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朝文鑑 (四部叢刊本)/卷第一百十六

卷第一百十五 皇朝文鑑 卷第一百十六
宋 呂祖謙 編撰 景常熟瞿氏鐵琴銅劍樓藏宋刊本
卷第一百十七

皇朝文鑑巻第一百十六

 書

   與吳相書      司馬 光

   荅司馬君實論樂書  范  鎭

   請杜醇先生入縣學書 王  安石

   荅韶州張殿丞書   王  安石

   荅叚縫書      王  安石

   荅呉孝宗論先志書  王  安石

   賀杜相公書     錢  彦逺

   上杜相公書     曾  鞏

   與孫司封書      曽  鞏

   上韓范二招討書    劉  弈

    與呉相書      司馬 光

光愚戇迃僻自知於世無所堪可以是退伏散地

苟竊㣲禄以庇身保家而已近聞道路之人自京

師來者多云相公時語及姓名或云亦嘗有所薦

引未知虗實光自居洛以來仕宦之心乆已杜絶

在少壯之時猶不如人況年垂六十𩯭髪皓然視

昏聴重齒落七八精神衰耗豈復容有干進之心

但以從遊之乆今日特䝉齒記感荷知己之恩終

身豈敢忘哉顧惟相公冨貴顯榮豐備已極光踈

冗之人無一物可以為報唯忠信之言庶幾仰醻

盛徳之萬一耳伏惟明主歷選周行登用人傑以

毗元化以光不敢忘知己之心知相公必不輕孤

於明主也竊見 國家自行新法以來中外恟恟

人無愚智咸知其非州縣之吏困於煩苛以夜繼

晝棄置實務崇飾空文以刻意為能以欺誣為才

閭閻之民迫於誅歛人無貧富咸失作業愁怨流

離轉死溝壑聚為盗賊日夜引領冀朝廷之覺寤

𡚁法之變更凡幾年于兹矣相公聰明豈得不聞

之邪今府庫之實耗費殆竭倉廩之儲僅支數月

民間貲産朝不謀夕而用度日廣掊歛日急河北

京東淮南蠭起之盗攻剽城邑殺掠官吏官軍已不

能制矣若不幸復有方二三千里之水旱蟲蝗所

在如是其為憂患豈可勝諱哉此安得謂之細事

保其必無而恬然不以為意乎賈誼當漢文之世

以為譬如抱火厝之積薪之下而寢其上火未及

然因謂之安若當今日必謂之火已然而安寢自

若者也昔周公勤勞王家坐以待旦䟦胡㚄尾羽

敝口瘏終能為周家成太平之業立八百之祚身

為太師名播無窮子孫奄有龜䝉與周升降王夷

甫位宰輔不思經國専欲自全置二弟於方鎮以

為三窟及晉室阽危身亦不免然則聖賢之心豈

身徇物不自為謀哉蓋以國家興隆則身未有

不預其福者也顧衆人之識近而聖賢慮逺耳如

相公之用心固周公之用心也今若法𡚁而不更

民疲而不恤萬一䑕竊益多蠭蠆有毒則竊恐廟

堂之位亦未易安居雖復委逺機柄均逸外藩外

藩固非息肩之處乃至投簮解紱嘯傲東山東山

亦非高枕之然則相公今日救天下之急保國

家之安更無所與讓矣救急保安之道茍不罷青

苖免役保甲市易息征伐之謀而欲求其成効

是猶惡湯之沸而益薪鼓槖欲適鄢郢而北轅疾

驅也所求必不果矣去此五者而不先别利害以

寤人主之心則五者不可得而去矣欲寤人主之

心而不先開言路則人主之心不可得而寤矣所謂

開言路者非如曏時徒下詔書使臣民言得失旣

而所言當者一無所施行又取其稍訐直者隨而

罪之此乃塞言路非開之也爲今之要在於輔佐

之臣朝夕啓沃唯以親忠直納諌爭廣聦明去壅

蔽為先務如是政令之得失下民之疾苦粲然無

所隠矣以聖主睿明之資有賢相公忠之助使讜

言日進下情上通則至治可指期而致𡚁法何難

去哉天難得而易失者時也今病雖已深猶未至

