所難十哲四科先標徳行然則曾參至孝孝者百行之先何故曾參獨不列於四科者
  
  曾參不列四科者非為徳行才業不及諸人也盖繫於一時之事耳請為終始言之昔者仲尼有聖人之徳無聖人之位栖栖應聘七十餘國與時竟不偶知道終不行感鳳泣麟慨然有吾已矣夫之歎然後自衛反魯刪詩書定禮樂修春秋立一王之法為萬代之教其次則叙十哲倫四科以垂示將來當此之時顔閔游夏之徒適在左右前後目擊指顧列入四科亦一時也孝經云仲尼居曾子侍此言仲尼閒居之時曾參則多侍從曾參至孝不忍一日離其親及仲尼旅游歴聘自衛反魯之時曾參或歸養於家不從門人之列倫擬之際偶獨見遺由此明之非曾參徳行才業不及諸門人也所以不列四科者盖一時之闕耳因一時之闕為萬代之疑從此辨之又可無疑矣
  問僧
  儒書奥義既已討論釋典㣲言亦宜發問
  
  維摩經不可思議品中云芥子納須彌須彌至大至髙芥子至微至小豈可芥子之内入得須彌山乎假如入得云何得見假如却出如何得知其義難明請言要㫖僧答不錄
  
  法師所云芥子納須彌是諸佛菩薩解脱神通之力所致也敢問諸佛菩薩以何因縁證此解脱修何智力得此神通必有所因願聞其説僧答不錄
  問道士
  儒典佛經討論既畢請迴餘論移問道門臣居易言我太和皇帝祖𤣥元之教挹清浄之風儒素緇黄鼎足列座若不講論𤣥義將何啓迪皇情道門楊𢎞元法師道心精微真學奥秘為仙列上首與儒爭衡居易竊覽道經粗知𤣥理欲有所問冀垂發䝉
  
  黄庭經中有養氣存神長生久視之道常聞此語未究其由其義如何請陳大畧道士答不錄
  
  法師所答飬氣存神長生久視之大畧則聞命矣敢問黄者何義庭者何物氣養何氣神存何神誰為此經誰得此道將明事驗幸為指陳道士答不錄
  道士問
  法師所問孝經云敬一人則千萬人悦其義如何者
  
  謹按孝經廣要道章云敬者禮之本也敬其君則臣悦敬一人則千萬人悦所敬者寡而悦者衆此之謂要道也夫敬者謂忠敬盡禮之義也悦者謂悦懌歡心之義也要道者謂施少報多簡要之義也如此之義明白各見於經文其間别有所疑即請更難
  
  法師所難云凡敬一人則合一人悦敬二人則合二人悦何故敬一人而千萬人悦又問所悦者何義所敬者何人
  
  孝經所云一人者謂帝王也王者無二故曰一人非謂臣下衆庶中之一人也若臣下敬一人則一人悦敬二人則二人悦若敬君上雖一人即千萬人悦何以明之設如人有盡忠於國盡敬於君天下見之何人不悦豈止千萬人乎設如有人不忠於國不敬於君天下見之何人不怒亦豈止千萬人乎然敬即禮也禮即敬也故傳云見有禮於其君者事之如孝子之養父母也如此則豈獨空悦乎亦將事而養之也見無禮於其君者誅之如鷹鸇之逐鳥雀也如此則豈獨空不悦乎亦將逐而誅之也由此而言則敬不敬之義悦不悦之理了然可見復何疑哉
  退
  臣伏惟三教談論承前舊例朝臣因對𫾻之次多自敘不能及平生志業臣素無志業又乏才能恐煩聖聰不敢自叙謹退
  沃洲山禪院記
  沃洲山在剡縣南三十里禪院在沃洲山之陽天姥岑之隂南對天台而華頂赤城列焉北對四明而金庭石鼔介焉西北有支遁嶺而養馬坡放鶴峯次焉東南有石橋溪溪出天台石橋因名焉其餘卑巖小泉如子孫之從父母者不可勝數東南山水越為首剡為面沃洲天姥為眉目夫有非常之境然後有非常之人棲焉晉宋以來因山洞開厥初有羅漢僧西天竺人白道猷居焉次有髙僧竺法潜支道林居焉次又有乾興淵支遁開威藴崇實光識裴藏濟度逞印凡十八僧居焉髙士名人有戴逵王洽劉恢許𤣥度殷融郄超孫綽桓彦表王敬仁何次道王文度謝長霞袁彦伯王䝉衛玠謝萬石蔡叔子王羲之凡十八人或游焉或止焉故道猷詩云連峯數千里修林帶平津茒茨隠不見雞鳴知有人謝靈運詩云暝投剡中宿明登天姥岑髙髙入雲霓還期安可尋盖人與山相得於一時也自齊至唐兹山寖荒靈境寂寥罕有人游故詞人朱放詩云月在沃洲山上人歸剡縣江邊劉長卿詩云何人住沃洲此皆愛而不到者也太和二年春有頭陀僧白寂然來遊兹山見道猷支竺遺蹟泉石盡在依依然如歸故鄉戀不能去時浙東廉使元相國聞之始為卜築次廉使陸中丞知之助其繕完三年而禪院成五年而佛事立正殿若干間齋堂若干間僧舍若干間夏臈之僧嵗不下八九十安居遊觀之外日與寂然討論心要振起禪風白黑之徒附而化者甚衆嗟乎支竺殁而佛聲寢靈山廢而法不作後數百嵗而寂然繼之豈非時有待而化有縁耶六年夏寂然遣門徒僧常贄自剡抵洛持書與圖詣從叔樂天乞為禪院記云
  昔道猷肇開兹山後寂然嗣興兹山今日樂天又垂文兹山異乎哉沃洲山與白氏其世有縁乎
  修香山寺記
  洛都四野山水之勝龍門首焉龍門十寺觀遊之勝香山首焉香山之壞久矣樓亭騫崩佛僧暴露士君子惜之予亦惜之佛弟子恥之予亦恥之頃予為庶子賓客分司東都時性好閒遊靈跡勝概靡不周覽每至兹寺慨然有葺完之願焉迨今七八年幸為山水主是償初心復始願之秋也似有縁㑹果成就之噫予早與故元相國㣲之定交於生死之間冥心於因果之際去年秋㣲之將薨以墓誌文見託既而元氏之老狀其臧獲輿馬綾帛洎銀鞍玉帶之物價當六七十萬為謝文之贄來致於予予念平生分文不當辭贄不當納自秦至洛往返再三訖不得已迴施兹寺因請悲知僧清閒主張之命謹幹將士復掌治之始自寺前亭一所登寺橋一所連橋廊七間次至石樓一所連廊六間次東佛龕大屋十一間次南賓院堂一所大小屋共七間凡支壞補缺壘隤覆漏朽墁之功必精赭堊之飾必良雖一日必葺越三月而就譬如長者壞宅鬱為導師化城於是龕像無燥溼陊泐之危寺僧有經行宴坐之安遊者得息肩觀者得寓目闗塞之氣色龍潭之景象香山之泉石石樓之風月與往來者耳目一時而新士君子佛弟子豁然如釋憾刷恥之為清閒上人與予及微之皆夙舊也交情願力盡得知之憾往念來歡且贊曰凡此利益皆名功徳而是功徳應歸微之必有以滅宿殃薦㝠福也予應曰嗚呼乗此功徳安知他刼不與㣲之結後縁於兹土乎因此行願安知他生不與㣲之復同遊於兹寺乎言及於斯漣而涕下唐大和六年八月一日河南尹太原白居易記
  薦李宴韋楚狀
  朝議大夫前使持節海州諸軍事守海州刺史上柱國李宴
  右前件官比任海州刺史被本道節度使配諸州税麥一例加估徵錢宴頻申奏恐損百姓本使稱用軍事切不得已而從之及被人論朝廷勘覆責不聞奏除替削階在法誠合舉行於宴即為獨屈況宴累為宰牧皆著良能清白公勤頗聞於衆自經停罷已涉三年退居洛陽窮餓至甚身典三郡家無一金據此清廉别堪優奬又建中初李正已與納連反汴河阻絶轉輸不通宴先父洧即正已堂弟為徐州刺史當畔亂之時洧以一郡七城歸國効順棄一家百口任賊誅夷開運路之咽喉斷兇渠之右臂遂使逆謀大挫妖寇竟消從此徐州埇橋至今永為内地如洧之子實可念之臣以洧之忠功不可忘宴之吏材不可棄伏希聖念量授一官庶使廉吏忠臣聞之有所激勸
  伊闕山平泉處士韋楚
  右件人隠居樂道獨行善身斂跡市朝息機名利況家傳簮組兄在班行而楚獨棲山卧雲練氣絶粒滋味不接於口塵埃不染其心二十餘年不改其樂志齊箕潁節類顔原搢紳之間多所稱歎臣為尹正合具薦論雖飛鴻入冥自忘飲啄而白駒在谷亦貴縶維儻䝉寘彼周行糜之好爵降羔鴈之禮命助鵷鷺之羽儀足以厚貞退之風遏躁進之俗兹亦盛事有禆聖朝
  以前件如前臣伏以念功振滯前王之令猷貢士推能長吏之本職其李宴韋楚並居府界不踐公門臣實諳知輙敢論薦有涉塵凟無任兢惶謹具奏聞伏聴勅㫖太和六年六月二十六日河南尹臣白居易狀奏
  與劉蘇州書
  夢得閣下前者枉手札數幅兼惠答憶春草報白君以下五六章發函披文而後喜可知也又覆視書中有攘臂痛拳之戲笑與抃㑹甚樂甚樂誰復知之因有所云續前言之戲耳試為留聴與閣下在長安時合所著詩數百首題為劉白唱和集卷上下事具集解中去年冬夢得由禮部郎中集賢學士遷蘇州刺史氷雪塞路自秦徂呉僕方守三川得為東道主閣下為僕税駕十五日朝觴夕詠頗極平生之歡各賦數篇視草而别嵗月易邁行復周星一往一來忽又盈篋誠知老醜冗長為少年者所嗤然吳苑洛城相去二三千里舍此何以啓齒而解頥哉嗟乎微之先我去矣詩敵之勍者非夢得而誰前後相答彼此非一彼雖無虛可擊此亦非利不行但止交綏未嘗失律然得雋之句警策之篇多因彼唱此和中得之他人未嘗能發也所以輒自愛重今復編而次焉以附前集合前三巻題此巻為下遷前下為中命曰劉白吳洛寄和卷自太和六年冬送梦得之任之作始居易頓首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八