膏肓苟制治於未亂保邦於未危尚有返掌之易

失今不治遂為痼疾雖邴魏姚宋之佐將末如之

何必有噬臍之悔矣相公讀書從仕位至首相展

志行道正在此時苟志無所屈道無所失其合則

利澤施於四海其不合則令名高於千古丈夫立

身事君始終如此亦可以為無負矣光切於報徳

貪盡區區不覺辭多

    答司馬君實論樂書  范  鎮

昨日辱書以為鎮不當為議狀是房庶尺律法始

得書𢥠然而懼曰鎮違羣公之議而下與匹士合

有不適中宜獲戾於朋友也既讀書乃釋然而喜曰

得君實之書然後决知庶之法是而鎮之議為不

謬庶之法與鎮之議於今之世用與不用未可知

也然得附君實之書傳於後世之人質之故終之

以喜也君實之疑凡五而條目又十數安敢不盡

言解之君實曰漢書傳於世乆矣更大儒甚衆庶

之家安得善本而有之是必謬為脱文以欺於鎮

也是大不然鎮豈可欺哉亦以義理而求之也春

秋夏五之闕文禮記玉藻之脱簡後人豈知其闕

文與脱簡哉亦以義理而知之也猶鎮之知庶也

豈可逆謂其欺而置其義理哉又云一黍之起於

劉子駿班孟堅之書為冗長者夫古者有律矣未

知其長幾何未知其空徑幾何未知其容受幾何

豈可直以千二百黍置其間哉宜起一黍積而至

一千二百然後滿故曰一黍之起積一千二百黍

之廣其法與文勢皆當然也豈得為冗長乎若如

君實之説以尺生律漢書不當先言本起黄鍾之

長而後論用黍之法也若爾是子駿孟堅之書不

為冗長而反為顛倒也又云積一千二百黍之廣

是為新尺一丈二尺者君實之意以積為排積之

積廣為一黍之廣而然邪夫積者謂積於管中也

廣者謂所容之廣也詩云乃積乃倉孟康云空徑

之廣是也又云孔子曰必也正名乎者此孔子教

子路以正衛之父子君臣之名分豈積與廣之謂

邪又云古人制律與尺量權衡四器者以相參校

以為三者苟亡得其一存則三者從可推也者是

也又云黍者自然之物有常而不變者亦是也古

人之慮後世其意或當如是然古以律生尺古人

之意既知黍之於後世可以為尺豈不知黍之於

後世亦可為律而故於其法為相戾乎若如君實

之説則是古人知一而不知二也知彼而不知此

也又云徑三分圍九分者數家之大要不及半分

則棄之也者今三分四釐六毫其圍十分三釐八

毫豈得謂不及半分而棄之哉漢書曰律容一龠

得八十一寸謂以九分之圍乗九寸之長九九而

八十一也今圍分之法既差則新尺與量未必是

也如欲知庶之量與尺合姑試驗之乃可又云權

衡與量据其容與其重必千二百黍而後可至於

尺法止於一黍為分無用其餘若以生於一千二

百是生於量也且夫黍之施於權衡則由黄鍾之

重施於量則由黄鍾之龠施於尺則由黄鍾之長

其實皆一千二百也此皆漢書正文也豈得謂一

黍而為尺邪豈得謂尺生於量邪又云庶言太常

樂太高黄鍾適當古之仲吕不知仲吕者果后䕫

之仲吕邪開元之仲吕耶若開元之仲吕則安知

今之太高非昔之太下者此正是不知聲者之論

也無復議也又云方響與笛里巷之樂庸工所為

不能盡得律吕之正者是徒知古今樂器之名為

異而不知其律與聲之同也亦無復議也就使得

真黍用庶之法制為律吕無忽㣲之差乃黄帝之

仲吕也豈直后䕫開元之云乎書曰律和聲方舜

之時使䕫典樂猶用律而后能和聲今律有四釐

六毫之差以為適然而欲以求樂之和以副朝廷

制作之意其可得乎其可得乎太史公曰不附青

雲之士則不能成名君實欲成其名而知所附矣

惟其是而附之則可其不是而附之安可哉諺曰

抱橋柱而浴者必不溺君實之議無乃為浴者類

乎君實見咨不敢不為此諓諓也不宣鎮再拜

    請杜醇先生入縣學書  王 安石