<集部,別集類,漢至五代,白氏長慶集>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六十九
  唐 白居易 撰
  碑序解祭文記凡十二首
  故饒州刺史呉府君神道碑銘并序
  汨市朝溺妻子非達也困山林擯血屬亦非達也若有人與羣動處一代間彼為我我為我不自潔不自汙不巢許不伊吕水其心雲其身浮沉消息無往而不自得者非達人乎吾友呉君從事於斯矣君諱丹字真存太子通事舍人覽之曾孫睦州司馬庶之孫太子宫門郎贈工部尚書銓之長子以進士第入官官歴正字協律郎大理評事監察殿中侍御史太子舍人水部庫部員外郎都官駕部郎中諫議大夫大理少卿饒州刺史職歴義成軍節度推官浙西道節度判官潼闗防禦判官鎮州宣慰副使匭函使階至中大夫勳至上柱國讀書數千卷著文數萬言寳歴元年六月某日薨於饒州官次其年十月某日葬于常州晉陵縣仁和鄉北原從遺志也君生四五嵗弄泥沙時所作戲輒象道家法事八九嵗弄筆硯時所出言輒類詩家篇章不自知其然盖宿集儒𤣥之業明矣既冠喜道書奉真籙每専氣入静不粒食者累嵗顥氣充而丹田澤飄然有出世心既壯在家為長屬有三幼弟八稚姪嗸嗸慄慄不忍見其飢寒慨然有干祿意乃曰肥遁不可以立訓吾將業儒以馳名名競不可以恬神吾將體𤣥以育徳凍餒不可以安道吾將强學以狥祿祿位不可以多取吾將知足而守中由是去江湖來京師求名得名求祿得祿身榮家給之外無長物無越思素琴在左黄庭在右澹乎自處與天和始終歴仕途二十七年享夀命八十二嵗無室家累無子孫憂屈伸寵辱委任而已未嘗一日戚戚其心至于歸全反真故予所謂達人之徒與信矣仲弟湖州長史某以兄辱與其兄游既為同門生又為同舍郎周知初終託為碑記噫先生之道吾能引古以明之銘曰
  漢中大夫東方曼倩夏侯湛髙之作廟貌讃唐中大夫真存先生白樂天知之作神道銘嗚呼二大夫異代而同途其皆達者乎
  蘇州重𤣥寺法華院石壁經碑文
  碑在石壁東次石壁在廣徳法華院西南隅院在重𤣥寺西若干步寺在蘇州城北若干里以華言唐文譯刻釋氏經典自經品衆佛號以降字加金焉夫開士悟入諸佛知見以了義度無邉以圓教垂無窮莫尊于妙法蓮華經凡六萬九千五百五言證無生忍造不二門住不可思議解脱莫極於維摩經凡二萬七千九十二言攝四生九類入無餘涅槃實無得度者莫先於金剛般若波羅密經凡九千二百八十七言壞罪集福浄一切惡道莫急於佛頂尊勝陀羅尼經凡三千二十言應念順願願生極樂土莫疾於阿彌陀經凡一千八百言用正見觀真相莫出於觀音普賢菩薩法行經凡六千九百九十言詮自性認本覺莫深於實相法密經凡三千一百五言空法塵依佛智莫過於般若波羅密多心經凡二百五十八言是八種經具十二部合一十一萬六千八百五十七言三乗之要㫖萬佛之秘藏盡矣是石壁積四重髙三尋長十有五常厚尺有咫有石蓮敷覆其上下有石神固䕶其前後水火不能燒漂風日不能揺消所謂施無上法盡未來際者也唐長慶二年冬作太和三年春成律徳沙門清晃矢厥謀清海繼厥志門弟子南容成之道則終之寺僧契元捨藝而書之郡守居易施詞而讃之讃曰
  佛涅槃後世界空虚惟是經典與衆生俱説有人書貝葉上藏檀龕中非堅非久如蠟印空假使人刺血為墨剝膚為紙即壊即滅如筆畫水噫畫水不若文石印蠟不若字金其功不朽其義甚深故吾謂石經功徳契如來付囑之心
  池上篇并序
  都城風土水木之勝在東南偏東南之勝在履道里里之勝在西北隅西閈北垣第一第即白氏叟樂天退老之地地方十七畝屋室三之一水五之一竹九之一而島樹橋道間之初樂天既為主喜且曰雖有臺無粟不能守也乃作池東粟廩又曰雖有子弟無書不能訓也乃作池北書庫又曰雖有賓朋無琴酒不能娯也乃作池西琴亭加石樽焉樂天罷杭州刺史時得天竺石一華亭鶴二以歸始作西平橋開環池路罷蘇州刺史時得太湖石白蓮折腰菱青板舫以歸又作中髙橋通三島逕罷刑部侍郎時有粟千斛書一車洎臧獲之習筦磬絃歌者指百以歸先是潁川陳孝山與釀法酒味甚佳博陵崔晦叔與琴韻甚清蜀客姜發授秋思聲甚淡𢎞農楊貞一與青石三方長平滑可以坐卧太和三年夏樂天始得請為太子賓客分秩於洛下息躬於池上凡三任所得四人所與洎吾不才身今率為池中物矣每至池風春池月秋水香蓮開之旦露清鶴唳之夕拂楊石舉陳酒援崔琴彈姜秋思頽然自適不知其他酒酣琴罷又命樂童登中島亭合奏霓裳散序聲隨風飄或凝或散悠揚於竹烟波月之際者久之曲未竟而樂天陶然已醉睡於石上矣睡起偶詠非詩非賦阿龜握筆因題石間視其粗成韻章命為池上篇云爾
  十畆之宅五畆之園有水一池有竹千竿勿謂土狹勿謂地偏足以容膝足以息肩有堂有亭有橋有船有書有酒有歌有絃有叟在中白鬚飄然識分知足外無求焉如鳥擇木姑務巢安如龜居坎不知海寛靈鶴怪石紫菱白蓮皆吾所好盡在吾前時飲一杯或吟一篇妻孥熈熈雞犬閒閒優哉游哉吾將終老乎其間
  因繼集重序
  去年㣲之取予長慶集中詩未對答者五十七首追和之合一百一十四首寄來題為因繼集卷之一因繼之解具㣲之前序中今年予復以近詩五十首寄去㣲之不踰月依韻盡和合一百首又寄來題為因繼集卷之二卷末批云更揀好者寄來盖示餘勇摩礪以須我耳予不敢退舍即日又收拾新作格律共五十首寄去雖不得好且以供命夫文猶戰也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㣲之轉戰迨兹三矣即不知百勝之術多多益辦耶抑又不知鼓衰氣竭自此為遷延之役耶進退惟命㣲之㣲之走與足下和答之多從古未有足下雖少我六七年然俱已白頭矣竟不能捨章句抛筆硯何癖習如此之甚歟而又未忘少年時心每因唱酬或相侮謔忽忽自哂況他人乎因繼集巻且止於三可也忽恐足下懶發不能成就至三前言戲之者姑為巾幗之挑耳然此一戰後師亦老矣宜櫜弓匣刃彼此與心休息乎和晨興一章錄在别紙語盡於此亦不修書二年十月十五日樂天重序
  劉白唱和集解
  彭城劉夢得詩豪者也其鋒森然少敢當者予不量力往往犯之夫合應者聲同交爭者力敵一往一復欲罷不能由是每制一篇先相視草視竟則興作興作則文成一二年來日尋筆硯同和贈答不覺滋多至太和三年春以前紙墨所存者凡一百三十八首其餘乗興扶醉率然口號者不在此數因命小姪龜兒編錄勒成兩巻仍冩二本一付龜兒一授夢得小兒崙郎各令收藏附兩家集予頃以元㣲之唱和頗多或在人口常戲㣲之云僕與足下二十年來為文友詩敵幸也亦不幸也吟咏情性播揚名聲其適遺形其樂忘老幸也然江南士女語才子者多云元白以子之故使僕不得獨步於吳越間亦不幸也今垂老復遇夢得得非重不幸耶夢得夢得文之神妙莫先於詩若妙與神則吾豈敢如夢得雪裏髙山頭白早海中仙果子生遲沉舟側畔千帆過病樹前頭萬木春之句之類真謂神妙在在處處應當有靈物䕶之豈惟兩家子姪秘藏而已巳酉嵗三月五日樂天解
  祭中書韋相公文
  維太和三年嵗次已酉六月已酉朔三十日戊寅中大夫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上柱國晉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賜紫金魚袋白居易謹以茶果之奠致祭于故中書侍郎平章事贈司空韋公徳載維公忠貞大節輔弼嘉謨倚注深恩哀榮盛禮伏見冊贈制中已詳惟公世祿官業家行士風茂學清詞沖襟宏度伏見碑誌文中已詳此不重書但申夙願公佩服世教棲心空門外為君子儒内修菩薩行常接餘論許追髙蹤元和中出守開忠二郡日公先以喻金鑛偈相問往復再三由是法要心期始相㑹合長慶初俱為中書舍人日尋詣普濟寺宗律師所同受八戒各持十齋由是香火因縁漸相親近及公居相位走在班行公府私家時一相見佛乗之外言不及他誓趨菩提交相度脱去年臈月勝業宅中公云必結佛縁無如願力因自開經篋出大方廣佛華嚴經中十願品一通合掌焚香口讀手授云自持䕶始傳一人曾未經旬公即捐館追思覆視似不偶然今即日於道場齋心持念一願一力如公在前以至他生不敢廢墜若與公同科第聯官寮奉笑言蒙推奬窮通榮悴之感離合存殁之悲盡成虚空何足言歎今兹薦奠不設葷腥庶幾降臨鑒察精意噫浮生是幻真諦非空靈鷲山中既同前㑹兜率天上豈無後期嗚呼韋君先後間耳伏惟尚饗
  祭弟文
  維太和二年嵗次戊申十二月壬子朔三十日辛巳二十二哥居易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郎中二十三郎知退之靈日月不居新婦龜兒等釁酷如昨俯及嵗暮奄過大祥禮制云終追號永逺哀纒手足悲裂肝心痛深痛深孤苦孤苦嗚呼自爾去來再周星嵗前事後事兩不相知今因奠設之時粗表一二吾去年春授秘書監賜紫今年春除刑部侍郎孤苦零丁又加衰疾殆無生意豈有宦情所以僶俛至今待終龜兒服制今已請長告或求分司即擬移家盡居洛下亦是夙意今方決行養病撫孤聊以終老合家除蘇蘇外普疋通健龜兒頗有文性吾每自教詩書二三年間必堪應舉阿羅日漸成長亦勝小時吾竟無兒窮獨而已茶郎叔母以下並在鄭滑職事依前蘄蘄卿娘盧八等同寄蘇州免至飢凍遥憐在符離庄上亦未取歸宅相得彭澤塲官各知平善骨兜竹石香鈿等三人久經驅使昨大齋祥日各放從良尋收膳娘新婦看養下邽楊琳庄今年買了并造院堂已成往日亦曾商量他時身後甚要新昌西宅今亦買訖爾前後所著文章吾自檢尋編次勒成二十巻題為白郎中集嗚呼詞意書迹無不宛然惟是䰟神不知去處每開一卷刀攪肺腸每讀一篇血滴文字擬憑崔二十四舍人譔序他日及吾文集同付龜羅收傳前年以來合家所造齋供功徳皆領得否朔望晨夕饗奠復嘗来無不諭音容潜殁已久乃至夢寐相見全稀豈幽冥道殊莫有拘礙將精爽遷散杳無覺知不然何一去三年而茫昧若此吾今頭白眼闇筋力日衰黄壤之期亦應不逺但恐前後乖隔不知得見爾無下邽北村爾塋之東是吾他日歸全之位神縦不合骨且相依豈戀餘生願畢此志嗚呼奠筵將徹幃帳欲收此生之間豈有見日未死之際應無忘期仰天一號心骨破碎猶冀萬一聞吾此言痛心痛心千萬千萬尚饗
  祭李司徒文
  維太和四年嵗次戊戌七月癸酉朔十九日辛夘中大夫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白居易内從表弟朝請大夫守少府監上柱國李翺謹以清酌庶羞之奠致祭于故相國興元節度贈司徒李公惟公之生樹名制節忠貞諒直天下所仰惟公之殁遭罹禍亂寃憤痛酷天下所知雖千萬其言終不能盡故兹奠次但寫私誠居易應進士時以鄙劣之文䝉公稱奬在翰林日以拙直之道䝉公扶持公雖徇公愚則受賜或中或外或合或離契濶綢繆三十餘載至於豆觴之㑹軒盖之游多奉光塵㝡承歡惠眷遇既深於常等痛憤實倍於衆情永訣奈何長慟而已翺情兼中外分辱眷知綿以嵗時積成交舊敢申薄奠庶鑒㣲忠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祭㣲之文
  維太和五年嵗次已亥十月乙丑朔十日辛巳中大夫守河南尹上柱國晉陵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賜紫金魚袋白居易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故相國鄂岳節度使贈尚書右僕射元相微之惟公家積善慶天鍾粹和生為國禎出為人瑞行業志略政術文華四科全才一時獨步雖歴將相未盡謩猷故風華但樹於藩方功利不周於夷夏噫此蒼生之不遇也在公豈有所不足耶詩云淑人君子胡不萬年又云如可贖兮人百其身此古人哀惜賢良之懇辭也若情理憤痛過於斯者則號呼抑鬱之不暇又安可勝言哉嗚呼微之貞元季年始定交分行止通塞靡所不同金石膠漆未足為喻死生契濶者三十載歌詩唱和者九百章播於人間今不復敘至於爵祿患難之際寤寐憂思之間誓心同歸交感非一布在文翰今不重云唯近者公拜左丞自越過洛醉別愁淚投我二詩云君應恮我留連久我欲與君辭别難白頭徒侣漸稀少明日恐君無此歡又曰自識君來三度别這回白盡老髭鬚戀君不去君須㑹知得後回相見無吟罷涕零執手而去私揣其故中心惕然及公捐館於鄂悲訃忽至一慟之後萬感交懷覆視前篇詞意若此得非𩲸兆先知之乎無以繼寄悲情作哀詞二首今載於是以附奠文其一云八月涼風吹白幕寢門廊下哭㣲之妻孥親友來相弔唯道皇天無所知其二云文章卓犖生無敵風骨精靈殁有神哭送咸陽北原上可能隨例作埃塵嗚呼㣲之始以詩交終以詩訣絃筆而絶其今日乎嗚呼㣲之三界之間誰不生死四海之内誰無交朋然以我爾之身為終天之别既往者已矣未死者如何嗚呼㣲之六十衰翁灰心血淚引酒再奠撫棺一呼佛經云凡有業結無非因集與公縁㑹豈是偶然多生以來幾離幾合既有今别寧無後期公雖不歸我應繼往安有形去而影在皮亡而毛存者乎嗚呼㣲之言盡於此尚饗
  唐故湖州長城縣令贈户部侍郎博陵崔府君神道碑銘并序
  公諱孚字某古太嶽𦙍也今博陵人也唐虞之際因生為姜姓暨周封齊分類曰崔氏長源逺派大族清門珪組賢俊凖繩濟美斯崔氏所以綿千祀而甲百族也隋散騎常侍諱洽六代祖也唐兾州武强令諱紹曾祖也監察御史諱預王父也常州江隂令育皇考也公幼以門䕃子補太廟齋郎初調授汝州葉縣尉再調改宋州單父尉時天寳末盗起燕薊毒流梁宋屠城殺吏如火燎原單父之民將墜塗炭公感激奮發仗順興兵挫敗賊徒保全鄉縣拳勇之旅歸之如雲方欲糾合貔虎敺誅虵豕京觀羣盗金湯一方本道節度使竒之將議上間㑹有同事者爭功隂相傾奪公超然脱屣遂以族行東游江淮安時俟命屬吳王出閤領鎮求才撫人常聞公名試以吏事遂表請為宋城尉事舉移假漣水令賞緋魚袋縣政修轉常州録事參軍糾察課賦浙東採訪使聞之奏授越州餘姚令吏畏人悦嵗未滿浙西採訪使知之奏改湖州長城令長城之理又加於前二邑焉政成秩滿解印罷去優游自得獨善其身興元元年疾殁於宋太和五年遷葬於洛享年若干詔贈尚書户部侍郎夫人隴西李氏追封岐國夫人皆從子貴也公為人儀表魁梧氣概倜儻負不羈之才慕非常之功始發軔於單父志立而功不就終税駕於長城道行而位不達善慶所積實生司空司空諱𢎞禮公之幼子也以學發身以文飾吏以幹蠱克家以忠壯許國典十郡領二鎮再釐東土追命上公雖天與之位亦由公義方之訓輔而成焉大丈夫貯蓄財術樹置功利鎡錤富貴焯燿邦家不當其身而得於後父析子荷相去幾何嗚呼崔公何不足之有按國典官五品以上墓廟得立碑又按喪葬令凡諸贈官得同正官之制其孫彦防彦佐等奉父命述祖徳揭石于墓勒銘于碑銘曰
  天無全功賢無全福既享天爵難兼世祿矯矯崔公道積厥躬大志長畧巻于懐中黄綬遏寇思奮竒功銅印字人躬行古風才髙位下步濶途窮竟戢羽翮不展心胸天道有知善積慶終昭哉報施其在司空
  大唐泗洲開元寺臨壇律徳徐泗濠三州僧正明逺大師塔碑銘并序
  婆娑世界中有釋迦如来出為上首如來滅後像法中或羅漢僧或菩薩僧在在處處出為上首佛道未喪間生其人故泗州開元寺臨壇律徳大師實一方上首也大師醮郡酇人世姓㬥氏僧號明逺七嵗依本郡霈禪師出家十九從泗洲靈穆律師受具戒五夏通四分律俱舍論乃升講座乃登戒壇元和元年衆請充當寺上座明年官補為本州僧正統十二部開元寺北地二百步作講堂七間僧院六所又淮泗間地卑多雨潦嵗有水害師與郡守蘇遇等謀於沙湖西隙地創避水僧坊建門廊㕔堂厨厩二百間植松杉楠檉檜一萬本由是僧與民無墊溺患旋屬災焚本寺寺殲像滅僧潰者數年師與徐州節度使王侍中有縁侍中名智興遂合願叶力再造寺宇乃請師為三郡僧正奏乞連置戒壇因其施利廓其規度侍中又以家財萬計助而成之自殿閣堂亭廊庖廪藏洎僧徒臧獲傭保馬牛之舍凡二千若干百十間其中像設之儀器用之具一無闕者長慶五年春作太和元年秋成輪奐莊嚴星環棊布如自地踊若從天降供施無虚日鐘梵有常聲四衆知歸萬人改觀於是增上慢者起敬種善根者發心利喜饒益巨能具舉若非大師於福智僧中而得第一若非侍中於敬信人中亦為第一則安能大作佛事而中興像教者乎故如來所謂我滅後我法傳授於弟子囑於大臣斯言信矣師以太和八年十二月十九日齋時終於本寺本院是月二十九日道俗衆萬輩恭敬悲泣備涅槃威儀遷全身歸于湖西塼塔遵本教而奉先志也報年七十僧臈五十有一始出家訖于遷化志業行願道力化縁引而伸之隨日廣大前後臨戒壇者八登律座者十有五僧尼得度者三萬衆江淮行化者四十年或疑是人如來所使羅漢菩薩吾焉知之初大師以功徳為心既成而化侍中以譔録見託未就而薨今按弟子僧僧亮元素行狀序而銘之嗚呼所以滿大師之願終侍中之志也銘曰
  平地踊塔多寳示現險路化城導師方便翳我大師亦有大願像法是𢎞塔廟是建佛人交接兩得相見法有毗尼象有僧尼承教於佛得度於師宣傳戒藏振起律尼四十餘載勤而行之福徳如空不可思議縁合而来功成而去知性不動色身無住示有遷化非實滅度表塔勒銘門人戀慕
  東都十律大徳長聖善寺鉢塔院主智如和尚茶毗幢記