人之生乆矣父子夫婦兄弟賓客朋友其倫也孰

持其倫禮樂刑政文物數制事為其具也其具孰

持之為之君臣所以持之也君不得師則不知所

以為君臣不得師則不知所以為臣為之師所以

并持之也君不知所以為君臣不知所以為臣人

之類其不相賊殺以至於盡者非幸歟信乎其為

師之重也古之君子尊其身耻在舜下雖然有鄙

夫問焉而不敢忽歛然後其身似不及者有歸之

以師之重而不辭曰天之有斯道固將公之而我

先得之得之而不推餘於人使同我所有非天意

且有所不忍也安石得縣於此踰年矣方因孔子

廟為學以教養縣子弟願先生留聴而賜臨之以

為之師安石與有聞焉伏惟先生不與古之君子

者異意也幸甚

    答韶州張殿丞書   王  安石

伏䝉再賜書示及先君韶州之政為吏民稱誦至

今不絶傷今之士大夫不盡知又恐史官不能記

載以次前丗良吏之後此皆不肖之孤言行不足

信於天下不能推揚先人之緒功餘烈使人人得

聞知之所以夙夜愁痛疚心疾首而不敢息者以

此也先人之存安石尚少不得備聞爲政之迹然

甞侍左右尚能記誦教誨之餘蓋先君所存甞欲

大潤澤於天下一物枯槁以爲身羞大者旣不得

試巳試乃其小者耳小者又將泯没而無傳則不

肖之孤罪大釁厚矣尚何以自立於天地之間耶

閤下勤勤惻惻以不傳爲念非夫仁人君子樂道

人之善安能以及此自三代之時國各有史而當

時之史多世其家往往以身死職不負其意蓋其

所傳皆可考據後既無諸侯之史而近世非尊爵

盛位雖雄竒雋烈道徳滿衍不幸不為朝廷所稱

輙不得見史而執筆者又雜出一時之貴人觀其

在廷論議之時人人得講其然不尚或以忠為邪

以異為同誅當前而不慄訕在後而不羞苟以饜

其忿好之心而止耳而況隂挾翰墨以裁前人之

善惡疑可以貸褒似可以附毀往者不能訟當否

生者不得論曲直賞罰謗譽又不施其間以彼其

私獨安能無欺於𡨋昧之間邪善既不盡傳而傳

者又不可盡信如此唯能言之君子有大公至正

之道名實足以信後世者耳目所遇一以言載之

則遂以不朽於無窮耳伏惟閤下於先人非有一

日之雅餘論所及無黨私之嫌苟以發潜徳為己

事務推所聞告世之能言而足信者使得論次以

傳焉則先君之不得列於史官豈有恨哉

    答叚縫書      王  安石

安石在京師時嘗為足下道曾鞏善屬文未嘗及

其為人也還江南始熟而慕焉友之又作文粗道

其行惠書以所聞詆鞏行無纎完其居家親友惴

畏焉怪安石無文字規鞏見謂有黨果哉足下之

言也鞏固不然鞏文學論議在安石交游中不見

可敵其心勇於適道殆不可以刑禍利禄動也父

在困厄中左石就養無虧行家事銖髪以上皆親

之父亦愛之甚嘗曰吾宗敝所賴者此兒耳此安

石之所見也若足下所聞非安石之所見也鞏在

京師避兄而舍此雖安石亦罪之也冝足下之深

攻之也於罪之中有足矜者顧不可以書傳也事

固有迹然而情不至是者如不循其情而誅焉則

誰不可誅邪鞏之迹固然邪然鞏為人弟於此不

得無過但在京師時未深接之還江南又既往不

可咎未嘗以此規之也鞏果於從事少許可時時

出於中道此則還江南時嘗規之矣鞏聞之輙矍

然鞏固有以教安石也其作懐友書兩通一自藏

一納安石家皇皇焉求相切劘以免於悔者略見

矣嘗謂友朋過差未可以絶故且規之規之從則

已故且為文字自著見然後已邪則未嘗也凡鞏

之行如前之云其既往之過亦如前之云而已豈

不得為賢者哉天下愚者衆而賢者希愚者固忌

賢者賢者又自守不與愚者合愚者加怨焉挾忌

怨之心則無之焉而不謗君子之過於聴者又傳

而廣之故賢者常多謗其困於下者尤甚勢不足