  浮圖教有茶毗威儀事具涅槃經陁羅尼門有佛頂呪功徳事具尊勝經經文甚詳此記不載今但載大師僧行佛事興建幢義趣而已大師姓吉號智如絳郡正平人自孩及童不飲酒不茹葷不食肉不兒戲年十二授經於僧皎二十二受具戒於僧晤學四分律於曇徒含切濬律師通楞伽思益心要於法凝大師貞元中寺舉省選累補昭成敬愛等五寺開法臨壇大徳由是行寖髙名寖重僧尼輩請以聖善寺勅置法寳嚴持院處之居十年而法供無虛日律講無虚月使疑者信墮者勤增上慢者退僧風驟變佛事勃興實我師傳授誘誨之力也太和八年十二月二十三日終於本院報年八十六僧夏六十五明年正月十五日合都城道俗萬數具涅槃儀移窆於龍門祖師塔陂又明年某月某日用闍維法遷祔于奉先寺祖師塔西而建幢焉噫大師自出家至即世前後講毗尼三十㑹度苾覔筆切蒭百千人乗律登壇施法行化者五十五載而身相長大面相端嚴心不放逸口無戲論四部瞻仰敬而畏之矧又以直心坐道場以密行傳法藏為東王城十大徳首為南贍部八闗戒師名冠萬僧利及百衆所謂提智慧劍破煩惱賊撾莊加切無畏鼓降内外魔凛乎佛庭之直臣鬱乎僧壇之大將者也初師之將遷化也無病無惱宴坐齋心領一童詣諸寺遇像致敬逢僧與遊口雖不言心若黙别後數日而化識者異之及臨盡滅也告弟子言我殁後當依本院先師遺法勿塔勿墳唯造佛項尊勝陁羅尼經一幢置吾茶毗之所吾形之化吾願常在願依幢之塵之影利益一切衆生吾願足矣今院主上首弟子振公洎傳法受遺侍者弟子某等若干人合力建幢以畢師志振輩以居易辱為是院門徒者有年矣又十年以還䝉師授八闗齋戒見託為記附于真言盖欲以奉本教而滿先願尋往因而集來果也欲重宣此義以一偈贊之偈云
  幢功徳甚大師行願甚深孰見如是幢不發菩提心















  白氏長慶集卷六十九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巻七十
  唐 白居易 撰
  銘誌贊序祭文記辭傳凡十八首
  酒功贊并序
  晉建威將軍劉伯倫嗜酒有酒德頌傳於世唐太子賓客白樂天亦嗜酒作酒功贊以繼之其詞云
  麥麯之英米泉之精作合為酒孕和産靈孕和者何濁醪一樽霜天雪夜變寒為温産靈者何清醑一酌離人遷客轉憂為樂納諸喉舌之内淳淳泄泄醍他禮切洪孤切何黨切何戒切沃諸心胷之中熙熙融融膏澤和風百慮齊息時乃之徳萬縁皆空時乃之功吾嘗終日不食終夜不寢以思無益不如且飲
  唐故武昌軍節度處置等使正議大夫檢挍戸部尚書鄂州刺史兼御史大夫賜紫金魚袋尚書右僕射河南元公墓誌銘并序
  公諱稹字㣲之河南人六代祖巖隋兵部尚書封昌平公五代祖𢎞隋北平太守髙祖義端魏州刺史曾祖延景岐州參軍祖諱悱南頓縣丞贈兵部員外考諱寛比部郎中舒王府長史贈尚書右僕射妣滎陽鄭氏追封陳留郡太夫人公即僕射府君第四子後魏昭成皇帝十五代孫也公受天地粹靈生而岐然孩而嶷然九嵗能屬文十五明經及第二十四試判入四等署秘省挍書二十八應制策入三等拜左拾遺即日獻教本書數月閒上封事六七憲宗召對言及時政執政者疑忌出公為河南尉丁陳留太夫人憂哀毀過禮杖不能起服除之明日授監察御史使平蜀按任敬仲獄得情又劾奏東川帥違詔條過籍税又奏平塗山甫等八十八家寃事名動三川三川人慕之其後多以公姓字名其子朝廷病東諸侯不奉法東御史府不治事命公分臺而董之時有河南尉離局從軍職尹不能止監察使死其柩乗傳入郵郵吏不敢詰内園司械繫人踰年登府不得知飛龍使匿趙氏亡命奴為養子主不敢言浙右帥封杖杖安吉令至死子不敢愬凡此者數十事或奏或劾或移嵗餘皆舉正之内外權寵臣無奈何咸不快意㑹河南尹有不如法事公引故事奏而攝之甚急先是不快者乗其便相噪嗾坐公専逞作威黜為江陵士曺掾居四年徙通州司馬又四年移虢州長史長慶初穆宗嗣位舊聞公名以膳部員外郎徵用既至轉祠部郎中賜緋魚袋知制誥制誥王言也近代相沿多失於巧俗自公下筆俗一變至於雅三變至於典謨時謂得人上嘉之數召與語知其有輔弼才擢授中書舍人賜紫金魚袋翰林學士承㫖尋拜工部侍郎旋守本官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公既得位方將行已志答君知無何有憸人以飛語構同位詔下按驗無狀上知其誣全大體與同位兩罷之出為同州刺史始至急吏緩民省事節用嵗收羡財千萬以補亡户逋租其餘因弊制事贍上利下者甚多二年改御史大夫浙東觀察使將去同同之耆幼鰥獨泣戀如别慈父母遮道不可通詔使𨗳呵揮鞭有見血者路闢而後得行先是明州嵗進海物其淡蚶呼甘切非禮之味尤速壞課其程日馳數百里公至越未下車趨奏罷自越抵京師郵夫獲息肩者萬計道路歌舞之明年辨沃瘠察貧富均勞逸以定税籍越人便之無流庸無逋賦又明年命吏課七郡人各築陂塘春貯水雨夏溉旱苗農人賴之無餓殍在越八載政成課髙上知之就加禮部尚書降璽書慰諭之示旌寵又以尚書左丞徵還旋改户部尚書鄂岳節度使在鄂三載其政如越太和五年七月二十二日遇暴疾一日薨于位春秋五十三上聞之軫悼不視朝贈尚書右僕射加賻贈焉前夫人京兆韋氏懿淑有聞無禄早世生一女曰保子適挍書郎韋絢今夫人河東裴氏賢明知禮有輔佐君子之勞封河東郡君生三女曰小迎未笄道衛道扶齠田聊切初謹切一子曰道䕶三嵗仲兄司農少卿積姪御史臺主簿某等銜哀襄事裴夫人韋氏長女暨諸孤等號䕶廧慈良切即涉切以六年七月十二日祔葬於咸陽縣奉賢鄉洪瀆原從先宅兆也公著文一百巻題為元氏長慶集又集古今刑政之書三百巻號類集並行於代公凡為文無不臻極尤工詩在翰林時穆宗前後索詩數百篇命左右諷詠宫中呼為元才子自六宫兩都八方至南蠻東夷國皆寫傳之每一章一句出無脛而走疾于珠玉又觀其述作編纂之㫖豈止於文章刀筆哉實有心在于安人治國致君堯舜致身伊皋耳抑天不與耶將人不幸耶予嘗悲公始以直躬律人勤而行之則坎壈而不偶謫瘴鄉凡十年髮斑白而歸来次以權道濟世變而通之又齟齬而不安居相位僅三月席不煖而罷去通介進退卒不獲心是以法理之用止于舉一職不布于庶官仁義之澤止于惠一方不周于四海故公之心不足也逢時與不逢時同得位與不得位富貴與浮雲同何者時行而道未行身遇而心不遇也執友居易獨知其心以泣濡翰書銘于墓曰嗚呼㣲之年過知命不謂之夭位兼將相不謂之少然未康吾民未盡吾道在公之心則為不了嗟乎哉道廣而俗隘時矣夫心長而運短命矣夫嗚呼㣲之已矣夫唐故虢州刺史贈禮部尚書崔公墓誌銘
  唐有通四科達三教者曰惟崔公公諱𤣥亮字晦叔其先出於炎帝至裔孫穆伯受封于崔因而命氏漢初始分為清河博陵二祖故其後稱博陵人曾祖悦洛州司户參軍贈太子少保祖光迪贈贊善大夫考杭揚州司馬兼通事舍人贈太子少師妣太原王氏贈晉陽郡太夫人公即少師季子解褐補秘書省挍書郎宣越二府奏授協律郎大理評事朝廷知其才徵授監察轉殿中歴侍御史膳部駕部員外郎洛陽令密州刺史公既至密密民之凍餒者賑䘏之疾疫者救療之胔骼各額切未殯者命葬藏之男女過時者趨讀曰促嫁娶之三月而政立二年而化行密人悦之發于謡詠換歙州刺史其政如密先是歙民畜馬牛而生駒犢者官書其數吏縁為姦公既下車盡焚其籍孳息貨易一無所問先是歙民居山險而輸税米者擔負跋涉勤苦不支公許其計斛納緡賤入貴出官且獲利人皆忘勞農人便之歸如流水朝廷聞其政徵拜刑部郎中謝病不就俄改湖州刺史政如密歙加之以聚羡財而代逋租則人不困謹茶法以防黠吏則人不苦修堤塘以備旱嵗則人不飢罷氓賴之如依父母入為秘書少監改曹州刺史兼御史中丞謝病不就拜太常少卿遷諫議大夫屢上封章言行職舉上召對加金紫以奬之假貂蟬以寵之未幾朝有大獄人心惴駭勢連中外衆以為寃百辟在廷無敢言者公獨進及霤力救切危言觸鱗天威赫然連叱不去遂置笏伏陛極言是非血淚盈襟詞竟不屈上意稍悟容而聴之卒使罪疑惟輕實公之力既而真拜因旌忠臣由是正氣直聲震耀朝右搢紳者賀皆曰國有人焉國有人焉公以為名不可多取退不必待年決就長告徑遵歸路朝廷不得已在途拜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公濟源有田洛下有宅勸誨子弟招邀賓朋以山水琴酒自娛有終焉之志無何又除虢州刺史盖執政者惜其去將欲馴𦤺而復用之太和七年七月十一日遇疾薨于虢州廨舍天子廢朝一日贈禮部尚書周行士林聞者相弔宗族交友靡不出涕遺直遺愛公兼有焉嗚呼公之將終也遺誡諸子其書大畧云吾年六十六不為無夀官至三品不為不達死生定分何足過哀自天寳已還山東士人皆改葬兩京利於便近唯吾一族至今不遷我殁宜歸全于滏扶古切陽先塋正首邱之義也送終之事務從儉薄保家之道無忘孝悌吾玉磬琴留别樂天請為墓誌云爾夫人范陽盧氏先公