以動俗名實未加於民愚者易以謗謗易以傳也

凡道鞏之云云者固忌固怨固過於聴者也家兄

未嘗親鞏也顧亦過於聴耳足下乃欲引忌者怨

者過於聴者之言懸㫁賢者之是非甚不然也孔

子曰衆好之必察焉衆惡之必察焉孟子曰國人

皆曰可殺未可也見可殺焉然後殺之匡章通國

以為不孝孟子獨禮貌之以為孝孔孟所以為孔

孟者為其善自守不惑於衆人也如惑於衆人亦

衆人耳烏在其為孔孟也足下姑自重毋輕議鞏

    答吴孝宗論先志書  王  安石

安石辱書又示以先志而怪安石尚有欲為吾弟

道者責以一言盡之吾弟所為書博矣所欲為吾

弟道者非可以一言盡然吾弟自以為才不及子

貢而所言皆子貢所欲聞於孔子而不得者也則

安石有欲為吾弟道者可勿怪也積憂久病廢學

疲懶書不能逮意知己就試國學隆暑自愛他俟

試罷見過面盡

    賀杜相公書     錢  彦逺

聞國家輕重在賢材賢材得失在宰相國雖甚危

盗賊充斥水旱薦臻囂囂若不澹使賢材登用此

不足憂適以起其治爾國雖甚安倉廩充實兵甲

衅藏於府庫使賢材隠匿此是宜憂亂將成矣然

賢材有小大道義有取舍唯執政者器使而禮進

之俾上下出處當其分輔弼之職畢矣始漢唐初

蕭何曹參房喬杜如晦為之虗已䧏意得人尤盛

風迹逮同三代暨季末昬錯則張禹崔烈桞璨裴

贄挾姧竊寵樹朋黨償恩讎賢材恥之相與逃去

若卓茂葛亮司空圖李巨川之徒彷洋隂拱或徇

豪傑以攄快其藴是廼宰相之過也嗚呼生民何

辜也得失禍福繫之二三君子歟明公天與直氣

繇黄綬歷中外凡四十年至三公情偽險阻嘗之

矣綱紀故事練之矣古今治亂詳之矣前此為樞

密使時天下固以想聞風采士類依為盟主者誠

以文武吏士老儒新進見公者公悉能判白精粗

人人自以各盡其意今公為相實社稷宗廟神靈

開誘上心所致然公此舉繫四海安危故誕告之

日無賢不肖搏手相慶而彦逺獨懼焉何也公視

今賢材果盡用乎天下事果盡正乎則公宜不次

擢人夙夜講議雖𨽻臺踈逺不遺爲本朝樹太平

基業奚止縛二胡人梟藁街息饑寒百姓盗弄兵

者夫設循嘿守常曰已安已治女輩當束之高閣

昔賢材顒顒待公及公復不顧望絶矣君子哉固

窮且死萬一姧雄事未可究彦逺懼者此也唯受

恩最深敢用常禮圜牘引虗辭諛公小人也頗因

古義以獻且知不言負公矣言不行亦在公矣

    上杜相公書     曾  鞏

聞夫宰相者以己之材爲天下用則用天下而不

足以天下之材爲天下用則用天下而有餘古之

稱良宰相者異焉知此而已矣舜嘗為宰相矣稱

其功則曰舉八元八凱稱其徳則曰無為者其舜

也歟卒之為宰相者無與舜比也則宰相之體其

亦可知也已或曰舜大聖人也或曰舜逺矣不可

尚也請言近近可言者莫若漢與唐漢之相曰陳

平對文帝曰陛下即問决獄責廷尉問錢榖責治

粟内周勃曰且陛下問長安盗賊數又可强對

邪問平之所以為宰相者則曰使卿大夫各得任

其職也觀平之所自任者如此而漢之治莫盛於

平為相時則其所守者可謂當矣降而至於唐唐

之相曰房杜當房杜之時所與共事則長孫無忌

岑文本主諫諍則魏鄭公王珪振綱維則戴胄劉

洎持憲法則張元素孫伏伽用兵征伐則李勣李

靖長民守土則李大亮其餘爲卿大夫各任其事

則馬周温彦博杜正倫張行成李綱虞丗南禇遂

良之徒不可勝數夫諫諍其君與正綱維持憲法

用兵征伐長民守土皆天下之大務也而盡付之

人又與人共宰相之任又有佗卿大夫各任其事

則房杜者何爲者邪考於其傳不過曰聞人有善

若已有之不以求備取人不以巳長格物隨能収

叙不隔卑賤而已卒之稱良宰相者必先此二人

然則著於近者宰相之體其亦可知也已唐以降

天下未嘗無宰相也稱良相者不過一二大節可

道語而已能以天下之材為天下用真知宰相體

者其誰哉數嵗之前閤下為宰相當是時人主方

急於致天下治而當世之士豪傑魁礨者相繼而

進雜遝於朝雖然邪者惡之庸者忌之亦甚矣獨

閤下奮然自信樂海内之善人用於世争出其力

以唱而助之惟恐失其所自立使豪傑者皆若素

繇門下以出於是與之佐人主立州縣學為累日

之格以勵學者農桑以損益之數爲吏陞黜之法

重名教以矯衰𡚁之俗變苟且以起百官衆職之

墜革任子之濫明賞罰之信一切欲整齊法度以

立天下之本而庶幾三代之事雖然紛而疑且排

其議者亦衆矣閤下復毅然堅金石之斷周旋上

下扶持樹植欲使其有成也及不合矣則引身而

退與之俱否嗚呼能以天下之材爲天下用

相體者非閤下其誰哉使克其所樹立功徳可勝

道哉雖不克其志豈媿於二帝三代漢唐之爲宰

相者哉若鞏者誠鄙且賤然嘗從事於書而得聞

古聖賢之道每觀今賢傑之士角立並出與三代

漢唐相侔則未嘗不歎其盛也觀閤下與之反復

議論而更張庶事之意知後有聖人作救萬事之𡚁

不易此矣則未嘗不愛其明也觀其不合而散逐

消藏則未嘗不恨其道之難行也以歎其盛愛其

明恨其道之難行之心豈須臾忘其人哉地之相

去也千里世之相後也千載尚慕而欲見之況同

其時過其門牆之下也歟今也過閤下之門又當

閤下釋衮冕而歸非干名蹈利者所趨走之日故

敢道其所以然而并書雜文一編以為進拜之資

䝉賜之一見焉則其願得矣噫賢閤下之心非繫

於見否也而復汲汲如是者蓋其欣慕之志而已

耳伏惟幸察

    與孫司封書     曾  鞏

竊聞儂智高未反時已奪邕一有邑字地而有之為吏者

不能禦因不以告皇祐三年邕有白氣起廷中江

水横溢司户孔宗旦以為兵象䇿智髙必反以書

告其將陳拱拱不聴宗旦言不已拱怒詆之曰司

户狂邪四年智高出横山略其寨人因其倉庫而

大賑之宗旦又告曰事急矣不可以不戒拱又不

從凡宗旦之於拱以書告者七以口告者多至不

可數度拱終不可得意即載其家走桂州曰吾有

官守不得去吾親毋為與死也既行之二日智高

果反城中皆應之宗旦猶力守南門為書召隣兵

欲拒之城亡智高得宗旦喜欲用之宗旦怒曰賊汝

今立死吾豈可汙邪罵不絶口智高度終不可下

乃殺之當其初使宗旦言不廢則邕之禍必不發

發而吾有以待之則必無事使有此一善固不可

不旌況其死節堂堂如是而其事未白於天下比

見朝廷所寵贈南兵以來伏節死難之臣宗旦且

獨不與此非所謂曲突徙薪無恩澤焦頭爛額為

上客邪使宗旦初無一言但賊至而能死不去固

不可以無賞蓋先事以為備守城而保民者宜責

之陳拱非宗旦事也今猥令與陳拱同戮既遺其

言又負其節為天下賞善而罰惡為君子者樂道

人之善樂成人之美豈當如是邪凡南方之事卒

至於破十州覆軍殺將䘮元元之命竭山海之財

者其非變發於隠伏而起於倉卒也内外上下有

職事者初莫不知或隠而不言或忽而不備苟且

偷託以至於不可禦耳有一人先能言者又為世

所侵蔽令與罪人同罰則天下之事其誰復言耶

聞宗旦非獨以書告陳拱當時為使者於廣東西

者宗旦皆歷告之今彼既不能用懼重為已累必

不肯復言宗旦嘗告也為天下者使萬事已理天

下已安猶須力開言者之路以防未至之患況天

下之事其可憂者甚衆而當世之患莫大於人不

能言與不肯言而甚者或不敢言也則宗旦之事

豈可不汲汲載之天下視聴顯揚褒大其人以驚

動當世耶宗旦喜學易所為注有可采者家不能