而殁有子九人長曰熅於云切通事舍人次曰芻言罕言舉進士次曰緩中牟尉其下皆幼稚熅等哀毁孝敬號䕶轜乳兗切即涉切以九年四月二十八日用大葬之禮歸窆于磁州昭義縣磁邑鄉北原遷盧夫人而合祔焉遵理命也公之丁少師憂也退居髙郵其地卑溼泣血卧苫者三載因病痺其兩股焉逮于終身竟不能趨拜從祖弟仁亮竄謫巴南殁而後歸公先命長男煴䕶喪歸葬後命幼子聴繼絶承祧自宗族及朋執間有死無所歸孤無所依者公或葬之祭之或衣之食之或㛰之嫁之侯齊二家之類是也故閨門稱其孝羣從仰其仁交游服其義可不謂徳行乎公幼嗜學長善屬文以詞賦舉進士登甲科以書判調天官入上等前後文集凡若干巻尤工五言七言詩警䇿之篇多在人口其餘著述作者許之可不謂文學乎公之典密歙湖也理化如彼可不謂政事乎居大諫騎省也忠讜如此可不謂言語乎公夙慕黄老之術齋心受籙伏氣鍊形暑不流汗冬不挾纊膚體顔色氷清玉温未識者望之如神仙中人也在湖三嵗嵗修三元道齋輒有彩雲靈鶴迴翔壇上久之而去前後致齋七八而鶴來儀者凡三百六十其内修外感也如此可不謂通於大道乎公之晩年又師六祖以無相為心地以不二為法門每遇僧徒輒論真諦雖耆年宿徳皆心伏之及易簀之夕大怖將至如入三昧恬然自安仍於遺疏之末手筆題云暫榮暫悴敲石火即空即色眼生花許時為客今歸去大厯元年是我家解空得証也又如此可不謂達于佛性乎總而言之故曰通四科達三教者也居易不佞辱與公游者三十餘年年老分深定為執友況奉遺札託為斯文且慙鄙陋不敢辭讓銘曰
  滏山之陽鼓山之下吉日吉土載封載樹嗚呼博陵崔君之墓
  唐故溧水縣令太原白府君墓誌銘并序
  公諱季康字某太原人秦武安君起之裔胄北齊五兵尚書建之五代孫也曾祖諱士通皇朝利州都督祖諱志善尚衣奉御父諱鏻離珍切揚州錄事參軍公即錄事府君次子歴華州下邽尉懷州河内丞徐州彭城令江州潯陽令宿州虹縣令宣州溧水令没于官舍明年某月某日歸葬于華州下邽縣某鄉某原享年若干嗚呼公為人温恭信厚為官貞白嚴重友于兄弟慈于子姪鄉黨推其行交游讓其才自尉下邽至宰漂水皆以潔廉通濟見知郡守流譽於朋寮才不偶時道屈於位而徒勞於州縣竟不致于青雲命矣夫哀哉公前夫人河東薛氏先公若干年而沒生二子一女女號鑒虛未筓出家長子某杭州於潛尉次子某睦州遂安尉後夫人髙陽敬氏父諱某某官生一子二女女皆早夭子曰敏中進士出身前試大理評事歴河東鄭滑邠寧三府掌記夫人在室以孝敬奉親為淑女既嫁以柔和從夫為順婦及主家以慈正訓子為賢母故敏中遵其教飭其身升名甲科歴聘公府以文行稱於衆以祿養榮於親雖自有兼才然亦由夫人訓𨗳之所致也夫人以太和七年正月某日寢疾終于下邽别墅享年若干明年某月某日啓漂水府君薛夫人宅兆而合祔焉禮也時諸子盡殁獨敏中號泣襄事託從祖兄居易銘于墓石銘曰
  繄我叔父漂水府君治本於家事施政於縣民繄我叔母髙陽夫人德修於室家慶積於閨門訓著趨庭善彰卜鄰故其嗣子休有令聞
  序洛詩
  序洛詩白樂天自序在洛之樂也予歴覽古今歌詠自風騷之後蘇李以還李陵蘇武始為五言詩次及鮑謝徒迄于李杜輩其間詞人聞知者累百詩章流傳者鉅萬觀其所自多因讒寃譴逐征戍行旅凍餒病老存殁别離情發於中文行於外故憤憂怨傷之作通計今古什八九焉世所謂文士多數竒詩人尤命薄於斯見矣又有以知理安之世少離亂之時多亦明矣予不佞喜文嗜詩自幼及老著詩數千首以其多矣故章句在人口姓氏落詩流雖才不逮古人然所作不啻數千首以其多矣作一數竒命薄之士亦有餘矣今夀過耳順幸無病苦官至三品免罹飢寒此一樂也太和二年詔授刑部侍郎明年病免歸洛旋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居二年就領河南尹事又三年病免歸履道里第再授賓客分司自三年春至八年夏在洛凡五周嵗作詩四百三十二首除喪眀哭子十數篇外其他皆寄懷於酒或取意於琴閒適有餘酣樂不暇苦詞無一字憂歎無一聲豈牽强所能致耶盖亦發中而形外耳斯樂也實本之於省分知足濟之以家給身閒文之以觴詠絃歌飾之以山水風月此而不適何往而適哉兹又以重吾樂也予嘗云治世之音安以樂閒居之詩泰以適苟非理世安得閒居故集洛詩别為序引不獨記東都履道里有閒居泰適之叟亦欲知皇唐太和嵗有理世安樂之音集而序之以俟夫採詩者甲寅嵗七月十日云爾
  畫彌勒上生幀側迸切并序
  南贍部州大唐國東都城長夀寺大苾芻道嵩存一惠等六十人與優婆塞士良惟儉等八十人以太和八年夏受八戒修十善設法供捨淨財畫兜率陁天宫彌勒上生内衆一鋪眷屬圍繞相好莊嚴於是嵩等曲躬合拳焚香作禮發大誓願願生内宫劫劫生生親近供養按本經云可以除九十九億劫生死之罪也有彌勒弟子樂天同生願遇是縁爾時稽首當來下生慈氏世尊足下致敬無量而説讚曰
  百四十心合為一誠百四十口發同一聲仰慈氏名願我來世一時上生
  繡西方幀讚并序
  西方阿彌陀佛與閻浮提有願此土衆生與彼佛有縁故受一切苦者先念我名祈一切福者多圖我像至於應誠來感隨願往生神速變通與三世十方諸佛不侔噫佛無若干而願與縁有若干也有女弟子𢎞農郡君姓楊號蓮花性發𢎞願捨浄財繡西方阿彌陀佛像及本國土眷屬一部奉為故李氏長姊楊夫人滅宿殃追冥祐也夫範銅設繪不若刺繡文之精勤也想形念號不若覩相好之親近也即造之者誠不得不著感不得不通受之者罪不得不滅福不得不集爾時蓮花性焚香合掌跪唱贊云
  金方刹金色身資聖力福幽䰟造者誰𢎞農君受者誰楊夫人
  祭崔相公文
  維太和六年嵗次壬子十月庚申朔二十四日癸未中大夫守河南尹上柱國晉陽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賜紫金魚袋白居易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故相國吏部尚書贈司空崔公敦詩惟公德望事業識度操履為時而生作國之紀巖廊匡輔藩部政治父母黎元股肱天子斯皆談在人口播於人耳今所敘者眷知而已嗚呼自古及今實重知音故詩美伐木易稱斷金始愚與公同入翰林因官識面因事知心獻納合章對揚聯襟以忠相勉以義相箴朝案同食夜牀並衾綢繆五年情與時深及公登庸累分閫鎮愚亦去國出領符印徐宣逺部忠杭遐郡鴈去寄書潮來傳信無由㑹合祗望音問未卜後期但敦前分余太和之初連徵歸朝公長夏司愚貳秋曹玉徳彌溫松心不凋南宫多暇屢接遊遨竹寺雪夜杏園花朝杜曲春晚潘亭月髙前對青山後携濁醪微之夢得慕巢師皋或徵雅言酣詠陶陶或命俗樂絲管嘈嘈藉草䕃松枕麴餔糟曾未周嵗索然分鑣卑遙切公又授鉞南撫荆蠻報政入覲復總天官愚因謝病東歸澗瀍方從四皓旅守三川時蒙問訊日奉周旋豈無要約良有由縁洛城東隅履道西偏修篁迴合流水潺湲與公居第門巷相連與公齒髮甲子同年兩心相期三徑之間優游擕手而終老焉嗚呼易失者時難忱者天既奪我志又殲我賢邱園未歸館舍先捐百身莫贖一夢不還鬱鬱佳城茫茫九原淒淒簫鼓慘淡風煙祖奠遲遲泣涕漣漣平生親友羅拜柩前賢人已矣天地蒼然嗚呼哀哉敦詩尚饗
  祭崔常侍文
  維太和元年嵗次乙夘二月丙午朔七日壬子中大夫守太子賓客分司東都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白居易謹以清酌庶羞之奠敬祭于故秘書監贈禮部尚書崔公惟公之世禄家行文華政事播於時論此不復云今但敘舊好寫衷誠而已嗚呼居易弟兄與公伯仲前後科第同登者四五屬為僚友三十餘年又膳部房與公同聲塵之游定膠漆之分兩家不幸十年以來哀亹所鍾零落殆盡我老君病惟餘二人天不憗魚覲切遺公又即世不登大位不享永年夙志莫伸幽憤何極居易方屬疾恙不遂執紼遣姪阿龜往展情禮此如不祭永痛奈何嗚呼重易平生知我寢門一慟可得而聞乎嗚呼重易平生嗜酒奠筵一酌可得而歆乎嗚呼哀哉伏惟尚饗
  磐石銘并序
  太和九年夏有山客贈余磐石轉寘于履道里第時屬炎暑坐卧其上愛而銘之云爾
  客從山來遺我磐石圓平膩滑廣袤六尺質凝雲白文拆烟碧莓苔有斑麋鹿其跡置之竹下風掃露滴坐待禪僧眠留醉客清冷可愛支體甚適便是白家夏天床席
  東林寺白氏文集記
  昔余為江州司馬時常與廬山長老於東林寺經藏中披閱逺大師與諸文士唱和集巻時諸長老請予文集亦置經藏唯然心許他日致之迨兹餘二十年矣今余前後所著文大小合二千九百六十四首勒成六十巻編次既畢納于藏中且欲與二林結他生之緣復曩嵗之志也故自忘其鄙拙焉仍請本寺長老及主藏僧依逺公文集例不借外客不出寺門幸甚太和九年夏太子賓客晉陽縣開國男太原白居易樂天記
  聖善寺白氏文集記
  中大夫守太子少傅馮翊縣開國侯上柱國賜紫金魚袋太原白居易字樂天與東都聖善寺鉢塔院故長老如滿大師有齋戒之因與今長老振大士為香火之社樂天曰吾老矣將尋前好且結後縁故以斯文寘於是院其集也帙六十五巻凡三千二百五十五首元相公先作集序并目録一巻在外題為白氏文集納于律疏庫樓仍請不出院門不借官客有好事者任就觀之開成元年五月十三日樂天記
  看題文集石記因成四韻以美之
  中散大夫守河南尹賜紫金魚袋李紳
  寄玉蓮花藏緘珠貝葉扃院閒容客讀講倦許僧聴部列雕金榜題存刻石銘永添鴻寳集莫雜小乗經唐銀青光禄大夫太子少保安定皇甫公墓誌銘并序
  公姓皇甫諱鏞以中切字龢戸戈切卿始封祖㣲子也周克殷封于宋九代至戴公戴公之子曰皇父因字命族為皇父氏至秦徙茂林改父為甫及漢遷安定期那其後為朝那人五代祖珍義資建二州刺史曾祖文房髙陵令祖鄰幾賜汝州刺史考愉累贈尚書左僕射太子太保妣洛陽賈氏贈姑臧郡太夫人公由進士出身補夏陽主簿試左武衛兵曺充宣歙觀察推官轉大理評事詔徵授監察御史改秘書郎殿中侍御史内供奉始賜朱紱銀印充鳳翔節度判官營田副使旋又徵還真拜殿内改比部員外郎河南令都官郎中河南少尹歴太子左右庶子並分司東都俄又徵拜國子祭酒未幾謝疾改太子賓客轉秘書監分司又就拜檢挍左散騎常侍兼太子賓客轉秘書監分司始加命服正三品又遷太子少保分司封安定縣開國男食邑三百户始立家廟享三世公先娶博陵崔氏後娶范陽盧氏二夫人皆有淑徳先公而殁有二子曰璥居影切曰珧餘招切一女適太原王諲伊真切開成元年七月十日寢疾薨于東都宣教里第享年七十七皇帝廢朝一日是嵗十月三日用大葬之禮歸全于河隂縣廣武原從太保府君先塋以盧夫人合祔焉公自將仕郎累階至銀青光祿大夫自武騎尉累勲至上柱國自布衣而佩服金紫自旅食而廟饗祖考封爵被乎身褒贈及乎先官品䕃乎後大其門肥其家儒者之榮無闕焉皆求已稽古之力自致耳公為人器宇甚宏衣冠甚偉寡言正色人望而敬之至於燕遊觴詠之間則其貌温然如春其心油然如雲也初元和中公始因郎官分司東洛由是得伊嵩趣愜吏隠心故前後歴官八九凡二十有五年優游洛中笑哂無意得喪窮達與道始終澹然不動其心以至于考終命聞者慕之謂為達人當憲宗朝公之仲居相位操利權也從而附離者有之公獨超然雖貴介之勢不能及及仲之失寵得罪也從而縁坐者有之公獨皦吉了切然雖骨肉之親不能累識者心伏號為偉人公好學善屬文尤工五言七言詩有集十八卷又著性言十四篇居易辱與公遊迨二紀矣自左右庶子歴賓客訖于少保傅皆同官東朝分務東周在寮友間聞知最熟故得以實錄誌而銘曰
  賢哉少保令聞令儀金璧其操鸞凰其姿徳如斯夀如斯位如斯嗚呼人爵天爵實兼有之廣武之原大河之湄龜告筮從吉土良時封于兹樹于兹嗚呼少保之墓百代可知
  唐故銀青光祿大夫秘書監曲江縣開國伯贈禮部尚書范陽張公墓誌銘并序
  公諱仲芳字靖之其先范陽人晉司空茂先之後永嘉南遷始徙居于韶之曲江縣後嗣因家焉唐朝贈太常卿諱𢎞愈公之曾祖也嶺南節度使廣州刺史殿中監諱九皋公之王父也贈尚書右僕射諱抗公之皇考也贈潁川郡夫人陳氏公之皇妣也都昌令仲端以下四人公之兄也監察御史仲孚以下二人公之弟也博陵郡夫人崔氏公之夫人也右清道率府曺胄景宣進士茂𤣥明經智周公之子也監察御史裏行楊澥挍書郎陸賓虞公之壻也公即僕射府君第五子貞元中進士舉及第博學選登科補集賢院挍書郎丁内憂喪除復補正字選授咸陽尉鄜坊節度使辟為判官奏授監察御史裏行俄而真拜歴殿中轉侍御史倉部員外郎金州刺史度支郎中駁宰相事議出為遂州司馬移復州司馬俄遷刺史改曺州刺史河南少尹鄭州刺史入為諫議大夫福建觀察使兼御史中丞徵還為太子賔客再為左散騎常侍京兆尹華州刺史兼御史大夫秘書監勲至上柱國階至銀青光祿大夫封至曲江縣開國伯食邑七百户開成二年四月某日薨于上都新昌里第詔贈禮部尚書以某年八月某日歸葬于河南府某縣某鄉某村僕射府君之封域焉公幼好學長善屬文俯取科第如拾地芥著文集三十卷藏於家纂制詔一百巻行於代尤工五言章句詩家流稱之嘗譔先僕射府君神道碑及丞相文獻始興公廟碑由文得禮秉筆者許之文獻始興公九齡即公之伯祖開元中以儒學詩賦獨步一時及輔弼明皇帝號為賢相餘慶濟美宜在于公公沿其業襲其文而不嗣其位惜哉況公為人温良沖淡恬然有君子徳立朝直清貞諒肅然有正人風在官寛重易簡綽然有長吏體為子弟孝敬為伯父慈和與朋友信寵辱不驚其心喜愠不形於色入仕四十載歴官二十五享年七十二才如是禄如是夀如是宜哉居易與公少同官老同游結交慕徳久而彌篤故景宣等以論譔先徳見託為文式序且銘勒于墓石銘曰
  在唐張氏世為儒宗文獻既沒鬱生我公我公渢渢符中切學奥詞雄縁情體物有文獻風慶集于家道積厥躬駿足逸翮天驥㝠鴻始自筮仕迄于達官六刺藩部再珥貂蟬大諫選重尹京才難賓于望苑寵在蓬山凡所踐歴皆有可觀終然允臧已矣歸全嗚呼洛郊北阡邙阜西原佳城一閉陵谷推遷所不泯者令名藹然
  齒落辭并序
  開成二年予春秋六十六瘠黑衰白老狀具矣而雙齒又墮慨然感歎者久之因為齒落辭以自廣其辭曰嗟嗟乎雙齒自吾有之而俾爾嚼肉咀蔬銜盃潄水豐吾膚革滋吾血髓從幼逮老勤亦至矣幸有輔車非無齗魚巾切逆各切胡然捨我一旦雙落齒雖無情吾豈無情老與齒别齒隨涕零我老日來爾去不迴嗟嗟乎雙齒孰謂而來哉孰謂而去哉齒不能言請以意宣為口中之物忽乎六十餘年昔君之壯也血剛齒堅今君之老矣血衰齒寒輔車齗齶日削月朘上參差而下𠨜𦤞曾何足以少安噫君其聴哉女長辭姥莫補切臣老辭主髮衰辭頭葉衰辭樹物無細大功成者去君何嗟嗟獨不聞諸道經我身非我有也盖天地之委形君何嗟嗟又不聞諸佛説是身如浮雲須臾變滅由是而言君何有焉所宜委百骸而順萬化胡為乎嗟嗟於一牙一齒之間吾應曰吾過矣爾之言然
  醉吟先生傳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鄉里官爵忽忽不知吾為誰也宦遊三十載將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畆竹數千竿喬木數十株臺榭舟橋具體而㣲先生安焉家雖貧不至寒餒年雖老未及耄性嗜酒耽琴淫詩凡酒徒琴侣詩客多與之遊遊之外棲心釋氏通學小中大乗法與嵩山僧如滿為空門友平泉客韋楚為山水友彭城劉夢得為詩友安定皇甫朗之為酒友每一相見欣然忘歸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間凡觀寺邱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遊人家有美酒鳴琴者靡不過有圖書歌舞者靡不觀自居守洛川韋布衣家以宴遊召者亦時時往每良辰美景或雪朝月夕好事者相過必為之先拂酒罍次開篋詩酒既酣乃自援琴操宫聲弄秋思一遍若興發命家僮調法部絲竹合奏霓裳羽衣一曲若歡甚又命小妓歌楊栁枝新詞十數章放情自娯酩酊而後已往往乗興履及鄰杖於鄉騎遊都邑肩舁雲俱切適野舁中置一琴一枕陶謝詩數巻舁竿左右懸雙酒壺尋水望山率情便去抱琴引酌興盡而返如此者凡十年其間日賦詩約千餘首嵗釀酒約數百斛而十年前後賦釀者不與焉妻孥弟姪慮其過也或譏之不應至於再三乃曰凡人之性鮮得中必有所偏好吾非中者也設不幸吾好利而貨殖焉以至于多藏潤屋賈禍危身奈吾何設不幸吾好博奕一擲數萬傾財破産以致于妻子凍餒奈吾何設不幸吾好藥損衣削食鍊鉛燒汞胡孔切以至于無所成有所誤奈吾何今吾幸不好彼而自適于杯觴諷詠之間放則放矣庸何傷乎不猶愈於好彼三者乎此劉伯倫所以聞婦言而不聴王無功所以遊醉鄉而不還也遂率子弟入酒房環釀甕箕踞仰面長吁太息曰吾生天地間才與行不逮於古人逺矣而富於黔婁夀於顔淵飽於伯夷樂於榮啓期健于衛叔寳幸甚幸甚餘何求哉若捨吾所好何以送老因自吟咏懐詩云抱琴榮啓樂縦酒劉伶達放眼看青山任頭生白髮不知天地内更得幾年活從此到終身盡為閒日月吟罷自哂揭甕撥醅又引數杯兀然而醉既而醉復醒醒復吟吟復飲飲復醉醉吟相仍若循環然繇是得以夢身世雲富貴幕席天地瞬息百年陶陶然昬昬然不知老之將至古所謂得全於酒者故自號為醉吟先生于時開成三年先生之齒六十有七鬚盡白髮半禿齒雙缺而觴詠之興猶未衰顧謂妻子云今之前吾適矣今之後吾不自知其興何如