有書而人或質問以易則貫穿馳騁至數十家皆

能言其意事祖母盡心貧幾不能自存好議論妻

功名甞與之接故頗知之則其所立亦非一時偶

然發也丗多非其在京東時不能自重至爲世所

指目此固一眚今其所立亦可贖矣鞏初聞其死

之事未敢决然信也前後得言者甚衆又得其弟

自言而聞祖袁州在廣東亦爲之言然後知其事

使雖有小差要其大㮣不誣也况陳拱以下皆覆

其家而宗旦獨先以其親遁則其有先知之効可

知也以其言之喜事未必皆是則其有先言之効亦可知也

以閤下好古力學志樂天下之善又方使南方以

賞罰善惡為職故敢以告其亦何惜湏臾之聴尺

紙之議愽問而極陳之使其事白固有補於天下

不獨一時為宗旦發也伏惟少留意焉如有未合

願賜還答

    上韓范二招討書   劉  弈

弈皆荷二明公之恩顧而未嘗敢一言以干左右

者誠有謂也夫位卑者不得僣言識短者不可輕

議故雖胷中䊸鬱亦自釋之而已今有身與其事

心知不然又安得隠忍不言哉竊見歧府修北路

山城蓋上奉朝㫖乃有經度次招討之命即議繕

完計工數萬費材數千雖亦不甚廣然皆民力也

弈近從府尹往觀之府城北走二十里至山足乃

曲盤而上僅五里至山頂渉頂而行餘十里至今

議爲城之地行顧而周視羣山蔓延不絶極目如

浪按圖牒歧隴涇乾内郡環是山自涇而南及歧

六舍汧源而東抵奉天數百里所謂山者但土坡

高原耳非若嵩華終南之有懸崖石壁絶頂孤峰

之爲限也今所議者歧及涇之一路耳戎馬必欲

自北而南旁出可作數十路高者平之下者增之

峻者盤曲之澗者橋梁之皆人力所能爲也加之

是城不可屯軍馬既無軍馬賊至則不守也雖能守之賊由

他道而來無所難也恭惟二明公居秦居慶皆嘗

作城人尚以為勞其如秦之城州城也大而壯之

使賊無逼視之心大順城邉寨也屯軍境上壯我

邉防是雖勞而有益也今中道作城無軍馬以守

而賊又有佗路可行是城之為無益也明矣役已

困之民為無益之事於今豈宜哉今作此城蓋為

歧之計也弈以謂為歧之計不若此歧之為府城

郭民人比雍則三分損一倉廩之實帑藏之積監酒

之利與雍均舡場竹監鐡冶雍無之造作兵器供

應邉湏諸郡不及焉民之室比闗中内郡亦號冨

饒其地形南西北皆山險獨東去為坦途必若邉

城失守賊無後顧之慮長驅而來賊之詣歧有道

路之勞不若詣雍之易也若雍之有備則歧為易

下也以歧今日之備賊至則破何者無兵也無戰

具也無是二者則民不固也前日定川之役人甚

不寜閭閻間無賴軰往往有妖言者弈嘗私自思

之以謂朝廷與招討得非知歧為自安不足備也

今而觀之尚使中道作城以禦冦是亦為歧之備

不為不至也弈以謂為歧之計莫若使有兵三五

千能執鋭被堅可使者有甲胄弧矢戈㦸皆稱之

有能將萬兵者一人在城中如此則賊雖大至歧

可守也今歧無是兵與器雖中道有數十城無益

也况為一城哉弈常患闗中民費財與力十官未

得其一今費工數萬費財數千郡邑畏威靡敢舒

緩其間督促鞭笞吏縁為姦不可勝紀而一無所

濟是誠可惜也朝廷命二明公専闗中之事其寄

亦已重矣二明公之憂思諒非不深矣計朝夕事

之大者萬端此但一小事耳故不足思且慮也明

公以為小歧之民以為大勞而有益於事雖大為

也勞而無益於事雖小不可為也闗中之事所以

多失者上輕之而不思下随之而不言增少而為

多積小以成大夫事難於謀始易於議終今此一

事其為無益也甚著其能辨之者亦甚衆而乃無

肯言者佗事可知也弈恃賴恩顧仰干聴覽願軫

思念如此言不至狂簡則望稍緩其期使有識者

閲而議之然後録其可否弈下情無任惶恐傾祈

之至



皇朝文鑑巻第一百十六