  蘇州南禪院千佛堂轉輪經藏石記
  千佛堂轉輪經藏者先是郡太守居易發心蜀沙門清閒矢謨吳僧常敬𢎞正神益等僝功商主鄧子成梁華等施財院僧法𢎞惠滿𢍆元惠雅等蕆事太和二年秋作開成元年春成堂之費計緡萬藏與經之費計緡三千六百堂之中上葢下藏葢之間輪九層佛千龕彩繪金碧以為飾環盖懸鏡六十有二藏八面面二門丹漆銅鍇居諧切以為固環藏敷座六十有四藏之内轉以輪止以柅經函二百五十有六經巻五千五十有八南閻浮提内大小乗經凡八萬四千巻按唐開元經錄名數與此經藏同於閻浮大數二千之一也藏成經具之明年蘇之緇白徒聚謀曰今功徳如是誰其尸之宜請有福智僧越之妙喜寺長老元遂禪師為之主宜請初發心人前本郡守白少傅為之記僉曰然師既來教行如流僧至如歸供施達嚫初覲切隨日而集堂有羡食路無飢僧游者學者得以安給惠利饒益不可思量師又曰與苾芻衆升堂焚香合十指禮千佛然後啓藏發函鳴犍椎唱伽陀授持讀諷十二部經經聲洋洋充滿虚空上下近逺有情識者法音所及無不蒙福法力所攝鮮不歸心佻然巽風一變至道所得功徳不自覺知由是而言是堂是經是藏之用信有以表旌覺路也脂轄法輪也示火宅長者子之便門也開毛道凡夫生之大竇也亶其然乎又明年院之僧徒三詣雒都請予為記夫記者不惟記年月述作焉亦在乎辨興廢示勸誡也我釋迦如來有言一切佛及一切法皆從經出然則法依於經經依於蔵蔵依於堂若堂壞則蔵廢蔵廢則經墜經墜則法隠法隠則無上之道幾乎息矣嗚呼凡我國土宰官支提上首暨摩摩帝輩得不䖍奉而䕶念之乎得不保持而増修之乎經有缺必補蔵有隙必葺堂有壞必支若然者真佛弟子得福無量反是者非佛弟子得罪如律開成二年二月一日記
  蘇州南禪院白氏文集記
  唐馮翊縣開國侯太原白居易字樂天有文集七袠合六十七巻凡三千四百八十七首其間根源五常枝派六義恢王教而𢎞佛道者多矣然寓興放言縁情綺語者亦往往有之樂天佛弟子也備聞聖教深信因果懼結來業悟知前非故其集家蔵之外别錄三本一本寘于東都聖善寺鉢塔院律庫中一本寘于廬山東林寺經蔵中一本寘于蘇州南禪院千佛堂内夫惟悉索弊文歸依三藏者其意云何且有本願願以今生世俗文字放言綺語之因轉為將來世世讃佛乗轉法輪之縁也三寳在上實聞斯言開成四年二月二日樂天記



  白氏長慶集卷七十



  欽定四庫全書
  白氏長慶集卷七十一
  唐 白居易 撰
  碑記銘吟偈凡九首
  淮南節度使檢挍尚書右僕射趙郡李公家廟碑銘并序
  王建侯侯建廟廟有器器有銘所以論譔先徳明著後代或書于鼎或文于碑古今之通制也維開成某年某月某日宣武軍節度使檢挍尚書右僕射汴州刺史上柱國賜紫金魚袋趙郡李公齋沐祗慄拜章上言請立先廟以奉常祀于是得請于天子承式于有司是嵗某月某日經始于東都明年某月某日有事于新廟外盡其物内盡其心三獻百順神格禮成其友居易以李氏宗祖世家名爵與僕射志行官業書于麗牲之碑謹按家略九代祖善權後魏譙郡守八代祖延觀徐梁二州刺史七代祖續某郡太守六代祖顯達隋潁州刺史五代祖遷皇朝某某二州别駕贈徳州刺史髙祖孝卿右散騎常侍贈鄧州刺史曾祖府君諱敬𤣥總章儀鳳間歴吏部尚書同中書門下三品中書令𢎞文館大學士監修國史封趙國公諡曰文憲才智職業載在國史今祭于第一室以妣蒯國夫人范陽盧氏配焉王父府君諱守一屬世難家徙不求聞達避榮樂道與時浮沉終成都府郫蒲麋切縣令祭于第二室以妣滎陽夫人鄭氏配焉先考府君諱晤歴金壇烏程晉陵三縣令府君為人篤於家行飾以吏事動有常度居無惰容所蒞之所有善政辭滿之日多遺愛不登貴仕其命矣夫今祭于第三室以先妣上谷夫人范陽盧氏配焉府君累贈至尚書右僕射夫人累贈至上谷郡太夫人前後凡三追命六告身渥澤疉洽自葉流根從子貴也郫縣暨晉陵府君咸善積于躬道屈于位儲祉流慶而僕射生焉僕射名紳字公垂六嵗丁晉陵府君憂孺慕號踴如成人禮九嵗終制孝養上谷太夫人年雖幼承順無違家雖貧甘㫖無闕侍親之疾冠帶不解者三載餘可知也執親之喪水漿不入口者五日餘可知也先是祖妣考妣晉陵府君前娶夫人裴氏無子早卒洎叔父兄妹之殯咸未歸祔各處一方公在斬縗中親䕶九喪匍匐萬里及期襄事禮無闕違至誠感神有靈烏瑞芝之應事動鄉里名聞公卿言孝友者以為表率憲宗嗣統三年李錡盗據京口公寓居無錫㑹擢第東歸錡聞公名署職引用初詢以謀畫結舌不對次强以章檄絶筆不書誘之以厚利不從迫之以淫刑不動將戮辱者數四就幽囚者七旬誠貫神明有死無二言名節者以為凖程朝廷嘉之為右拾遺嵗餘穆宗知公忠孝文行召入翰林特授司封員外郎知制誥遷中書舍人承顔造膝知無不言獻替啓沃如石投水俄拜御史中丞户部侍郎既而望屬台衡朝當宴駕時移世變遂出掾髙要佐潯陽旋為滁夀二州刺史大凡公之為政也應用無方所居必化卧理二郡以去害為先故有盗奔獸依之感廉察浙右以分憂為功故有䘏鄰活殍之惠尹正河洛以革弊為急故有摘姧抉蠧之威文宗知公全才知汴難理乃授鈇鉞俾鎮綏之初宣武師人驕强狠悍狃亂徼利積習生常公既下車盡知情偽刑賞信惠合以為用一年而下懲勸二年而下服畏三年而下耻格肅然丕變薰然太和撫之五年人俗歸厚至于捍大患禦大災却飛蝗遏暴水致嵗於豐稔免人於墊溺噫㣲公之力汴之民其為殣乎其為魚乎殊績尤課不可具舉天下征鎮淮海為大非公作帥不足以長東諸侯制加銀青光祿大夫揚州長史淮南諸道節度觀察等使餘如故詔下之日出次于外軍門不擊柝里巷無犬吠從容五日按節而東百姓三軍挈壺漿捧簟醪遮道攀餞者動以萬輩皆嗚咽流涕如嬰兒之别慈母焉噫若非襦袴之惠及其幼雞豚之養及其老又推赤心置人腹中者則安能化暴戾之俗一至於此乎西人泣送東人歌迎梁楚千里風變化移膏雨景星所至䝉福于時開成㑹昌之際上方致理公未登庸顒顒蒼生環望而已盛矣哉大丈夫生於世也以忠貞奉于君以義利惠乎人以黻冕貴乎身以宗廟顯乎親以孝敬交乎神宜其荷百禄輔一徳為有唐之宗臣者歟君子謂李氏之廟也休哉公之祭也順哉然曰有孫如此有子如此可謂孝也故其碑銘云
  祭祀從貴爵土有秩諸侯之廟一宫三室皇皇西室皇祖中書孝孫追逺昭穆有初顯顯中室王父郫令順孫祗享盡慤盡敬肅肅東室先考晉陵嗣子奉薦孝思蒸蒸嗣子其誰僕射公垂公垂翼翼齋嚴諒直為子為臣有典有則載膺休命載踐右職以孝肥家以忠肥國乃授侯伯纛鉞旂㦸乃饗祖禰牲牢黍稷家聲振耀國典褒飾六命徽章三世血食光大遺訓顯揚祖徳子孫承之垂裕無極
  白蘋洲五亭記
  湖州城東南二百步抵霅直甲切溪連汀洲一名白蘋梁吳興守栁惲於此賦詩云汀洲採白蘋因以為名也前不知幾千萬年後又數百載有名無亭鞠為荒澤至大厯十一年顔魯公真卿為刺史始剪榛𨗳流作八角亭以游息焉旋屬災潦薦至沼堙臺圮後又數十載萎蕪隙地至開成三年𢎞農楊君為刺史乃疏四渠濬二池樹三園搆五亭卉木荷竹舟橋廊室洎遊宴息宿之具靡不備焉觀其架大溪跨長汀者謂之白蘋亭介二園閱百卉者謂之集芳亭面廣池目列岫者謂之山光亭翫晨曦者謂之朝霞亭狎清漣者謂之碧波亭五亭間開萬象迭入嚮背俯仰勝無遁形每至汀風春溪月秋花繁鳥啼之旦蓮開水香之夕賓友集歌吹作舟棹徐動觴詠半酣飄然怳然遊者相顧咸曰此不知方外也人間也又不知蓬瀛崑閬復何如哉時予守官在洛陽楊君紙書賫圖請予為記予按圖握筆心存目想覼郎何切縷梗槩十不得其二三大凡地有勝境得人而後發人有心匠得物而後開境心相遇固有時耶盖是境也實栁守濫觴之顔公椎輪之楊君繪素之三賢始終能畢事矣楊君前牧舒舒人治今牧湖湖人康康之由革弊興利若改茶法變税書之類是也利興故府有羡財政成故居多暇日是以餘力濟髙情成勝槩三者旋相為用豈偶然哉昔謝栁為郡樂山水多髙情不聞善政龔黄為郡憂黎庶有善政不聞勝槩兼而有者其吾友楊君乎君名漢公字用又恐年祀久逺來者不知故名而字之時開成四年十月十五日記
  畫西方幀記開成五年三月十五日
  我本師釋迦如來説言從是西方過十萬億佛土有世界號極樂以無八苦四惡道故也其國號淨土以無三毒五濁業故也其佛號阿彌陁以夀無量願無量功徳相好光明無量故也諦觀此婆娑世界㣲塵衆生無賢愚無貴賤無幼艾有起心歸佛者舉手合掌必西嚮西方怖厄苦惱者開口發聲先念阿彌陁佛又範金合土刻石織文乃至印水聚沙童子戲者莫不率以阿彌陀佛為上首不知其然而然由是而觀是彼如來有大誓願於此衆生此衆生有大因縁於彼國土明矣不然者東南北方過去見在未來佛多矣何獨如是哉唐中大夫太子少傅上柱國馮翊縣開國侯賜紫金魚袋白居易當衰暮之嵗中風痺之疾乃捨俸錢三萬命工人杜宗敬按阿彌陀無量壽二經畫西方世界一部髙九尺廣丈有三尺阿彌陀佛坐中央觀音勢至二大士侍左右天人瞻仰眷屬圍繞樓臺妓樂水樹花鳥七寳嚴飾五彩彰施爛爛煌煌功徳成就弟子居易焚香稽首跪於佛前起慈悲心發𢎞誓願願此功徳迴施一切衆生一切衆生有如我老者如我病者願皆離苦得樂斷惡修善不越南部便覩西方白毫大光應念來感青蓮上品隨願往生從見在身盡未來際常得親近而供養也欲重宣此願而偈讚云
  極樂世界清淨土無諸惡道及諸苦願如老身病苦者同生無量夀佛所
  畫彌勒上生幀記
  南贍部洲大唐國東都香山寺居士太原人白樂天年老病風因身有苦遍念一切惡趣衆生願同我身離苦得樂由是命繪事按經文仰兜率天宫想彌勒内衆以丹素金碧形容之以香火花果供養之一禮一贊所生功徳若我老病苦者皆得如本願焉本願云何先是樂天歸三寳持十齋受八戒者有年嵗矣常日日焚香佛前稽首發願願當當來世與一切衆生同彌勒上生隨慈氏下降生生刦刦與慈氏俱永離生死流終成無上道今因老病重此證明所以表不忘初心而必果本願也慈氏在上實聞此言言訖作禮自為此記時開成五年三月日記
  香山寺新修經藏堂記
  先是樂天發願修香山寺既就事具前記迨今七八年寺有佛像有僧徒而無經典寂寥精舍不聞法音三寳闕一我願未滿乃於諸寺蔵外雜散經中得遺編墜軸者數百巻帙以開元經錄按而挍之於是絶者續之亡者補之稽諸蔵目名數乃足合是新舊大小乗經律論集凡五千二百七十巻乃作六蔵分而䕶焉寺西北隅有隙屋三間土木將壞乃增修改飾為經蔵堂堂東西間闢四窗置六蔵蔵二門啟閉有時出納有籍堂中間置髙廣佛座一座上列金色像五百像後設西方極樂世界圖一菩薩影二環座懸大幡二十有四榻席巾几洎供養之器咸具焉合為道場簡儉嚴淨開成五年九月二十五日堂成蔵成道場成以香火釁之以飲食樂之以管磬歌舞供養之與閒振源濟釗操洲暢八長老及比邱衆百二十人圍繞贊歎之又別募清淨七人日日供齋粥給香燭十二部經次第諷讀俾夫經梵之音晝夜相續洋洋乎盈耳哉忻忻乎滿願哉爾時道場主佛弟子香山居士樂天欲使浮圖之徒游者歸依居者䕶持故刻石以記之
  香山寺白氏洛中集記
  白氏洛中集者樂天在洛所著書也太和三年春樂天始以太子賓客分司東都及茲十有二年矣其間賦格律詩凡八百首合為十巻今納于龍門香山寺經蔵堂夫以狂簡斐然之文而歸依支提法寳蔵者于意云何我有本願願以今生世俗文字之業狂言綺語之過轉為將來世世讚佛乗之因轉法輪之縁也十方三世諸佛應知噫經堂未滅記石未泯之間乘此願力安知我他生不復游是寺復覩斯文得宿命通省今日事如智大師記靈山於前㑹羊叔子識金環於後身者歟於戲垂老之年絶筆於此有知我者亦無隠焉大唐開成五年十一月二日中大夫守太子少傅馮翊縣開國侯上柱國賜紫金魚袋白居易樂天記
  唐東都奉國寺禪徳大師照公塔銘并序
  大師號神照姓張氏蜀州青城人也始出家於智凝法師受具戒於惠蕚律師學心法於惟忠禪師忠一名南印即第六祖之法曾孫也大師祖達摩宗神㑹而父事印其教之大㫖以如然不動為體以玅然不空為用示真寂而不説斷滅破計著而不壞假名師既得之揭以行化出蜀入洛與俗人有緣用開六壇僅三十載隨根説法言下多悟由是裂疑網拔惑箭漸離我人相者日日有焉起正信見本覺頓發菩提心者時時有焉其餘退惡進善隨分而增上者不可勝紀夫如是可不謂煩惱病中師為醫王乎生死海中師為船師乎嗚呼病未盡而醫去海方涉而船失粤以開成三年冬十二月示滅于奉國寺禪院以是日遷葬于龍門山報年六十三僧夏四十四明年傳教主院上首弟子沙門清閒糺門徒合財施與服勤弟子志行等營度襄事卜兆於寳應寺荷澤祖師塔東若千步窆而塔焉示不忘其本也其諸升堂入室得心要口訣者有宗實在襄復儼在洛道益在鎮知逺在徐建在晉道光在潤道威在潞雲貞在慈雲表在汴歸忍在越㑹幽齊經在蔡智全景𤣥紹明在秦各於一方分作佛事咸鼔鐘鳴吼龍象蹴蹋斯皆吾師之教力也不其盛歟衆以余忝聞法門人結菩提之縁甚熟請於塔石序而銘曰
  伊之北西洛之南東法祖法孫歸全於中舊塔㑹公新塔照公亦如世禮祔于本宗
  不能忘情吟并序
  樂天既老又病風乃錄家事㑹經費去長物妓有樊素者年二十餘綽綽有歌舞態善唱楊枝人多以曲名名之由是名聞洛下籍在經費中將放之馬有駱者駔總五切壯駿穏乗之亦有年籍在經物中將鬻之圉人牽馬出門馬驤首反顧一鳴聲音間似知去而旋戀者素聞馬嘶慘然立且拜婉孌有辭辭具下辭畢泣下予聞素言亦愍然不能對且命迴勒反袂飲素酒自飲一杯快吟數十聲聲成文文無定句句隨吟之短長也凡二百五十五言噫予非聖達不能忘情又不至於不及情者事來攪情情動不可柅因自哂題其篇曰不能忘情吟吟曰
  鬻駱馬兮放楊栁枝掩翠黛兮頓金羈馬不能言兮長鳴而却顧楊栁枝再拜長跪而致辭辭曰主乗此駱五年凡千有八百日銜橜之下不驚不逸素事主十年凡三千有六百日巾櫛之間無違無失今素貌雖陋未至衰摧駱力猶壯又無虺隤即駱之力尚可以代主一步素之歌亦可以送主一杯一旦雙去有去無迴故素將去其辭也苦駱將去其鳴也哀此人之情也馬之情也豈主君獨無情哉余俯而歎仰而咍且曰駱駱爾勿嘶素素爾勿啼駱反厩素反閨吾疾雖作年雖頽幸未及項籍之將死亦何必一日之内弃騅兮而别虞兮乃目素兮素兮為我歌楊栁枝我姑酌彼金罍我與爾歸醉鄉去來
  六讚偈
  樂天常有願願以今生世俗文筆之因翻為來世讚佛乗轉法輪之緣也今年登七十老矣病矣與來世相去甚邇故作六偈跪唱於佛法僧前欲以起因發縁為來世張本也
  讚佛偈
  十方世界天上天下我今盡知無如佛者堂堂巍巍為天人師故我禮足讚歎歸依
  讚法偈
  過見當來千萬億佛皆因法成法從經出是大法輪是大寳藏故我合掌至心迴向
  讚僧偈
  緣覺聲聞諸大沙門漏盡果滿衆中之尊假和合力求無上道故我稽首和南僧寳
  讚衆生偈
  毛道凡夫火宅衆生胎卵溼化一切有情善根苟種佛果終成我不輕汝汝無自輕
  懺悔偈
  無始刦來所造諸罪若輕若重無小無大我求其相中間内外了不可得是名懺悔
  發願偈
  煩惱願去涅槃願住十地願登四生願度佛出世時願我得親㝡先勸請請轉法輪佛滅度時願我得值最後供養受菩提記
  佛光和尚真讚
  㑹昌二年春香山寺居士白樂天命繢以寫和尚真而讚之和尚姓陸氏號如滿居佛光寺東芙蓉山蘭若因號焉
  我命工人與師寫真師年幾何九十一春㑹昌壬戌我師尚存福智夀臘天下一人靈芝無根寒竹有筠温然言語嶷然風神師身是假師心是真但學師心勿觀師身
  醉吟先生墓誌銘并序
  先生姓白名居易字樂天其先太原人也秦將武安君起之後髙祖諱志善尚衣奉御曾祖諱温檢挍都官郎中王父諱鍠侍御史河南府鞏縣令先大父諱季庾朝奉大夫襄州别駕大理少卿累贈刑部尚書右僕射先大父夫人陳氏贈潁川郡太夫人妻楊氏𢎞農郡君兄幼文皇浮梁縣主簿弟行簡皇尚書膳部郎中一女適監察御史談𢎞謩三姪長曰味道盧州巢縣丞次曰景回淄州司兵參軍次曰晦之舉進士樂天無子以姪孫阿新為之後樂天幼好學長工文累進士拔萃制策三科始自挍書郎終以少傅致仕前後歴官二十任食祿四十年外以儒行修其身中以釋教治其心旁以山水風月歌詩琴酒樂其志前後著文集七十巻合三千七百二十首傳於家又著事類集要三十部合一千一百三十門時人目為白氏六帖行於世凡平生所慕所感所得所喪所經所逼所通一事一物已上布在文集中開巻而盡可知也故不備書大厯六年正月二十日生於鄭州新鄭縣東郭宅以㑹昌六年月日終於東都履道里私第春秋七十有五以某年月日葬于華州下邽縣臨津里北原祔侍御僕射二先塋也啟手足之夕語其妻與姪曰吾之幸也夀過七十官至二品有名於世無益於人褒優之禮宜自貶損我殁當斂以衣一襲送以車一乗無用鹵簿葬無以血食祭無請太常諡無建神道碑但於墓前立一石刻吾醉吟先生傳一本可矣語訖命筆自銘其墓云樂天樂天生天地中七十有五年其生也浮雲然其死也委蜕然來何因去何緣吾性不動吾行屢遷已焉已焉吾安往而不可又何足厭戀乎其間








  白氏長慶集巻七十一

本作品在全世界都属于公有领域,因为作者逝世已经超过100年,并且于1929年1月1日之前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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